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1 / 1)

“斟酒?”

小道士反應遲鈍,慢了半拍才扭頭,看向另一邊。

旁邊的人一手搭在桌面,斜靠在矮桌上,姿態懶散又矜貴,一雙鳳眼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見洛月卿不說話,她又戲謔道:“怎麼不看底下了?是孤礙了道長大人的眼了嗎?”

強壓著怒氣的聲音微低,隱隱帶著幾分威脅。

“不、不是,”即便還在酒醉,小道士仍說出了正確的答案:“殿下,怎麼可能礙眼。”

鐘覺予笑了一聲,笑意不及眼底,又說:“是嗎?孤還以為小道士厭了孤,特地來這兒尋些新鮮感。”

正顫顫巍巍往外走的李時歸身體一抖,連抬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抬了,冷汗唰一下浸透後背。

站在門口的阮鶴唯有冷笑,也不伸手幫忙,就看著李時歸蹩手蹩腳地過來。

房門被小心關上,屋外有人在吩咐些什麼,繼而樓下的士兵就將這小樓團團圍住。

而小道士還未察覺到危險降臨,醉醺醺回答:“我怎麼會厭了殿下?”

鐘覺予勾起嘴角:“是嗎?孤還以為自己不及底下的人了。”

要是尋常洛月卿早就意識到不對,可此刻她被人灌了兩杯高度數的酒,原本酒量就淺,喝兩杯清酒都挨不住,更何況白酒?

要不然李時歸也不會尋了個隔間,想讓她待在這兒醒一醒酒,再回去。

於是,酒醉的洛月卿做出了以往絕對不會做的事,她居然又扭頭回去,看向底下。

一樓的歌舞不歇,讓人群高喊了半天的花魁姍姍來遲,一襲白裙翩然,身後那些彈琵琶、彈古箏、吹笛子的人都成了她的陪襯,樂聲伴隨舞步而起。

極樂坊中突然一靜,繼而歡呼聲一聲高於一聲,無論幾樓都有人丟出銀兩、黃金往舞台上丟,劈裡啪啦的聲音,好像舞步的應和。

雖然帶著面紗,但無論怎麼看,這花魁都該是位極婀娜多姿的美人。

洛月卿緩緩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而搭在木桌的手驟然收緊成拳,手背青筋鼓起,不知道攢了多少的怒氣。

鐘覺予的話語從牙縫中擠出,一字一句道:“怎麼?小道長很喜歡?要不孤現在就讓人取了她身契,讓她日日跳給你看?”

若是阮鶴、李時歸兩人在此,必然覺得公主殿下的話語酸得不行,像是泡在十年沉醋醃過一般。

可那小道長卻隻是轉過頭,又定定看著她。

因一整日都在外忙碌的緣故,鐘覺予依舊穿著那一身赤色蟒袍,發絲用金簪束起,簡單梳了個發鬢,不同於觀中的清雅,此刻的鐘覺予更像是大梁的長公主殿下,豔麗奪目卻又不失威儀。

洛月卿終於開口,鄭重其事地說:“她不如你。”

因酒醉緣故,她眼周泛紅,眼眸覆上一層朦朧的水霧,懵懂又乾淨,好像怎麼樣都是真心實意的樣子,莫名地蠱惑。

鐘覺予停頓了下才反應過來,

這人還在糾結之前的問話,認認真真比對完才告訴她結果。

洛月卿這個時候反而不慢吞吞起來,看鐘覺予不說話,就以為她不信自己。

於是她又一次說道:“地上燈火和天上皎月是不一樣的。”

不知道喝酒醉的人是不是都是這樣,若不是鐘覺予腦子好,都不知道這人在誇自己是皎月,旁人比不過她半分。

洛月卿抓住她的手,又說:“我不要她。”

這是上一個問題的答案?

鐘覺予都不知現在是該笑還是該生氣,原本是想罰一下這人,現在倒好,被醉鬼呆呆傻傻地哄了一遍,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語,讓她連反駁挑刺的機會都沒有,無奈得很。

小道士還沒結束,她又想了想,然後說道:“不要她給我跳舞,要殿下。”

鐘覺予眉梢一挑,直接被氣笑,也虧這人能說得出來……

可洛月卿卻來了勁,好像一下子尋到什麼極感興趣的東西,又抓住對方手腕,說:“要看殿下跳舞。”

