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
岩武城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人人臉上帶笑, 眉飛色舞地期待今年秋收到來,走在大街小巷,還時不時能聽見彪悍的婦人, 孔武有力的漢子高喊:“天殺的匈奴要是敢來, 讓他有來無回。”
“咱手裡的家夥可不是吃素的!”
“等明年, 我也要去城外開幾畝荒地, 不管收多收少, 總歸能省點賣糧錢。”
如今。
淡淡的焦躁如同清晨薄霧,細細的籠罩在城內每一處。
街道上人人腳步飛快, 馬蹄聲來回踏響黑石鋪成的硬石路, 一隊隊身著甲胄的士兵,緊鑼密鼓地出入城中。
“踏踏踏踏踏踏——”
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倏然響徹清晨稍顯寧靜的街道。
抬眼望去, 是一行人抬著血流不止的兵卒,朝著傷兵營狂奔而去。
兩道行人迅速讓行,面色低沉。
“越來越多人受傷了。”
“一大早就送回來五個,匈奴可真是歹毒。”
“能送回來也是好事, 現在即使被匈奴染了臟東西的刀劃了, 也不會那麼容易死了, 有顧大人的神仙水來治!”
幾乎每年秋天都是如此,城內外百姓早已習慣,看著一隊兵卒穿道而去, 又如往常一樣, 開始乾自己的事情。
隻不過嘴裡不免念叨兩句:“也不知道軍營裡還有多少糧食,好好的糧食,怎麼就被山洪給埋了。”
“朝廷還是要儘快送糧食才好,即使秋收了, 也不過是緩一緩,咱們剛赤府地裡產的糧食,本來就不夠吃,唉。”
顧璋早上出門,就遇到這一幕。
他也在心中歎了口氣。
是啊,即使剛赤府糧食提前成熟,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剛赤府農田產量本就偏低,百姓都是鉚足了勁兒才能勉強種出夠吃的糧食。
即使剛赤府百姓因為身在邊關,距離邊關近,害怕被打進來,願意將秋收的糧食先供應軍隊。
那也是要還的!
要不眼睜睜看著百姓餓死嗎?
而且百姓即使再有理智,也不可能借出來太多糧食,起碼全家數口人吃到過冬的糧食肯定是要留下的,剩下的才會借出來。
這些糧食能撐得過秋天,但是也不一定能撐得過整個嚴寒的冬日。
說白了,山洪掩埋的糧食,是鐵的事實。無論怎麼補救,都不得不承受這樣大批糧食的損失,還有可能帶來的後果。
顧璋正想著,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急促的呼喚聲:
“顧知府,那套提取神仙水的物件出問題了,咱們都不知道怎麼解決,也不敢輕舉妄動。”
熬藥小童撒丫子朝他狂奔而來:“您趕緊幫忙看看吧!”
“走!”顧璋調轉方向,朝傷兵營去。
大步流星,飛快穿過三條寬闊的街道,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飄過來。
顧璋皺眉,腳步不停,他問道:“最近傷員很多?”
“當然多了,”熬藥小童小跑著往裡,帶著顧璋朝裡走,“不過有神仙水,惡疾而死的人可比往年少多了。”
“幸好有您!”
顧璋進入傷兵營,周圍血腥味頓時更濃了。
一口口大鍋架在柴火堆上,裡頭是咕嚕咕嚕冒著大泡的沸水,沸水中翻騰著白布。
“顧大人!”
“多謝顧大人的神仙水了,要不我就死定了!”
“顧大人,我前兩日傷口流膿發黃,也是神仙水救回來的!”
“顧大人……”
一路往裡走,一路都有人打招呼,感激聲不絕於耳,顧璋朝他們微微頷首。
帶路的熬藥小童也回頭道:“多虧了顧大人的神藥,要不他們都得死。”
“就是這兒了!”
