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訶醒了過來。
不知道具體時間,但房間仍處於一片黑暗中。
他下床,拉開窗簾,陽光立刻撒了進來。
窗外已經有仆人開始工作,在花園裡修建灌木叢,將轉基因花擺弄好角度。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夏家購買下這座花園彆墅花了上億星幣。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植物盤踞、枝條茂盛,點綴著紫色小花,宛如一座綠色的迷宮。
據傳聞,這是因為夏修霖喜歡,所以夏以曆才專門購買下來的。
這操作為了他立下了好父親的形象,在公民之間足足刷了一大波好感。
當然,他借此獲得了更多選票,這才能夠繼續連任首席外交官。
但現在看來,兩人不過是塑料父子罷了。
鬱訶注意到,花園裡安置了一個散發出藍光的儀器。
周圍鳥類都被吸引,朝著它的方向飛來,卻在靠近的瞬間,被這儀器吞噬進去。
夏以曆竟然在捕殺鳥?
難怪這裡完全聽不到鳥叫。
昨天都沒有看到那個儀器,應該是臨時起意安上的。
他皺了皺眉。
在重新拉上了窗簾,光線消失前,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陽光照耀下的房間地面。
隨後,動作一頓。
離大譜了。
他的影子,居然又不見了。
……
半小時後,鬱訶收拾好來到樓下。
大廳裡。
夏以曆正坐在長桌上沿。
見他出現,他立刻站了起來,嘴角掛上了熱情的微笑,下意識想說話。
但他張了張嘴。
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嘗試了幾次,不甘心地又閉上了。
最後,他瞪了身旁的人一眼,示意他說話。
夏修霖丟開銀叉子,不耐煩地解釋道:“父親舌頭傷到了,說不了話。”
鬱訶:“哦。”
傷到舌頭?
說實話,有點詭異。
這人昨天劈裡啪啦說了一大通,現在卻莫名其妙地傷到了舌頭,看樣子短時間裡是說不了話了,也不知道到底招惹了什麼東西。
“為什麼要殺鳥?”
夏修霖看了他一眼:“鳥太多了,父親不喜歡。”
鬱訶注意到,當句子裡提到“鳥”的時候,夏以曆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強烈的恐懼。
像是想起了什麼令他極度懼怕的事情。
不喜歡鳥,就要全部殺掉?
未免太自以為是。
鬱訶道:“我不喜歡這樣,以後彆這麼做了。”
聞言,夏以曆瞳孔一縮。
但很快,他就恢複了先前那副微笑的模樣,殷勤地朝他點了點頭。
他招了招手。
伺候在一旁的仆人迅速上前,他比了撤銷的手勢,再揮了揮手,對方立刻退了下去。
隨後,夏以曆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鬱訶順著他的目光,注意到長桌上還有一處位置。
——應該是他的。
但還沒等他動作,對方就再次看向一旁,手指在桌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其他人可能不懂。
但夏修霖明白,這是讓他過來的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氣,禁不住磨了磨後牙槽,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捏的嘎吱作響。
“……”
忍。
他推開椅子,冷著臉站了起來。
隻見他來到鬱訶面前,抵住靠背,幫他拉開了椅子。
隨後,他又轉過身從仆人手裡的托盤裡拿出早餐,擺在了桌面上。
夏修霖的動作很笨拙。
一看就知道是養尊處優,從沒做過這種事。
鬱訶將這互動收入眼底。
雖然臉上沒多少表情,但心底卻已經想通了原因。
夏以曆讓他這麼乾,多半不是為了展現什麼兄友弟恭的場面,而是因為彆的目的。
嘖。
真有夠不要臉的。
果然是個自私的人精,所以才能踩著各種人做到外交官的位置。
他很清楚。
夏以曆昨天在鬨劇中保持沉默,實際一直在暗中觀察他對夏修霖的反應。
因此,他大概看了出來,鬱訶很惡心夏修霖自視甚高的態度。
所以在得罪了他後,他想不出來什麼辦法可以補救,就把自己兒子推到身前來當擋箭牌。
難怪做得出來拋妻棄子這回事。
雖然這都是最普通的事。
但對心高氣傲的夏修霖來說,恐怕比殺了他還讓他痛苦。
也不知道夏以曆怎麼威脅的他,相較於昨天,今天還挺聽話。
夏修霖面無表情,眼底冷冷。
那張臉上總是帶著的高人一等的表情消失了,居然變的順眼了不少。
鬱訶:“你這樣子還挺好看的。”
這是客觀評價。
畢竟被親爹賣了,一副備受煎熬的模樣,看著終於不那麼傻-逼了。
“……”
聞言,夏修霖愣了一下。
他沒說話,隻是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說他好看?
