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便是半個月,一切都如原來劇情那般發展。
太子帶回了西楚皇子,本欲與之交好,再極力扶持對方登上皇位,以修兩國之好,期盼著兩國維持百年的和平。
而那西楚皇子怎麼想不知道,反正是裝出一副配合他天真想法的模樣,硬生生附和了一路,然後突然在宴席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突然跪下說想要求娶長公主殿下。
他說的極好聽,說是仰慕大梁長公主殿下已久,如今接觸過大梁太子後,越發傾慕向往,願求娶長公主殿下,已結兩國百年之好。
這話一處,宴席直接炸開了鍋,眾人議論紛紛,就連首位的皇帝表情都變了又變,隻能找了幾個借口拖延。
而後這事傳遍京城,這皇子的臨時住所一夜全是爛菜臭雞蛋,隔著老遠都有人大聲咒罵。
隔天之後,太子終於領著聖旨、親自上山了。
玄妙觀中,小院內。
太子將剛剛宣讀完的聖旨放到一邊,就揮手示意其他人離開,然後才喊道:“謹言。”
他相貌與鐘覺予隻有三分像,輪廓偏向於陛下,是方正的國字臉,五官不如鐘覺予精致,隻讓人覺得溫厚,但舉手投足仍能瞧出幾分不同尋常的儀態。
鐘覺予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回道:“皇兄。”
鐘覺仁先瞧了眼她的穿著,毫無繡紋的青色道袍,連束發用的都是布帶,如觀中人一致,完全瞧不出往日矜貴,心中不由滿意。
而後又琢磨起她喊出的稱呼,幼時鐘覺予都是喚他阿兄,親昵卻太過貼近普通人家,與皇家身份不符,他心中早就覺得不悅,如今見鐘覺予改了口,這點芥蒂終於落下。
於是他緩了面色,不由多了一絲笑意,說道:“山中苦寒,委屈你了。”
鐘覺予搖了搖頭,隻道:“皇兄多慮了,觀中上下對謹言多有照顧,怎會委屈?”
若是洛月卿現在在此,甚至是李時歸、阮鶴兩人在旁邊,都能瞧出鐘覺予的心情極差,她面色雖是一如既往地平靜,卻繃著下頜,垂眼看向地面,說話也是極力劃清界限。
原因不僅來自太子,更來自之前的書信,兩國和談結束,便應對之前的功臣進行封賞,可這聖旨繞來繞去,竟隻封了鐘覺予個虛職,再賞了些金銀綢緞。
她都如此,更何況旁人?估計都是明褒暗貶的樣式。
鐘覺予一想到這兒L,便越發沉鬱。
而對面的太子卻渾然不知,又扯了幾句虛假的照顧,便開始打探鐘覺予對楚國的態度,是否知道楚國皇子求婚於她的事。
鐘覺予心情索然,有一句沒一句的敷衍。
而另一邊,洛月卿已走進觀外,按照原劇情,太子會在與鐘覺予交談結束後,主動尋她,可洛月卿並不想與他單獨相處,也嫌這樣的效果微弱,既要做,那就更過分些。
她右手提著小壺清酒,左手提著牛皮紙包裹的四方袋子,裡頭是剛從山下買來的糕點。
她昨日便和長公主提起,她今天要下山一趟,鐘覺予便誤會,以為她從洛家那兒L得了消息,要往山下一避。
於是鐘覺予便很輕易地同意下來,連問話都不曾,生怕某個小道長結結巴巴地憋出什麼奇怪理由,甚至貼心地沒有派出阮鶴、李時歸送洛月卿下山,以免小道士還要要想方設法甩開她們,和洛家人彙合。
但她卻沒想到,洛月卿不僅沒有和洛家聯絡,甚至隻是買了些糕點就回觀,然後“恰好”敲響鐘覺予房門。
——扣扣!
當敲門聲響起時,裡頭人都怔愣了下,沒想到有人會來打擾。
由於太子的命令,隨太子而來的守衛都站在稍遠的地方,見洛月卿一身道袍便下意識忽略,隻當她是觀中的小道士下山而來,沒大在意。
還沒有等裡頭答應,這久被長公主殿下慣得無法無天的小道士,就直接推門而入,喊道:“謹言,我回來了!”
興致衝衝的模樣,眉眼帶著孩子氣的笑意,提著手中的酒與糕點像在炫耀。
然後,小道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腦海裡的係統發來嘲笑聲,嫌棄她拙劣的演技。
但對面前的兩人卻已足夠。
鐘覺予驟然冷下臉。
而鐘覺仁又驚又喜,猛的站起來喊道:“月卿!”