顧璋推門進去。
這是一處封閉的單獨院落,院子裡如今擺滿了高度到人胸口的巨缸,缸內全是酒液。
院子裡頭的人見顧璋來了,紛紛站起來,下意識朝他這邊走兩步,面色著急地想要圍過來,卻被領頭的人阻止。他單獨一人走過來,克製著語氣,描述他們如何發現問題,“……最後接出來的一瓶,氣味明顯不對,酒味很淡,還有一些不好的味道。”
顧璋道:“進屋看看。”
屋子裡有好幾套琉璃打造的粗糙蒸餾設備。
前些日子就送來了,原本還更多,但是顧璋檢查過後,將其餘不合格的都淘汰了。
荊蒼這會兒也趕到了,他見顧璋人在,面色一喜:“這稀奇玩意,也就你能弄得懂了!”
顧璋親自動手操作,以觀察哪一步出了問題,他手上撥弄,嘴裡問道:“隻要肯學,理解原理,孩童也能學會。”
荊蒼眼裡儘是癡迷,不顧形象彎腰趴在桌上,腦袋湊近整套設備,盯著琉璃器皿中酒液的變化:“哪裡有你說的這麼簡單?怕是隻有你孩童時期能學會了。”
顧璋緘默。
在後世確實是初小孩童就能學會的東西,也許是世界觀和科學理念還沒形成,這一屋子勤懇老實的兵卒,沒一個在他粗略講過之後聽懂的,都覺得天方夜譚。
顧璋收手:“是這邊火爐的溫度太高了。”
酒精的蒸餾溫度具體多少他不記得,但是約莫也就是八十度左右,按照眼下這個情況,可能已經接近95度了。
“是按照您教的法子和木柴量,控製爐火溫度的。”從火頭營特地調來的燒火兵卒,頓時面色緊張起來,沒想到問題竟然出在他這裡,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顧璋看著木柴:“這是換了一批木柴?”
“上一批燒完了,”火頭兵應道,他有些茫然,小心地問:“都是大小一樣的柴也不行嗎?”
不同的樹,不同的濕度,燒起來的溫度自然不一樣,可能隻有七八度的變化,但是對於本就粗糙的設備來說,也會導致升溫過快,最後酒液溫度過高。
“要是再高一點點,就快到水的沸點了。”
另一名負責這道程序的兵卒連忙道:“我都記著呢!絕對不能讓裡頭有水開的跡象,從最底下冒出來咕嚕咕嚕的小泡泡都不行。”
他信誓旦旦的保證,就差立軍令狀了。
顧璋寬慰道:“不用這麼緊張,這真的不是很難的事情,不要覺得自己是在煉藥,或者做很金貴的東西,就當這是在家煮酒泡茶。”
一個個都太緊張了,越是把一個東西捧得高,心裡覺得難,感覺畏懼,就越難學會。
顧璋也沒再用多少度來詳細說,而是帶著火頭兵用手感受,火焰的溫度近距離燎在手上。
夥頭兵倒還真放鬆了些,用身體來記,這可比那些條條框框的容易多了!
他剛剛被分配進火頭營的時候,不會燒火,一下火大了,一下火小了,都是師傅把他壓在灶邊上,敲著頭教會的,坐在灶邊感受溫度。
小火,中火,大火,猛火……多容易的事情啊!
火頭兵信心滿滿:“我這次肯定不會出錯了!”
直到這幾套器皿全都重新開始工作,顧璋才放下心來離開。
荊蒼拉著他的手不放,熱情叨叨道:“這麼複雜的東西都能給你弄出來,你再去幫我看看那個青黴怎麼做?我這兩天忙,沒時間管它,結果今天早上去一看,還真有點不一樣!”
顧璋:?
不會真被這家夥鼓搗出來了吧?
顧璋跟著去看了看,好像是有點不一樣,但是他也不是學這個的,還真看不出來是不是。
荊蒼興奮得眼睛好像在發光:“你看!這和你說的那個是不是有點像?”
老爺子容光煥發,十分期待的看過來:“你說我有沒有可能,最近把古籍上的青黴素做出來?按照古籍記載應該特彆對症,這樣剩下那些撐不過來的士兵,是不是也有機會活下來了?”
