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要逼死玉環?(1 / 1)

“若是阿兄不嫌棄, 可以到壽安觀中先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入長安城。”李長安看著壽王這幅慌亂的模樣,扯扯了嘴角, 提議道。

壽王立刻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驟然輕鬆了下來。

“多謝安娘。”他道了一聲謝, 而後就迅速爬到了李長安的馬車上。

待到爬上馬車,看到車廂中隻有他和李長安二人後才將遮住半張臉的長袖放下。

李長安氣定神閒的看著壽王這一通從慌張到鎮定的表演, 待到壽王完全平靜下來之後,她才緩緩開口:“阿兄是遇到何事了?怎麼搞的如此慌張?”

李琩臉色變了變, 面上勉強擠出一點笑容來, 語焉不詳:“隻是些許私事罷了。”

“對了, 你是何日回到的長安?”

不得不說, 李琩轉移話題的方式十分僵硬, 不過李長安還是順著他往下說。

“三日前剛剛回來。”

“安娘隨玉真公主修仙問道,倒也自在。”李琩扯扯嘴角。

兩個人又客套了幾句,都是些場面話。到了壽安觀,這場客套才戛然而止。

李長安吩咐婢女給李琩收拾出一間客房, “我這觀中久不住人,比不得玉真觀舒適,今夜就要委屈阿兄先將就一夜了。”

“無礙。”壽王心不在焉回了句。

李長安沒有錯過在聽到“玉真觀”三個字時壽王那驟變了一瞬的表情。

看來今日壽王的目的地已經十分清楚了。

隻是不知道, 李隆基知不知道這件事, 他迫切想要分開的兒子和美人又私下見了面。

想必應當是不知道的, 要不然壽王也不會孤身一人偷偷摸摸過來。

第二日一早, 李長安醒的很晚,她在被窩裡面賴了會床才不情不願從被窩裡面鑽出來。

一醒來,還沒梳妝完,婢女就過來稟告說今日天色剛蒙蒙亮壽王就離開了壽安觀。

李長安“嗯”了一聲, 就讓婢女下去了。

左右她就是因著武惠妃的情誼順手幫壽王一把,他自己願意做什麼事,她不打算管。

這個人太笨,唯一的“優點”就是膽小如鼠,旁人懶得對付他。李長安已經看透了李琩的本性,對他十分嫌棄,她感覺李琩從小被養在沒有勾心鬥角的寧王府中,長大了又有武惠妃為他保駕護航,養的太過天真懦弱了些。

這樣的人能安穩活過安史之亂和這些年的朝廷爭鬥已經算是他運氣好了,文不成武不就,實在不值得她多費功夫。

李長安搖搖頭,打算還是把時間花在培養自己未來的戶部尚書李明錦身上合算。

日子一日日過去,很快,年關將至。

李長安今年倒是沒在李隆基面前出什麼風頭,她如今表面上武惠妃黨派之人,現在壽王和李隆基關係微妙,她不宜出風頭。

所以到了宴會上,李長安就拉著李明錦埋頭苦吃,吃完以後就帶著李明錦鑽到了花萼相輝樓正殿的角落中,力求縮小存在感。

可李隆基卻主動將李長安招了過去,連帶著李明錦一起,李隆基身側隨侍的宦官是高力士,還有另一個算是李長安熟人的人,李林甫。

李隆基指著李長安笑道:“爾等瞧瞧我家這小猴兒,不和她的姐妹玩耍,倒是領著侄女撒歡。”

李長安看著李隆基,微微一笑:“其他姐姐都和兒年齡相差甚大,聊不到一起去,唯有和政郡主和兒年紀相仿,彼此也好做個玩伴。”

“哈哈哈。”李隆基聽了這話就更高興了,他朗聲笑道,“朕之女今年才九歲,的確是愛玩鬨的年紀啊。”

李隆基看著宴席上他那一堆坐成排的兒子就覺得厭煩,每一個成年的兒子仿佛都在窺伺著他有沒有老到老眼昏花一般。

還是年紀小愛鬨騰的女兒讓李隆基一看就覺得高興。

尤其是他今年新得了一位美人,這位美人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想著美人,看著幼女,更讓李隆基覺得他依然還是那個年富力強的聖明天子。

