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1)

密密匝匝的枝乾遮住天空,隻能從極窄的縫隙中,稍稍看見一抹陰沉。

洛月卿急促的呼吸稍緩,咽了咽乾澀的嗓子,這才想起手機這回事,可手往大腿上一拍,隻有平坦的布料。

她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特地背了個包,手機放在包裡,上車時隨手放在旁邊,被撞後就再也沒見著。

而且她還得慶幸,因為早上想著要爬山的緣故,她特地穿了雙運動鞋,不然連一個人走山路都難,更彆說背著奚舟律跑了。

洛月卿一時間不知道該笑該哭,扭頭看向旁邊的奚舟律,苦笑道:“奚總你帶手機了嗎?”

奚舟律反應有些遲鈍,好一會冒出兩個字:“沒有。”

此刻的她狼狽極了,左邊臉頰全是血跡,襯衫也沾染了大片紅,扣子在摩擦中沒了兩顆,敞開的領口露出鎖骨上的青紫痕跡。

她停頓了一下,又解釋道:“我看見了,故意留在那兒的。”

洛月卿想起信號定位器之類的東西,面色稍緩,又忍不住搖頭,泄氣道:“那你的人怎麼找到我們?”

提到這事,奚舟律並未多說,隻是搖了搖頭,嗓音嘶啞道:“會有人來的。”

既然對方如此篤定,洛月卿也不多問,眼神停留在奚舟律額頭,不免露出幾分擔憂,挪近到奚舟律身邊,皺眉道:“你額頭……”

奚舟律緩過勁來,便很快就回答道:“沒事,血止住了。”

“拿水洗一洗?”洛月卿看向被丟在地上、緊緊拿了一路的礦泉水。

“不用,彆浪費水,”奚舟律嘴唇蒼白且乾涸,血痂凝固在上頭,每次開口都顯得格外艱難。

她又問:“你手怎麼樣?”

雖然洛月卿沒有主動說,可她能感受到對方的左手比右邊無力許多,幾次差點掉下來。

洛月卿突然就笑起來,桃花眼帶著揶揄,便道:“有點疼,今晚可能動不了,不過……”

“右手還是沒問題的。”

她這人就是這樣,該正經的時候,偏偏就想要胡鬨,奚舟律不知該說她不正經呢,還是把責任歸結為Alpha的本性,即便在這個時刻還想著這種事。

奚舟律毫無形象地白了對方一眼,但卻也因此稍稍放鬆了些,後靠向粗糙樹皮,後背得生疼,卻不見起身。

旁邊的洛月卿看得好笑,前些天她們還在私人遊艇上釣魚,住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還和一群注定要繼承家產、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一小撮人聚會聊天。

現在呢,她們就已經開始在郊區的樹林裡逃亡,不知先找到她們的是敵人,還是奚舟律準備後手?

“你笑什麼?”奚舟律本想閉眼休息一會,卻被旁邊人的笑聲吸引,隻能掀開眼簾看向對方,眼神無奈。

這人怎麼就不會怕呢,之前被自己威脅也是,現在也是。

洛月卿卻不答,反而道:“奚舟律,你打不打算先告訴我,這位害得我們要在深山老林裡打

野戰的這位幕後黑手是誰?”

奚舟律聽得眼皮一跳,又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懷疑洛月卿這人是不是有什麼怪癖,越是緊張時刻,越喜歡胡來,她仔細一想,好像也確實是有跡可循……

掉落在地的礦泉水被撿起,洛月卿有些彆扭地擰開瓶蓋,遞到奚舟律唇邊,又道:“這總不算是浪費了吧。”

“奚總你潤潤嗓子,再細說。”

淺灰藍的眼瞳倒映著對方身影,依舊是那副笑盈盈的輕佻模樣,汗跡還留在額頭,卻好似方才的事情已經翻盤一樣。

雖然覺得對方很不合時宜,但奚舟律還是被對方所影響,不再緊繃著神經。

她低頭淺淺抿了一口,可能還沒有一瓶蓋的量就停下,心想洛月卿遲早要知道,現在提前說了,也能轉移一下對方的注意力。

所以,她休息了一會就開口:“其實我也不太確定……”

洛月卿並不著急,知道奚舟律是個極謹慎的性子,若是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便絕不會輕易定下結論,現在能說出來,估計也有些證據了。

她拿回礦泉水,和奚舟律一樣,淺嘗了一口就停下,然後擰緊瓶蓋,握在手中,從不遠處看,就和沒喝過一樣,還是滿滿當當一瓶。

奚舟律停頓了下,眉頭緊鎖,低垂的眼神壓抑著複雜情緒,最後終於開口:“我覺得和之前綁架我,導致我站不起來的人有關。”

洛月卿一愣,沒想到能牽扯到那麼遠,不由道:“難道你們之前沒處理乾淨?”

