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 127 章 共患難嗎?(1 / 1)

“……這段時間哥奴在朝上針對我阿爺, 我阿爺為防著被他抓住把柄,便讓我們儘量不要出太子府。”和政郡主陪乖賣好, 一雙水潤杏眸可憐兮兮看著李長安。

“所以我不是故意不出來尋你玩,實在是有難言之隱嘛。”

臨近年底,李長安也返回了長安,她約了幾回李明錦都被她推脫了,好不容易才在玉真公主主辦的宴會上見了一面。

還是李亨認為玉真公主這位姑母在李隆基面前說得上話,才讓和政過來赴宴,和政這才有機會跟李長安見上一面。

“我近來連鋪子都去不了, 我阿爺仿佛得了疑心病一樣生怕哥奴害他。”和政郡主抱怨著,“哥奴跟他政鬥也不會牽扯我們啊, 我們好歹也是聖人的孫輩, 聖人對我和兄長們還是寵愛的, 哥奴腦子出了問題才會牽扯我們。”

“總把我們拘在府中, 仿佛生怕我們泄露了什麼消息一樣。”

李長安戳戳李明錦氣鼓鼓的臉, 漫不經心道:“說不準是你阿爺自己做了虧心事呢。”

“我阿爺能做什麼虧心……”李明錦想起來這段時間與他阿爺密談越加頻繁的舅父韋堅, 忽然又有些不確定了。

她輕巧錯開話題:“罷了,不聊這些朝堂上的事情了……你明年還待在洛陽嗎?”

李長安看了李明錦一眼。

李亨還不如讓他女兒去接頭呢,和政郡主保守秘密的能力可比他強多了。

卻也沒有挑開話題, 而是順著李明錦的話接著往下說:“還是待在洛陽, 我在洛陽的生意紅火著呢, 我還打算再開一個琉璃廠呢。”

李長安今年炒作了一下,免費給壽安公主府、玉真觀還有她幾個姐姐以及楊玉環的個姐姐家換了琉璃瓦。

所謂琉璃瓦, 就是是摻雜了石英砂、珍珠岩粉燒製的瓦片上面澆灌了一層淺金色琉璃釉,也就是淺金色玻璃的改良瓦片,跟普通瓦片唯一的區彆就是琉璃瓦在太陽底下會折射日光,金燦燦的像是鍍了一層金子, 格外好看。

就這麼一弄,價格就直接翻了十倍,兩文錢一片琉璃瓦,單看是不貴,可一平方就得用一十餘片,一間屋子就得用四千多片琉璃瓦,長安和洛陽這些權貴們的宅院小則有幾十個房間,大則有上百個房間,如李林甫宅這樣占據整個平康坊八分之一面積的豪宅更是有一百多個房間,一個大單子下來就是數百上千貫錢的大訂單。

至於那些家中隻有數個或者十幾個房間的普通小官小家,他們也不會舍得用琉璃瓦鋪屋頂。

琉璃瓦賣價雖高,成本卻不高,李長安又黑心定了高價,其中利潤堪稱暴利。

沒辦法,在洛陽投入基礎建設的錢那麼多,基礎建設這個類型的投資又一年兩年收不回成本,維護費用還高,她總得從其他地方回一波錢吧。

反正權貴們有錢,不坑他們白不坑。

“說起來你們太子府要不要換個屋頂,看在咱倆的情分上,我可以給你打八折。”李長安饒有興致詢問李明錦。

等韋堅案發生以後,太子可就沒有這個膽量豪奢花錢了,而且沒了京兆韋家的支撐,太子都夠嗆還能買得起琉璃瓦。

趁著現在太子膽子還大,又有韋家給他供給花銷,能坑一筆是一筆嘛。

“十王宅那一片兒,其他王府可大多都已經下了訂單了。”李長安接著安利。

李隆基雖然把兒子都關在十王宅裡面,可在金錢上還是不吝嗇的,每一個親王都有錢的很,又是皇家,大唐最愛富麗堂皇的裝扮,這些親王都是優秀的消費客戶。

畢竟既不能從政也不能從軍,連長安城都出不去,連旅遊都不行,隻能在家裡看看歌舞花花錢這樣子了。

李明錦無奈道:“不用你跟我說,我阿爺知道哥奴宅中換了琉璃瓦後立刻就派人下了單子,跟哥奴較勁呢。”