明明這人才是——
夏修霖回過神來,捏緊了手,製止了自己危險的想法。
他在才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這是一朵好對付的小白花。
現在想來,是他腦子犯-賤。
不過……對方確實長得很好看。
他想的有點走神,沒看餐盤,好幾次銀質叉子都差點插到手上去。
最後,他乾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直接將餐具丟開了。
他外公雖然是前帝國上將。
但在夏以曆多年隱晦的經營下,兩家所有的錢,全都實打實落到了這個政客的口袋裡。
現在這人竟然想要剝離他的繼承權。
夏修霖繃緊了手指,眼神狠厲,恨不得現在就弄死夏以曆這老東西。
等他找到機會——
一定不會手軟。
早餐雖然豐盛,但暗流湧動。
非要讓鬱訶評價這頓早餐,他是覺得不如上墳。
死氣沉沉,食物再好吃也就那樣。
還好明天就要去首都軍校了。
那裡是寄宿製,不用再在這個家裡多待,著實有點不利於身心健康。
豪門爭鬥戲碼,真不適合他。
畢竟他本人沒有那種仗勢欺人的癖好,也沒變態到喜歡折磨彆人。
再說……
鬱訶沒忘記自己還有個“父親”。
這會兒祂正在裡世界睡覺,他需要去搞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根本沒心思管彆的。
有這時間,還不如去研究一下消失的影子是怎麼回事。
想到這裡,他偷瞥了一眼桌下,他的影子還沒回來。
“……”
有點子無語。
這玩意兒太個性了,有自己的想法。
還好夏家彆墅裡光線不強烈,否則他真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影子跑哪裡去了。
鬱訶道:“我吃飽了。”
就吃這麼點?
聞言,夏修霖下意識偏過了頭,卻在不經意瞥到了對方鞋邊的地面。
那裡……
是空的。
他身體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你的影子——”
話音還未落下。
忽然,一道響動從三人之中傳來,將他的聲音驟然打斷。
夏以曆低下頭,看向自己手上戴著的腕表。
那是市面上最新型的通訊儀,被專門設置後,一般不可能有訊息發送過來。
除了工作通訊——
但他現在沒在工作時間。
這不同尋常。
見到閃爍的紅光,夏以曆表情劇變,一股面對未知的恐懼湧了上來。
——這是特大緊急事件才會有的顏色。
怎麼可能不提前通知他?
夏以曆心底莫名發慌,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直接點開了這則正在直播中的消息。
彈窗立刻投映在了眾人面前。
等待片刻後,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帝國不可能隻有一個外交官。
而這家夥是後起之秀,一直以來都有傳聞,說皇室想用他來替代夏以曆的地位。
怎麼會是他?
再怎麼也不可能不經過他,就直接敲定誰來公布訊息。
對方的臉上掛著外交官常使用的安撫笑容。
不先說事情,而是首先來了一段客套話。
這段話冗長而多餘,大致意思是讓大家始終對帝國保持信念。
這副樣子,好像這世界上所有東西都可以被信念擊敗,根本不管那些公民到底在關心什麼。
屏幕前的夏以曆,表情微微扭曲,隻覺得那張笑臉面目可憎。
以前他公布壞消息的時候,從不放在心上,因為覺得和他毫無關係,所以總是漫不經心,但現在,他第一次嘗到了普通公民心急如焚的感覺。
他媽的,連首都外交官都出面了,怎麼可能靠信念解決!
到底怎麼回事?!直接說點有用的不行嗎?!