不應該啊,好歹是大名鼎鼎的奚家,能讓下一任繼承人被綁架就已經是極丟臉的事,怎麼連罪犯都沒找到。

“抓是抓到,可是我覺得不止於此。”

奚舟律深吸一口氣,又低聲道:“當時被揪出的人,是爺爺的二哥。”

被丟在角落的記憶被翻出,當年奚家動蕩時,這奚老爺子的大伯和二哥,可是其中最有可能奪權成功的人,沒成想最後殺出個奚老爺子。

洛月卿突然來了興趣,便問道:“他們居然還在?”

“爺爺的大伯當年奪權失敗,一直鬱結於心,沒兩年就去世了,但另一個……”

“老爺子念二哥幼時對他多有關照,不僅沒有將他趕走,還把他安排在公司裡。”

奚舟律緩了口氣,又道:“我幼時也經常見到他,看起來是個待人親切溫和的老人,沒想到他一直無法釋懷。”

洛月卿詫異:“結果他把你綁架了?不對啊,冤有頭債有主,他要報複奚老爺子,就該綁架他啊!綁架你做什麼?實在不行,綁架奚雲庭也行啊。”

奚舟律搖了搖頭,解釋道:“據他交代,爺爺那兒的安保更嚴密,奚雲庭明顯不受爺爺待見,所以乾脆毀了最受老爺子重視的繼承人,讓他嘗嘗每日都在懊悔痛苦的日子。”

洛月卿眨了眨眼,被這個邏輯震得不知該說什麼。

她坐到奚舟律旁邊,伸手勾住對方垂落在旁邊的手,過分蒼白的纖長手指被握住,從指尖

到末尾,一點點被捂熱。

奚舟律扯了扯唇,對她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但比剛才的陰鬱模樣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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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舟律又繼續道:“但我覺得他沒有說實話,或者說……隱藏了什麼。”

“比如?”

“比如策劃綁架的人,不止他一個人。”

奚舟律眼神飄忽一瞬,那段模糊的記憶又湧了上來。

不是她刻意遺忘,在無法站起的日子裡,她都帶著恨意,如同自我折磨似的一遍遍回想,試圖揪出一絲蛛絲馬跡。

可人體具有一種特彆保護機製,會刻意模糊、甚至遺忘掉那一段十分痛苦的經曆,且年紀越小越容易遺忘,而奚舟律那年剛滿十二。

也是母親的祭日,隻不過這一次她連上山都不曾,本計劃著上完前半天的課,請下午的假去祭拜,結果剛出校門,踏入車門的那一刻就被人迷暈。

再醒來,便是漆黑無光的房間,無法判斷時間,隻能感受到周圍環境特彆潮濕,連接觸的地面都冰得刺骨,空氣裡泛著若有若無的檀香,還有像是紙頁燃燒的味道。

奚舟律沒辦法求證,雙手雙腳都被捆住,被迫跪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時的奚舟律還沒有如今那麼沉穩,下意識想要大聲呼叫,卻被人從正前方潑一桶冰水。

被水潑進眼睛的視線模糊,哪怕極力睜開辨認,卻隻能看見一團模糊的人影,然後又是一桶冰水潑來。

然後奚舟律就明白,隻要她乖乖低著頭跪著,就不會被潑,但是她稍有動作就會被罰。

濕透的衣服滴滴答答落著水,寒氣往骨子裡鑽,冷得讓人發顫,好幾次奚舟律都覺得自己暈過去了,可偏又被人潑醒。

當時間沒有了判斷依據,就變得極其難熬,可對面的人卻不見離開,好像在看期待已久的精彩場面,一點兒也不覺得煩悶,一直在那裡看著奚舟律。

跪久了,雙腿就從癢麻到疼痛,直到徹底沒了知覺,可能是被潑感冒了,奚舟律發起高燒,竟也沒覺得多冷,隻是意識逐漸昏沉,麻木地被折磨。

最後,當奚舟律從病床上清醒過來,已是被綁架後的第四天,就在一天前,他們終於抓到奚老爺子的二哥,逼著他說出了奚舟律被關著的地方,並在淩晨救出奚舟律。

可那時的她已經徹底昏迷不醒,即便經過最頂尖的醫療搶救,也依舊無法使她站起,更落得身體虛弱的毛病。

晚風吹過林梢,低垂的雲層變得如墨一般黑,將整個天空給遮擋,於是夜色降臨。

洛月卿緊緊貼著奚舟律,方才捂暖的指尖又冰得青紫,她索性把對方的手抱在懷裡,試圖將不算熱的體溫渡給對方。

眼簾撲閃,無神眼眸終於多了一絲情緒,奚舟律試圖抽出手,卻被抱得更緊,她隻能低聲道:“沒事的,我不冷。”

怎麼可能不冷,現在已是深秋時節,饒是兩人都穿了件薄外套,也抵不住深山中逐漸下降的溫度。

洛月卿想起以前看過的案例,

誤入深山的人隨著體溫下降,會失控地覺得自己很熱,甚至把衣服脫光,最後冷死。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扭頭看向奚舟律,嚴肅道:“要是我等下做出奇怪的事情,你一定要阻止我。”

溫熱的呼吸纏繞在耳邊,奚舟律繃緊的下顎微鬆。

“人家可是個保守又傳統的Alpha,怎麼能讓除了自己Omega以外的人看了身子。”

傳統?保守?建議自己婚前試一試,不要後悔的人是誰?