索性李隆基也就是一時興起才把李長安喚過去逗趣了幾句,在李長安臉上的笑容僵硬之前,李隆基終於抬手打發了她們。

李長安拉著李明錦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這回是老老實實了。

除了一雙眼睛還在四處亂撇。

她注意到楊玉環根本沒有出現在宴會上,而壽王則是獨自一人坐在角落中喝悶酒,大唐的文武百官和宗室皇親都仿佛把他遺忘了一般,根本沒人去給他敬酒。

去年壽王周圍可是圍滿了敬酒的人。

畢竟就算是武惠妃不在了,可她的家世和勢力在那,壽王繼承了武惠妃的政治遺產,自己還有寧王一脈的支持,依然是未來繼位的熱門人選。

李嶼雖說是太子,可是除了太子的名分之外一無所有,莫說是人精的文武百官了,就算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未來能繼位。

可如今……李長安瞥了一眼在人群簇擁中紅光滿面的太子李嶼,他正舉杯和一個儒雅中年男人敬酒,那個男人李長安有點印象,之前好像在長清殿見過,似乎是吏部的官員。

看來如今是看出了壽王成不了大事,轉身就“棄暗投明”了。

現在太子李嶼倒是成了朝廷中獨一份的香餑餑。

可惜玄宗朝的太子無論是誰都不會是香餑餑,隻會是一塊臭膏藥,誰黏誰死。

李長安端起一杯羊奶來,一飲而儘。

“姑母,你都喝了一壺羊奶了。”李明錦很貼心把自己桌子上的那一壺還沒動過的羊奶遞給了李長安,“你要是口渴就多喝,明錦這還有。”

李長安鼓鼓臉,不滿嘟囔:“為何旁人桌上的都是酒壺,你我桌上的卻是奶壺?”

這樣也太影響她算無遺策世事洞明的智謀形象了!

宴席散後,聖人先行離開了,剩下人又過了半個時辰才敢離去,這離去的順序也是有講究的。

第一批離開的是和聖人血緣最近的諸王公主和一品大員,第二批離開的是尋常王公貴族和普通官員,至於層次更低的貴族和小官,他們都沒有那個資格參加年宴。

興慶宮前,許多車馬仆從正在那等待著自家主人。

其中有一道醉醺醺的身影頗為引人注意,李長安看著壽王跌跌撞撞爬上馬車,微微顰了顰眉。

在年宴上喝醉,這家夥腦子也太不清醒了吧。

簡直就跟把“對聖人不服氣”這幾個字掛在了腦門上一樣。

李長安搖了搖頭,幸虧自己和他不是隊友,要不然非得讓這樣的豬隊友拖累死不成。

“公主,咱們回壽安公主府嗎?”紅綾站在馬車邊上,等候李長安吩咐。

李長安想了想:“回公主府吧。”

今夜不宵禁,但是長安城門還是要關的,這個時辰城門也關了。

李長安坐在馬車上打了個哈欠,聽著馬車外響起的劈裡啪啦的爆竹聲,心想燒竹子的聲音比火藥爆炸的聲音小多了,可惜她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會做火藥的人才,難道要她自己實驗才行嗎……

不著急,現在才開元年間,等再過幾年,她有了更穩固的地盤再找幾個會炸丹爐的道士研究火藥也不遲,大唐皇室李家認老子李耳為祖,因而十分崇尚道教,遍地都是道士,人才好找。

很快壽安公主府就到了,李長安來這個府邸的次數不多,她這兩年一直在荊州基層曆練,每年回長安也多是待在壽安觀中,在公主府中的時間不多,不過公主府中有許多人手都是原本武惠妃宮中的婢女,後來跟了她,李長安建府時候乾脆把她們都要了出來。

這些人跟著武惠妃那麼多年,武惠妃在後宮又是處處樹敵,她們日後被分去伺候其他妃嬪也落不著好,李長安乾脆就把她們都安置在了公主府,好歹自己在長清殿住的那一年多她們對自己也還儘心,用誰伺候不是用,乾脆都用自己人還放心些。

