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艦中。
秦猶妄打開了通訊。
就在下一秒,一則彈窗消息立刻蹦出,露出了巡查官02那張熟悉的臉。
“噢,你終於舍得出現了?”
他嘴角還是噙著一抹笑容,但胸口的銘牌已經完全被血汙覆蓋了。
不知道在笑什麼。
好像這是他下意識的肌肉記憶。
察覺到什麼,他往下看了一眼銘牌,眉頭皺了一下。
“所以說擦乾淨也沒用嘛。”他將抽完的煙隨手丟在了地上,軍靴一擰,踩熄滅了,“這鬼任務,他媽的不給我多拿點錢,我可不樂意再做下去了,真的太折磨人了。”
他身旁的地上,已經有一堆抽完的煙頭。
而原本拷著人的水管邊,現在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手銬,被漏風窗戶灌進來的風吹的砰砰作響。
水泥地上一攤顯眼的血跡,散發出刺鼻的血腥味。
“還剩幾個。”
“三個。”巡查官02道,“至於詢問的情況……你自己來看。”
他對著門口招了招手。
幾乎是立刻,幾個穿著隔離服的巡查官出現在了畫面裡。
銘牌編號是三位數。
除了最外的那層隔離服,他們裡面還戴著護目鏡,以及鳥嘴形狀的過濾面罩,堪稱全副武裝地拖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公民進了房間。
很快,這人被放在那攤血的位置。
等待了幾秒後,他們才謹慎地抬起他的右手,用手銬將其拷在肮臟的裸-露水管上。
然後就像他們進來的那樣悄無聲息,兩人又消失了,隻留下巡查官02一個人在房間裡。
後者拿著通訊儀,朝著對方走近,蹲了下來。
“你好,你好,”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們是正規巡查官,發誓不會傷害公民,帶你過來隻是想問個問題——當然,手銬是必要的防護措施,希望你能夠理解。”
“……”
巡查官02看向屏幕:“你看,首先,每個人都不是很熱情。”
話音落下,他回頭將視線落在對方身上,嘴角的笑容再次加深了,顯得格外真誠:“你是最後一個見到萊森的人,對麼?他有沒有和你聊點什麼呢?”
聞言,對方依舊無動於衷。
他耐心地等待。
直至半晌後,垂著頭的人嘴裡才發出蚊蠅般的響動,似乎想要和他說些什麼。
巡查官02稍微地湊了過去。
但聲音依舊很模糊。
他頓了頓,再次靠近了一些。
對方的嘴唇就在他旁邊,貼的離他的耳朵很近。
“抱歉,你能再說一遍嗎?”
“我……”
就在下一刻,他身旁的人忽然往後仰頭,猛地張大了嘴,整個下半頜炸裂成旋轉的花,從其中伸出無數根長著牙齒的樹枝,朝著他的臉直撲而來!
“哢噠。”
幾乎是同時,巡查官02驀地拔出了彆在腰間的手-槍,抵在了它裂開的嘴上。
“砰!”
槍聲一響,血和肉一齊濺了出來。
屍體轟然倒地。
幸好他抬手及時,所以炸裂的碎塊沒弄到臉上,全都灑到了他身上那件夾克外套表面。
“……”
沒法再穿了啊。
這就是巡查官需要再在外面穿一層外套的原因。
不然製服每年就配發那幾套,早就沒乾淨衣服可以換了。
他的這件夾克可是很貴的。
巡查官02收回槍,表情難堪地嘖了一聲:“其次——這是我殺的第三十四個惡種了,這和任務描述不一樣,咱們被坑的很慘誒,不加錢怎麼說得過去?”
