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公正慈悲(1 / 1)

趕在被鬥篷人們抓出來之前,程寶舟給雲懿清除了身上的負面影響,也虧混血的身體爭氣,相對來說免疫力更強。

世人總以為獸的欲望要比人更加強烈,實則不然,除了極少數發情期頻繁且持續時間長的獸類,大部分妖獸都遵循固定的日期尋找異性繁衍,目的十分單純,而人類則是一年四季隨時隨地都能發情的生物……對比之下反而看不起獸類,隻能說是自負於人類那總是可有可無的自製力吧。

因此雲懿的免疫力強於葉渡不少,尤其是她本身對於□□興致缺缺,亦無心儀對象,積極配合程大夫治療,十分省事。

也正是因為沒了彆的因素乾擾,雲懿對於程寶舟謎語人的行為有了意見:“什麼叫做此地主人的身體,總不會我們已經被某隻怪獸吞進了肚子裡吧?”

“這麼說也差不多,但從我的角度來看有些難以解釋,等到了地方你便知曉了。”

隨即程寶舟在已經準備強製破壞天花板的鬥篷人動手之前笑眯眯冒出頭,主動道:“彆動粗彆動粗,真是勞煩各位還特地來請我們走一趟,無意冒犯此地主人,如今我們不妨坐下好好商談一番。”

然而與她和善的反應相比,周圍那些鬥篷人卻格外忌憚,實際上在先前的戰鬥中程寶舟與陽起元能算是五五開,表現都差不多,然而鬥篷人們卻明顯恐懼著程寶舟,而非視覺上瞧著更能打的狠人哥。

畢竟,即便他們並非真正的人類,可同樣不想“死”啊。

大概是他們猶豫的樣子實在太過難堪,空中傳來了一道幽幽的歎息。

[不必戰鬥,帶他們過來吧。]

肉眼可見,這些鬥篷人鬆了一口氣。

於是程寶舟一行人便被“押送”離開,全程鬥篷人都與他們保持一定距離,簡直就像害怕惡犬咬人一般,這畏畏縮縮的樣子連程寶舟這群臨時隊友都好奇了。

“他們到底怕什麼?我下手也沒多狠,難道說你劍氣刮人比較痛?”陽起元悄悄戳了戳程寶舟。

“注意你的措辭,我打架從來都不刮好不好?”

大概是兩人嘀嘀咕咕的樣子實在過於讓人生氣,有個鬥篷人狠狠瞪了他們一眼,程寶舟立刻盯回去:“看什麼看,對我有意見就在我面前說,大不了就在這裡打一架。”

“……你這麼凶乾什麼啊。”那個鬥篷人委屈說了一聲,接著又離遠了不少。

雖然不該在這種時候放鬆警惕,可其餘幾人卻莫名覺得這些鬥篷人似乎也沒什麼值得忌憚的。

周圍呈現的環境逐漸染上了粉意,這種色彩的變化讓幾人都緊繃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情緒也變得有些浮躁。

然而最終,在鬥篷人們都停下了步伐,沉默著注視他們進入後,一行人才發現無數的通道最終都彙聚於此,組成一個過分廣闊的空間,淡粉色的池水中央是一朵巨大的彩色蓮台,蓮台周邊則是一朵朵漂浮於池面的小蓮花,每朵小蓮花裡都盛放著一枚圓潤的光卵。

大概是由於接連吃了八頭色'欲,這些光卵大多也跟著染上了粉色的光暈,不過也有一些依然保持獨立,亮著紅、藍、紫等各色光暈。

但再多的光暈也遮掩不住端坐蓮台之人的風采,雖以人面示人,然而體形卻如同一尊巨像,假如程寶舟蹦到對方的面前,估計隻能坐在他的掌心。

他雙眼輕闔,唇角帶笑,頭發並非細長的發絲,而是某種半透明的,像是寶石或晶體般片片垂落的長羽,襯得他面龐更加白淨,仿佛夜色中皎潔柔美的月光。

此外他的身上卻裹著繁複緊實的法袍,臉之下連脖子也被立領遮擋,手指也被淡色的手套包裹,但從外觀來看並不像什麼邪魔外道,反而過於聖潔美好了。

由於外觀極具辨識度,看見此人的雲懿立刻瞳孔收縮,她幾乎立刻就想說出什麼,這時卻有一道聲音傳來——

[無論諸位認不認識我,都無需在意我的存在,我並非此地主人,不過是久遠過去殘留的一道化身,代為管理此處罷了。]

這聲音並非蓮台中央的“人”說出,他依舊雙眼微闔神色祥和,沒有開口,可話語聲卻傳到了所有人的腦子裡。

除了程寶舟外的三人多少都露出幾分猶疑,而這位管理者接著說:

[如今我本體已逝,神通已損耗了七七八八,不得已才利用前人留下的記憶製造出了一些生命擬態,讓他們幫忙維持此處空間,我知幾位隻是誤入此處,能走到這兒L也是你我之間的緣分,既然如此,不妨來做一樁交易。]

[周圍每朵蓮花上都呈放著一樁機緣,或許是能夠生死人肉白骨的靈丹妙藥,又或許是天地僅此一件的異寶,還有可能是一隻正在沉睡待人喚醒的神獸……甚至,藏著此地主人的傳承。]

[倘若你們願意進行交易,可以付出自己的一部分記憶、情感,取走你們看中的蓮花,又或者,假如你們願意接受他人的情感與記憶,同樣能取下胎蓮卵。]

前者很容易理解,而後者又是什麼意思呢?承載著他人的情感與記憶,豈不是奪舍之舉?

