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懷疑果然是對的。
顧璋仔細查看未來幾天天氣變化。
竟然真如此巧合, 前幾日都沒有明顯的變化,恰巧在縣試開考當天,氣溫驟降, 伴隨著4級風和陣雨。
天意弄人。
恐怕說的就是此情此景吧?
顧璋關上了係統, 烏黑的眸子中閃過幾分思考。
看來要多準備幾件衣服才好。
等到午時。
顧璋收好書,打算找個地方提醒一下虎頭。
卻不料旁邊的虎頭先開口:“小石頭, 你跟我出來一下。”
顧璋將書整理好,起身跟在虎頭身後往外走。
走到教舍外一偏僻無人的牆角。
顧璋道:“想說什麼?”
他正想私下提醒虎頭,沒想到就被帶來了牆角樹下,也算一種緣分。
虎頭小臉認真, 嚴肅道:“你這幾天要多準備幾件單衣。”
顧璋眉頭微微一挑。
虎頭壓低了聲音:“我娘去山裡捯飭藥材的時候, 發現山裡有一棵樹樹葉變紅了。”
顧璋聽到這話,就有了猜測。
擔心顧璋不信,虎頭仔細解釋道:“去年夏天不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落雨嗎?我娘去年發現那棵樹葉子變紅之後, 就下了一場雨。”
“家裡人看了天色, 都說恐怕這幾日要轉涼, 下雨。”
顧璋了然。
河村後山的那棵樹他也看過, 在山稍深一點的地方, 名為青岡櫟。
這種樹生長在海拔60-2600米的山坡或溝穀, 久不落雨的時候下雨, 雨前樹葉會變紅,雨過天晴之後,樹葉又會變成深綠色。
他還對這樹動過心思。畢竟這樹的種仁, 味道類似牛奶、豆類的味道, 鮮美可口,是他上輩子很喜歡的零嘴之一。
不過在燕府吃得好,又忙著準備科舉, 他也就臨時起意,很快就歇了這個心思。
虎頭抓住顧璋的手腕,有些緊張道:“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但是小石頭你可要往心裡去,你本來身體就不好,萬一吹了風淋了雨會感冒的。”
儘管顧璋身板早就結實多了,但是有前些年體弱多病,幾次都差點死掉的印象在,幾乎整個永河村的人,都還覺得他是要小心嗬護的瓷娃娃。
虎頭都被大人帶偏。
顧璋眼底閃過一絲暖意,他道:“我知道了,會多準備幾件單衣的。”
他看了眼虎頭身上的衣服,也挺單薄,提醒道:“你也彆仗著自己身體好,就穿少了。”
虎頭拍拍自己的胸脯,自信道:“我什麼體格啊?從小在山裡跑、水裡遊都沒生過病,你放心好了!”
顧璋一道冷颼颼的目光直直地射過去。
虎頭頓時感覺脖子後一涼,連忙賠笑道:“放心放心,我就是說說,我爹娘管著呢。”
“小石頭可你彆這樣看我!”虎頭下意識討饒,這是被坑了許多次後的下意識反應。
顧璋這才放心。
虎頭見他神色緩和,趕緊轉移話題道:“小石頭你說那棵樹是不是神樹?又不是秋天,竟然會變紅!”
“應該不是。”顧璋倒是知道一些,變色是因為這種樹葉片裡的葉綠素和花青素比值,會隨著天氣變化。
末世五十五年,喪屍占領了大片土地,許多設備科研基地都被攻破,衛星等許多科技都沒法正常使用,更彆說天氣預報了。
基地裡也養了幾棵青岡櫟、還有些其它植物來預測極端天氣。
想起這些,顧璋也難免有些傷感。
他死後,也不知基地最後怎麼樣了?
小呆瓜察覺到他情緒低落,探出頭來:“宿主你不會考前焦慮了吧?”
據說不少人都會這樣,然後突然考砸,小呆瓜擔心的撓撓地。
它用顧璋送的積分,換了一身特彆喜慶的裝扮,變成了一隻身穿大紅裙子的小布偶貓。
又給係統界面,換了一個金榜題名的紅金色主題背景。
“喵喵喵!”它鼓舞士氣:“宿主你彆怕,你都努力這麼久了,每次任務都完成得那麼好,肯定能行噠!”
