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1 / 1)

吵鬨聲響已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紛紛往這邊走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鐘覺予站在原地,身後是等待她發話的李時歸、阮鶴,身前是弱小無助的小道長。

她扯了扯嘴角,頭一回感受到所謂的壓力。

“殿下,”呼喊聲從門外傳來,玄妙觀觀長披著外袍,匆匆趕來,兩旁還有小道童扶著他,以免夜色濃重,失足摔倒。

鐘覺予收斂神色,便上前。

同時住在周圍的道士也趕來,在門外擠成一片。

“觀長,”鐘覺予喊道。

“這是?”觀長往裡頭一瞥,便知道一切都解決,再看鐘覺予絲毫未傷便徹底放下心來,面容稍緩。

“幾個小毛賊闖進來罷了,”鐘覺予面色不變,好像之前的凶險全然不存在。

那觀長怎麼能不懂她的意思,心知她不想將此事鬨大,便應和道:“可能是這段時間觀中香客突然變多,這幾個小毛賊便起了貪心,竟撞到殿下這兒來了!”

他先寬慰了鐘覺予幾句,確定她無事後,又說讓幾個人來幫鐘覺予打掃。

鐘覺予自然同意,然後又是翻來覆去的客套話。

而小院裡頭的二人相對而站。

阮鶴一身青衣,細眉柳葉眼,清秀面容中帶著一絲難得的書卷氣,雖手執長刀,卻像是個文人。

李時歸看起來要大大咧咧些,懶懶靠在門沿,一群人中她最沒有禮數,動手也最狠厲,這幾人身上的傷口,有大半都是出自她。

站在小院裡的洛月卿面色有些蒼白,這一來一回對於體力堪憂的小道長而言,實在辛苦。

她抬眼看向裡頭兩人,這兩人也在好奇地打量著她,像是在思索為什麼殿下對她如此不同。

而洛月卿卻在想,原劇情中這兩人的結局,作為鐘覺予最信任的左右手,這兩人的下場極慘。

李時歸被太子設計,被迫跳下山崖,死不見屍。

阮鶴為救長公主,雙腿被砍、面容被毀,就連聲帶都被損壞,隻能發出嘔啞嘲哳的聲音,雖活著卻如鬼魅一般。

鐘覺予後期的黑化,也和這兩人有著極大的關係。

可此刻的李時歸不知自己的命運,她大刺刺脫了自己的外衣,朝洛月卿一遞,便道:“先披著吧,小道長。”

她沒多想,滿心撲在殿下和面前這個小道長是什麼關係的問題上,完全沒意識到不妥。

見洛月卿有些猶豫,她又道:“我常年習武,身子骨好,倒是你跑來跑去,出了一身汗,等會受寒怎麼辦?”

她是不是又得下山幫她買蜜餞了?

這最後一句話她沒敢說,隻是又將衣服往前遞了些,咧開嘴笑,自以為看得明明白白。

旁邊的阮鶴似有些嫌棄,斜眼瞥了她一眼後,卻沒阻攔。

聽到受寒兩字,洛月卿舌尖又泛起湯藥的苦澀,隻好伸手接過,披到自己身上。

“多謝……”

洛月卿話音一頓。

李時歸及時接道:“李時歸,她是阮鶴。”

洛月卿也客氣回道:“道號清月。”

阮鶴眉頭一挑,意義不明地重複了一遍:“清月道長……”

李時歸沒有絲毫察覺,笑眯眯道:“多謝道長深夜趕來,以免這幾何小賊傷了殿下。

她話語一轉,又道:“道長屋裡有老鼠嗎?需要我們幫忙嗎?”

洛月卿連忙點頭,露出感激的後怕表情。

她今晚確實打算使些法子,將鐘覺予喊到自己房間,畢竟她通過係統知曉,鐘覺予會因此受了傷,且傷勢嚴重,短時間內難以痊愈,直到鐘覺予被迫出兵時,還未徹底愈合,直接導致了戰場失利,被百官彈劾,百姓議論。

故而洛月卿就想讓鐘覺予避開此事,可沒成想她還沒有開始敲牆耍無賴,便有隻巴掌大的耗子從她的甜食堆中鑽出……

“殿下!”

洛月卿還沒有來得及回應對方,李時歸便朝著她身後喊道。

洛月卿連忙轉身,還沒有瞧見人就被牽住手,鐘覺予低聲說了一句:“好了,先回去你那邊。”

她又抬起頭,說道:“過來幫忙。”

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但卻莫名讓人覺得怪異,尤其是被看著的李時歸。

李時歸撓了撓腦殼,有些不知所措,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殿下應是有些不悅,但不悅什麼呢?難道剛剛那個老頭讓殿下不開心了?

她絲毫沒有聯想到自己。

見事情已結束,屋外的人便紛紛散去,轉眼就隻剩下零零碎碎的幾人。

此刻夜色濃重,不方便打掃,觀長隻能先叫來幾個人,將屍體搬出觀外,第二天再繼續處理。

鐘覺予並無不可,隻是在對方詢問有沒有換房間時,停頓了一瞬,沒有同意。

“那你今天睡哪?”被牽住的小道長偏頭看向對方,眼簾撲扇。

鐘覺予抿了抿唇,剛想說話又被李時歸打斷。

李時歸說:“我和阮鶴那邊還有間空房,殿下這兩天先睡在觀外?”