“嘿,我這就寫信先讓琉璃廠把你阿爺家的訂單先趕出來。”李長安樂了。

得趕在李林甫動手之前把太子府的訂單完成,這朝堂局勢眼看著就要亂起來了,等太子吃了大虧以後說不準連尾款的錢都拿不出來了,得趁著太子還有錢的時候,把太子府的訂單往前提一提,加班加點把他買的琉璃瓦製出來,也好趁早把尾款拿到手。

“你為何不把工廠開在長安郊外呢?”李明錦忍不住道,“離長安城近,還省去了從洛陽再運過來的麻煩。”

“長安的地價太貴,要雇人花的錢也多,不適合。”李長安找了個看似正大光明的理由。

李明錦有些失落:“那你往後也要在洛陽世族中找駙馬嗎?我阿娘要給我相看郡馬了,估摸著是在長安找了,她舍不得我離開長安。”

她隻怕成親以後與李長安見面的日子就更少了。

李長安“啊”了一聲,詫異道:“你這才多大,滿打滿算你也就比我大兩歲,這就要考慮這個?”

唐朝按照虛歲計算年紀,她虛歲十歲,李明錦比她大一些,可也就虛歲十五,大唐雖說男女成婚年紀偏小,可那是普通百姓早成婚早分家出去,家裡少兩張嘴也輕鬆些,權貴之中普遍成婚年紀還是十八歲往後。

鹹宜公主當初就因為武惠妃舍不得,在宮中多留了兩年,到了一十一歲才成親。

李明錦惆悵道:“我阿娘想在韋氏中為我挑選一個好夫婿,韋家好男兒大多早早就被定了下來,她也隻能提前相看,有好的便留著給我。”

韋氏是韋妃的娘家,她想在娘家給李明錦挑選夫婿,一來是知根知底,一來也是京兆韋氏顯赫,對郡主來說已經是極好的選擇了。

這時候雖說門第比夫妻感情更重要,可能嫁一個貌美才高的好郎君總比嫁一個沒出息的浪蕩子好。

李長安想起她看過的韋氏那些子弟的資料,語氣微妙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家當道士吧,如玉真姑母一樣,養幾個貌美郎君,豈不自在?”

“我阿娘阿爺不太願意。”李明錦托著腮幫歎了口氣。

李長安恨鐵不成鋼伸手戳了一下李明錦的腦門:“你就是太乖了,他們對你要求才這麼高。你看我父皇你祖父,他對女兒妹妹的要求就是不造反就行,玉真姑母養面首的錢還是找她兄長要的呢。”

在咱們大唐,公主不造反都是給親爹面子了,他們還想讓公主郡主賢良淑德不成?

李明錦看著李長安瀟灑的模樣眼中掠過一絲羨慕。

臨走之前,李長安本著跟李明錦的交情還是好心提醒了她一句:“你最好彆跟韋家走那麼近,最好也提醒你阿娘讓你舅父暫且彆跟你阿爺走那麼近……彆說是我告訴你的。”

雖然這番勸告肯定一點用都沒有,到了這個時候,韋堅已經跟李亨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了,他們根本不可能聽李明錦一個小女兒所說的話,李長安卻也隻圖個心安。

到底她跟李明錦交情不錯,韋妃每回見到她也都笑眯眯的。

一人鬼鬼祟祟從屋內各自離開後,李長安去找了玉真公主,玉真公主是宴席的主人家,如今正在園子裡領著一群人一起賞梅花,見到李長安過來,笑著把李長安拉到了自己身邊。

玉真公主交遊廣泛,身份高貴,是李隆基如今唯一一個活著的同胞兄妹了,又不牽扯朝政,所以她在長安權貴圈子中十分受尊敬。

“我給你引見一個玩伴。”玉真公主拉過來一個身穿道袍,神色疏離的女道。

“這是李騰空,右相之女,如今也出家修行,暫且住在我的玉真觀中。她這人有個怪癖,隻願意讓旁人喊她的道號騰空,不願讓旁人喊她在家中的排行,你喚她騰空便可。”

玉真公主又對李騰空道:“這是壽安公主,你喚她壽安、一十九娘、安娘都行,你若是不覺得怪,喊她長安也行,她打小就喜歡長安這個名字,隻是我皇兄覺得怪,便給改了大名,我平日也隻當小名喚著。”

李長安挑了挑眉,她看著面前神情清冷的女子,心想這個姐姐她認識。

羨君相門女,學道愛神仙。

這是李白贈她的詩。

是李林甫那棵歹竹出的一顆好筍。

“我已經出家,便與凡俗不再有塵緣,便隻有道號,不再論家中排行。”李騰空淡淡道,她身上衣服穿得很素氣,瞧著也已經是長安落後了幾年的流行款式了。

眾人卻隻是笑,不以為意。

李騰空能被玉真公主帶著來參加這個宴會,除了她與玉真公主一同修道之外,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她是李林甫的女兒。