“金榜題名!衝鴨!”小呆瓜氣勢十足,一副它要去參加科舉的自信模樣。
顧璋被逗笑。
心中突然湧起的那一絲愁緒和懷念被衝散。
時間一天天接近。
鄉野農家關心地裡的麥子,害怕影響了今年的收成,有經驗的老農倒是都陸續發現了點苗頭。
縣城中的許多人家,早就不種田很多年了,脫離靠天吃飯的日子久了,對天氣感知也沒那麼敏銳。
農人忙著在地裡忙活,科舉之家全心全意,精神緊繃地準備應付考試。
井水不犯河水的兩批人,消息流傳的屏障著實有些大。
平日裡賺錢的、關鍵的消息,總是鄉野農家相對閉塞,往往事後才得知。
這次倒是反了過來。
對虎頭來說,這可能是難得的機會。
考前一天。
顧璋到學堂報到,確認互結的五人無恙,又按照懷夫子提醒,抄了一份物品清單和注意事項。
懷夫子身有功名、兩個孩子也有功名在身,是不怕這次征兵的。
他看著這麼多選擇此次應考的學生,心中感慨,此次競爭恐怕尤為激烈。
他交代道:“縣試如何考查、流程這幾日我已與你們說過數次了,今日好生休息。答題時切莫慌張,字跡工整……”
懷夫子好生交代一番,這才讓他們回去休息。
顧璋從學堂出來時,正好碰上霍問青。
那日燕老到學堂授課,霍問青說的夢想被顧璋聽到,他這才知道霍家原來是做藥材生意的。
如今掛在主母嫁妝名下,這是如今宣朝三代洗白入仕的常用手段。
霍問青本就喜歡顧璋。
顧璋從金家要了一輛火爆的猛虎下山自行車,和霍家熟悉後,永河村那些藥材,就有了固定的出貨渠道。
顧璋上前道:“霍問青。”
霍問青剛剛上馬車,他轉過身來,蹲在車門口問:“顧璋,有事嗎?”
他顯然有些焦慮和緊張,整個人都不似往日看見顧璋時帶上燦爛笑容了。
顧璋記得他水平不錯,有希望考上的那種。
霍父親自來接,如今正站在馬車邊。
“霍伯伯,”顧璋拱手見禮,稍放低了聲音道:“村裡擅長農事的老人觀天象,覺得明日恐有寒風,小生特來提醒。”
霍父頓時臉色嚴肅起來,道謝後,趕緊回家了。
***
翌日。
天色還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就有許多人家都傳出動靜,燭火也燃了起來。
縣試從黎明開始,考一天,不給燭,當天寫完交卷。
但在黎明前,學子們都齊聚在考場大門前。
大多和夫子、與自己結保的五人一起。
顧璋提著考籃,裡面是考試的用具,有扁平輕巧的硯台、上好的墨、毛筆、飯盒……
衙役敲響鑼鼓,提醒送考的父母親人離開隊伍,考生開始進場。
即使是深夜,顧家人和村長一家都來了。
顧璋道:“要考一天的,等會找個地方吃飯休息,彆在門口傻等著。”
秋娘攏了攏他的衣服,關切道:“可千萬彆嫌熱脫了,也彆緊張。東西都帶齊了嗎?”
“帶齊了。”顧璋將考籃布揭開,呈現給秋娘看。
顧大根蹲下來小聲道:“聽夫子的話考就行了,爹娘也不懂,身體最重要,要是有什麼意外,就先出來。”
顧大根覺得單衣穿幾層也不保暖,小時候蒼白虛弱的臉,還是讓他心有餘悸。
“我知道的。”顧璋應道。
衙役走到這附近,顧家人也都被趕到考場大門遠處。
隱約間,顧璋還能聽到奶奶王氏拜菩薩的聲音,“菩薩保佑……”
顧璋眼角微彎,泄出幾分笑意。
薑武也抱臂站在不遠處樹下,倒是顯得沒那麼擔心。
畢竟燕老親口說過,顧璋如今水平,參加縣試綽綽有餘。
家屬都被隔開,隻剩下一個個拎著考籃的學子,開始一個個往裡走,檢查夾帶入場。
此時天色還暗,即使有燭火,也看不仔細。
一眼掃過來,根本看不出穿了幾層衣服,尤其是顧璋,身板結實,即使穿了幾層衣服,擋住了勁瘦緊實的身材,也隻是看起來和常人差不多的體形。
虎頭結實個子大,看起來也不過胖了些。
沒引起多少注意。
很快就輪到顧璋進入小房間搜身。
這時,全身的衣服才引起了懷疑,連搜查都更仔細了些。
“怎麼穿這麼多?”搜子抬頭質問。
顧璋解釋:“學生自幼體弱,幼時差點落水喪了命,畏寒了些。”
即使這樣,也還是搜了好幾遍,確定沒有夾帶抄寫,這才放他入場。
後面的人等了許久,也注意到這點。
顧璋入場後,見虎頭和霍問青在,走過去站在一起。
“沒事吧?”
