第一百三十三章(1 / 1)

“你、你……”

鐘覺予難得結巴,停頓了下才將話完整說出:“你來吧。”

既要談事,自然不會先點小食,更不會請人來斟茶,通常都是先來兩盞綠茶,等之後再考慮其他。

這茶樓往日接待眾多,自然也十分清楚這些,鐘覺予隻說了句暫時不要來人打擾,他們就明了,不曾派人前來叨嘮。

可沒想到冒出個洛月卿,下樓要了糕點和茶,還拒絕了小侍的幫忙,讓他們以為樓上在談什麼不得了的事,越發不敢上去。

不管這兩人怎麼想,洛月卿都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自顧自泡起茶來。

這茶中的講究多,綠茶、紅茶、白茶各有各的泡法,特彆是好茶葉,挑水挑杯子,甚至還挑泡茶人對時間的把控,處處是細節。

比如洛月卿帶來的這白毫銀針,就是極珍貴的種類,一年隻有清明前的十幾天采摘期,隻取剛冒出來芽頭,曬乾烘製而成,即便是這茶樓中,也隻有少量存貨。

鐘覺予擔憂她不懂這些,就一直偏頭瞧著她,生怕對方被沸水燙到一點兒L。

不過洛月卿怎麼會不懂?

古往今來的名士都以飲茶而樂,洛家自稱名門,這茶道必然是要精通的。

在洛月卿記憶中,洛家每年都要從外頭請來茶道師傅,教小輩學習這些。

故而她比茶樓中、專門負責斟茶的師傅更精通此道。

隻見她將旁邊備好的白瓷茶具取出,再將茶葉取出,那茶葉模樣奇怪,不同於其他茶葉的濃色,反倒如同銀針覆了層白色絨毛一般。

孟雲山對茶道了解甚少,一心撲在政務上,對茶葉的了解,僅在濃茶可提神,能讓他多處理些公務,至於其他,實在沒精力去理會,眼下隻能瞧出這茶葉品質極好。

而鐘覺予不曾分神解釋,眼神定在對方提著沸水小壺的手上。

洛月卿手指也生的好看,指節白皙勻稱,修剪整齊的指甲透著淡淡粉意,曲指提壺,稍用力時便會有圓潤骨節撐起薄皮,露出一抹瑩白。

鐘覺予不知驟然想起什麼,便偏頭,視線躲到另一邊。

而洛月卿卻未察覺,自顧自地將水倒入茶杯。

這白毫最是挑水,每日天不亮就要派人去挑來山中清泉,放在青石缸中,小心存放,保留水質的清冽甘甜。

冒著白煙的沸水倒入白瓷,那茶葉被衝得四處滾起,連去沫都不消,立馬就倒入茶杯中。

白茶無須悶煮,反而會在極短的衝泡時間內,呈現最香醇的茶味,泡久反而會帶來極苦澀的口感。

“兩位大人,請。”

鐘覺予這才回神,又看向她指尖,確定沒有泛起不該有的紅意後,才微微鬆了口氣,將注意力放到茶湯上。

對方的一舉一動都把握得極好,連白毫銀針最忌諱紫砂壺、最不能久泡的細節都清楚,這茶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鐘覺予抬了抬手,便向孟雲山開口,說:“大人

且試一試這茶。”

她無意隱瞞孟雲山的身份,但卻顧及到孟雲山暫時不明白兩人關係,故而換了稱呼。

孟雲山自然聽從,道了聲謝後就準備拿起茶杯。

而另一邊的鐘覺予卻頓住。

這位祖宗哪有那麼老實,不過是剛剛忙著泡茶,怕讓鐘覺予在外人面前丟了面子,這才專心致誌沒有搗亂,這回沒了她的事,那些壞心眼子就跟著冒了出來。

矮桌底下的衣袍相貼,繼而有人伸手貼在對方大腿上,力度也不算重,甚至沒有胡亂摸,就是這樣搭在上頭。

可就是這樣才覺得危險,畢竟以鐘覺予對洛月卿的了解,對方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過。

她現在就如站在懸崖邊上的人,不知道會是石頭碎裂,還是大風刮來,又或是彆的意外,總之一顆心就這樣提著。

要命。

因是夏日,布料單薄,方才被熱水燙過的指尖溫熱,哪怕隔著布料也能清晰感受。

大人怎麼不喝?是嫌奴泡得不好嗎??[(”洛月卿再一次開口,故作垂下眼簾、楚楚可憐的模樣,千回百轉的聲音更添委屈。

孟雲山還以為對方心有顧慮,放下茶杯後還解釋:“這白毫茶香輕盈,口感鮮甜淳和,和我往日常喝的濃茶略有差彆,但也可一試。”

