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乎乎的富貴老爺姓焦。
在府城有好幾處祖上留下來的鋪面, 如今就靠著收租過逍遙日子。
每日不是去踏青、就是去大街小巷尋摸好吃的,再要不就去聽個曲兒,看個戲, 乘船到附近好生玩一玩。
他腦子還算清醒, 對現在的生活滿意極了,不碰賭、色那些坑錢的玩意, 也不碰那些富貴人家才享受得起的東西。
日子過得悠閒自在, 好不得意!~
他自認吃遍寧都,寧都府下的縣城,近得他也基本走了個遍,沒曾想, 竟然會有一日,被燙到都舍不得張嘴。
“呼!呼!”他小口往嘴裡吸氣。
涼風進入嘴裡, 裹挾著濃鬱的肉香和調料香氣,在嘴裡打了個轉, 都舍不得吐出去。
鼻下仿佛都環繞著這股讓人為之著迷, 忍不住大快朵頤的焦脆油脂混著奇異香氣的味道。
“既然燙嘴,你就先晾一會兒,先給我們說說什麼味道?”
“就是,說說!”
“有沒有聞起來那麼香,那麼勾人?”
快三十文了,卻隻能買三兩肉, 價格著實有些貴。要是買來不好吃, 想想都覺得肉疼。
焦老爺哪裡有時間回答?
他囫圇吞下第一塊,就迫不及待地用竹簽去插第二塊。
胖乎乎的身軀背對著人群,還把他們往後面擠了擠,整個人站在鋪口, 像是生怕這些人來和他搶似的,“兩種肉,一樣給我來一斤。”
他這般豪爽,倒是讓圍觀的食客都驚了。
他們實在是被香到了,那股味道,簡直無孔不入的往腦子裡鑽,叫囂“好香、好香、要不嘗一點吧?”
有些接受不了價格的,看著這鋪子才開業,頓時起哄。
“老板娘,你怕是不清楚咱們府城雜嚼的價錢,咱們府城雜嚼才賣五六十文錢一斤。”
“是啊,一斤豬肉也才35文,這個價格也太黑心了吧?”
有人起了頭,原本還在觀望的人,也都大起膽子,混在人群中一起起哄起來。
“你便宜些,咱們這些人,就直接給你這一爐包圓了,要不肯定賣不出去。”
“做生意就是要靈活點,女人就是婆婆媽媽的,你家男人呢?讓他出來。”
太多人了。
這條街本就熱鬨,是府城靠近南碼頭這個方向最繁華的一條街。
如今被香味吸引過來,原本密集的人群,更顯得烏泱泱一片。
你一句,我一句,單看誰都還好,但許多人一起,顯得氣勢洶洶,簡直像是要踏破門檻衝進來一樣。
王氏都被嚇得白了臉,緊緊握住秋娘的手。
秋娘也不遑多讓,她緊緊抿著嘴唇,咬著牙關。
她也有些無措,但打小的經驗告訴她,這時候不能退,若這次她退縮了,日後就會步步退。
隻有讓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日後才能直起身板來,才能守住這門營生。
她道:“這價格已經是極為公道了,炙烤過後本就隻能餘六七兩,我家選用的還是上好的部位,家傳的秘製香料也價格昂貴,可不能和旁的鋪子比價格。”
她邊說,在菜板下的手都捏緊,面上看不出,心中還是緊張的。
秋娘向來信奉以誠待人,當初她能在縣城裡接到手工活,靠的就是更精心做的手工,從不耽誤的誠懇。
她想,隻要她踏踏實實把味道做好,貴些也是無妨的。
確實也有些人動搖了,交頭接耳。
“這麼香的香料,會不會真的很貴?”
“確實烤過的肉,一斤就隻能剩下六七兩,彆的雜嚼鋪子也是比生肉貴差不多兩倍。”
顧璋站在後面,從鋪子裡望著外面街道上的情況。
突然感覺腿上被一堅硬的東西戳了戳。
他回頭一看,是薑武掛在腰間刀的刀鞘,薑武國字臉嚴肅,眼神都透著一股“你小子怎麼還在這裡站著看”的看不慣。
顧璋:“……”
尊師重道這個坎過去了,孝悌又來了,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師父是怎麼習慣薑武叔這種恪守教條的性子的?
