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對話(1 / 1)

作為慷慨大度的欽差,林貌當場分割了這一次爆酒神金幣的斬獲。他將零碎的金銀珠寶儘數賞賜給此次奉命隨行的精兵,大塊的赤金礦石上貢給朝廷,自己則隻保留了一點微不足道的獸骨與古怪菌類,表示出了高風亮節的廉潔。

能賞賜真金白銀的上司就是好上司。隨行的都尉大喜謝恩,而後又殷勤問候,在話裡話外打探欽差的喜好;聽口風多半是想借機送一點禮,在京師埋一條升官發財的長線。當然,從他頻頻望向獸骨的眼神看,估計內心也是真的感到迷惑:怎麼會有人專程索要這樣的枯骨死物呢?

他當然不敢議論上司的愛好,隻能諂媚的奉承了一句:

“上差若是喜歡這樣的藥材,那此處正是出產之地。當地百姓,多有以撿拾此物為生的呢……”

林貌愕然:“藥材?”

“路過的郎中都說,這是陳年的龍骨,可以治心悸失眠的。”都尉陪笑不已,大概是以為欽差也有點睡眠問題,最好不要驚擾:“關中每年都有藥商來采買的。但最上等的龍骨,多半還是在本地人手中捏著,並不願意外售。不過,上差若有什麼需索,吩咐一聲便好了。”

林貌沒有在意這顯豁的暗示,隻是覺得考古學家們可能不怎麼會喜歡當地人對甲骨的處置……而且,此處怎麼會有漫山遍野、數量多到可供百姓撿拾為生的甲骨呢?僅以酒神一個人的消耗量,那是無論如何也費不了這麼多的吧?

以過往的經驗推斷,這多半是祭祀的用具,占卜與記錄的材料。古神即使逃遁至西域成百上千年,曆經無數王朝興衰起伏,依然頑強的堅持著祂們在夏商時代的古老傳統,絲毫不肯為漠北的胡人們改變這繁瑣的流程……這是什麼神經病的替身白月光文學啊?

再一次的,大手子深深體會到了古神那難以言喻、與人類迥乎不同的瘋癲。

·

他們支走了都尉,用鏟子挖開金碧輝煌的寶座,從裡面刨出了酒神的本體。相較於先前捕獲的稷神,吃了足足十幾l發導彈的酒神就顯得相當之不體面了——雖然稷神的腦袋被驚慌失措的林貌錘得足有原來的三倍大,但好歹還是能分辨出原貌。現在,他們在碎石與灰燼中翻檢了好久,才勉強拎出了一根黢黑的枝乾,已經扭曲的不像樣子。

所幸,經過屏幕另一邊專家的仔細檢查,確認這玩意兒L依舊還保有活性,隻要經過認真的養育,還是可以為人類的科研事業發揮莫大的效用。

“如果本體是由菌類構成的,那修複可能相對複雜。我個人建議……老李,你敢掛我的通訊試試!”

不得不說,這波委實是預判了對手的預判。當專家猛的厲喝出聲時,李先生正悄悄偏轉腦袋,打算“一不小心”撞到某塊凸起的山石,最好讓屏幕在撞擊中損壞,免得聽到某些若有似無的暗示,難以招架的打探,或者明晃晃的索取——每一樣都讓人尷尬,所以乾脆不提拉倒。

但專家是決心要面對尷尬了,他毫不留情揭穿了那一點虛偽的面紗:

“——我說老李,你至於這樣麼?高中到碩士十年的老同學,雙方合作了這麼多次,我哪一次坑過你?你防我防得和賊一樣!難道我會貪圖這一點蠅頭小利,為了這‘酒神’就不要臉了?”

李先生眯了眯了眼睛,神色並沒有因為這樣的坦誠而生出什麼特殊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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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並不需要這東西了?”他低聲道。

“那倒不是。”專家說:“但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並不是我貪圖小利,而是出於公心。我們組最近研發出了新的配方,在真菌的組織培養上有獨特的造詣,世界領先——”

李先生果斷關掉了麥克風。

“……讓林先生見笑了。”他沉默片刻,隻能歎一口氣:“我原本以為,這些科學家象牙塔出身,好歹還會體面一點呢……”

他左右望了一望,確認帶進來的攝像頭沒有開機,於是小心挪步,以貓貓祟祟姿態的靠近林貌,低聲開口:

“林先生,你也要小心一點才好。”

林貌茫然不解:“什麼?”