夏以曆死死盯著他微笑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有那麼一刻,竟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幸災樂禍。
儘管事態緊急,他仍慢吞吞地說著緊急消息。
“……首都星出現三級感染惡種,已被巡查官擊斃。通過定位探測,初始感染源正在前往新昂方向,請各位回到密閉空間,在官方通知前緊鎖門窗,不要隨意外出。”
“大家關心的事,會在後續得到回複。”
“——請各位相信巡查官。”
首都星?出現惡種??
——這不可能!
直播下,彈幕刷的很快,幾乎令人眼花繚亂。
【臥槽,真的假的?首都星那麼多巡查官怎麼會有惡種敢去?】
【是……特級吧】
【人形惡種?沒事,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解決】
幾乎是立刻,這位樂觀人士的發言就被懟了。
【他媽的,你知不知道特級是什麼概念??我現在躲在家裡,真的怕的要發瘋了!!】
【不在首都星的沒資格發言】
【除非特級巡查官趕到,及時控製事態,否則距離百米內都可能會被感染而死】
【……】
【說真的,你們都沒發現,新昂方向——是那個首都夏家麼?】
直播的最後,終於公布了衛星定點位置。
確實是夏家。
夏以曆呼吸一滯,手腳冰涼。
惡種、惡種——
他猛地轉過身,瞪大眼看向鬱訶,但對方隻是盯著直播屏幕下的相關視頻回放。
那裡正在循環播放植物類惡種被擊斃的畫面。
這隻是三級感染,所以連理智也沒有。
它被本能驅使,隻殘留有將種子散播出去的原始動機,但畫面看起來卻極度惡心。
見狀,夏以曆頓時呆住,連自己剛才要做什麼都忘了。
太變態了。
怎麼會有人看這種東西都目不轉睛……
忽然間,他打了寒噤,從頭到腳感到一陣恐懼湧過。
不、不對。
鬱訶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所以他總是忘了一點——
他不是人。
並且,有個以絕對恐怖統治了裡世界上萬年的邪神父親。
所以,這人形惡種是來找……他的麼?
還是說,隻是因為人形惡種那難以揣測的思維,想挑一個最能引起恐懼的公眾人物下手而已。
它們以前也乾過這種事,隻是為了好玩。
夏以曆不確定情況。
但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惡種絕不可能和人類共情,所以試圖讓鬱訶幫忙是行不通的。
他張了張嘴,立刻想要指示仆人。
但因為舌頭被咬腫,所以他隻能發出含糊的嗚嗚聲,急的團團轉。
夏修霖抬了抬嘴角:“父親,你想說什麼?我聽不太懂。”
他知道特級惡種正在過來。
但他也知道這座彆墅設置了保護力場,隻要開啟,就絕不可能有惡種能夠順利通過。
以夏家的身份,特級巡查官一定在趕來的路上。
所以夏修霖不著急。
“……”
聞言,夏以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夏修霖早就忍了許久。
此時看到他那狼狽不堪的恐懼模樣,終於有一種爽到要死的快感,禁不住扭頭嗤笑了一聲。
隨後,他瞥了鬱訶一眼,站了起來,假裝不經意道:“你呢?”
不打算求求他?
說不定他會出手幫他。
“……”
聞言,鬱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來就來唄。
他不一定死,但這兩人很大概率會死。
但由於他的外表,這一眼困惑不解,落在身旁人的目光中就完全變了味。
夏修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毛病,渾身竟然詭異地興奮起來。
如果對方可以一直保持這副小白花的模樣,知道怎麼對他示弱,用這種眼神看他。
多一個弟弟……
也不是不可以。
忽然,一個仆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夏芝少爺來了。”
夏修霖皺了皺眉。
這家夥怎麼來了?
還真是會挑好時候。
他本想讓他離開。
但忽然間,他想起自己聽到的一些傳聞。
據說鬱訶之前被人頂替了考試名次,是夏芝這家夥借夏家的名義乾的,雖然最後他又找關係暗地改回去了,但總歸是欺負了人。
想到這裡,他瞥了鬱訶一眼,改變了主意:“讓夏芝進來。”
既然他都這麼求他了。
那就順手幫他嚇嚇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