李長安一回到公主府,就被嬤嬤塞進了烘得暖乎乎的被窩,而後閉上了眼睛,舒舒服服窩在被窩裡睡著了。

這一覺睡的很香。

玉真觀中,楊玉環卻是一夜未眠。

她披著鶴氅,站在觀中二樓賞景台上,扶著欄杆,眺望著長安城。

她的十指掐在欄杆上,已經被凍的發紅了,可楊玉環卻仿佛未覺一般,依然整個身子靠在欄杆上,一雙美目眺望著長安城。

“朱砂。”楊玉環輕輕喚了一聲。

“你說我若是……是不是這輩子都回不了長安了?”楊玉環人又比李長安見到她的時候更加憔悴了一圈。

隻是這分憔悴非但沒有損壞她的絕美相貌,反而更為她添了一分楚楚可憐的風姿,引人憐惜。

“什麼?”她身側抱著暖爐的婢女打了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她主子問她話,隻是楊玉環聲音太小,婢女沒聽清她的話。

“無事。”楊玉環平靜道。

朱砂撓了撓頭,勸道:“殿下一定會想辦法將王妃接回去的,王妃不必太過擔憂。”

楊玉環淡淡瞥了眼這個女婢,忽然意味不明問道:“你是壽王府的家生子?”

朱砂不知道自家主子為何會問這個,不過她還是乖乖回話:“奴婢是寧王府的家生子。”

壽王正是從小在寧王府養大的。

……

李長安再見到楊玉環的時候,是在壽安觀中,李長安正在紮馬步,忽聽到婢女稟告玉真觀來人了,李長安收了馬步,詫異了一下,不知道玉真觀裡的人為何會來找自己。

來人隻有一人,披著錦裘,未著脂粉,卻依然美得驚人。

楊玉環比李長安兩年前見到她的時候更美,她十六歲就成了壽王妃,那時候還隻是個未長開的小姑娘,如今她已經二十二歲了,已經完全長開了。

如神妃仙子,華如桃李。

沉魚落雁鳥驚喧,羞花閉月花愁顫。

李長安看著楊玉環目露驚豔,她上回匆匆忙忙,隻是驚鴻一瞥,完全沒來得及打量楊玉環,這次細看了,方才發現美人的美貌。

武惠妃的眼光太好了,她給她的兒子找了一個這世上最美的女子。隻是她有能力守住這世上最最美的女子,她的兒子卻沒有那樣的本事。

壽王太窩囊,美貌的妻子反而成了他的禍事。

“妹妹不邀我進去坐坐?”楊玉環隻身前來,卻並不顯得落魄,她對著李長安笑了笑,出聲問道。

李長安引著楊玉環入壽安觀,邊引路邊隨口問道:“阿姊的婢女呢?竟這樣不上心,任憑阿姊一人出門嗎?”

楊玉環依舊淺笑著,輕飄飄道:“朱砂本就是壽王府的婢女,如今我已經離開了壽王府,就將她送回了壽王府。畢竟我已經不是壽王妃了,沒有再讓壽王府的婢女伺候我一個外人的道理。”

她竟然意外的直白。

此時在旁人眼中,楊玉環依然是壽王妃,隻是和壽王感情不和睦,所以暫且到玉真觀中修行一段時間罷了。

“我才剛回長安不久,這些事情倒還都不太清楚。”李長安隨口回道。

“無妨,長安聰慧,應當也能猜出來。”

李長安一愣,看向了楊玉環。

在明面上,她的名字可還是“李安娘”呢,就連壽王鹹宜公主和玉真公主,也隻是喚她“安娘”罷了。

楊玉環狡黠笑了笑,伸出蔥白的手指點點李長安的鼻尖,顯得二人分外親切一般,“我在武惠妃殿中侍疾時,聽見武惠妃是這般喚你的。想必我應當沒叫錯?”