“想得美,”鐘覺予沒好氣回道,做錯事還敢提要求,從古至今也是獨一份。

她下意識看了眼後面,房門被緊緊閉上,周圍房間都被清空,也就是說無論兩人在裡頭做什麼,都不會被打擾……

洛月卿沒有注意到對方表情的變化,好像放棄一樣移開視線,看向那矮桌。

彆看洛月卿醉醺醺的,實際也就喝了之前的那些,現下桌面上擺著的是果盤、糕點,之前讓洛月卿心心念念的如意糕就在裡頭,最上面的兩塊已被取走,不知道是誰吃的。

洛月卿鬆開抓住對方的手,又抓向果盤裡的葡萄,往嘴裡一叼,也不吃,就咬在唇齒間,用小鹿似的眼睛漆黑潤澤,看著對方,好似邀請。

原來不是放棄,是學著之前鐘覺予的做法,試圖討好。

鐘覺予便抬眼瞧著這祖宗,往日旁人討好她,不是費儘心思取巧,就是極儘奢華堆砌,這家夥倒好,學了她的方法,還做不到位,半天誠意都沒有。

懶得原諒她,不想搭理這人。

洛月卿就眨了眨眼,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還不接受。

樓下響起喧鬨聲,隻見那花魁停在舞台上,一雙桃花眼帶魅笑,瞧著周圍,繼而就是一聲接著一聲的喊價。

原來是這極樂坊中的“老規矩”,出價最高者,可以親自上台取下花魁的面紗,繼而花魁回房,做一夜夫妻。

兩人被這吵鬨吸引,不由扭頭看去。

鐘覺予微微一皺眉,心裡想的是其中一兩道聲音似曾相識,好像是朝中的幾位大臣,還有她之前的部下?

而另一邊的洛月卿卻咬住那葡萄,三兩下吃完後,突然喊道:“兩千兩!”

極樂坊中一靜,鐘覺予剛剛緩過來些的表情瞬間冷肅。

而唯一不受影響的是還在嚼在葡萄的小道士,她環顧四周,看見沒有人再出價就站起身,噔噔噔往樓下走。

樓下死寂,彆瞧著他們喊的熱

鬨,實際出價都未過五百兩,在大梁,一百兩就足夠五口之家富足生活一輩子了,更何況是兩千兩?

兩千兩買一青樓女子的一夜?

哪怕是瘋了的紈絝子弟也做不出來!

眾人又震驚又詫異地看著那小道長走來,不自覺地給她讓出一條過道。

那小道士腳步昏沉,懷裡抱著的酒壺裝得還是解酒湯,在眾人視線下,走上高台。

“道長?”那花魁也不可置信,確認道:“道長莫不是酒醉喊錯了價格,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可那小道長卻不理她,自顧自地從懷裡掏出一大堆銀票。

這還是李時歸塞給她的,怕她看見什麼喜歡的東西沒錢買,塞給她了一堆。

這倒沒什麼可驚訝的,李時歸、阮鶴這兩人跟著長公主殿下那麼些年,吃穿住行都由公主府包攬,平日還有不菲的俸祿,而且這次皇帝重新封賞,並未再給她們升官,而是添了田地、銀兩、珠寶。

所以這兩人的積蓄著實不少,而且李時歸還念著洛月卿是殿下喜歡的人,出手就更大方了,一次就塞個兩千兩,本想做個人情,以求自己什麼時候犯錯被罰,讓洛月卿念著這次,給她吹個枕邊風。

但沒想小道士拿去砸!花!魁!了!

人在不遠處的李時歸,表情絕望,眼神麻木地看著。

這個枕頭風怕是吹不了,殿下的懲罰倒是快要來了。

而在眾目睽睽下的小道士,將銀票往花魁懷裡一丟,就直接伸手扯下她面紗。

紅紗被揪在指間,露出女子楚楚動人的姣好面容。

眾人也顧不得驚訝了,視線貪婪地望過去,生怕錯過這一秒。

而小道長隻是點了點頭,繼而轉身就走,動作乾脆利落,絲毫不見留念。

花魁下意識想跟上,卻被小道士轉身,說了句:“不要跟著我。”

她隻能站在原地,表情是從未有過的不知所措,不明白這位花了兩千銀兩、足夠買下她整個人的客人,為什麼隻拿了一面面紗就離開?

其他人也不懂,這事連天底下最傻的人都乾不出來,可這醉醺醺的小道士卻能。

難道這就是修道之人的灑脫?

眾人不解,也難以理解。

而那小道士又噔噔噔上了樓,啪一下推開門,看向裡頭。

長公主殿下還坐在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倒了杯茶,自顧自地飲著。

洛月卿就走進去,一手抱著酒壺,一手拿著兩千銀兩的面紗,直接坐在長公主殿下旁邊。

鐘覺予便開口:“玩夠了?”