他三步並作兩步,直接就衝上前來,說道:“你可還記得吾?”
洛月卿下意識退後一步,這回是被嚇到了。
相比鐘覺予刻在骨子裡的矜貴克製,鐘覺仁更像是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是個太子。
他察覺自己失態後,就稍退後一步,一手握拳置於身後,聲音也刻意放柔,扯出一抹笑意道:“兩年前你入宮,曾與吾有一面之緣。”
洛月卿沒有回答,反倒露出求助的表情,看向不遠處的鐘覺予。
事到如今,小道士心裡終於有了一點兒L後悔。
原劇情中隻寫了皇帝為穩固太子地位,為他挑選了一門可以作為極好助力的親事,太子對此十分滿意,甚至為了表達自己決心,至今都不肯解除婚約、不娶親,但妾室仍沒少納。
洛月卿便以為這人隻是不舍得洛家的助力,可現在卻看到對方眼中的熾熱,怕是比想象中要更難纏許多……
鐘覺仁見她不說話,便又開口,自顧自解釋道:“吾當時未和你搭話,你不記得也正常。”
她所說的那場宴會,便是陛下借著元旦宴會的由頭,特許世家、官員女眷入宮,共慶元旦。
當時隻當一普通宴會,洛家家主想著帶妻女出門散散心,便帶著她們一塊進了宮,如今想來,應是老皇帝在為太子挑選太子妃。
而鐘覺予、鐘覺仁、洛月卿三人都因這個宴會,在不同時間瞧見過對方。
“皇兄,”鐘覺予的聲音響起,已在這個間隙走上前,稍側身擋在洛月卿面前。
鐘覺仁頓時皺眉,好似這才察覺自己有些失禮,退後一步拉遠距離。
“這是玄妙觀中的小道長,”鐘覺予看似在介紹?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實際是在刻意強調洛月卿如今的身份,至於那虛扯出來的道號,她選擇模糊處理。
身後那人扯住她衣角,好似在尋求幫助一般。
鐘覺予又氣又好笑,卻隻能抿緊嘴角,若是她知道洛月卿會回來,早就派李時歸、阮鶴攔在半路,給她藏到彆處去。
她往後伸手,拍了拍對方以做安撫,然後又說:“小道長住謹言隔壁,性情純良灑脫,常過來與謹言討論道法,今兒L不知皇兄過來,無意衝撞了皇兄,請皇兄莫要責罰她。”
好像完全沒聽見之前的對話,三言兩語就將兩人的關係拉遠,讓鐘覺仁之前的話白費。
洛月卿也連忙跪下,請罪道:“貧道不知太子殿下到此,無意闖入屋內,還望殿下恕罪。”
要是往日,旁人在鐘覺予面前如此對他,鐘覺仁必然會自滿得意,暗自覺得自己這位太子比長公主殿下更受人震驚。
可現在……
他被架在這兒L,隻能揮了揮手示意對方起來,然後再扯著僵硬笑意道:“無礙。”
鐘覺仁視線在兩人身上遊離,不免露出一絲猜忌。
他想了想,仍覺得不甘心,又重複說:“道長未上山時,曾與吾在宴席上見過一面。”
鐘覺仁目光炯炯,提示道:“那時道長坐在嫻貴妃身邊,吾前來拜見。”
洛月卿此刻的慌亂真不是假裝,又扯向鐘覺予衣袖,隻搖頭說:“貧道不曾見過殿下。”
話音落下,鐘覺予輕輕一挑眉,她可記得洛月卿之前酒醉時,仍將她認出來,不記得皇兄隻記得她嗎?
雖然鐘覺予此刻有些氣悶,甚至懷疑洛月卿是故意如此,但仍被取悅了下。
鐘覺仁瞧著兩人親昵的舉動,又驚又怒,卻隻能強壓下怒火,說:“不曾見過啊……”
他又提起:“你與吾曾有、不,現在仍有婚約,你知道嗎?”