“如果酒神催化的土壤中真發現了全新的抗生素譜係,那就是年產值千億級彆的產業。但這還不是重點,能隨時生產出千億級彆產業的神靈‘原體’,才是可以下金蛋的母雞。“李先生輕聲道:“醫藥生產業,高利潤,高技術,高就業率,汙染又完全可控……這是大多數經濟體夢寐以求的高新產業,黃金的增長點。林先生可以想象一下它的吸引力——說難聽點,為了得到這樣的寶貝,地方上用一些手段都是無可厚非的。”

林貌當然不會不明白這一點。千億級彆的產業鏈他沒什麼印象,但當年他老家與臨近的市區爭奪一條臨近的高鐵線路,彼此間手腕百出上下齊心,的確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記憶——高鐵的產出也不過每年幾l個億而已,如果量級再翻上數百倍,那種狂熱程度……

“但分配方案應該由上面決定吧?”他小聲說:“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重大利益的分配當然由組織統籌決定。”李先生道:“但組織也不能平白的做出決斷,它需要考慮各種因素,並且尊重一線人員的意見……”

他用毛茸茸的爪子前後指了一指,毫無疑義的明示了這“一線人員”的含義。

當然,僅僅是“尊重”,未免過於含蓄了。事實上,考慮到林貌在兩界溝通中不可取代的作用,為了保證長久合作的穩定,隻要大手子的腦回路彆太過於離譜,組織都會儘可能滿足——換句話說,林貌實際上可以擁有在“六天故氣”分配中的否決權。而這種權力的執行,又相對粗糙隨意得多。

李先生畢竟是在公文浸泡久了,一手太極功夫爐火純青,輕易不好說服;但林貌可沒有他那個本事。在所謂的“第一線人員”中,林貌算是意誌最為薄弱,而手腕最為稚嫩的一環。隻要稍有常識者,都應該知道從何處著手。

當然,單刀直入,毫無掩飾的試探,是很容易防備的;但真正高明玄妙的手段,卻絕不是區區一點防備可以抵擋的。想一想吧,林貌就算

再如何戒備森嚴,難道還能閉門在家,從此不見外人麼?都不必用什麼複雜高明的心思,隻要讓劉博士出面請大手子吃個飯,席間再讓某幾l位在頻頻顯像於電視報紙上的著名人物過來陪兩句話敬個酒,席間再體貼入微的解決解決林貌關切備至的某些問題。那麼都不必多說什麼。隻要這杯酒一喝,難道他之後還能多說出個什麼“不”字麼?

這一整套絲滑小連招走下來,相信沒有幾l個能堅持得住。林貌仔細思索片刻,也不能不心服口服。

“……而且,這也不過是小小的套路而已。”李先生淡淡道:“所謂潤物無聲,儘得風流。統戰的手段,可是多不勝數呢。”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

“我當然知道的很多,因為我也在統戰部門乾過。”李先生道:“如果現在是由我來負責說服你,那也會采取同樣的手法的。林先生。”

“……啊?”

·

在科普完他們面臨的處境之後,李先生從背包中翻出了一個小小的紅盒,仔細將酒神的本體收入盒中。據他說,這是化學組精心研製的新型材質,與一切自然造物都迥乎不同的高分子材料,從未在世上出現過的全新物質,完全超乎於以往一切常識的造物。即使以六天故氣與生俱來的“權能”、無孔不入的,也休想號令這前所未見的材料。

簡單來說,一塊大塑料。

虎斑貓繞著盒子檢查數圈,讓林貌自己將塑料盒子扣嚴,而後以貓爪粘著粉末,親筆在上面寫了個“乙”。

“酒神為‘甲’,那這就是‘乙’。”他道:“以天乾而論,我們大概還需要準備十個盒子,就能將手腳料理得差不多了……當然啦,就算古神的數量翻上十倍,也還依舊是僧多粥少。但總能緩解一二。“

這聽起來簡直有種“朕設此盒,待卿久矣”的奇特感覺,莫名的讓人生出難以遏製的吐槽欲望。但林貌猶自躊躇不語,空寂的山洞中卻驟然傳來了尖利、刺耳,難以言喻的冷笑聲,難聽得像是指甲在刮擦玻璃。

李先生神色不動,仿佛早有預料。他甚至頗為禮貌的稍稍俯首,絕不欠缺禮數:

“上神居然大駕光臨,真令在下不勝欣喜。”

“這難道不是在你的意料之中嗎?”那個聲音粗糲而又喑啞,晦澀的發音中帶著某種刻骨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栗:“閣下清查甲骨,不就是想摸清我的下落嗎?現在我來見你,豈不正好。”

“在下的確很想與上神見一面。”李先生承認道:“畢竟我一直非常疑惑,所謂‘六天故氣’,殘暴恣睢、食肉飲血或者有之,但其粗蠻而直率的本性,怎麼能想出往三江源引入北海淡水的招數呢?這樣陰損而刻薄的辦法,實在不太符合古神的常識啊。”

“莊子說,巧者勞矣智者憂,七竅開而混沌死。一旦明白了陰謀詭計,也就明白了人情世故,明白了仁義禮智,逐步滑入人性的範疇,而脫離了蠻荒與野性的力量源泉。某種意義上,古神越轉化得像人,力量損失也就越為嚴重。”

李先生停了一停,非常溫和的開口了:

“所以說,上神的力量,也該消磨得差不多了吧?”

這一句話石破天驚,令林貌都微微瞪大了眼睛。但那位上神沉默片刻,卻隻是冷笑:

“很聰明,很聰明!怎麼,看透了我的底細,也打算給我預備一個紅盒子了嗎?”