顧璋剛想說,他在學堂念書,每旬一休,不能天天到鋪子裡來,這點小狀況,秋娘自己能撐起來。
恰好這時,外面傳來一道凶惡的聲音,“那你倒是說說用了什麼貴的香料?一百文一斤,黑心肝的臭婆娘。”
顧璋臉色一沉,轉身就朝著鋪面門口走去。
“信不信我給你把鋪子掀了?”
“你要掀誰的鋪子?”顧璋握住秋娘藏在桌案下的手,冷眼盯著門外鬨事的壯漢。
壯漢是街上有名的小混混,幫賭坊收債,當打手的事都乾過,從沒怕過誰。
他就好一口酒肉,平日裡仗著一身力氣,到處吃吃喝喝,今日本想如法炮製。
卻被看得有些渾身發毛,連後脖頸都冒出冷汗來。
顧璋見此,轉頭對秋娘溫聲道:“娘你去取肉切開,再放在爐子裡,怕是要焦了,這位老爺也等久了。”
秋娘想到爐子裡的肉,頓時忘了緊張,趕緊用長鉤去取。
胖乎乎的焦老爺子也不願惹事,但又舍不得剛剛吃到嘴裡的肉,就在鋪子門口等著。
如今見自己的肉有了著落,又咽了下口水。
顧璋冷眼瞧那壯漢:“若真有膽量,你就掀了這鋪子試試,傷及有功名者,有辱罵或侮辱之舉,我都可去衙門控告你,按宣朝律法,最輕都是三十大板。”
“功名?”那壯漢愣住,他不過按照往日,到賣酒肉的鋪子打打牙祭罷了。
被拉到衙門裡打板子,那是會死人的!他嚇得一哆嗦。
顧璋朝著外面問:“剛剛誰罵人的?”
沉冷的黑眸掃過前方人群,對上幾人,明顯眼神閃躲,不敢與他對視。
“價錢標在這了,明價標碼,若覺得貴,不買便是。”
被看得幾人心虛。
“這麼貴,誰會買?”
“肯定賣不出去。”
這會兒官府對百姓的震懾還是很大的,不管乾什麼有理沒理,都不願意進衙門。
攪事的幾人抹不開面子的撂下幾句狠話,便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再不走,他們還真怕被告去官府!
他們哪裡說得過嘴皮子利落的讀書人?到時候挨板子受罪的可是自己。
秋娘這會兒,已經麻利地把所有的肉都從爐子裡取了出來。
一直聞著香氣,被香迷糊的眾人,乍一看到這麼多,小山一樣的肉條,金黃焦脆的表皮上,還能隱隱看見“滋滋”迸濺的小油花。
“咕咕——”
“咕—”
“咕嚕咕嚕~”
肚子咕咕叫的聲音,連成一片。
秋娘問焦老爺子道:“要切成肉片、還是肉塊?”
焦老爺子連忙道:“肉塊!肉片吃著太不過癮了。”
秋娘把肉切好,顧璋遞過去一個方形油紙。
秋娘手上利落地一卷、一折、兩打用手收攏,一個方圓形的油紙包就封好,係上繩子,熱情笑道:“您拿好。”
胖乎乎的焦老爺子,一個人帶走兩條肉,樂顛顛地往外走,打算找老夥計好好喝一杯。
觀望的食客都忍不住道:
“應該是好吃的吧?”
“要是不好吃,他怎會嘗了又買兩大包?兩百文啊,我親眼看著他遞進去了。”
在人群裡,還站著顧家隔壁的馬嬸子,還有特意帶著給她漿洗衣服的婦人來的秀雲奶。
顧家住的街巷,距離這兒也不遠,不少鄰居聽到動靜,都來了。
這些日子可把他們給饞死了,尤其是吃過但是沒吃好的,都念著盼著,打算等開張了,買點來撫慰一下肚內鬨騰的饞蟲。
要不然,連做夢都全是這個香味,實在是太難忍了!
像是馬嬸子家,聽到今早顧家傳來的動靜,馬掌櫃出門前,就特意叮囑道:“等會兒你去瞧瞧,如果真的開張了,咱也買點回來吃,貴點也沒事。”
馬嬸子握著手裡的錢,上前笑道:“秋娘給我也來一份雜嚼,最近日日聞到你做的,可真是夢裡都惦記。”
“我也要!那日孩子帶回來,吃得就剩下兩片了,我嘗了一口,饞到今天!”