顧璋對上這雙期待的眸子,不得不道:“最近應該不太可能。”
這是一條完全有悖於現行製藥方法的路,後頭應當還有提純、過敏、試藥、劑量等等難關,彆說最近,今年、明年能不能成都是問題。
荊蒼有些落寞,有些渾濁的眸子瞬間黯淡下來,整個人似乎瞬間老了十歲。
“顧大人你去忙,老夫就不耽擱你做事了。”荊蒼還是打起精神:“我也要去看看那些傷兵了,下頭那些醫官性子毛毛糙糙的,讓人不放心。”
老人背有些微駝,眸子裡也壓抑著自責,糾纏著悲痛。
顧璋站在原地,忽問:“您還想製這種藥嗎?”
“當然,既然有這種最合適邊關將士傷口的藥,老夫自然要想辦法複現出來。”荊蒼搖了搖頭,“隻可惜老夫天賦不夠,研究這些時日,也隻有點苗頭,也許真是生死有命吧。”
他反而過來安慰顧璋:“老夫看多了生死,隻是遺憾自己天賦有限,顧大人能製出神仙水一藥,已經救了許多人了。”
顧璋想,其實也不一定是天賦有限,能成為一片地區的名醫,怎麼可能天賦不夠,而是被現有思維束縛住了。
若能了解細菌、培養皿、基礎化學物理知識,從另一個角度看待世界,也許真能鼓搗出來。
從傷兵營離開。
顧璋迎面遇上了急匆匆的田豐,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的,渾身上下好像都在噴著火星,像是在說“老子很生氣!”
“田大人。”顧璋攔住他。
田豐見是他,面色克製了不少,如被澆了一杯滅火的水:“顧大人。”
顧璋壓低聲音:“您這樣不怕……?”不怕被看出端倪來嗎?
田豐順著顧璋的視線,看看自己,苦笑道:“我這副樣子,時不時就要來一回,尤其是每年糧草和軍餉到的時候。”
顧璋嘴角微微僵了僵。
看來這個錢糧官,真的當得很辛苦,這副胡子拉碴的乞丐模樣,竟然是常態?
“那情況如何?”顧璋頗為擔憂地問。
田豐:“我正要去和薛將軍彙報,顧大人不如一起來?”
顧璋隨著田豐一起前往主將大帳。
“這簡直是要錢不要命!”
“真是坐地漲價。給他臉了,我直接帶兵把他糧倉抄了,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胡鬨,你知道人家糧倉在哪嗎?知道人家囤積的糧食具體有多少嗎?隨便出兵,你是朝廷的兵還是土匪?”
……
情況確實不如意。
田豐眉頭都能夾死蒼蠅:“百姓得知聽風就是雨,這會兒家家都把糧食看得緊緊的,防著亂起來,糧行基本家家都漲價……”
對百姓來說,亂世自然要囤糧,對於大多數大字不識幾個的百姓來說,家國大義如天上的雲霧一樣遠,吃飽飯不被餓死才是真的。
他們光是活著就已經用了全部的力氣,即使平日裡聽說書先生說故事時再豪氣乾雲,風聲一緊,糧食一漲價,人就慌了,自己能不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小糧商糧食不多,田豐這次是奔著周圍最近的幾個府的大糧商去的。
這些商人實在可惡。
似乎是太平太多年了,或者他們本人在更安全的地方,根本不擔心薛將軍會守不住城池,更不擔心匈奴真的會打到他們那兒。
朝堂總會想辦法的。
少我一個又不礙事。
平日裡商稅交得夠多了,總不能這會兒還讓我出血吧?
我若真傻乎乎交了,接下來鋪子裡賣什麼?其它幾家糧行,怕是要聯手把我家生意全數吞沒。
……
誰都想趁著這個機會,用自家囤積的糧食,在這個檔口狠狠賺一筆。
面對帶兵上門的田豐,都是笑臉相迎,給出一些糧食,然後開始哭窮。
田豐猛灌一口水,把杯子往桌上一砸,氣衝天靈蓋道:“就該把他們都捉來前線,殺一殺匈奴才好。”
顧璋也皺眉:“他們要多少?那就先給他們,大不了事後再算賬,先解了如今的燃眉之急再說。”
田豐歎氣:“哪有這麼容易?油滑得很,跟泥鰍似滑不溜,真正能做主的人捉不住,根本不見我,不是去京城了,就是去查賬了,還有就是去籌糧了。先不說不能開這個口子,即使我願意開,他們恐怕都以為我是詐他們的。”
顧璋:“……”
真麻煩。
他還是喜歡乾脆利落,簡簡單單一擊斃命的法子。
顧璋問:“那此次出去,田大人籌了多少糧草?”
