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夥計刮著肉上面的粉末。
有些不住地吞咽口水。
他想, 難怪那麼多人願意買,還花如此高的價錢。
這麼香,若他兜裡有錢, 他也願意買來嘗嘗,更有錢一點, 天天吃!
“等鋪子琢磨出這個料,就去肉鋪選一塊上好的五花肉, 守著爐子細細烘烤,吃個過癮!”趙姓夥計邊收集調味料, 邊忍不住小聲道。
他好不容易收集一小撮,最後兩口把剩下的肉全都包進嘴裡, 美味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
當天下午鋪子關門,他就帶著那一小包香料, 去府城最大的香料鋪。
“掌櫃的,我想買點香料, 你看看這種香料,你家有不?”趙夥計打聽, 他打開手裡的小紙包, 遞給香料鋪掌櫃聞。
香料鋪的掌櫃也識得他, 知道他是城東雜嚼鋪子的學徒,若定了香料,日後買的肯定多,熱情道:“我先看看, 我家就是府城最大的香料鋪子,什麼香料沒有?”
他低頭聞了聞,狐疑:“這香料怎麼一股肉香?”
趙夥計憨憨地笑了笑:“鋪子裡肉多,可能是不小心沾上了。”
香料鋪老板又仔細聞了聞, 除開肉香,他倒是還真聞出幾種不同的香味,但都很淡,顯然也是肉裡自帶的。
趙夥計滿懷希望地看向他,若有,他今晚就回去就給自己做一塊夜宵!
掌櫃聞了許久,最終皺著眉搖了搖頭:“這恐怕不是香料,我是沒聞出來。”
“這麼香的炙肉料?怎麼不會是香料!”趙夥計不信,看向掌櫃的眼神都帶著點質疑。
掌櫃氣惱,一甩袖口道:“我是讓你去醫館問問,可能之前沒人拿他當香料用!”
若趙記雜嚼不是他店裡的老顧客的話,他才不會如此好心,直接將這沒眼力見的傻貨給轟出去了!
“哦哦!那多謝掌櫃了。”
香料鋪掌櫃:“……”
趙夥計奔波了好幾日,累得人都瘦了好幾斤。
“這肯定不是藥材,哪裡有用藥材來烤肉的?”這是藥方小廝。
“用藥材烤肉,那會是什麼怪味?我反正沒聞出來是什麼藥材,你還是去香料鋪問問?”這是府城上好醫館的郎中。
“恕老夫無能,實在眼拙瞧不出這是什麼製成的,不如去碼頭問問看,船上的人走南闖北,指不定認識。”
不僅是他一人在找。
從府城的雜嚼鋪子,到酒樓,再到各種要用上肉的營生和鋪面,誰不羨慕顧家這份火熱的營生?
等趙夥計找到最後,人家都不用看他手裡的小紙包,直接就揮揮手道:“不知道,不知道,都問了千八百遍了,誰知道那是怎麼做的?”
有些酒樓,甚至花了不少銀錢,請大廚複刻,再請府城知名的郎中辨彆。
可最終,錢花了不少,卻依舊一無所獲。
***
顧璋這日休沐。
又來鋪子裡幫忙,他給食客發放食簽,速度會快些,很快就把一隊人都發完了。
發食簽的速度快了,等烤肉的時間也長了,食客們閒來無事,就站在鋪子門口,和顧璋攀談起來。
“小掌櫃,你和你娘商量商量,每日多賣些怎麼樣?這點小營生,這點小鋪面,賣一整天都不會被納入商籍的。”
“就是就是,一天兩爐也太少了,一斤也就夠一個人吃,帶回家裡,每次都沒吃夠就沒了。”
好吃確實是好吃,但每日隻能吃一點的話,好吃都成了罪過!
每日勾著、饞著,日日就想著這口,連覺都睡不香了,實在是令人又喜又憂。
顧璋道:“那可不行,累壞了我娘,日後可就連這一口都沒了,還是要看她想做多少。”
“這哪裡辛苦了?誰家不是做一天生意的,你可是小秀才公,你說話肯定管用。”
顧璋笑道:“我說話可不管用,我家都是聽我娘的。”
“這不能夠吧?”