這些被帶進來的,原本都是正常人。
但都因為一個叫做萊森的公民,變成了現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一周前。
萊森隻是一個普通的礦產工人。
像這種家庭,一輩子都不可能吃上幾次真正的食物。
他正常的工作,正常的歸家。
但一切不同尋常,發生在他食用了鼬鼠集團新推出的一款廉價速食溶劑後。
如今,他已經失蹤整整一周了。
而在他消失之前接觸過的所有人,全都被感染成了毫無理智的怪物。
據研究院推測,這是特級感染事件。
特級,即感染源頭由特級惡種製造,目前為止隻有這一種形式可以達成特級。
特級惡種本體龐大。
而邪神沉睡後,他們的本體也被迫強製陷入沉睡,無法像其他惡種一樣從裡世界逃出。
就像一張漁網,大型生物無法從縫隙中逃脫。
但他們想出了彆的途徑。
如果本體無法出去,那就將自己的一部分身體切割下來。
黑市上異常便宜的新鮮肉塊。
帶著甜味的蔬菜。
散發出致命香氣的誘食劑。
……
這些都是誘餌。
如果精神力不夠高,在遇到的那一刻,就已經不可抗拒地落入了陷阱。
被擊潰的人隻想瘋狂地大快朵頤,什麼都不管、也不顧,隻徒手一味地往嘴裡塞著詭異的食物。
吃、吃、吃……
將這些惡種的屍-塊全都吃進身體裡。
吃得越多,特級惡種越強。
直至潛伏期結束後,這些惡種就會占據他們的身體,演變成所謂的人形惡種。
當然,也有幸運的,那就是反過來成為特級巡查官。
萊森不是那個幸運兒。
他的家中散落著無數的速食溶劑空瓶,從編號來看,是同一批產品。
這項任務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有效的進展。
這位特級惡種,似乎對他們這些巡查官的手段很熟悉,每一條指向都被乾淨地抹除了。
哪怕現在廣撒網,試圖追蹤萊森這張面孔也沒用。
因為特級惡種一旦逃脫裡世界,就可以隨意占據其他人的身體,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它。
直到它決定搞點動靜出來,他們才能得到新的線索。
“苦差事啊苦差事,”巡查官02聳肩,“整個宇宙這麼大,有成千上萬顆恒星,根本不知道它會出現在什麼地方——我隻希望它去找蟲族麻煩了。”
秦猶妄收回了落在地上那具屍體的目光。
“它會去首都星。”他道。
首都星?
巡查官02皺了皺眉。
仔細想想……好像也有點道理。
既然是鼴鼠集團製造的速食溶劑,那倉庫裡可能還殘留有部分產品,如果它真的將其食用完畢,就會變得更強,這對他們來說不是好事。
鼴鼠集團很難溝通。
它由諾頓家族掌控,這個龐大的商業帝國壟斷了速食溶劑產業,隻賺成千上萬的窮人的血汗錢。
這次源頭就出自它身上。
巡查官02嘖了一聲。
它不會輕易允許外人進工廠,真要處理,到時候隻能采取點暴力手段了。
正想著,秦猶妄又道:“我見過這樣的感染。”
“你見過?我怎麼不知道。”
雖然秦猶妄和他溝通經常成問題,根本就不適合當搭檔,但兩人還是經常被分到一起做任務。
這就是高處不勝寒的苦惱。
配得上他們兩人身份的同等級巡查官很少。
所以,秦猶妄見過的惡種,他基本上也全都見過,除了一次——
變成特級巡查官的那次。
“哦,你的第一次任務。”他眉頭一皺,“E星?不對啊,如果你是被它感染成特級的,那它怎麼可能還在彆人身上?那次隻有一個特級惡種。”
秦猶妄:“我不是被它感染的。”
巡查官02眉頭皺的更緊了。
不是它?
那會是誰?明明就隻有這一種感染方式,其他的絕對不可能。
但秦猶妄的性格……
害,要讓他解釋絕不可能,他們又不是那種可以交換秘密的關係。
“算了算了,我相信你的判斷能力,”他擺了擺手,拿出了對講機,“那現在是要上報最高聯邦調查局那邊?我找人弄一下鼴鼠集團那邊——”
“不,”秦猶妄道,“去夏家。”
“……”
饒是他這種性格,猛地聽到,都不由怔了一下:“……什麼?夏家?”
那不是——
鬱訶在的地方?
這一刻,他的腦海立刻閃過了無數種可能,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它們知道了消息?”
“不確定,”秦猶妄淡淡道,“也有可能是因為十年前的事,它在逃走前最後見的人是他。”
十年前?