虎頭正在束發:“連頭發都要拆散了,真的太嚴了。”
“沒事。”霍問青搖了搖頭,用手扯了扯領口,不知是內心燥熱還是穿衣多了熱。
他們五人都進來後,均由懷夫子認保。
那衙役高聲喊出顧璋等五人名字。
他們一一上前應答。
懷夫子朝考官一揖行禮。
而後開始朗聲開始唱保,他的聲音很大,大到足夠考院四周的人都能聽到,這是對作保人的要求。
“康德二十七年廩生懷承平,保顧璋、霍問青……五人,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均身家清白,非娼優皂吏之子孫[1]……”
懷夫子唱保時,也有衙役拿著報名冊,根據上面的描述,是否無須、膚色、身高等特征,一一比對。
若有問題,作保之人和互保的五人,都要受到牽連。
一道道嚴格的程序,在這個科技尚不發達的時代,努力保證科舉的公平性。
顧璋走完了所有流程,終於在黎明前,進入到了考院中。
顧璋環視一圈,考棚看起來都不大,整齊劃一地陳列在院中。
進入考棚後,顧璋從看了眼環境。
果然如懷夫子所說,每年隻用一次的地方,難免臟亂、多年沒翻新也顯得有些破敗。
即使有派人提前來打掃,也沒有那麼細致。
他拿起考籃上蓋住考籃的布,取了些水開始打掃起來,將答題的木板和坐的地方擦乾淨。
顧璋做完這些,天色才漸亮。
他坐下來,喝了一小口水,隻抿濕了嘴唇。
還未開考,四周隱隱有小聲的動靜。
“怎麼這麼臟?”
“書案都發腐了,能換一塊嗎?”
都是些年輕稚嫩的嗓音,倒是沒有中年人的聲音。
多半是早已習慣了。
“有水滴到我脖子裡了!”
顧璋聽到這道聲音,連忙凝神往頭頂看去。
現在滴下來的是清晨的露水,等會兒可就不一定了。
正好天色微亮,四周還暗。
如果考棚頂端有縫隙,會有光透進來。
“運氣也不總眷顧我。”顧璋搖頭,他頭頂這塊考棚木板,竟有四五處小指蓋般大小,參差不齊的破洞。
這幾年寧都少雨,許是縣試都沒遇到問題,就一直沒修繕,畢竟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
顧璋打開係統面板。
小呆瓜也正托腮發愁,愁得貓耳朵都打折了。
“宿主,這可怎麼辦啊,四處漏風也就算了,等會要是真的遇上陣雨,外面大雨裡面小雨,還正對著你的桌子下!”
小呆瓜急得團團轉,像是貓兒在追自己的尾巴。
顧璋還打算讓它幫忙找找的,這下歇了這個心思。
他借著燭火,努力辨認地上青苔、四周植物的痕跡。
最後選擇了周圍肉眼可見的幾種植物,在兌換界面中搜索起來。
他選了性價比比較高的帶土青苔,還有幾種密封性很好的植物。
小呆瓜愣愣的。
它用粉紅的爪墊撓撓頭,扒拉著小腦袋不下來。
它怎麼沒有想到呢?
顧璋這一年多攢下了幾千積分,根本不愁用,他兌換完之後,就看到小呆瓜雙爪抱頭的模樣。
“我家小呆瓜,是要開始長腦子了嗎?”顧璋心裡說。
小呆瓜:“哼!”
它兩隻小貓爪人性化的交叉抱在胸前,後腿立起來,整隻貓傲嬌道:“你要是不道歉,我是不會幫你投放的!”
它一臉“來求我呀~”的得意小模樣。
顧璋輕笑,寵著它道:“好呆瓜,求你了。”
小呆瓜頓時後腿立得更直了,它覺得自己膨脹到一米八!!!
“交給我!”