田豐歎氣:“其實不少了,但是加上日夜不休的運送消耗,送到岩武城時,就沒剩太多,應當能多撐3天,就這三天的糧,都花了十幾萬兩。”
在場武將倒吸一口涼氣,看田豐的眼神,都仿佛在看:“你個敗家子!”
田豐怒目對上:“覺得容易自己去籌。”
“好了。”薛將軍面容威嚴,聲線沉穩道:“八百裡加急從京城裡送來的消息,京城也籌集到一些糧草,還有在淩雲山沒有被掩埋的小部分,正在往邊關送來。”
田豐忽然一拍腦袋:“瞧我這個記性,我在半路接收了一批糧草,雖然數量不多,但是人主動送的,不要錢,說起來還和顧大人你有關,是你的同年贈送的。”
顧璋已經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用係統裡的藥液了。
聽到這會兒,微怔片刻:“同年?”
田豐很快派人取回來一封厚厚的信件:“押送糧食的人把糧食轉交給我的時候,同時把這封信也給我,托我帶給你。”
顧璋接過一看,金瑎的字跡。
沒想到還有被金瑎支援的這天,他邊拆信件,邊問田豐道:“靈瞻備的糧食,夠多少人吃一頓?”
“你還真彆小瞧了這位同年,人家送來的糧食,夠足足半個營的將士吃一餐了。”
顧璋挑眉,金瑎這本事還真不小。
他拆開了信封,將裡頭厚厚的一遝信件拆出來看。
信紙上還能看到小片波浪形狀的紋路,金瑎這小子給他寫信的時候還哭了?
顧璋順著看下來,文字裡都透一股濃濃的悲傷擔憂,主要在講:嗚嗚嗚,顧璋你可不能死啊!怎麼就這麼倒黴,這麼多年都安安穩穩的,你一去就遇上這種事,要是見勢不妙,就趕緊往後頭安全的城池裡躲,彆仗著自己那點武藝衝在前頭,打仗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咱大丈夫能屈能伸!
等前頭好大一通哭嚎和勸說結束,後頭才勉強進入正題,字裡行間都還透著點“我的好兄弟你可不能死在邊關啊”的擔憂,他說自己乾得還不錯,發現縣城裡還有些糧食庫存,儘力給取了一半,然後又“以詩會友”通過文人發動煽情攻勢,又籌了些錢和糧,金家還支援了不少,一起送來。
信裡還夾了幾首詩詞《登山憶璋弟》《秋日夜裡夢邊塞友人愴然有感》《遊竹林念璋弟》
本來好好的,顧璋還為其中“吾與二三子,平生結交深。”心中感動,為這廝竟然在詩裡把他寫得這麼光輝欣慰,又是登高之豪情,又是君子如竹林的,多讓人不好意思啊!
還為金瑎煽動造勢那些熟悉的不要臉風格欣慰,這是深得他真傳啊!
結果看到信末尾,金瑎繼續哭嚎,一副他好像已經命不久矣的感覺,不由氣笑:“沒出息。”
他本人在邊關都沒哭,金瑎倒是先哭了。
顧璋把信件放回信封裡,然後仔細放入懷中:“靈瞻的一片心意,田大人你安排好了。”
許是被金瑎那封信逗得放鬆了心情,顧璋看看帳內略有緊張的氣氛,玩笑道:“彆這麼愁眉苦臉的,實在沒糧食,大不了我們去搶匈奴的牛羊!”
顧璋想起這段時間吃過的牛羊,感覺饞蟲都有些起來了:“經過一整個夏天茂盛青青草原的滋養,現在這個時節,應該是牛羊最為肥美的時節?”
他振振有詞:“匈奴能來我們這兒騷擾,咱們也能去搶他們的牛羊,就挑那些膘肥體壯的,吃什麼糧食,咱頓頓吃肉!”
帳內一眾將士:!!!
你還記得你是手中執筆的文官出身嗎,怎麼比他們武將還虎?