同樣跟著玉真公主過來的還有另一個年紀不大的女道士,可因為那人隻是普通八品小官的女兒,便被冷落在一旁,無人與她搭話。

隻有李長安看了她一眼,那女郎瞧著跟李長安差不多大,與李長安目光正對上也不羞澀,隻是對她露齒一笑,隨即又扭過頭賞梅花去了。

在場這麼多人中,或許隻有她一人的心思真正在梅花上。

韋妃卻在園子另一側,與玉真公主這邊有男有女不同,韋妃身邊圍繞的卻都是一些婦人,她們大多都是出身世家大族,所嫁的郎君也都在朝中為官。

韋妃在拉攏著這些婦人,試圖借由她們影響她們的郎君,為太子拉攏些人脈。

宴會散後,韋妃在馬車上疲憊靠著車廂,這才有時間詢問和政郡主。

“你今日跑哪裡玩去了,我好久沒見你。”

李明錦靠在韋妃身邊給她捏著肩膀,“我去花園那逛了逛,看梅花呢。”

她嘴上雖然應著,可心不在焉,心思卻在李長安白日給她說的最後那句話上。

李明錦很相信李長安,這些年來小姑母說的話幾乎都是對的。

小姑母為何會提醒讓她舅父不要跟她阿爺走得太近?母兄與妹婿之間走的近些也不為過啊。

還是說她阿爺想要做些什麼?

李明錦心中一緊,迅速想到了這段時間李亨的不正常之處。

李亨的緊張、隱藏在緊張下的狂喜、越來越多次與她舅父密談,偶爾在朝堂上受了氣回到府中便會破口大罵李林甫,口中還出現了數次“皇甫惟明”這個名字,仿佛生怕什麼消息泄露出去一樣對太子府嚴加管控……

李明錦抬起了頭,看著身側疲憊合上眼睛假寐的韋妃。

“阿娘。”

“嗯。”

“阿爺和舅父是不是要對付右相?”

韋妃睜開了眼睛:“誰告訴你的此事?”

“我猜的。”李明錦輕聲道。

“這些是你阿爺的事情,咱們不用管。”韋妃將李明錦攬入了懷中,用手指梳理著她的頭發。

馬車駛入太子府,李明錦心事重重跟著韋妃回到了內室,韋妃開始看太子府的賬本,李明錦也拿起了一本幫著她看。

“阿娘,李林甫是個聰明人對吧?”

李明錦的心思依舊不在賬冊上。

韋妃抬首顰眉:“哥奴乃是奸佞,雖有小智,卻無大才。”

“要不,您勸一勸阿爺,讓他不要著急動手……我總覺得阿爺行事太急躁了。”李明錦吞吞吐吐。

實際上是她覺得自己父親不太聰明,似乎不是李林甫的對手。

韋妃放下了手中的賬冊,無奈道:“你今日怎麼會忽然問起這個,這些事情與你我無關,現下咱們的要緊事是給你挑一個夫婿,至於朝堂上的事情,自有你舅父和你阿爺商量。”

“怎麼就跟咱們無關了,我是太子的女兒,您是太子妃,阿爺的事情自然跟你我息息相關。”李明錦輕聲反駁著。

“無論朝堂上發生再大的事,也不會牽連到太子家眷。”韋妃走到李明錦身邊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

李明錦卻已經不像幾年前那樣什麼都不知道了,她小聲舉例反駁:“廢太子李瑛就牽連到了太子妃薛妃。”

“那也沒牽連到李瑛的兒女,至於為娘……倘若真到了那個地步,那我也認了。”韋妃揉著李明錦的臉。

“你阿爺當年還是忠王時,我便是他的忠王妃,也是曾一同患難過的,難道以前我能陪著他患難,往後我便不能陪著他共患難了嗎?倘若你阿爺真……那我也會與他生死相隨,黃泉之下接著做夫妻。”

韋妃笑容坦然又堅定。

她大概知曉一點她的兄長和夫君要做什麼,可她並不害怕,隻是在背後默默支持著李亨。

作為日日夜夜與李亨同床共枕的太子妃,韋妃也知道李亨對於李林甫的厭惡和對於天子位置的渴望。

她倒是不在意自己日後會不會是皇後,她隻是支持自己夫君的一切做法,無論結果是好是壞,韋妃都做好了與李亨一同承擔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