很快,顧璋購買的植物,都被分散投放到了那些不起眼的破洞空隙處,又各滴了幾滴高級生長液。
很快,夜色中,這些不起眼的小植物、小青苔,不知不覺填上了空隙,將破舊的考棚保護得密不透風。
原本有些微涼的考棚裡,沒了夜風往裡鑽,頓時暖和不少。
黎明時分,縣試開始。
衙役發答卷,同時敲著鑼高聲道:“縣試開考,保持肅靜,縣試開考,保持肅靜……”
一遍遍重複,走過一排排考棚。
原本還有些人聲的考場,頓時安靜下來。
顧璋拿到答卷、素紙兩張。
以楷書在糊名線內填寫籍貫、姓名等信息。若此處填到了外面,糊名時會直接照舞弊取消成績處理。
沒多久。
天亮了起來,衙役舉著考題板巡回展示,上面正寫著第一題的內容。
“德潤身。”
第一題考查四書的內容,接上下句,再根據此句做一篇文章。
顧璋早已熟背四書五經,一眼便知此句出自《大學》,考得是“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2]”
他構思了一番,便開始在素紙上寫起了草稿。
四周寂靜,隻有研磨、紙張翻動摩擦的聲音。
天色也慢慢大亮起來。
太陽越來越高,可奇怪的是,不少考生都覺得越寫越冷。
顧璋此前覺得有些熱,這會兒反而漸入佳境,洋洋灑灑一口氣寫完了第一題。
他看了眼天色,約莫早上十點。
他活動了一下脖子,還有略微僵硬的筋骨。
正好是公布第二題的時間,衙役帶著粘貼考題的木板來回。
不少考生都專注地看貼題板,這時一陣風呼嘯而來。
顧璋早就被薑武練出了反應速度,飛快地一把摁住被卷起的素紙和答卷。
幾乎同時,聽到前後左右傳來的驚呼聲。
“哪來的風?”
“我的答卷!”
還有遠處考棚傳來痛哭聲,想來是答卷出了不小的問題,這場縣試沒希望了。
大約五六個聲音來源,很快被衙役鎮壓。
也許大多還在素紙上寫草稿,即使有些損毀也無傷大雅,最後隻有兩處動靜鬨得有點久。
眾人都警惕起來,手摁著答卷和素紙,或者拿東西壓著。
但那陣邪乎的風像是開了個頭,沒一會兒,風便呼啦啦地刮起來,一道比一道冷。
明明剛剛還像是春日,不到一個時辰竟然冷得像是冬天,讓人想要穿上厚實的冬衣。
尤其是隻穿了幾層單衣的考生,簡直像是掉進了冰窟窿。
不少人吃起飯食來,想著吃過東西,身子會暖和點。
顧璋都感覺有些冷。
他也趕緊吃了兩口,原地活動了一下,讓身體稍微熱起來一點,就抓緊時間繼續寫。
他都不用看天氣預報了,單看這個天,就知道下午肯定要下雨。
下了雨,就更冷了。
顧璋穩住心神,穩紮穩打地繼續答題。
寫完前兩道題之後,又按照規定的韻腳,作了一首五言詩。
稍作修改,檢查無誤,他就開始在答卷上謄寫起來。
顧璋習武身體本就比常人熱些,手上還有一層薄薄的肌肉線條,即使有些冷,也落筆穩健。
他謄寫到一半時,考場中又傳來一陣騷動。
“怎麼突然下雨了?!”
“考棚怎麼會漏雨?我的答卷被洇濕了!”有考生驚慌失措地哭嚎,甚至試圖找衙役換一張新的。
此刻,縣試考場外,等候的考生家人也都焦急成一片。
他們身上有的裹著冬日的夾襖,有的披著披風,像是匆忙從家裡取來的。
不少人手裡還拿著厚實的衣服,焦急地看向院內。
“早不冷,晚不冷,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冷!”
“又刮風又下雨的,我兒那三件單薄的衣裳怎麼扛得住?”
衙役在考棚內緊急發了油紙遮雨。
顧璋等紙上墨跡乾了,又等了一會兒,雨停了之後,就將答卷交了上去。
他答得快,這會兒許多人都還沒答完,他就在門口等待,要湊夠五十人才能放行。
不過這塊倒是比考棚暖和多了,還能活動身體。
等了有小半個時辰,才陸續有人出來。
有零星幾個,發絲額角都還帶著點濕痕,但也不顯狼狽,面色坦然自若,顯然也如顧璋一樣胸有成竹。
他們看了顧璋一眼。
見他年紀小,還以為是提前放棄了,也沒在意,隻是都有些羨慕顧璋身上的衣服,忍不住談起了今日的天氣。
“方才真是凍死我了,若不是平日習字下足了功夫,今日提筆懸腕恐怕要發抖。”
“文兄發絲怎麼濕了?可是考棚漏雨?”