奚舟律眼皮一跳,忍不住扭頭去看對方,結果卻被早早布下陷阱的獵人抓住,咬住薄唇。

這其實不算是特彆舒服的感受,特彆是和以往做對比。

乾澀的嘴唇粗糙且冰冷,還帶著難以咽下的鐵鏽味,這種感覺像在親一塊不算硬的生鏽鐵皮,唯一的優點是,能讓奚舟律擺脫這糟糕的回憶。

洛月卿點到為止,想要後退。

奚舟律仰起下顎,反咬住對方唇瓣,勾出稀少但足夠甜膩的玫瑰花蜜。

被抱著的手掙脫束縛,牽住洛月卿的手,與之十指緊扣。

“彆怕……”

“我已經長大了,他不能再抓住我。”

唇貼著唇,嘶啞的聲音從縫隙中擠出,奚舟律不知是在安慰洛月卿,還是在安慰年少的自己。

“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們會沒事的,彆怕。”

不知過了多久,漆黑的夜色攀上褲腳,四周冒出朦朧的霧,越發看不清周圍的環境,地上的礦泉水瓶隻剩下一半,被凍出白氣。

奚舟律被洛月卿抱在懷裡,溫涼的手包裹著她的手,合攏摩擦,試圖擠出一絲絲熱氣。

“彆睡,奚舟律,”女人低頭,用臉頰貼著她。

不知是自己意識逐漸昏沉的緣故,還是洛月卿已說不出話來,聲音變得很是模糊。

洛月卿緊緊抱住她,是平日會覺得勒得人忍不住皺眉的力度,可現在反倒覺得舒服,像是溺水的人被木板抓住,勉強能冒出一個頭,維持著微弱的呼吸。

奚舟律強打起精神,冒出一句:“對不起,洛月卿。”

她努力讓字句變得不那麼虛弱:“我、我雖然猜測他們會在今天動手,但又不敢肯定,不然我一定不會讓你牽扯進來。”

洛月卿便扯著唇笑,沙啞的聲音沒了往日的撩人,但依舊帶著股輕佻的味:“奚舟律,你確定要把力氣浪費在和我道歉上?有這個閒功夫,還不如再親我一口。”

她低垂著眼看懷裡人,桃花眼被凍得毫無之前神采:“讓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奚舟律拿她沒辦法,也沒力氣去打她,最後隻斥道:“貧。”

“我不就是這樣?”洛月卿不以為恥,手臂回縮,越發抱緊對方。

奚舟律搖頭,眼簾一催又想往下掉,卻被洛月卿喊醒。

“奚舟律,你還沒有說完。”

洛月卿努力扯出話題:“為什麼會是今天?”

奚舟律

的回答很慢,像掙紮著清醒,強迫自己去思考:“因為今天日子不一樣。”

意識已不大清醒,說出的回答模棱兩可,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但洛月卿不在意,隻要奚舟律清醒著,能說話就好。

她又繼續問道:“為什麼?”

“因為他在意這個日子。”

“沒被抓到的那個人?”

奚舟律用力點了點頭:“對。”

“那為什麼之前不動手,偏要今年?”

“因為……”奚舟律眼皮子垂落,又連忙撐住,快速道:“因為他要把奚家所有人都拉下水。”

洛月卿似懂非懂,已不大在意答案,若是不能從這裡活著出去,基本問出結果也毫無辦法,隻能強迫著自己清醒,陪奚舟律繞著沒有儘頭的話。

懷裡的人越發僵硬,她體質從那時起就變得極差,平日看不出來是一直有花大價錢請人調養,即使是大夏天也很少開空調,平日裡都是長袖長褲,晚上還要添件外套,更彆說吃喝其他了,如此養了好些年,才慢慢和正常人一樣。

可現在寒氣包裹,又受了傷,那些被隱藏得很好的暗疾,再一次冒了出來。

“奚舟律!”洛月卿提高聲調卻喊不醒對方。

她有些慌張,努力搖晃著奚舟律,卻隻能看著對方的眼眸越來越無神。

直到遠處突然出現一抹光亮,好像有人在快速跑過來。

洛月卿眯著眼看去,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面孔,她不由警惕,僅剩的力氣,卻不能讓她做出反抗,隻能看著對方越來越近。

那人語氣慌張,喊道:“奚總!”

腦子裡繃緊的弦一鬆,洛月卿也跟著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