語氣如同以往,好像沒有任何變化,連表情都是淡淡的。

小道士就點了點頭,理直氣壯地開口:“你看,她不如你。”

原來還是為了第一個問題,很難理解酒鬼的思路,鐘覺予不理她就是前面的問題沒解決完,居然花了兩千銀兩,要去證明她所說的話。

鐘覺予低頭抿茶,垂下的眼眸暗

沉晦澀。

旁邊人還未察覺,樂顛顛地往長公主身上靠,嘀咕道:“我就說嘛,她怎麼可能比得過你。”

可能是酒醉,小道士說話黏糊糊的,字句黏在一塊,帶著昏昏沉沉的感覺。

鐘覺予卻重複:“玩夠了?”

洛月卿跟不上她的思路,以為對方要帶自己回去了,呆呆地點了點頭。

鐘覺予微微偏頭,看向她懷裡的酒壺,又說:“還喝嗎?”

分不清喜怒,平靜又體貼的感覺。

洛月卿眨了眨眼,依稀記得李時歸囑咐她,等她將這一壺解酒湯全部喝完,她們就回去,於是洛月卿再一次理解錯,單手提起解酒湯,對著壺嘴就往嘴裡灌。

因之前喝了大半的緣故,洛月卿沒多費勁就喝儘,繼而往旁邊一方,就衝鐘覺予笑道:“喝完了。”

邀功似的,竟然有幾分孩子氣的得意。

鐘覺予便笑起來,好似在回應著對方,然後伸手將她還拽著的面紗取來,又問道:“喜歡嗎?”

洛月卿還在不懂,看了眼那面紗,居然還認真思考起來,說了一句:“還行。”

到底是花魁的面紗,不似平常紗布一般普通,豔紅的綢緞色澤,上頭用金線繡了朵展開的牡丹花,很是漂亮。

鐘覺予輕笑了聲,意味不明地冒出一句:“那你戴上好不好?”

“啊?”洛月卿有點懵,但還是點頭,並沒有多想,也無法多想。

下一秒就見鐘覺予將那面紗折成條,繼而往洛月卿眼前一蓋,再在腦後打了個死結。

洛月卿被蒙住,隻剩下眼前一片紅,失去最重要的視覺讓人有點惶恐,她下意識想抬手去扯,卻被人在中途攔截,束住她手腕,往下壓。

她不禁往後倒,跌倒在鋪滿竹席的地板上,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感受到對方覆了上來,習慣性想抬手護著對方的腰,卻被鐘覺予扯著手腕,壓在頭頂。

“唔……”

被堵住的嘴唇發出含糊不清的音節,緊接著就是痛呼。

小道士委屈的不行,連忙喊道:“疼……”

可對方的力度卻沒減弱,此刻的鐘覺予像是個什麼也不會的莽撞家夥,半點溫柔也沒有,牙齒相撞,尖角碰到嘴唇,再用力咬住。

手腕被抓出紅印,再怎麼掙紮也無法掙脫,曲起的腿又被強硬壓回去。

帶著腥氣的鐵鏽味彌漫在口腔。

洛月卿仰頭想要呼吸,卻又一次被堵住,隻剩下眼前的一片紅。

曲起的腰砸在地板上,貼在一塊的衣服勾在一起,赤色紅袍與湛藍道袍相稱,在動作中變得淩亂。

失去視覺的人,其他感受就會變得格外清晰,比如聽覺。

洛月卿能聽見樓下又雜亂起來的聲音,竹席在糾纏中發出的談響,還有對方越來越重的呼吸。

即便酒醉,小道士還是感受到了危險,如同被獵人盯上,拉起弓弦,瞄準後的獵物。

她忍不住往後退,卻隻剩下冰涼的席子。

被咬破的唇冒出血珠,被碾破之後就沾染了四處。

缺氧導致腦海裡一片空白,居然在酒醉中獲得了些許短暫的清明。

洛月卿含糊著開口:“鐘謹言,疼。”

那聲音摻了哭腔,當真是被疼到了。

另一人終於緩下來些,稍稍扯開距離,又輕輕貼上,好像真的聽進去一樣。

那家夥就因為這樣的方式有用,又喊道:“破了,疼。”

那聲音委屈的不行,恨不得當場就哭了出來,要是平常,鐘覺予肯定軟了心腸,準備柔聲來哄。

可這一回,鐘覺予沒有回應,隻是微微下移,繼而咬住對方脖頸。

原來沒有原諒,隻是換了個地方。

“嘶!”那小道士立馬痛呼一聲,連脊背都繃緊。

而鐘覺予卻還未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