“無礙,隻打濕了點素紙。”
霍問青很快也出來,一出來就朝顧璋使了個感激不已的眼色。
集齊了五十人,便開了大門。
他們一出去,門口等待的人便呼啦啦地圍上來,面色焦急,不斷向內張望。
“我兒呢?”
“快,披件鬥篷,咱快回家洗個熱水澡。”
“考得怎麼樣?有沒有被影響,你夫子可說你穩中的!”
顧璋才從人群中走出來,就遇到霍父朝他走來。
他帶著霍問青,滿臉感激道:“真是多虧你提醒。無論問青此次是否考中,以後永河村的藥材,我們霍家都全收下,保證價格公道。”
聞言,圍上來的顧方正頓時滿臉笑容。
他倆笑著寒暄時,顧璋被迫喝了一碗薑味極濃的薑湯。
又等了兩撥,虎頭也出來。
***
這次縣試坎坷又充滿驚險。
參加的人又多,往年都沒有參考的價值,大部分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偏偏這時候,京城傳來消息——寧都府征調兵卒,前往邊關抗擊突厥,一戶一男丁。
消息比政令先一步到達,說得並不清楚,卻讓等待放榜的日子,顯得格外漫長起來。
不少人家籌劃起賣田賣地、開始四處奔走,找親戚借錢。
參加了科舉的人家,也都耐不住性子,焦躁無比地在家問考生:“考得怎麼樣?”“你倒是給我個準話!”
縣衙。
一群人正在評縣試答卷。
有老者看著答卷上的水漬和暈開的墨,猶豫道:“這種該如何評判?”
一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對征兵的皇令,都有些不忍心按照慣例將話說出口。
他們最後商議,“不如咱們先照常批?等最後交由吳縣令定奪?畢竟考棚漏雨,也非考生所願。”
“如此甚好。”
兩日後。
除去大片空白的,沒寫完的,汙損太過嚴重的,所有完整作答的答卷,都被評閱完畢。
吳縣令身著官袍,走進了這間屋子。
眾人連忙起身行禮。
“免禮。”
一老者作為評卷官代表站出來,拱手恭敬道:“縣試答卷我等皆已評完,隻等您下令除去糊名,定下案首。”
吳縣令走到書桌前,隨手翻閱答卷,查看情況。
還沒翻幾張,就看到了被雨水汙過的答卷,幾滴雨水的痕跡將墨汁暈染開,形成了一小團明顯的痕跡。
他眉心緊皺,厲色道:“這種汙卷如何能放在裡面?”
“可考棚漏雨實非考生所願,而且,如今征兵令恐怕馬上要到咱們寧都了……”老者上前求情。
吳縣令聞言,反而面色不愉,答卷依法留存下來,日後豈不是都是他舉辦縣試有疏忽的證據?
他冷眼壓眉,肅聲道:“有汙的都抽出來,卷面不整豈可考中,入我縣檔?皇上要調兵卒前去邊關抗敵,你們難道覺得不妥?”
“萬萬不敢!”
侍候這些評卷者的書童紛紛上前,將一份份有雨水汙漬的答卷抽出。
吳縣令又看向評卷官呈上來的前三份。
“這是吾等覺得可作為案首的三份答卷。”
“尤其是最上面那份,字跡骨力道健、筆力灑脫,堪為佳品,文章也做得精妙,深入淺出,言之有物。看得出此學子定積累厚重,見識不俗。”
他頓了頓:“唯有詩詞差了點,顯得有幾分匠氣。後面兩份的話……”
吳縣令也覺得這字跡一看就舒心。
他簡單翻看過後兩份,有了第一份做對比,瞬間覺得內容思想都不大氣廣闊,有所局限。
他道:“就第一份吧,拆開看看,咱們縣的案首是哪位學子?”
童生試,若是個垂垂老矣的老者,即使文采斐然,放在案首也實為不妥。
倒讓人覺得他們縣中無人。
師爺過來小心拆開糊名,他念出糊名之下的名字、籍貫等信息。
眾人頓時變了神色。
“等等,你說他才十歲?”吳縣令頓時眉頭緊皺。
考棚出問題本就已經引起不少考生不滿,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穩妥,這樣前所未有的先例,他可不想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