“你可是小秀才公,怎麼能聽你娘的呢?”
大夥都不信,誰家不是男人當家?哪有女人做主的道理,更彆說還是考上了小三元的小秀才公。
“誰說的?你想想,若是惹得她生氣了,我豈不是沒這般好吃的雜嚼可吃了?”顧璋隨口胡謅,有些事反而是假話更容易取信於人。
這不,顧璋才剛剛說完,食客群中頓時發出連成一片的哄笑聲。
“哈哈哈——”
“原來是這般!”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瞧,把我們小秀才公都管得服服帖帖的。”
能早早來排隊,都是重口腹之欲的,代入自己,一下也覺得自己要被拿捏住了,對顧璋的這個解釋樂得不行。
“渾說什麼呢?”
顧璋感覺後腦勺被拍了一下。
秋娘聽見兒子在鋪子前和人胡謅的對話,哭笑不得,怕他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過來後面幫忙。”
顧璋衝外面食客眨眨眼,一副“你們瞧”的表情,然後回頭應道:“這就來!”
門外的食客頓時更是笑成一片。
“看來是真的。”
“秋老板這般好手藝,也難怪。”
帶著笑意的調侃,讓鋪子門前的氣氛更活躍了。
不遠處馬車中的蕭學政,聽著也啼笑皆非,一旁的隨從見他笑,也應景道:“沒想到顧相公在外才智英敏,睿智無雙。在家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貪口腹之欲。”
時人對秀才的尊稱,即為相公。
蕭學政想起夏日神仙水的始末,笑著搖搖頭:“凡事多思多想,彆隻看表面,也彆隻看人嘴上怎麼說。”
隨從微愣,難道不是嗎?
蕭學政見鋪子前的情況,吩咐道:“之前吩咐你的事,就不用辦了。”
“啊?”隨從不敢相信,“不管了嗎?”
他家大人不是說,為了能讓顧相公安心念書,還有餘力顧及試驗田和寧都府各縣情況,要幫他排除各種乾擾因素的嗎?
他小聲道:“那些流言傳出來,恐怕對顧相公母親有礙。”
有些個雜嚼鋪子和酒樓,查不到顧家鋪子秘製的香料,就想著讓她們做不下去。
這會兒,去排隊的下人也將一包香噴噴的雜嚼的帶回來:“大人。”
蕭學政接過熱騰騰的油紙包,又遠遠瞧了一眼在鋪口大方笑著跟食客交談的顧璋,心中都有些羨慕顧大根夫婦了。
他對還在擔憂的小廝道:“有顧璋護著他爹娘,哪裡還用得著我們?人家心裡有成算。”
若上次神仙水隻是巧合,再親眼看到這一遭,蕭學政心中已澄如明鏡。
他說燕老怎麼沒半點動靜,想必他老人家早就看出來了,小弟子是個護犢子的,本人都可以惹,卻唯獨不能碰他在乎的人。
“走吧。”
馬車緩緩從晴空巷一頭駛去。
潛藏著惡意和禍心的謠言,也從小範圍人群中,慢慢擴散開來。
“哪有女人家出來做生意,讓男人獨自在外面跑的?”
“這樣的女人,半點不賢惠。拋頭露面,不知羞恥,就該休了她。”
也許一家、也許幾家、商業競爭從不隻是從商之一道出手,往往采用最簡單直接,最惡心人的手段,將人直接打落深淵,再無翻身之地。
不過這次,無往不利地手段似乎出了點意外。
謠言才從最底層的咀蟲傳遍,往外擴散,傳到日日去晴空巷的食客耳朵裡。
焦老爺子驚:“什麼?你可彆瞎說!”
就秋娘有配方,都靠這一手手藝當家了,要是聽了這個傳言去找不知道現在在那個村的丈夫,他們豈不是沒得吃了?