話音落下,旁邊的侍女好像被鼓舞,又怯生生抬起眼,期盼地看著鐘覺予。

那姿態,與樓下、湖邊的迎風柳樹一般,嬌弱又可欺。

鐘覺予脊背繃緊,想說話又卡頓住,僵硬著端起茶杯。

洛月卿便瞧著她,眼尾的笑意都快流淌出來了,還在強裝著可憐。

另一人有苦說不出,剛剛端起茶杯,那指尖便輕輕劃過方才覆著的地方。

這感觸和昨夜被毛筆寫畫過一般,泛起一陣陣癢麻的電流感。

端著的茶杯搖晃一瞬,便掀起圈圈漣漪,水波晃動。

鐘覺予隱蔽地吸了口氣,杏黃色的茶湯倒映著她面容,轉眼又破碎開。

底下的那隻手又開始過分,一整隻地覆了上來,指節微曲,便如鐐銬將腿半環住,力度稍重。

鐘覺予終於掀起眼簾睨她一眼,警告她適可而止。

可那位被慣得無法無天,最過分的事情都沒有做,就這點隱蔽的胡鬨,怎麼可能輕易收手。

見鐘覺予看過來,她還眨了眨眼,一副無辜的小白兔模樣。

鐘覺予餘光瞥向對面,孟雲山越發疑惑,不明白她在猶豫什麼。

她隻能強壓住這口氣,舉杯喝茶。

雖然遲了些,但口感依舊極好,不過鐘覺予根本沒心思品嘗,注意力全在另一個人身上。

茶湯落喉,三口飲儘。

鐘覺予剛剛放下杯子,另一人又開始提起小壺,銀毫就是如此,一泡更比一泡濃,味道逐漸加重,口感也發生不同變化。

孟雲山皺著眉頭,心知這是品茗,但事情說到一半就被打斷,心裡忍不住煩躁。

他不是傻子,當然不會傻到以為兩人隻幫過他那麼一次,明面上讓他知曉的幾次,暗中還有多少?

他清楚自己性格有缺,若無人庇佑,再多才華也無法施展,但沒想到她們竟私底下做了那麼多,他甚至可笑到以為是陛下惜才,把部分功勞分給陛下。

茶湯又一次灌滿茶杯,茶香逐漸在空氣中擴散開。

鐘覺予這次無須提醒,自覺端起杯子。

可底下的手依舊胡來,撩起衣角往彆處探。

鐘覺予立馬放下茶杯,垂落的手抓住對方手腕,對投來視線的孟雲山露出僵硬笑容,解釋道:“太燙了。”

原本打算一口氣喝完,讓這品茗快點結束的孟雲山愣了下,一時間不知是該繼續還是放下。

鐘覺予捏著對方手腕,也不敢太重,看似是嚴厲製止對方,實際還輕輕揉了下,還記得對方手腕上的青紫,都這樣了還不忘揉。

另一人清楚自己不可能掙脫,便不做這些無用功,反倒又曲指,撓了撓對方的腿。

鐘覺予頓時悶哼一聲,無意識抓緊對方手腕,又在醒悟時急忙分開,生怕弄疼一點兒L。

而另一人卻沒有半點愧疚,趁這個間隙又探入對方衣角,指尖抵在對方的腰腹上。

其實在這時,兩人的動作就有些過分了,洛月卿已經完全挪到鐘覺予那邊,甚至都側對著對方,不曾留給對面人一絲餘光。

可孟雲山心裡憋著事,心情複雜又亂,根本心情去關心那麼多,故而沒有第一時間看出來。

指尖順著若隱若現的線條,往上攀爬,因有墨痕的緣故,不似以往細膩,但洛月卿卻因此露出淺笑。

鐘覺予即便再慣著她,也無法在此刻無動於衷,她稍側身退後,避開對方的手,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去異色。

再過一會,便到了午後,這時的客人更多,吵吵嚷嚷個沒完。

遠處的澄澈天空依舊無雲,燦爛日光下落,撒在交疊的翠綠樹葉上。

鐘覺予避開眼,發絲下的耳垂紅得滴血。

雖說兩人已做過最親密的事,可那些始終是在隻有兩人的房間裡,而不是如今吵鬨的茶樓中,面前還有一個毫不知情的人。

她將茶杯放下,正準備開口,卻見洛月卿又開始倒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挑選的,其他茶葉不選,就選這個最麻煩的。

鐘覺予想歎氣,卻隻能強忍住,眼睜睜看著茶水再一次填滿茶杯,然後水越過杯口,落在桌面,又滑向桌沿,滴滴答答往下掉。

大人!?”洛月卿故作慌張,忙喊了一聲。

鐘覺予試圖退後,卻也染了水跡。

洛月卿立馬放下茶杯,往她身上撲,慌忙解釋道:“對不起大人,大人你快讓開。”

