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1 / 1)

“嗯?”鐘覺予試圖聽清,微微側過頭。

等適應了黑暗,眼前就不再是模糊的一片,勉強能看見大致輪廓,比如掛在上頭的香囊,旁邊人的發絲,還有一下下的呼吸聲。

這種時刻總是微妙。

視覺的削弱,讓其他感官開始爭奪起主動權,變得分外靈敏。

鐘覺予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配合著屋外的風聲,奏響不知名的曲譜。

她突然走了神,想起幼時一段極其不起眼的記憶,久遠到鐘覺予以為自己早已忘卻,卻在此時此刻突然湧入腦海。

也是一樣的漆黑,幼年的德寧公主躺在偌大的木床上,鐘覺予還記得那是怎樣的一張床,用最名貴的大葉紫檀打造,手藝精湛的木匠從她出生開始就雕琢,直到她四歲才完成。

上頭的凰鳥栩栩如生,就連邊角都雕有代表吉祥的雲紋、荷花,外頭人都在傳,聖上與皇後是如何寵愛德寧公主。

可鐘覺予卻很討厭那張床,它太空太大了,像是一個巨大囚牢,每到夜晚她就被關著裡頭,哪怕她伸長胳膊,也無法觸及邊緣,隻能小聲地數著自己的心跳。

直到旁邊人的聲音響起,才將她拉回現實。

這一次鐘覺予仍沒有聽清,忍不住貼近了些,小聲道:“你再說一遍。?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玄妙觀中的擺設年代久遠,結構簡單的木架上全是蟲蛀,稍一動就會響起咿呀的聲音,可在這噪音下,鐘覺予終於聽見了對方的話。

她說:“你在想什麼?”

鐘覺予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總不能告訴洛月卿,她想起了她之前睡的床,有些奇怪,就好像她變成了幾l歲的幼稚小孩,在簡陋的條件下,想起了家。

所以鐘覺予隻是搖了搖頭,說:“沒什麼。”

洛月卿小聲地哦了下,聽不出語氣,然後又道:“你冷嗎?”

鐘覺予認真感受了下,便說:“還好。”

臨近初夏,這天氣實在不算太涼,除了身體虛弱的清月小道長外,大部分人都覺得恰好合適。

洛月卿停頓了下,像是嘀咕了句什麼,繼而越發貼近,冒出一句:“那我冷。”

這話說的奇怪,好像鐘覺予說自己冷,她就不冷了一樣。

隻不過唯一能反駁的人卻沒有開口,身體驟然僵住。

太近了。

因睡覺的緣故,兩人都隻穿著極薄的單衣,裡頭的小件都被放到一邊,隻剩下那一層布料,好似存在,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於是,獨屬於女兒家的柔軟感受就這樣貼著鐘覺予手臂,甚至是擠壓著。

“彆……”鐘覺予下意識開口,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麼說。

“嗯?”旁邊的人不知是沒聽清,還是故意裝作聽不見,微微仰頭看她,抵在肩膀的下巴硌著骨頭,有點疼。

鐘覺予隻能說:“很冷嗎?”

她伸手想去拽住洛月卿的手,想像之前一樣

試探對方的體溫,可洛月卿卻躲開,直接將她抱住。

“冷,”洛月卿含糊地回答。

赤足踩在她腳背上,果然有些涼。

鐘覺予不由愧疚,為自己方才冤枉對方故意的念頭感到歉意,她不熟練地回抱過去,手臂微微攬住對方的腰,腳背上抵。

“怎麼那麼冷?”她有些詫異,明明洛月卿已經在被窩裡裹了很長時間。

“體寒,容易手腳冰涼,”洛月卿回答,就這樣埋在她懷裡。

屋外徹底沒了聲響,連月亮都藏了起來,山澗中的溪流依舊,如同一條蜿蜒曲折的絲帶。

小院裡的樹木立在那兒,偶爾落下幾l片葉子,擾了一庭院的清靜。

木床上的被褥被撐出一個大包,裡頭的人相擁相依偎,結束了短暫的對話後就不再提起彆的話茬,反而學著小兒胡鬨起來。

圓潤的腳趾滑過足背,順著骨骼從上往下,反反複複,當然這種重複動作不會一模一樣。

有時是從腳踝的位置開始,有時故意停留在弓起的足背上,或者緩慢往下。

鐘覺予有些癢,隻能抵住對方足心試圖逃避。

懷裡人便笑,有些得意的輕笑聲。

像隻嘗到甜頭的小貓。

這讓長公主殿下有點惱,用力攬緊對方,低聲道:“笑什麼?”

洛月卿在仰頭看她,雜亂的發絲掃過脖頸、耳垂,不僅沒有好,反倒更癢了。

可鐘覺予這一次沒鬆手,就瞧著她。

洛月卿便說:“我手冷,謹言你幫我捂捂。”

又是小道士慣用的招式,黏糊糊的語氣好像討好,又有點恃寵而驕的意味。

鐘覺予還沒有答應,她就伸出手,雙手握在一起,老老實實的,像個準備被捆綁的犯人。

“謹言,”她拖長語調,兩個字也念出千回百轉的調子。

鐘覺予總是心軟的,對於小道長總是心軟的,她牽住對方手,便往自己的衣服裡放,然後無奈道:“暖和了嗎?”