連和他們同住一條巷子的人都被饞得來買,府城比他們有錢的人可不少,秋娘頓時眉眼鬆懈,笑著問道:“喜歡就好,要焦一點的還是嫩一點的?”
大多都是買來嘗嘗,買的是27文對半小份的。
秋娘將竹筒裝得很滿,看起來滿滿當當的,像是要溢出來。
這是附近盛產的粗竹,長得快,比油紙都劃算,金黃色的外殼包裹著褐色的肉塊,盛在綠色的粗竹節中,顯得格外好看。
更彆說還有極為誘人的香氣。
很快就勾得不少人把持不住,紛紛上前來買。
“給我來一份。”
“我要一斤烤羊肉,一份雜嚼。”
……
“二十七文、一百二十七文、五十四文……”顧璋在旁邊幫忙收錢。
人一個接一個來,和秋娘觀察過的雜嚼鋪子偶爾來幾個人不一樣,她連收錢的時間都沒有。
秋娘心裡暗暗慶幸,幸好選了今日開張,小石頭休沐,她得想個法子才好。
一爐不過十條肉,即使每個人買的少,但也很快就賣完了。
還有些猶豫的路人都呆住了,怎麼大家都這麼有錢?
27文說掏就掏?
還在愣著,就有不少人循著味兒來了。
“好像就是這兒!”
“越來越濃鬱了,和那個竹筒裡的肉一個香味。”
“對對對,就是這兒!”
“我也要一個竹筒,27文是吧?”
“我要一斤,帶回家吃,用油紙包,帶回家下酒,老板娘給我那種焦香一點的,我吃雜嚼喜歡焦脆些的。”
秋娘道:“下一爐還沒好,要等會兒。”
眼瞧著鋪子前的人變多,先來的人急了:“那你先收著,我就買爐子裡的。”
聞著香來的人越來越多,竟還有剛剛買了雜嚼的,沒吃過癮。
捧著粗竹筒,轉頭又來買!
“麻煩,給我留一條五花,太香太帶勁了,我都沒吃過癮,這是錢,你一定給我留著啊!”
秋娘都有些應接不暇。
王氏也都被門外的熱情勁兒給嚇到了,府城有錢人竟然這般多?
但怎麼都跟餓了許久似的?
兩人實在應付不過來,腦子都亂成一團。
顧璋幫忙收了錢,又從爐子裡抽了根燒黑的柏枝,在竹筒底端,開始寫編號。
收一份錢,就給一個空竹筒:“等會拿這個來就行。”
拿了憑證的食客,頓時安心了,甚至還有興趣站在那兒閒聊,邊聊邊期待爐子裡剩餘自己的那份。
顧璋道:“娘,等會可以去定製一套酒樓傳菜用的那種竹片,等炙烤的時候,可以先收了錢,發竹片就好,也免了手忙腳亂。”
秋娘和王氏都沒想到,這個價格的雜嚼,都能賣得這麼好,頭一次面對這一遭,都有些手忙腳亂。
“行,等會這一爐賣完,我就去定。”秋娘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門口又來了聞香而來的人:“我要一份雜嚼,用竹筒裝的那種。”
顧璋發竹筒時,心裡有成算,他道:“不好意思,今日已經買完了。”
後面趕來的人頓時如遭雷擊,“賣完了?”
“這爐子裡不是還有嗎?”
秋娘都被食客的表情逗笑:“實在抱歉,這一爐已經定出去了。”她指了指那邊手握竹筒的一群人。
先來的人頓時滿足起來,有股微微的興奮,爐子裡有他們的!
“那就再做一爐,我可以等的!”
秋娘抱歉道:“每日隻賣兩爐,多了實在做不過來。”
其實不是做不過來,秋娘比誰都在乎兒子,早早就打聽好了,不想賣得多了入了商籍。
而且早上在家醃製,不會打擾小石頭念書,中午出來賣兩爐,然後收拾好鋪子回家正好下午申時,方便做晚膳,小石頭從學院回來,總要有口熱飯吃。
秋娘對顧璋道:“這沒事了,你去瞧瞧你師父,不好怠慢了人家。”
顧璋瞧著外面也沒什麼事,便也點頭,他小聲對秋娘說:“我剛剛留了一小條五花肉,娘你彆賣給彆人了。”
顧璋走到後面。
燕老旁邊的一小碟肉都吃完了,他湊過去,明知故問:“師父,味道不錯吧?”