話是這樣說,但這人的手一直壓著對方腰腹,表面在擦拭,實際占儘了便宜。

長公主殿下哪裡能想到對方會那麼無賴,想躲卻無路可逃,隻能被對方壓著

,撫過不該碰的地方。

“殿下!”對面的孟雲山終於反應過來,立馬抬頭看去,神色緊張。

鐘覺予一邊拽住另一人手腕,一邊還得解釋:“孤無事。”

洛月卿一點兒L愧疚也沒有,還說:“奴真不是故意的,殿下!”

這稱呼一出,連孟雲山都察覺到不對勁了,眼神在兩人身上掃了掃去。

而洛月卿卻不理會,又說:“店裡有替換的衣袍……”

她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鐘覺予立馬開口:“我跟你下去!”

再不聽這人的,不知道又會鬨出什麼幺蛾子。

她站起身,連帶著洛月卿一起,拽著手腕就往外走,竟有一種迫不及防的感覺。

腳步匆忙,踩向地板,兩人一口氣都不帶停,直接走向拐角的樓梯。

四樓也隻有幾桌客人,都選在臨窗的位置,離這兒L相差極遠,又有竹簾隔斷,裡頭人最多能知曉有人下樓,卻看不見人影。

兩人剛走下一半,鐘覺予就突然停頓住,反身將她壓在牆壁上,垂眼低聲喝道:“你這是做什麼?”

她雖縱容對方,可也得看地點,哪能在外頭做那麼大膽的事。

另一人卻直接勾住她脖頸,小聲說了句:“洛月吟帶我來見旁人。”

這話一落下,鐘覺予頓時怔住。

另一人則墊腳,仰頭貼上她唇角。

那麼久的習慣讓鐘覺予下意識配合,但腦子裡卻還在回響對方的話。

見哪門子旁人?

見識過洛家父子的嘴臉,鐘覺予可不會將他們往好處想,這個時候帶家族適齡女子見旁人,那十有八九是想給她安排一門“好親事”。

鐘覺予面色一沉,便抬手掐住對方的腰,將她緊緊抵在牆上,低聲道:“見了誰?”

因被堵住,她說話還有些含糊,可卻不影響裡頭的寒意。

洛月卿便笑,打趣道:“閻王點卯?”

作為當事人,她反倒灑脫起來了。

氣得鐘覺予重重咬了口對方。

洛月卿也不生氣,指尖在對方後脖頸上撫過,又笑道:“奴家泡的茶果然不錯。”

鐘覺予哭笑不得,又壓了回去,低聲道:“那你仔細嘗嘗?”

就算泡得再好,她也沒有心思細嘗,倒是便宜這個人。

洛月卿便又向她靠近,輕易撬開唇齒,那淺淡茶香依舊環繞在其間,初入口的苦澀已淡去,隻剩下淡淡甘甜。

周圍依舊吵鬨,小廝帶著人上了二樓,熱情地招呼。

三樓的人突然發出大笑,像是說到什麼極歡樂的事。

洛月卿勾著脖頸的手滑落,又溜入對方衣袍,一遍遍撫過自己寫下的字跡。

呼吸淩亂,竹簾被風吹起,又很快落下,隱秘的刺激在狹窄空間散開。

理智想讓鐘覺予快走,可她卻被頂在原地,無法動彈。

齒尖滑過軟肉,泛起輕微疼痛。

洛月卿抬眼看她,漆黑潤澤的小鹿眼倒映著她的模樣。

鐘覺予卻抬手,擋在她眼前,低聲說了句:“彆看。”

這人總是這樣,就是表面正經,一邊不敢讓人瞧她,一邊配合縱容。

半響,洛月卿才推了推她肩膀,稍微扯出一些距離,低聲問道:“晚上你還來不來?”

若洛月卿是在今天早晨提起,鐘覺予還得猶豫一下,畢竟這幾日事情繁重,她總得好好養好精神,可現在……

鐘覺予點了點頭,說:“晚一些就過來。”

不知道洛月吟還能做出什麼事,她還是日日去守著好。

洛月卿笑起來,說:“那我等你。”

鐘覺予還想追究之前的問題,卻被洛月卿推開,讓她快點上去,終於想起那個被拋棄已久的孟相。

鐘覺予咬了咬牙,決定等會讓阮鶴、李時歸仔細去查查,繼而才轉身上樓。

而另一邊,孟雲山已面色如常,見鐘覺予衣服未換也露出疑惑,隻當沒看見的開口。

話題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