雲懿開口問出了自己的疑惑,直到此刻她對於面前之人的身份已有了猜測,因為某種緣故,禦獸宗的祖輩也算是和這位沾親帶故了。

[並非如此,世間萬物皆為平等,即便是我隨手融合了前人記憶而製造出的生命擬態,因為向往記憶中經曆過的那些事物,也會生出了離開此地的願望,可他們終究不是完整的生命,又如何能在外界生存呢?]

又或者說,這些所謂的生命擬態隻不過是從諸多生靈的記憶中各自提取了一部分,最終融合而成的四不像,既沒有實體也沒有魂魄,隻能在這處空間中以某種規則而生存。

[但若是你們願意讓他們寄托自己的一部分記憶與情感,讓他們能夠以另外一種形式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們就願意替你們支付代價,奉獻自己剩餘的一切,去開啟池中的胎蓮卵。]

不知何時,那些原本徘徊於通道之外的鬥篷人擠在了通道口,他們都摘下了自己鬥篷的

兜帽,露出了一張張仔細觀察後便能察覺出些許怪異的臉。

乍一看平平無奇,然而細細端詳之後卻發現像是無數人的臉融合在一起,再取其平均值,以至於讓人一眼看過去,隻會覺得平凡不起眼。

陽起元哪個都不想選,乾脆道:“假如我不要你這勞什子卵蓮,現在就讓我走可行?”

雖然表面上看著還挺正派,可陽起元才不相信這是什麼好貨,正常人會把其他修士跟牲畜一樣養著收割情緒嗎?還造出了那種奇形怪狀的生物……想想都惡心,不管是留下自己的記憶被造成其他的怪東西,還是被他人往腦子裡塞垃圾,他都不樂意。

[自然可以,正如我所說,這隻是一樁交易,不過想走隻是你一人的想法,不能代表與你同行的其他人。]

陽起元一愣,他回頭看去便發現了程寶舟躍躍欲試的臉和雲懿猶豫的神情,一旁葉渡雖表情淡淡,可看他這程氏跟屁蟲的樣子就知道假如程寶舟同意,他說不定會主動獻出記憶任她挑選。

“喂……你們不是吧?如果連自己的記憶都不夠完整,還怎麼當修士啊?”

卻見雲懿上前一步,說道:“修士壽命漫長,總有許多不必要的記憶於我們的修行無用,假如能用這些沒什麼用處的記憶來換取修行的資源,我認為是一樁劃算的買賣,而且既然您是堂堂白帝貞空,哪怕隻是他餘下的化身,也不會隨意放一些垃圾打發我們,不是嗎?”

她直直看向蓮台中央的男子,少頃卻又收回目光,仿佛是覺得刺眼。

[這世間緣來緣去,正如無論你們留下哪一段記憶我都會一視同仁,究竟選中哪樁機緣也全在你們自身,我並不會以此進行擔保。]

但他並沒有否認雲懿所說的“白帝貞空”,撇開其他不說,就目前來看他的表現堪稱脾氣極好,十分淡然,仿佛就算現在有人脫褲子蹲在這裡進行五穀輪回的造化他也無動於衷。

確實就像傳聞中的白帝一般。

同為混血,雲懿倒是能夠理解那些被豢養為“食糧”的修士,因為早在三神六帝行走大地的年代,混血的處境隻會更加糟糕。

所以那些修士所推崇的,所謂慈悲溫柔的白帝貞空,骨子裡恐怕並非顯現的那般喜愛人類,又或者說他的所作所為真的是為了人族嗎?

聽聞此乃白帝傳承,就連原本說著要走的陽起元都心動了,這可是三神六帝級彆的存在,精意館再是個二流門派,也有相關的記載,他忍不住思索自己有什麼記憶是能拿出來交換的……不對,隻是嘴上說說而已,萬一不是白帝呢?

白帝貞空的傳承向來最是罕見,有記載的寥寥無幾,如果是個披皮的魔修,後果不堪設想。

他見雲懿心意已決,隻能拉住程寶舟,說出自己的懷疑。

說出這些懷疑時他全程都沒有隱藏音量,大大方方當著這位白帝的面,而對方則沒有任何反應。

程寶舟實事求是評價道:“如果隻從脾氣和臉來看,倒是和傳說中挺接近的。”

“這難道不是最好偽裝的兩種東西嗎!”

然而程寶舟卻知道這樁機緣確實是真的,因為一切都與原著中對應上——

離開白帝傳承的雲懿與陽起元後來都獲得了不小的成就,是單看他們現在表現無法想象的成就。

而作為代價,他們放棄了那些被自己認為不重要的記憶,成為了後來葉渡看見的模樣。

因為忌憚陽起元實力就忍氣吞聲甚至被師門逼迫著與他結為道侶也不敢反抗,隻能等待葉渡拯救的雲懿。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根本不在乎他人想法,過分自我以至於顯得殘酷任性卻莫名其妙追逐著雲懿的陽起元。

陽起元真正想從雲懿那裡得到的,是他以為不重要但失去後卻悵然若失的記憶,那些沉澱於平凡日常中的點點滴滴,那些讓他學會感恩的柴米油鹽……都讓他急需某種情感進行填補。

可失去的記憶已經回不來了,他隻能將這份渴求寄托在一起經曆過秘境的雲懿。

而雲懿失去的,則是她身為一名修士的決心與勇氣,是她在被這個世界拒絕之後依然選擇理解與接受,正視自我的另一個結局,隻有當她真正意識到不管外界如何看待自己她都是她,才不會畏懼於被宗門趕出去而妥協。

白帝傳承成就了他們,同時也毀掉了他們。

假如面前之人當真是白帝貞空的化身,那麼所謂的人傑六帝絕非每位都像傳說中那般無私奉獻,至少就單以結果來看,這貞空明顯是個樂子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