燕老笑道:“異香撲鼻,其味無窮。”
“我就說吧,這種剛剛出爐的最好吃了。”顧璋又抬頭對站著守在一邊的薑武笑道:“薑武叔忙了一上午,也餓了吧?”
薑武黑臉。
誰在這股濃鬱的肉香裡不餓?
顧璋手摩挲下巴:“薑武叔不愛這一口,要不我去隔壁給你端一碗陽春面?隔壁的陽春面也是開了好多年的老字號了,味道不錯的。”
薑武:“……”
臭小子肯定是故意的,有大肉在眼前,還被饞了這麼久,誰想吃清湯寡水的陽春面?
他握著刀的手緊了緊,克製住自己有些發癢的手,臉更黑了。
***
與此同時。
兩撥人都在尋找顧璋。
一撥是問心學院的學子,休沐這日,餘慶年組了個局,賞花品茶,吟詩作對。
偏偏正在飯點,有人提起顧璋今日休沐沒來。
“好像是因為家中開業,說是要回去幫忙。”
餘慶年手中的扇子突然停止搖動,“開業?”
一桌吟詩作對的學子,不少都想起那日食堂聞到的香氣。
連午膳都用不下去了,“可有人知道顧璋家的鋪子開在何處?”
第二個,就是蕭學政了。
試驗田的選擇出了些問題,他本想去學院找人,被隨從告知今日休沐。
又乘坐馬車去燕府找人,沒曾想,也撲了個空,不僅徒弟沒找到,連燕老都不在府裡。
他又找到顧璋家裡,再次撲了個空,這才被鄰居告知鋪子的位置。
忙忙碌碌一早上,連飯都沒來得及吃。
蕭學政隻覺得肚內空空,有些饑餓難忍。
上次他這麼難受,還是在監考時,頂著炎炎烈日,去考棚裡查看情況。
又是顧璋。
“老爺,要不先去吃點東西?”
蕭學政歎息道:“算了,先去找他,要不等會吃完,他怕是又要跑了。”
兩撥人馬走到熱鬨的晴空巷,從兩頭進入,都不約而同好奇道:
“今日晴空巷人怎麼這麼多?”
再往裡面走點,就看到一群人,喜笑顏開的捧著竹筒,或提著油紙包往街外走。
人群走近的那一刻,撲鼻的奇香迎面而來,小半個巷子都彌漫著這股鮮濃的肉香。
蕭學政眼前一亮:“這是那日聞到的香氣!”
再聞一口,隻覺得催生了肚內饑餓,還催生了翻騰的饞蟲,感覺周圍路人手裡的肉看起來都更香了。
他快步朝著前方趕去。
等兩撥人彙聚到顧璋家鋪子門口。
“什麼?買完了!”
蕭學政和學院裡的學子都愣住,怎麼會這麼快就買完了?
這香氣分明還濃著!
旁邊鋪子的老板羨慕得牙齒都要酸掉了,“當然是賣完了,人家都開始收拾了,騙你們有什麼好處不成?”
餘慶年不死心。
他那日才吃了一口!
一口!
那味道至今都好像還在他嘴裡回味。
他走到前面,就看到許多人也忙不迭地問:
“明日還是這個時間嗎?”
“我先定明日的行不?我現在就給錢,你給我留著。”
“怎麼就沒有了,分明還早!”
秋娘連今日這樣的架勢都還沒整明白,明日沒了顧璋,哪裡還敢收預定的?
又不愁賣,當然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她道:“實在是不好意思,人多腦子怕是記不住,到時候萬一弄錯,耽誤大夥吃飯的興致就不好了,若是想吃,明日趕早來就好。”
剛想要預訂的餘慶年:“……”
他頓住要上前預定的腳步,開始認真想,是讓小廝明日早早過來排隊,還是找顧賢弟走個後門?
***
鋪子裡。
見顧璋真從隔壁端了一碗陽春面回來,薑武感覺肚子裡的饞蟲都開始叫囂起來。
身體似乎都在渴望空氣中沒散去的肉香,口腔中都分泌更多的口水。
薑武嚴肅著臉,不露分毫,隻是喉結悄悄滑動了一下。
顧璋端著陽春面,往薑武和燕老的方向走。
薑武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臭小子了,竟然真隻給他一碗面。
把他們請到鋪子裡,難道不應該是為了剛剛出爐的雜嚼嗎?