“上神這就誤會了。”李先生道:“我們可不敢給上神預備盒子。預備盒子那好歹也是活著進實驗室的待遇,但往三江源引入北海淡水卻是決計沒有辦法寬緩的罪行,不可饒恕的曆史責任。所以,絕對沒有哪個領導敢簽字放上神一條活路,我們唯一的爭論,大概是將來死刑的方式——是遵循唐朝的古禮,以大辟腰斬問罪呢;還是考慮現代世界的人道主義,直接槍斃了事?這種法律程序上的問題,總是比較複雜的。”

“當然,作為利益相關方,上神也可以提出行刑的意見。我們會考慮的。”

虎斑貓彬彬有禮的彎一彎腰,儀態實在無可挑剔。而山洞中驀然一片靜默,片刻中竟再無聲響。如此冷寂少頃,那位擅自出面的古神終於說出了最後一句台詞。

“真是有自信。”他冷冷道:“那我就在藏區恭候大駕了……看看各位的嘴,是否能比長江黃河的洪水更硬吧!”

一語既畢,清風徐過,山洞中再無聲響。李先生嘖了一聲,抬頭仰望著空無一物的山洞頂,神色之中頗有思慮,仿佛在深沉的推敲著什麼。如此長久思索後,他隨口又問了一句:

“林先生以為如何?“

林貌道:“我認為應該加大轟炸的劑量,為這位上神醒一醒腦子。”

李先生:……

“相當高明的見解。”他乾巴巴道:“真是一針見血。”

·

在大手子奮戰於西北前線時(好吧其實也沒有怎麼奮戰,他還有新麥飯吃呢),大唐君臣則正在儘力的適應新時代形式下的高科技作戰。政事堂每三日一次禦前會議,與皇帝一起討論對吐蕃的戰事,檢查導彈打擊的範圍,學習各種拗口的現代術語,鍛煉新形勢下參謀決策的能力。

但這樣的會議隻開了數次,諸位相公就迅速發現了其中的尷尬之處:對於所謂的“現代戰爭”來說,有沒有他們在幕後指導,似乎都並——並無甚緊要。

當然啦,戰爭肯定是一門特彆高深而專業的學問,需要長久且艱苦的鑽研。但至少在這種狂轟濫炸的戰爭模式中,相公們委實沒有體會到智力與經驗的作用。他們曆次會議來的工作,大概也就是整合情報描繪地圖,對準坐標按下導彈發射的按鈕而已。但情報工作來自於先前布置的密探,相公們的智力實在沒什麼用武之地;而按按鈕——就連皇帝未滿十歲的皇子公主,人家也能按按鈕啊!

喔對了,那邊的組織還曾傳過話來,建議他們不要過度的依賴坐標,在無甚握的時候,搞一搞地毯式轟炸也不算什麼——所以吧,就連情報也未必有那麼重要了。而政事堂的存在感,也便愈發的可疑了起來。

這種毫無成就感的詭異挫敗情緒並不僅限於留守的諸位重臣。就連都督西北及藏地軍務的李靖李藥師,亦在前線發回過數封奏報,並在文中含蓄提及了自己難以言喻的心境——自大軍開拔數日以來,前線斥候所見唯有被轟炸後的騷亂、恐慌,而沒有一丁點成組織的抵抗。吐蕃用於警戒唐軍的防線幾l乎是在一日之內迅速瓦解,以至於前線部隊能以某種郊遊的速度快速突破川藏交界犬牙交錯的堡壘,輕鬆愉快的日行數十裡;而被甩在後發的主帥卻不得不連發急令,禁止部隊突進太快,影響後勤。

怎麼說呢,考慮到這支軍隊的糧餉與後勤全部由現代世界承包,這一次往川藏地區的大舉進攻,與其說是決戰,倒不如說是青藏線大型團隊旅遊——包吃住的那種。

而作為身經百戰的天下名將,功成名就後居然落個帶團旅遊的結局,李藥師心中之不滿,可想而見。

正因為這種共同的鬱悶,三日一次的議事也變得草率了起來。幾l位相公飲茶休息談談閒天,在皇帝的允許下按幾l個按鈕,而後拍拍屁股告辭走人,或者留下來等宮中預備的點心水果。每日流程,大抵如此。

但在這一日閒談之後,當宰相們放下茶盞起身時,皇帝卻並沒有如往常般示意退下,而是猶豫了片刻,低聲開口:

“朕昨日稍有不適。”

當值的宰相們當即肅立,向至尊拱手:

“聖躬安否?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倒也沒有什麼。”陛下道:“隻是……做了個夢,夢到有人哭泣。”

相公們的神色立刻鬆懈了下來,排在後方的魏征等甚至還長長噓了口氣,拍打著衣袖打算上前進諫,建議皇帝回宮後對皇後傾述夢境表達深情,不必在政事堂浪費時間。

皇帝緩緩道:“……隻是,這哭聲麼,似乎是來自宮中的北面一帶。”

難道做夢還講究風水不成?魏相公眨一眨眼,正欲開口,卻忽的一個哆嗦,再也做聲不得:

宮中的北面是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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