原來聽到這種事,他會怎麼想,連他自己都說不好,但現在焦老爺子無比堅定,他繃緊一身軟綿的肉肉,沉著臉,做出一副凶橫的模樣:“滾滾滾,彆在我面前說這些糟心事。”
往日無往不利的二流子:???
他不甘心,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另一頭,裝作要來買東西的尋常食客,擠進人群中,裝作搭訕又開始和人說起來。
除了這群專業攪混水的,還有不少從未吃過顧家雜嚼,甚至連晴空巷都少來的人,也傳起了傳言。
“你聽說了沒?那晴空巷新開的雜嚼鋪子,老板娘她……”
——“你可彆瞎說,人家秀才兒子全靠她娘開鋪子掙的這點錢念書,人家容易嗎?”
“我今日聽說一個消息。”
——“誰說的?顧相公每到休沐之日,就去鋪子裡幫忙,可半點沒覺得丟臉,還給我找過錢咧~”這食客得意得很,還特意把小秀才公找的錢在家裡供起來,就盼著孩子未來也能沾沾文曲星的光。
——“你個黑心肝、沒□□的玩意,人顧相公不知多孝順,多心疼她娘,才不會這樣想,瞎傳個啥?不長腦子。”這是個彪悍的大娘,家裡操持鐵匠鋪,性子潑辣,至今沒個孩子。
她不知多稀罕顧璋,天天回去跟鄰居聊若有個這樣的孩子,她做夢都要笑醒,哪裡容得了有人詆毀顧璋母子?
顧璋每旬休沐都去鋪子裡幫忙,大大方方的站在前面幫忙,在食客中發食簽,幫著收錢找錢,速度又快,還妙語連篇。
早早就在食客中有了名氣,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
原本再符合眼下普遍觀點的傳言,也免不了受到衝擊人固有印象的反噬。
無往不利的法子,才邁出小小的一步,就被廣大食客的力量給反震了回來。
遇到那些嘴皮子厲害的,不僅沒討到好,反而還被罵得狗血噴頭。
一場無聲硝煙,就這樣消弭於無形。
藏在流言背後,隔著一層虛無,一層層不知傳過多少遍,也就是這群人敢做的唯一手段了。
聽過顧璋的名號,畢竟顧家可是有官階在身的!
什麼往鋪子裡下毒、扔老鼠、派人去買假裝吃出了頭發蟑螂這樣必定會有人證物證的手段。
但凡打聽過顧璋名聲的人,是萬萬不敢用的。
隻能憋屈地咽下這口氣,隻當這麼一大通折騰的錢打了水漂,眼睜睜的看著顧家的鋪子越來越紅火,連來他們這兒的食客,都時不時提兩句。
顧璋默默關注著這一切。
他從家帶來一整包雜嚼,遞到黎川的座位上:“多謝黎兄提醒,這是謝禮。”
儘管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一遭,但沒有黎川的提醒,也不會如此精準的打在敵人的七寸要害之處。
讓這場滿懷惡意的風波,連一點波瀾都沒掀起來。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黎川皺眉道:“我提醒璋弟並非為此。”
熟絡起來後,尤其是有了互相講學的習慣後,顧賢弟這個稍顯疏遠的稱呼,就變成了更為親近的璋弟。
顧璋才不慣著他這個臭毛病,毫不客氣的坐下來,在他書案下的書箱中,找到最下面放雜物的那一層,找了個空當,放了進去。
顧璋道:“這是給你母親的,又不是給你的,你可不能代替她拒絕。”
是黎川的母親在做活的時候,早早聽到了有人在傳這個消息,特地告知黎川,讓他來學堂給同窗帶個話。
“行了,又擺這張嚴肅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給你幾百兩,讓你做了什麼違背良心的事。”顧璋玩笑道。
黎川無奈,“璋弟說笑了。”
“不過一句提醒罷了,哪裡值得這般?”那一包若是賣的話,怕是能掙不少錢,他家怕是要掙好幾天,實在是破費了。
他新結的良友,什麼都好,心胸廣闊,又聰慧過人,甚至也不似他隻會死讀書,似乎有數不清的奇妙點子來掙錢。
就是這性子有些……不拘一格,手頭又太鬆了些。
“你就說吧,你娘愛吃,我答謝她的謝禮,你因為那些狗屁道理不收,為了自己面子讓娘吃苦,是不是不孝?”