顧璋見薑武繃著臉不說話,最終還是忍不住笑起來。
他端著面拐了個彎,走到爐子旁邊,取下一塊漂亮的金褐色五花肉,用刀切成均勻的厚片,在面上厚厚的碼了一層。
上方的五花肉不沾湯汁,依舊保持著焦香酥脆的口感。
下方的則浸潤到了鮮美的面湯中,吸飽了面食的香氣,肉則是帶著點焦脆多汁的口感,吃起來彆有一番滋味。
習武之人胃口大,每餐都要吃主食、吃肉,這才會有滿足感,顧璋當然不會讓人來幫了忙,還餓肚子。
顧璋說:“這一碗不錯吧?”
薑武瞪了他一眼,還是端起碗,夾了一片烤得外酥裡嫩,表面不知撒了什麼香料的五花肉,吃到了嘴裡。
即使不重口腹之欲,這種肉香混合著面食帶來的香氣和滿足感,也讓人覺得一口口停不下來。
等蕭學政穿過人群,成功進入鋪子裡時。
薑武吃下了最後一片肉。
蕭學政:“……”
他終於不是隻聞著味了!
見到了肉!但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彆人的嘴裡。
燕老本笑著瞧兩人交鋒,見到蕭學政來,問道:“蕭學政特意前來,所為何事?”
當然是為吃這一口讓他魂牽夢縈的炙肉!
“咳咳。”蕭學政察覺到自己心裡的想法,尷尬地輕咳嗽兩聲,然後道,“關於試驗田有些事找顧璋。”
秋娘放這個大人進來,就一直注意著這邊的情況。
聞言,對顧璋道:“小石頭你自個兒去忙,這裡我們忙得過來。”
顧璋對秋娘道:“那食簽需要我幫忙嗎?”
秋娘揮手趕他:“這點事娘還是能做的。”
秋娘想到今日的情況,覺得渾身都是乾勁兒。
再想到今日收到的銀錢,便覺得什麼困難都不是事兒!
顧璋一行人便上了蕭學政的馬車。
馬車朝著晴空巷外行駛的時候,蕭學政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還飄著淡淡香氣的雜嚼鋪子。
燕府。
蕭學政道:“試驗田的事,我本想在府城附近找村子,可收集了一圈,”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開口,“府城周圍可能沒有合適的村子。”
顧璋:“不敢擔風險很正常。”
畢竟田裡的收成,可能是一家數口人,未來整整一年的口糧。
蕭學政倒是沒想到,他本以為少年年輕氣盛,自己提出了想法,還做出了一定的成績,若旁人不信,肯定要羞惱,真是痛罵人有眼無珠。
尤其是上次了解過神仙水的始末,他都認為顧璋是那種典型的年少氣盛的秉性。
他笑得輕鬆了些:“其實我這裡還是有幾個村子願意的,你看看哪個合適?”
他取出幾封公函。
一共五封,顧璋一一打開。
全是來自家鄉,他們縣城周圍的村子。
看來他還是在家鄉的名望更高。
蕭學政道:“這五封裡,有兩個村子說,還是希望能保底有一石六鬥的收成。”
顧璋將這兩封放到一邊,哪有不承受風險,就想享受巨大利益的好事?
若真的減產了,豈不是要怪罪到他頭上?
顧璋又打開一封,他都氣笑出來,大豐村也好意思來?
不過大豐村和他們村就隔一條河,這幾年親眼見證了他們村收成一年比一年多,願意試試倒是不奇怪。
但他可不願意。
他從不是聖人,能好心到去幫捅過他一刀的人。
蕭學政見他關上,連忙道:“其實這個村也不錯,摁手印的人數是第二多的,而且距離你們村很近,想必環境你也更熟悉。”
燕老和薑武都想起是哪個村了。
燕老抬眸道:“還是讓顧璋自己選吧,畢竟他自己更了解情況。”
蕭學政察覺到燕老語氣中的提醒,雖不知為什麼,但也放下了大豐村的那份公函。
顧璋拿起下一封,是永河村的。
才剛剛打開,入眼就是代表村民同意的紅手印,蓋得密密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