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程寶舟又能夠阻止他們嗎?
上界有這麼一句話,斷人機緣猶如殺人父母,為了證道莫說殺父殺母,殺死伴侶與子嗣甚至師父的都不在少數,而如今陽起元的猶豫會在雲懿交換記憶現場開箱後達到極致,待她開出什麼靈寶秘藥,抓住自己苦苦渴求的資源,他還能坐得住嗎?
這兩位年輕人還有很長的光陰,他們的未來還有無限可能,所以正因為如此,他們的身上都有著年輕人的朝氣蓬勃,以及遮掩不住的野心。
他們絕不會像那位虛山傳承的前輩,在壽命將儘時因為懦弱放棄了突破的機會。
而蓮台中央,披著人皮的化身仍舊保持著慈悲柔和的笑顏,很難不讓人想起神話中屬於白帝的結局。
他為世人創造了樂土,庇護了一方安寧,也以此為由拒絕了其餘帝君邀其一同與太日神女對抗,所以算下來他是最後幾位隕落的帝君,直到最後太日神女料理了其他人後準備來收拾他,看見已經傷痕累累精疲力竭的遠古大神,白帝離開了自己所創造的樂土,直言並不想因為戰爭波及生靈,假如太日神女願與他立下天地誓約,不再企圖毀滅生靈,那麼他願意當場自戕。
太日神女自然不可能立下這樣的誓約,但最終祂卻同意了以千萬年為界限,不再向凡界生靈出手,協商之後白帝同意了,為了防止他死後造成的影響危害凡間,他與神來到了天外宇宙。
假如白帝就這樣死去,那麼其窩囊的死法恐怕很難在後世獲得人傑六帝的評價,並被眾人稱頌,所以最後他確實自戕而亡,然而由於其身混有神獸血脈,死亡的瞬間頃刻爆發了極為恐怖的能量,太日神女措手不及被震於當場,隨即就被埋伏了許久的幽帝夜摩羅偷襲。
後來幽帝夜摩羅回到了人間,然而她在此次行動前已然身受重傷,如今更是拚上了自己的全力,損耗過多,不久後便隕落了。
而直到死前她都沒有告知世人這次行動的結果,誰也不知太日神女是生是死,不過後來卻再也沒有出現祂的記載,或許正如白帝貞空一般死在了周天之外的星海中。
白帝死後,由於他的樂土保存了大量人類火種,也成功將文明傳承而下,再加上他的死亡並非毫無價值,當初立下約定的千萬年早已過去,太日神女依然沒有出現,於是得到世人歌頌。
以上是原著中對於白帝的記錄,否則以程寶舟現在的境界就算從倉衍那兒L也不可能得知這些隱秘。
可即便是這樣的記錄,恐怕也是經過了諸多筆墨點綴,與事實有一定差距。
這實在是讓……程寶舟迫不及待、難以忍受啊,倘若能夠知曉當年的隱秘,她的星知秘法必然能夠達到全新的境界。
所以微妙的,她保持了沉默。
第一個選擇與白帝進行交易的是看著性子沉穩謹慎的雲懿。
其實她的年歲並不大,過往的記憶幾乎都圍繞著師門與修行,她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舍不得那些與同門間相處的過往,也留念於老人摸著
她的頭微笑的畫面,所以最終她舍棄了過去那些讓她感到不適、與宗門之外的人類相處的記憶。
這些記憶毫無價值,反正世人對待他們混血的態度如此,等離開了這裡,她依然會再次遇到類似的事情,至少割舍了這些記憶還會讓她輕鬆一些。
雲懿這樣想著,不知為何卻突然有些失落。
但她自胎蓮卵中獲取的秘藏,卻讓她露出了驚喜的笑顏。
那是遠超她如今掌握的禦獸秘術,能夠讓她的禦獸之法進行飛躍。
第二枚胎蓮卵,則開啟了能夠幫助她乾坤雙鶴提升靈獸資質的神物,從此讓她的雙鶴也擁有了一絲神獸血脈,更是讓她驚喜不已。
而第三枚胎蓮卵,是一件世間獨一無二的異寶,能夠為她收納靈獸進行滋養,從此她能夠隨身攜帶更多的靈獸,豢養更為龐大的獸群。
這三道傳承,已然奠定了未來雲懿飛升的基礎,再加上她本身的才情與實力,其未來輝煌已然能窺見些許星芒。
而這時她已經心甘情願交換自己的記憶,沒有抵抗便讓那白帝化身收走,隨後她面目恍惚,失神了一會兒L,清醒過來後卻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白帝化身特地叮囑:
[接下來與我簽訂契約吧,離開之後不得將此地發生的一切告知任何人,此方淨土知曉的人越少越好,以免打擾吾之安寧,契約之後我會送你離去,又或者……你還想繼續這樁交易?]
捫心自問,這樣的誘惑世間有多少人能夠拒絕?