還頓頓吃牛羊肉,可真敢想。
顧璋說:“要是咱真沒東西吃了,直接帶兵殺到那些可惡至極的糧商家裡去,讓皇上來道聖旨,給他們扣個通敵叛國的帽子,把他們全部拉去流放!”
在場將士們:“……”
忽然覺得這小子切換回文官了,但根本沒有一點六元及第,清正翰林出身的意識。
什麼叫扣個通敵叛國的罪名?
這簡直是膽大包天,禍亂朝綱的奸佞的台詞啊!
戲台上都不敢這麼唱。
顧璋說是這麼一說,但他心裡也清楚,這裡頭問題很多。
譬如匈奴牛羊散亂,居無定所,很難找,一不小心可能就遇上匈奴騎兵了。
又譬如假設真的捕殺到了牛羊,又如何帶回來?騎兵想帶回來全軍上下一天口糧,那得多少人?
即使前面都有老天庇佑,都成功了,帶著牛羊肉往回走,速度肯定很慢,一旦被發現,很快就會被匈奴騎兵追上。
最致命的是,即使不攜帶任何拖累,他們的騎兵,大多數也沒有匈奴騎兵速度快。
……
樁樁件件都是要考慮的問題,一兩頭牛羊簡單,但是想要以此解決糧草問題,是件極為艱難,幾乎不可行的事情。
顧璋那日說出口,不過是為了緩和下帳篷內的氣氛。
誰知薛見雷竟然真的帶著北驍衛,弄回來一群牛羊,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不過也就是最後一次了。
自宰殺那群牛羊第二日起,匈奴兵馬慢慢開始聚集,在不近不遠處安營紮寨,如附骨之疽,讓人心中寒惡。
秋風將旌旗吹得獵獵作響。
顧璋身著皮甲,背負硬弓,腰間束著淬了毒液的鬼索,全副武裝在城牆上用望遠鏡瞭望敵方情況。
倒著的畫面裡,能看到匈奴的一座座帳篷,如鳥兒大小,錯亂有序的紮在金秋草原上。
薛將軍和見雷將軍也在城牆上,看到顧璋手裡的望遠鏡,誰也沒說什麼。
薛見雷站在顧璋不遠處,提醒道:“如今匈奴兵馬聚集,就是讓我軍日日戒備,不想我們節省糧草,等糧草耗儘那日,便是匈奴兵臨城下之時。”
薛將軍看了眼大兒子,目光深邃。
後又將目光落在清俊少年身上,沉默片刻,還是對這個頗為欣賞的後輩道:“顧知府可退至安嶽城,不必與我等武將一同在岩武城鎮守。”
“我不退。”顧璋拒絕。
顧璋來回掃視檢查了好幾遍,沒有看到巨大投石車的身影,但是如今兵臨城下,也是不小的威脅。
最近糧草陸陸續續送來,但都不多,不足以支撐太久。自古糧草跟不上,或者後勤出問題,導致兵敗的例子實在太多了。
要是“夢”裡的畫面成真,鐵蹄破國門,又能走到哪裡去?
薛見雷皺眉勸道:“這會兒不是任性的時候,儘管瑤光你武藝不錯,可從未……”
顧璋打斷他:“我想到辦法了。”
袖口中指尖攥緊,用力得有些微微發白。他一向不樂意用這種過於驚世駭俗,且自己都無法在短時間內複刻成功的辦法。
但如今的情況,不得不冒險一試了。
小呆瓜自從那次之後,就被封禁推演告知他的能力,似乎那個“夢”隻是卡了個bug,很快就被打了補丁修複漏洞。
也不知是推演有問題,怕誤導他,還是係統本身就不能刻意推動世界走向發展,要麼隻有預警,要麼等事情真的發生,才會下任務。
顧璋謹慎地考慮著所有可能。
“想到什麼了?”薛見雷詫異,眼中閃過驚駭之色,“田錢糧官提的那個法子?”
薛將軍也倏然看過來,看向對面匈奴的眼神和氣勢還未收斂,彪悍可怖的磅礴氣勢隨之落下,壓得城牆上守衛的兵卒覺得呼吸都艱難了些。
顧璋正欲開口。
忽而一道急促的腳步聲,踏踏踏地登上城牆,聲音高昂透著雀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