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虛空印裡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江顧逐漸失去了時間的意識,每次勒令停下時總會被眼淚砸一臉。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風終於心滿意足地摟著他要睡覺。
“師父,你的腰疼不疼?”他貼心地給江顧揉著後腰,覆上了層乾淨的靈力,揉著揉著手上的動作又不肯老實。
“滾。”江顧艱難地維持著清醒,有些煩躁。
衛風隻摟著他笑,鼻梁親昵的抵在他的側頸,低聲道:“師父,我隻是太激動了,下回肯定不這般無狀了。”
江顧冷笑了一聲。
衛風親了親他,道:“師父,歇一歇吧。”
江顧閉上了眼睛。
衛風心裡湧上了一絲疑惑,他把江顧折騰得不輕,少說也得挨上幾腳,可江顧隻是罵了他一句,甚至破天荒的在他懷裡休息,放在以前江顧揍他八百個來回不帶喘氣的……江顧肯屈尊在下面就已經讓他激動不已了,他早就做好了被江顧打個半死的準備。
不太對勁。
他抱著江顧,小心翼翼地分了片元神進了江顧的識海,江顧的元神也在閉目休息,燦金色的元神散發著強悍的氣息,經脈也沒有問題,情|毒已經解了,傷勢也好了多半。
難道是他多慮了?
“師父,師父?”他喊江顧。
江顧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
衛風有些不安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剛才是不是太用力了?還是我身上的混沌之氣讓你覺得難受?你讓我看看。”
“……閉嘴。”江顧想把這個混賬東西踹出去。
衛風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師父,我們要分開多久?我能偷偷去找你嗎?你什麼時候走?要不再等等吧。”
最後等上幾百年再說。
江顧頭疼地看著他:“不會很久。”
衛風眼巴巴地看著他:“那要快一點。”
“嗯。”江顧看著他這幅可憐巴巴的蠢樣,簡直和方才不知滿足的凶悍模樣判若兩人,若非他哭得實在讓人心煩,他非得一腳踹開這混賬。
“怎麼了?”他見衛風眸色沉沉地看著自己。
衛風紅著臉望著他:“師父,能不能再來一回?”
江顧臉色一黑,一腳就把人踹出了虛空印。
這一腳力道不小,衛風心口劇痛,卻咧著嘴笑出聲來,方才那些不安也隨著這一腳煙消雲散,他又不怕死的湊上去,抓住了江顧的手,笑嘻嘻道:“師父,你彆生氣。”
江顧冷冷看了他一眼,卻沒將人甩開。
片刻後,一個止痛的小法陣慢悠悠地落在衛風的心口,衛風低頭小心地摸了摸,又傻笑了起來。
——
他們的落腳點在沉曜大陸最東面的一處島嶼。
“你們去哪兒了?一天一夜不見人影。”風無憂看見他們現身,忍不住上前詢問。
江向雲抱著胳膊,目光在江顧和衛風身
上打量了一遭,摟住風無憂的肩膀衝江顧笑得曖昧:“人家新婚燕爾,忙著呢。”
風無憂恍然大悟,尷尬得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啊。”
孱臨悶頭笑得幸災樂禍。
“常平安和溫修霽還沒有追上來,但我們也沒辦法一直躲在虛空印裡。”江向雲道,“七弟,還是要早做決斷。”
江顧點了點頭,看向了衛風。
衛風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知道要以大局為重,道:“師父,我一定聽你的話。”
可當他看見江顧轉身離開,心中的不安再次湧起,於是他悄悄動了動手指,一條透明的鬼紋悄無聲息的纏在了江顧的腳踝上。
——
溫修霽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江顧,哪怕他已經極力在克製,但仍舊無法掩飾眼底的震驚。
數百名半仙族慢慢靠近,將人包圍在了中央,而江顧面對這麼多道祖境大圓滿八風不動,但在長寧神殿見識過他那一劍之後,眾人都不敢再小看他,神色戒備無人敢貿然上前。
“江顧,你竟敢自己送上門來?”溫修霽握緊了手中的笛子。
江顧淡淡地看著他,上前走了一步。
溫修霽下意識地退後了半步,周圍的半仙族面面相覷。
江顧扯了扯嘴角,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周圍的半仙族頓時嘩然,有不怕死地分了絲靈力上前查探,登時驚駭出聲:“聖子,他元神儘碎經脈斷絕,全身的骨頭都被混沌之氣侵蝕融化,已經沒了大半!”