黎川竟無言以對。
最終黎川還是說不過顧璋這個嘴皮子溜,還能理直氣壯地擺一套套歪理的。
學院裡交到了同窗好友,秋娘的鋪子也走入正軌,顧家人就這麼在府城順利地紮根下來。
日子一日日的過。
隻是時不時會擔心在外奔波的顧大根和顧老爺子。
天氣漸漸冷下來。
就在鵝毛大雪飄下來的那天,顧家院子的門被哐哐敲響。
敲得很重,帶著點激動的力道。
問心學院已經放了假,顧璋得了信,知道他爹和爺爺這兩日就會回來,也沒去燕老那兒,而是留在家裡溫書習字。
聽到敲門聲,他推開門,瞧見門口的馬車,高興喊:“爹!”
聽到他這道聲音,在灶房裡,收拾鋪子裡的工具的秋娘和王氏都跑出來。
看到曬得黝黑,臉上身上都帶著奔波的灰土,卻依舊咧著個嘴傻笑的顧大根,秋娘眼眶都有些發紅。
顧老爺子也從馬車上下來,去牽老妻的手,小心的給王氏抹掉下來淚水,背身避開孩子,小聲哄道:“是不是為了我,又給菩薩許了好多座金身?”
王氏原本那點思念的情緒直接被衝散,破涕為笑,用力往顧老爺子肩上用力捶了一下。
顧璋去跟那些護送他爹回來的人說了兩句,讓他們放心離開,才回過頭,就被顧大根結實有力的臂膀直接抱了起來。
“小石頭,有沒有想爹?”顧大根笑得透出一股傻氣。
在被捂白的顧家人襯托下,顯得更黑更傻,他還用幾日未刮的胡須,湊上來刺兒子的臉:“肯定想爹了對吧?”
顧璋:“……”
“我都這麼大了,爹你怎麼還一見面就抱人?”不覺得奇怪嗎?
顧大根嘿嘿笑道:“隻要爹還抱得動,你就沒長大。”
為了烤火取暖,家裡的灶一直是熱的,這會兒燒水也快。
滾燙的熱水兌好了涼水,熱乎乎的洗了個澡,再躺到家裡的床上,頓時覺得渾身都舒坦起來。
顧璋道:“今日咱們吃鍋子吧?暖和。”
“聽小石頭的。”王氏笑道,“再出一爐雜嚼,也給他爺倆嘗嘗咱家生意的滋味。”
屋子外已經飄起了雪,地面上也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寒風蕭蕭,屋子裡卻冒著騰騰熱氣。
圓形的銅鍋中間放著炭、裡面的水煮得咕嚕咕嚕的冒著泡泡。
水中放著不知名的菌、聞起來格外鮮美,表面淺淺漂浮著一層羊油。
顧璋總大手大腳地從外面買各種好東西回來,次數多了,顧家人對那些沒見過的吃食,也都習以為常。
要是見到什麼沒見過的吃食,都覺得是顧璋又從哪裡買的。
若是自己買不到,那多半是小石頭在學院裡的朋友從各處帶來的,或者知府、提督學政那樣的大官送的,或是從燕老府裡帶回來的,他們普通人知都不知道那些吃食,去哪裡買?
故而,顧璋在家裡也放開了些,偶爾會少拿點係統裡兌換的好吃的,放進自家鍋裡,灶裡。
“這湯可真鮮,秋娘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顧大根吃下一大片切得薄薄的羊肉。
在外頭奔波,總沒有家裡來的舒坦。
顧大根和顧老爺子,都大口吃著鍋子裡的肉片、青菜、豆腐……
吃得那叫一個香,連帶著顧璋他們三人的胃口都變好了不少,比往日都吃得多些。
冬日裡熱騰騰的鍋子,最能撫慰人的身心。
吃了鍋子,嘗過了噴香撲鼻的炙肉,一兩碗紮實的白米飯下肚,幸福的滿足感在溫暖的屋子裡飄蕩,與外面飄雪的涼意仿佛兩個世界。
等都吃的差不多了,一家人的速度都慢下來。
圍著鍋子,邊聊天,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
顧璋又從爐子裡摸出幾個烤得軟乎乎的板栗:“烤好了,試試我烤得怎麼樣?”