她們時常要下山傳遞消息,便嫌住在玄妙觀中麻煩,就在觀外租了個小院,離玄妙觀極近,幾乎是貼在玄妙觀旁邊,是曾經的山下村民為了做生意、討口飯吃,搬遷到這兒的房屋,兩人花了筆大價錢才租下。

牽著洛月卿的手微緊,鐘覺予有些猶豫,正準備答應時,又聽見洛月卿急忙開口。

“謹言我怕!”小道長抓住她手臂,漆黑眼眸可憐兮兮的,活像隻要被拋棄的小狗。

她忙解釋道:“萬一還有老鼠怎麼辦?”

被牽住的手反牽住對方,抓得很緊,好像在告訴對方,自己真的很害怕。

“今兒隻是偷跑進了一隻,等明天它們都知道我房間裡有好吃的,一群群跑過來怎麼辦?”小道士說得有理有據。

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這類生物總是成群出現。

阮鶴與李時歸在旁

邊保持沉默,隻是表情更複雜了些。

長公主深夜不睡,幫隔壁小道士抓老鼠這事已十分離奇,現在還有賠上自個,守在小道士房間內……

可鐘覺予卻真的好像被說服,張了張嘴,竟沒有拒絕,隻道:“我們先把屋子裡的那隻抓出去。”

洛月卿笑眯眯點頭,不知什麼時候已攬緊對方手臂,像是整個人都掛在她身上,像極了吃到魚的小貓。

鐘覺予視線掃過,紅唇挪動,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

倒是身後的兩人表情複雜,特彆是李時歸,她雖然猜到了些,但沒想到這兩人已經那麼黏糊了……

她看著她不值錢的長公主殿下,腳步沉重。

四人回到洛月卿房中,淩亂程度不輸於隔壁,看得出來兩人為抓老鼠,費了不少功夫,連床都被挪開半截,歪歪斜斜地橫在那兒。

鐘覺予先隨手拿過丟著椅子上的外套,極其自然地遞給洛月卿。

洛月卿未察覺不對,扯開不屬於自己的外套,笑著還給李時歸,又道:“多謝。”

李時歸連忙接過,剛想開口說話。

鐘覺予就扯過洛月卿,低聲道:“先穿衣服,彆著涼。”

李時歸隻能訕訕收回手,視線落到旁邊,又被阮鶴白了一眼。

“傻,”阮鶴好似說了這樣一句,繼而就上前,朗聲說道:“殿下,我先到處看看。”

鐘覺予自然點頭,眼神還在洛月卿身上,直到看見小道士將衣服規規矩矩穿好,她才放心,低聲囑咐了句:“你去床上坐著,彆又被嚇得亂跑。”

這話指的是之前,洛月卿被逃竄的老鼠嚇得到處跑,最後鑽入鐘覺予懷中,緊緊抱住。

原本想一刀揮過去的鐘覺予就這樣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彆說抓耗子了,連老鼠跑到面前,都拿它沒轍。

洛月卿便仰頭衝她笑,心虛得不行。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同老鼠是一夥的,儘做些攔著鐘覺予的事。

讓人瞧著心頭無奈,卻半點氣都發不出來。

鐘覺予歎了口氣,語氣柔了又柔,半點也瞧不出之前以一敵五的冷厲,隻說:“去吧。”

另一邊被阮鶴扯走的李時歸,收回視線,有意無意地摸了摸側臉,看得牙酸,繼而又看見被打開櫃子,裡頭全是自己買來的糕點。

她就說殿下怎麼會突然轉了口味。

李時歸扯了扯嘴角,倒是切身體會了女大不中留的這句老話。

之後二人巡視了一圈,可能是之前洛月卿兩人將它驚動,它就趁著兩人離開就逃了出去,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李時歸甚至攀到屋簷上瞟了眼,都沒有瞧見這老鼠的身影,二人這才放棄。

慌慌忙忙一整夜,等回過神來,才發覺再過幾個時辰就要天明了,這幾人便不再折騰,鐘覺予理所當然地被留了下來,阮鶴和李時歸則悄聲離開。

屋中燭光昏沉,周圍安靜,隻能聽見零零碎碎的蟲鳴,皎潔月光灑落往下,屋外生起白霧。

鐘覺予站在木桌前,扭頭望去,便問道:“睡了?”

床上那人乖巧,早就裹著被子縮在最裡頭,看著鐘覺予重重點了點頭,清亮眼眸溫涼而無害。

鐘覺予眼眸躲閃一瞬,看向床頭掛著的香囊,片刻之後才吹熄了燈,房間瞬間暗了下去。

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是掀開的被褥聲。

被褥已被小道士捂得熱乎,時有時無的檀香也纏繞上來。

鐘覺予有些不適應地繃直身子,如同一塊木板似的躺在裡頭。

先皇後對鐘覺予嚴苛,即便是親生母女也不曾睡在同一張床上,早早就讓鐘覺予睡在偏殿,隻留下侍女照顧,所以這還是鐘覺予頭一回與人同睡在一起。

下一秒,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又響起。

小道士抱住她手臂,腦袋抵在她肩膀,便含糊說了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