哦,也對。
他們這些內部人士清楚,十年前E星的血腥事件正由鼴鼠集團造成,隻是被各方施力壓了下去。
鬱訶就來自E星。
“最好是這樣。”他道。
“……”
“對了,你去送小朋友,夏家對他怎麼樣?”
“不好。”
秦猶妄答的很乾脆。
聞言,巡查官02嗤笑了一聲。
既然這樣,那就無所謂了。
鬱訶肯定會保證安全。
至於夏家家主……能活就活,不能活也無所謂。
黑發黑眸的身份不好找。
畢竟首都星權勢大部分是淺色發係,隻剩下一個夏以曆,外形和背景勉強算是符合條件。
掛名的意思——
就是真的隻掛個名而已。
研究院早就做好了計劃。
一個假身份風險極大。
哪怕隻是名義上的父親,又征求過鬱訶本人的意見,都很有可能會招致祂的厭惡。
活人不行,死人大概可以。
畢竟,一個死掉的擋箭牌,才是好擋箭牌。
夏以曆一路爬到外交官的位置,做了太多壞事,早就該為此付出代價。
如果他死了,秦猶妄就可以順勢而為成為鬱訶的監護人,堵住那些質疑的人的聲音。
這並不突兀。
先前就有未成年的親人在惡種事件中去世,被負責案件的巡查官照顧到成年的先例。
“首都星見。”巡查官02脫掉肮臟的夾克,扔在地上,裝模作樣道,“我現在就趕過去救人。”
嗬嗬,救他才怪。
希望夏以曆早點死。
……
首都星港口。
一道身影坐在廢棄的集裝箱上。
他久久沒有動彈,雙臂不自然地垂落在身體兩側,姿勢極其詭異,好像渾身骨頭才被拚在一起。
頭顱下垂,嘴裡一直低低地呢喃著什麼。
擺攤的小販們早就看他不順眼。
這人從昨天晚上就坐在這裡了,十個小時,連動作都沒有變,詭異到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瘋子吧。
真是滲人的慌。
被對方的存在影響,他們這邊的客流量明顯減少了。
終於有脾氣暴躁的小販按捺不住,站起來朝著他的方向走去,隨後重重踢了他坐的集裝箱一腳。
“你知不知道你影響了我們做生意?”
“……”
那人充耳不聞,還低垂著頭,隻自顧自地低語。
“聽明白沒有?!”
竊語聲一頓。
但隻是幾秒後,他又開始繼續剛才的動作。
“彆擋在這,影響生意!”小販火氣上來了,拿手試圖扭住對方的肩膀,“還不快給我滾?!”
手在捏到這人肩膀的時候,竟傳來一陣滑膩潮濕的觸感,讓他以為自己摸到了地板縫裡的青苔。
不、不正常……
恐懼。
這情緒幾乎是立刻貫穿了大腦。
小販張大了嘴,下意識後退,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舌頭不受控製地瘋狂扭動了起來。
他下意識想要咬下,卻發現自己根本合不上嘴。
不,那不是舌頭。
一條粗壯的藤蔓不知何時從他的喉嚨裡長了出來。
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哢嚓。”
藤條代替了舌頭的位置,直接撐裂了他的下頜。
不過短短幾秒,他的下半張臉完全裂開,長舌頭垂落在地上,像個吊死鬼。
人類意識很快從眼睛裡消失,隻殘留低級惡種嗜血的饑餓感。
它轉過身,朝著其餘小販們撲去。
“啊啊啊啊啊——!!!”
“惡種!這裡有惡種!!”
“巡查官?!巡查官在哪裡?!”
這裡可是首都星!
——怎麼可能會有惡種出現?
眾人驚恐不已,瘋狂地向遠離它的方向跑開,人群接連推攘,場面瀕臨失控。
“對不起,對不起,不要碰我。”
一片混亂之中,渾身濕透的青年從集裝箱上滑了下來,險些因為打濕的鞋底而滑絆倒。
“我不是故意的……”
他像是才馴服了自己的四肢,走路搖搖晃晃,極不協調,好幾次都摔倒在地,又爬了起來。
與此同時,他的嘴裡不斷地呢喃著同樣的話,迷茫的雙眸中透露出一股委屈。
“要找到鬱訶……找到鬱訶……”
“隻有他才能、才能——”
“……幫我找回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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