板栗被烤得香甜軟糯,輕輕一咬,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伴隨著暖人綿密的口感,就在嘴裡綻開來,暖到心裡。
“好吃!”
“好軟好甜,竟還有這麼好吃的零嘴。”
“感覺啥好吃的,都逃不過咱家小石頭的尋摸。”
“還是家裡舒坦!”
顧大根從兜裡摸出一錠不小的銀子,獻寶道:“你們瞧,這是什麼?”
面對秋娘詢問的目光,顧大根笑著解釋道:“這是咱家這幾個月的俸祿!”
“咱乾活可都是有錢的!”
顧大根獻寶似的把銀錠送到秋娘面前:“你瞧大不大?”
秋娘笑道:“傻樣。”
他們一家人熄了銅鍋中間的火,全都走到燒著火,溫暖的屋子裡。
屋子裡乾乾淨淨的,被褥也都換上了新的,剛剛洗過澡,換了乾淨衣服的顧大根和顧老爺子,都有種被家裡惦記著的感覺,心都暖暖的。
他們一家人圍在一起,秋娘從隱秘處拿出了一個帶鎖的木盒子。
顧璋瞅了一眼獻寶的爹,湊過去小聲道:“娘掙得可多了。”
顧大根撓撓頭:“吃食能掙很多嗎?”
分明走之前,秋娘還有些擔心,他還跟秋娘拍胸脯保證,說萬一不掙錢,還有他在,即使去碼頭賣力氣,也不會讓家裡坐吃山空的。
木匣子上的鎖被打開,裡面是細碎的白花花的銀兩。
往前幾十年,手裡幾乎隻有銅板,很少見到銀子,即使每季度有金家玩具鋪子的的分成,也多是銀票。
這樣直接看到一匣子碎銀子,衝擊實在有些大。
顧大根和顧老爺子都被眼前的一匣子碎銀驚得說不出話來,呆呆的坐在那裡瞪圓了眼睛。
“這,這麼多?”
“這是咱家生意掙的?!”
顧璋坐在爐子邊,又給自己剝了一個板栗:“那當然,咱家鋪子生意可好了。”
王氏也笑道:“秋娘多能乾,多厲害,你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秋娘算道:“咱家鋪子每日賣兩爐雜嚼,一爐十多斤,兩爐能有三十斤。豬肉和羊肉定得多,會比零著買便宜些,一斤算30文,出爐之後能餘個六兩左右,便算50文的成本,再加上柏枝、香料,有60文。”
“再算上鋪面和一些雜七雜八的,大約70文不到的成本,羊肉利潤高些,雜嚼利潤低但賣得多,均的算下來,一斤能掙20文,一日就是600文,一個月就是十多兩。”
顧璋知道秋娘目前隻能算到這兒了,還是日日勤學才有的水平,他補充道:“一月就是18000文,也就是十八兩。”
顧大根:!!!
顧老爺子:???
顧老爺子聽著就覺得暈乎,最後更被總數給砸暈了,這可是家裡自己手上的,穩當的營生。
顧大根也暈乎,覺得娘子看起來都更精神,更漂亮了,他下意識誇道:“還是秋娘厲害!”
當初能把他喂壯實,讓一家人的日子變好,現在來了府城,更厲害了!
他美滋滋地將手裡的銀錠放進木匣子:“我也添一點,這樣咱家的家當就更多了。”
秋娘嘴上不說,可從精氣神就能看出,她整個人都冒著向上的勁兒,眼睛也是亮的,顯然也是歡喜現在的。
顧璋也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那我也來放點,給湊個整。”
顧家人看著木匣子,都還有些恍然,“咱家竟然有這麼多銀子了。”
“可真好。”
“咱們這次回村,再買些地吧?”