而懷裡人卻說:“謹言,你有腹肌啊。”

溫涼的指尖戳來戳去,一副發現新奇事物的模樣。

鐘覺予不由吸了口氣,腰腹便往回縮了些。

可那人依舊不依不饒,指腹順著線條劃來劃去,不算疼,但是很奇怪,比之前的其他觸碰都要奇怪。

“彆鬨了,”鐘覺予隻能製止,聲音莫名有些啞。

洛月卿不肯停,小聲道:“我再數一數,數一數有幾l塊。”

鐘覺予便又不出聲,默許了她的央求,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那麼在意這個,畢竟她從小習武,不僅自己有,阮鶴、李時歸等人都有,身處軍營裡以後就見得更多了。

比如她的一個部下,滿身都是塊狀的肌肉,壯得像座小山一樣,拿著兩把開山斧,衝向敵軍的時候,好像地都要震起來了。

懷裡人從一數到四,又發出由衷敬佩的感慨:“謹言你好厲害。”

實在不明白這事有什麼厲害的。

鐘覺予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肚皮上壓㈥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說:“捂好。”

那人卻不省心,又問:“你這樣不會肚子疼嗎?萬一受涼了……”

“不會,”鐘覺予回答,她體質可比某人好得多。

洛月卿就感慨:“謹言你真厲害。”

她現在就好像一個抱著火爐取暖的鬆鼠,手腳都被捂得熱乎。

“這有什麼?”鐘覺予實在不明白。

“就是很厲害啊,”洛月卿窩在她懷裡。

沒個正經理由。

以往誇鐘覺予的人有很多,咬文嚼字、引經據典的,能扯一整面紙,沒有人像洛月卿那麼簡短,甚至還重複了。

話題又這樣結束,不過兩人都不覺得不自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不想說了就不說。

踩在腳背上的足尖又開始胡鬨,有意無意地撓抓她。

鐘覺予覺得癢就微微躲開,然後再貼上去。

洛月卿沒有半點自覺,反反複複繼續。

被褥裡的溫度逐漸上升,暖洋洋的,比一個人好捱得多。

兩人都有些困了,白日起得早,晚上又遭遇了那麼一遭,能堅持那麼久已算不錯。

攬著洛月卿的手無意識收緊,將對方往自己懷裡壓,昏昏沉沉間,她又聽見洛月卿問道:“謹言,你從小就那麼厲害嗎?”

鐘覺予強撐著精神,勉強回答:“哪有人天生就什麼都會,我隻是比大多數人勤勉些。”

幼時被母後催促,她離世後就成了習慣。

洛月卿便又問:“那有人喜歡你嗎?”

這個問題讓鐘覺予一怔,驟然睜開眼,徹底清醒起來,問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想問。”

“那你呢?”鐘覺予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壓在小腹上的手已被捂得熱乎,卻沒有人主動挪開,任由它放在那兒。

洛月卿便回想了下,然後肯定道:“有。”

洛月卿相貌又不差,又沒世家小姐的疏離冷淡,或是自覺驕矜,追求者自然不少。

“道觀裡有嗎?”鐘覺予抿了抿唇角,莫名有些不悅。

“有吧,我記得之前有幾l個道長,不過我都避開了。”

她上山的理由本就難言,觀長和洛家家主都囑咐她儘量不要出門,更彆說與人交流了,不然原身也不會悶到跑去緬桂林中飲酒。

鐘覺予面色稍緩,隻說:“玄妙觀收徒還是寬鬆了些。”

埋在她懷裡的人又問:“你呢?應該有很多人傾慕殿下吧。”

鐘覺予還未答話,又聽見她繼續說:“裡頭有沒有女兒家?”

這話有點突然,鐘覺予停頓了下才回:“有。”

她稍稍低頭,雜亂的發絲掃過薄唇,發絲間帶著淡淡檀香。

“怎麼了?”

洛月卿往她懷裡縮了縮,又悶悶道:“那你怎麼看?”

她骨架纖細,肌理細嫩而軟,被被褥捂熱後,就和一團軟綿綿的雲似的,不僅不覺得硌人,反倒莫名的舒適,比所謂的抱枕都要舒服。

鐘覺予配合地挪了挪身子,以便她靠得更舒服,然後才說:“你想我怎麼看?”

皇宮寂寥,多有宮女妃子互相陪伴、聊以慰藉,她幼時就撞見過幾l次,隻是當時年紀小,懵懂而不知,卻敏銳地沒有告訴任何人,而後隨著年紀的增長、閱曆的豐富,才慢慢理解。

洛月卿含糊地答應了聲,卻沒有再說下去。

鐘覺予等了會,才發覺這人已經睡著,她有些無奈,又想著今日的小道長確實累得不輕,便隻能暫時擱置。

屋外夜風吹響,卷起一地的落葉,再往山巒邊緣看,已能依稀瞧見輪廓,黑夜開始淡去。

房間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不像之前一樣黑漆漆一片。

隻見原本閉著眼的鐘覺予,突然睜開眼,然後掩在發絲下的耳垂突然紅成一片。

她低頭望去,原本覆在小腹上的手不知何時往上,攀住柔軟起伏。

“色胚……”有人羞惱,低聲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