這是欲有求於她啊。

李長安心下明了,腦子迅速轉了起來。

現在的楊玉環應當是處於她人生中最落寞無助的時候,李隆基要強逼她為妃,壽王與她和離,她出身的楊家勢力又不在長安,連她身邊的婢女都是壽王府出身,對壽王忠誠而不是對她忠誠……

“阿姊依然是我的阿姊。”李長安略微表明了一下態度。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聰明人說話隻需要一句話就能看出來對方的態度。

楊玉環放鬆笑了笑,心中鬆了一口氣。

她自知如今自己處境艱難,名聲狼藉,整個長安的人都說是她放蕩勾引的聖人,對於李長安會不會幫自己楊玉環心裡一點把握都沒有。

隻是李長安現在是她唯一能求助的對象了,她如今待在玉真觀中,連長安城都進不去,壽王又對她咄咄相逼。

唯有住在壽安觀,是陛下親女又年紀尚小,不會引起李隆基派來監視她的人的注意,對她的態度又不如旁人一般鄙夷的李長安是她目前最合適的求助對象。

楊玉環賭的就是武惠妃那樣的聰明人臨死之前最親近的女兒也是一個聰明人。

願意幫她一把的聰明人。

臨到最後,楊玉環才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李長安。

“勞煩長安幫我將這封信送到洛陽楊家。”

楊玉環的父親在開元十七年去世,十歲的楊玉環就被養在了身在洛陽的三叔楊玄璬家。

李長安收下了信,當著楊玉環的面喊來了明月,將信直接原封不動交給了明月。

“快馬加鞭,將其送至洛陽楊家。”

楊玉環見到李長安當著她的面將信送出去,露出了一個感激的微笑。

李長安沒有問楊玉環為何要送信出去,也沒有問楊玉環和壽王如今如何了,更沒有問楊玉環和聖人之間的事。

楊玉環離開壽安觀後回頭遠遠眺望了一眼壽安觀的觀門。

比起壽王,這位壽安公主倒更像是武惠妃親生的……

想到壽王,楊玉環好不容易揚起的嘴角又拉了回去,她的眼中掠過一絲厭惡。

從這日後,李長安就對玉真觀多了些關注。

而後就發現了一些事情。

最讓李長安好奇的一件事就是壽王隔三差五就要跟個小賊一樣溜到玉真觀,然後冷著臉出來。

像是談什麼事情沒談成一樣。

一回兩回三回,李長安的好奇越來越濃。

這家夥到底想做什麼事。每回都不成功還這麼鍥而不舍?

正月十五,上元節。

聖人在花萼相輝樓大擺宴席,普天同慶。

李長安也赴了宴會,好在上元節宴會不像過年一樣還需要守歲,所以趕在天黑之前就散了宴,留了權貴遊玩的時間。

上元節沒有宵禁,處處張燈結彩,道路兩側還有許多猜燈謎的攤子,李長安本來想回壽安觀換身衣服後就好好遊玩一番,赴宴的衣服穿在身上總是不方便活動的。

剛換好便於行動的胡服,正要帶著人去長安遊玩,一出門卻遠遠看到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上元節也不消停。”李長安看著壽王往玉真觀去的背影,想了一下,換了方向跟在了壽王身後。

他到底是到找楊玉環做什麼?

李長安直接走入了玉真觀,觀中沒有幾個人,守夜的玉真觀婢女也都認識李長安,很輕易就把她放了進去。

李隆基也沒有無聊到派人把守玉真觀,畢竟他是在追求楊玉環而不是囚禁楊玉環。想來也是,要是人多,壽王早就被發現了。

不過李長安也沒有靠得太近,出於禮貌,她隻待在楊玉環院外,並沒有偷聽楊玉環和壽王的談話。

沒一陣就看到壽王氣衝衝地衝了出來。

看來這回又談崩了。

“阿兄?”李長安主動開口,攔下了壽王,她疑惑地抬著頭仿佛是在奇怪為何會在這裡看到壽王一樣。

壽王還餘怒未消,看到李長安後臉上的表情也十分不虞,他怒氣衝衝:“安娘,你也是母妃的女兒,你快去勸勸她。”

“做兒媳的要去當阿翁的妾,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倫理,現在事情還來得及挽回……隻要她自刎保全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