王氏倒是罕見的提議道:“要不咱們在府城買點屋子吧?我瞧每日來買雜嚼的焦老爺子,日日收租,每天都樂嗬嗬的,長得也白胖。”
她從小就想把小石頭養成那樣白白胖胖的模樣。
一家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都積極的想讓家裡過上更好的日子。
顧璋覺得心都暖暖的,上輩子被拋棄在雪地,又一人禹禹獨行,仿佛時刻被浸泡在涼水裡的心,都被暖呼呼的熱氣小心的捧出來,護在手心裡。
又過了兩日。
確定好要回鄉過年的顧家人,將院子打掃乾淨,又聯係了一家商隊,這才出發。
回鄉的路上,每個人都是高興的。
顧老爺子和顧大根在自己身上比劃著官服。
顧老爺子甚至都想好了,要怎麼穿,要走村裡的那條路,要什麼時辰去走,好讓他的老夥計們都瞧瞧。
秋娘和王氏,也帶上了誥命服,還有配套的全部首飾。
顧璋在這方面沒太大的執念。
但顧家人從前在村裡,長達幾十年的時間,都是村裡不被瞧得起的人家。
家裡田少又窮苦、還沒壯勞力、娶不起媳婦、吃不上飽飯、好不容易娶上了媳婦,又生了個病懨懨的孩子,總有絕戶,沒人養老送終的說法環繞在耳畔。
衣錦還鄉的榮耀和快樂,是旁人難以想象的。
顧璋也有些想念村裡,想念眼瞧著一磚一瓦蓋起來的家,想念入學讀書時的夥伴虎頭。
才回到村裡,下了馬車,就感覺一陣清新帶著涼意的空氣撲面而來,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顧璋難得沒任何事,就在家裡放鬆地休養了整個春節,隻是偶爾去看看已經種下的小麥。
顧家人回到村裡,簡直如魚得水,笑容仿佛焊在臉上,一個年都沒有褪下去過。
過了年。
直到過了十五,學院要開學了,他們才啟程,返回府城。
顧大根渾身力氣打掃院落,掃清房頂的積雪,還笑著說:“走之前,我把家裡能做的活都做了,免得秋娘你累著。”
轉眼就是春日。
在家裡被喂得胖了點,也被捂白了些的顧大根和顧老爺子又出發了。
秋娘也想著要把鋪子開起來,再不開起來,怕是食客都要找到家裡來了。
顧璋也去問心學堂報到,準備起今年升丙組的大考。
夫子正在台上說:“一月後舉行每年一次的定級大考,若合格,則升入丙組,學習更深的內容,若不合格,則繼續留在丁組,務必……”
說白了,就像是重要無比的期末考,沒考過就留級,再學一年。
夫子的話,倒是讓春節玩得丟了心的學子心都提起來。
這時,門外卻突然傳來焦急的聲音。
“夫子,打擾了!”是學院內的書童,他站在門口,面色緊張急切地望向教舍內,說道,“學院大門口,突然有一批百姓長跪不起,說要找顧相公。”
顧璋:?
春日裡,問心學堂上山的石階格外漂亮,與秋日鋪滿銀杏葉的金燦燦的黃色不同,一路上都綻開著春日五顏六色的花朵,爭奇鬥豔,花香四溢,讓人心情大好。
可如今漂亮的山路上,一排排跪在冰涼堅硬石階上的百姓,衣衫襤褸,臟亂破舊,看著和難民無異,花兒越漂亮燦爛,越顯得他們絕望無助,連眼裡的紅血絲都沒一旁的花兒亮,格格不入,宛若塵埃。
書童在路上向顧璋道:
“我聽了幾句,也不確定到底怎麼回事。”
“不知是哪個縣的百姓,聽說是瞧見隔壁村麥子長得好,就要來了法子,不懼嚴寒熱火朝天地乾了起來,結果一開春,幾個村的麥子眼瞧著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