沒想到太子會那麼直白,這事哪怕是如今的京城也很少有人敢提起,畢竟是洛家掃了皇家的面子,不肯結親,所以一直對這事保持緘默,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但現在居然是太子本人親自提出。
而洛月卿搖了搖頭,卻說:“不知。”
“貧道自兩年前祖母離世後,便日日夢見祖母,聽她哭訴那邊的生活孤苦難熬,整日不得安寧,貧道雖為祖母孫女,卻無法為她做什麼,隻能上山習道,為祖母、家人祈福。”
她看向太子,滿是歉意道:“貧道早已立下誓言,祖母一日不得安寧,貧道一日不下山,太子妃之位關乎國本,太子沒必要在貧道身上耽擱。”
這正是洛家拒絕皇家的借口,洛月卿照搬著又說了一遍。
鐘覺予不由偏頭看向另一邊,掩去眼底笑意。
那幾日在她懷裡作亂的人不知是誰。
太子面色難堪,忍不住說道::“吾願意、願意等你,道長今日可有事……”
“皇兄。”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猛的扭頭看向旁邊。
鐘覺予面色不變,溫恭道:“您嚇著小道長了。”
鐘覺仁一愣,又看見鐘覺予轉身道:“今日謹言有事,道長先回去休息吧。”
洛月卿立馬答應下來,和兩人說了一聲告退,就急匆匆離開。
不是她故意,是真沒想到太子會如此做派,不像是惦記著洛家權勢,反倒像是真心喜歡洛月卿。
小道士逃似的,進屋還被門檻絆了一腳。
而另一邊,鐘覺予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繼而才轉頭,看向太子。
那人立在原地,雙手握成拳,面色鐵青。
鐘覺仁從三歲就被立為太子,得父母寵愛,眾人尊敬,周圍人哪一個不是小心翼翼待他,彆說拒絕他了,通常都是他隨意瞧一眼,就有人雙手取來,畢恭畢敬地遞給他。
而他現在已如此低聲下氣,卻依舊被拒絕。
他猛的抬腳,往盆景上一踹,土陶花瓶直接被踹翻,驟然炸開,然後還不覺得解氣,扭頭瞪向鐘覺予,字從牙縫中一字字擠出:“鐘覺予!你是不是很得意!”
他又在鐘覺予面前丟了一回臉!
他氣笑出聲,又罵道:“吾本以為你會安安分分待在觀裡清修,反省以往過錯,沒想到你竟想搭上洛家這條線!”
他眼眸如毒蛇,寫滿了恨意:“吾還當真小瞧你,你哪裡會安安分分待在一個地方。”
“謹言不知皇兄在說什麼,”鐘覺予平靜回道。
自她在朝廷嶄露頭角之後,這樣的爭吵在兩人之間發生了許多次,起初她還願意解釋,後頭就再也不願意說了。
鐘覺仁本就一直對鐘覺予有猜疑,憤怒之下便愈演愈烈,他大罵道:“鐘覺予!你就是個女子,你再厲害再得民心又如何!吾是嫡長子,注定是大梁未來的皇帝。”
他呼吸有些沉重急促,卻扯出一抹笑:“你自以為與洛家女交好就行了嗎?”
“吾告訴你,自前朝開始洛家就放出話來,洛家女兒L隻嫁給皇帝,隻能成為皇後,你一女子能做什麼?”
“你現在與她交好又何妨,等日後吾登基為皇,我必娶……”
“皇兄慎言!”鐘覺予提高聲調,一雙上挑的鳳瞳沉沉看著他,警告道:“父皇如今身體健壯,皇兄莫不是在咒父皇。”
鐘覺仁反而笑起來:“這話落在父皇耳中又如何,父皇向來寵愛吾,絕不會讓吾落得如此境地。”
他眼睛往鐘覺予身上一掃,又說:“可有可無的友情和唯一的丈夫相比,皇妹覺得她會選誰?洛家會選誰?”
話說到這兒L,他反而消了怒氣,扯著嘴角笑道:“吾還得謝謝謹言,多謝謹言有心照顧月卿,等日後吾與你皇嫂成親,必然帶她一起,親自向謹言道謝。”
皇嫂兩個字被刻意加重,好像在極力提醒著對方,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他冷笑一下,一揮袖就往外走。
守在周圍的仆從連忙迎上來,他便故意高聲道:“將吾給月卿準備的禮物抬過來,告訴月卿,吾下次再上山尋她。”
那仆從自然連聲答應,繼而離開的腳步聲響起,再過片刻就有人抬著東西趕來。
鐘覺予卻一直站在原地,好似定在那兒L一樣,風吹過她發梢,掀起的衣角發出聲響,唯有垂落在身側、緊握成拳的手露出些許情緒。
旁邊被踢翻的盆景破碎,翠綠文竹倒在地上,沾染上不少泥土,看起來分外狼狽。
旁邊的房門又一次打開,洛月卿試圖拒絕,卻擋不住往裡抬東西的人,隻聽見一箱箱的東西往裡頭放,落地時發出沉悶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