隻是舍棄一段並不重要的記憶,就能換取肉眼可見的好處,從此直接省下百年千年的苦修,突破到或許終其一生都無法抵達的境界。
雲懿明顯心動了,但最終她反複思慮,勉強克製住了自己的欲望,她是一個有野心但不多的年輕人,如今收獲的好處已經足夠她消化許久,而剩下的那些記憶……她都舍不得換出去。
她與白帝化身簽訂契約,並扯下了自己一根鑲著黑邊的白羽,親手交與程寶舟,告訴她:“你的恩情我必不會忘記,即便你將與我相處的記憶換取出去,以後這份信物也會提醒你此事。”
這顯然是她承諾的報酬,雖然不可能指揮她冒著付出性命的風險為程寶舟做事,但不過分的人情還是能做主的。
雲懿隨即被白帝化身送走,雖然也會讓人懷疑她是否真的被送離這個地方,但陽起元已經極為心動,如今隻是在嘴硬罷了,可不知為何他卻硬要拉扯著程寶舟,嘴上說著質疑白帝化身的話,私下卻悄悄與她交流。
這廝起了歪心思,他與程寶舟協商,不如他出面與白帝化身交易,等東西到手之後即刻啟動她的脫身法寶傳送出去,待到事成他願意將自己的收獲分給她大半。
程寶舟不知陽起元為何會對她抱有這麼大的信心,隻能遺憾告訴他,假如沒有被白帝化身注意還好,他們還有逃脫的希望,如今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信不信傳送直接被打斷,當場就被摁死?
“陽道友,其實你如此說已然證
明你動心了,這世間緣來緣去,亦是因果,我隻是一個外人,即便你繼續征詢我的意見,也無法幫你做主啊。”
程寶舟如此一說,陽起元頓覺羞愧,隻覺得自己磨磨唧唧真不是個爺們兒L,如今他撇開其他影響,認真思考,很快也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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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樣決定交易。
“我們體修的修煉挺無趣的,日複一日錘煉身體,幾乎每天都在做同樣的事情,說出去大多數人都會覺得很無趣,所以哪怕是修行相關的記憶,交出去也無妨,因為我往後會用更多的修行填補回來。”他自信笑道,此時的他滿臉朝氣,黃棕色的高馬尾輕輕甩動,能看出他對未來的信心。
他想,等他日後成為回南域響當當的人物,就能帶著宗門跟著一起過上好日子,大家再也不用為幾袋靈米摳摳搜搜,誰都可以敞開肚子隨便吃,不再為修行之外的事情擔憂。
隻是,陽起元顯然忽視了,他修行的那些日常固然無趣,固然乏味,但這日複一日的點點滴滴卻是他與同門之間一起相攜互助的經曆,當他因為修煉損傷身體哎呦呦叫喚時,是師兄和師弟一起幫他蘊養身體,按敷靈藥,緩解他的傷痛。
那些刻苦、無趣的修行,總有人伴他同行。
大概是因為他付出的記憶更多,竟然獲取了黃帝蓬獅的傳承,陽起元頓時對白帝化身充滿了信任,心滿意足離開,走之前他倒也想給個什麼信物,但尋思自己也不可能拔幾根頭發下來,於是與程寶舟交換了聯係方式,隨即消失不見。
他走後一直沉默的葉渡才說:“阿舟,我認為這種交換十分不妥當,天下沒有平白的好處,即便是白帝貞空親臨我亦做不到相信,更莫說這所謂的化身。”
葉渡自己就有赤帝傳承,哪怕隻是殘缺版中的殘缺版,然而葉渡卻認為那些傳說中的人物如果真的想給你傳承,給就給了,最多就是考驗一番,哪裡還會搞這些所謂的交易,稀奇古怪的。
程寶舟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小子氣運驚人,哪怕他自己沒有發現,實則他就跟從小富養的孩子一般,對於這些修士渴求的修煉資源懷有一種淡然的心態,亦或說是漠視。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種非同常人的氣質,會讓葉渡在某些時候對於其他修士,尤其是異性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她說:“既然來都來了,那麼與這位化身做兩樁交易倒也無妨。”
葉渡見她如此說,知道她心意已定,最終隻能換種方法勸道:“如果你真的要與他做交易,那麼就用我的記憶來交換……我、我不想你忘記我……”
是啊,程寶舟能用來交換的記憶還有什麼呢?
那些最為痛苦、最為不堪的過往,不恰恰正是兩人相依為命的時光嗎?
“阿渡,彆犯傻了,你又有什麼記憶想拿來交換呢?”
他說:“我可以將那些沒有你參與的時光用來交換,留下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就夠了。”
例如程寶舟被讚血羽帶走後他獨自尋找她的時日,除了她之外,像什麼華星雲、明秋、方為亮這些,忘就忘了吧。
兩人在這邊說的話自然叫那白帝化身聽得一清二楚,雖然表面上沒什麼反應,但他卻忍不住從剛剛獲得的雲懿記憶提出了一個詞。
這難道就是當下人所說的戀愛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