“他快要死了!”
有人大著膽子撤去了江顧身上的障眼法,隻見一柄神力濃鬱的匕首正插在他的心口,鮮血正汩汩地往外冒,將他一襲白衣染得血紅。
“隻剩一口氣了!”
這回變成了溫修霽眼前一黑,他趕忙分出靈力攏住江顧的元神,怒道:“快救人!”
助江顧飛升的神諭是排在拿到混沌核之前的,就是天塌下來他們曜琰神殿也得想儘辦法送江顧上去,結果他現在快死了!
快死了!!!
溫修霽崩潰地看著江顧碎成了渣的元神和胸口的匕首,恨不得快死的是他自己,匆忙下令:“你等十人助我聚攏他的元神,你們立刻修複他的經脈,還有你們,把他骨頭裡的混沌之氣用神器渡出來,快!能用的神器都用上!”
旁邊的蕭澹原本正準備看江顧又耍什麼花招,結果慢慢發現江顧是真快死了,等看到他心口插著的那把匕首,臉色頓時一變。
那是他給衛風用來剔江顧仙骨的七絕刀。
難道衛風真的按捺不住動手了?
可他和江顧不是情深義重還結了道侶契嗎?
萬一這又是江顧的計謀呢?可他傷成這樣,像江顧這種利益至上的人真的會為了衛風做到這種地步嗎?
還是說人心叵測,衛風從一開始就在裝模作樣?
蕭澹腦子裡閃過了無數猜測,可他越想越疑惑,逐漸有些猜不準
江顧這一出到底是真是假了。
另一邊,長寧神殿。
那條鬼紋半路忽然失去了消息,而江顧平時情緒根本沒有多少波瀾,衛風感知到的東西極其有限,更何況他們剛圓房,正是最如膠似漆的時候,他簡直半刻都不願意和江顧分開。
衛風有些焦躁的摩挲著江顧留給他的赤雪劍。
“衛風,你在聽嗎?”風無憂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衛風看了他一眼,“除了把通天塔交給常平安,還有呢?”
“這個就夠了。”江向雲傳聲道,“這樣一來通天塔在長寧神殿手裡,混沌核在曜琰神殿手裡,這邊常平安他們造不成通天塔,你們結了道侶契,那邊溫修霽也無法助江顧飛升,這樣我們就能喘口氣了。”
衛風點頭,但還是隱隱覺得哪裡不對……江顧為何篤定溫修霽無法讓他飛升?就算結了道侶契他們也隻是同生共死,江顧頂多飛升的阻礙多一些,實在不行江顧還可以殺妻證道。
不過師父肯定舍不得就是了。
很快常平安就帶著人匆匆趕了回來。
動嘴皮子的事情非江向雲莫屬,他和江顧忽悠人的本事一個比一個厲害,前因後果來龍去脈捋得清清楚楚,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衛風就成了愛而不得被江顧騙心騙身騙著結了道侶契還要被殺妻證道的可憐人,連體內的混沌核都是被江顧算計著種進去的,但依舊癡情不改。
“我不想讓江顧飛升,也不想讓他死。”衛風半是真話半是假話,“我可以幫你們剔了他的仙骨,但是你們長寧神殿要保住他的命,如果做不到,一切免談。”
常平安沉思半晌:“未必不能一試。”
風無憂心裡打了個突突,他覺得要是常平安有辦法,衛風真的能乾出這種事來,他傳音看向江向雲。
江向雲老神在在:“放心好了,他就是把自己的骨頭全剔了也不會舍得動他師父一下,不過他有沒有想過就不知道了。”
常平安話鋒一轉,目光落在了江向雲身上:“那你們又是為何來此?”
“鬨掰了。”江向雲面不改色道,“江顧說能幫我複活我死了的道侶,結果到頭來隻是想利用我身後的江家,至於風無憂和孱臨,他倆險些被江顧抓著煉了器。”
旁邊的溫涵玖皺眉:“江顧不是這種人。”
“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他就是這種不擇手段的人。”江向雲笑眯眯道,“為了達成目的,他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比如瞞著自己剛結了道侶契的徒弟,眼睛都不眨地往自己心口捅了一刀。
曜琰神殿。
大長老聞言愣了一下:“他被衛風捅了一刀?”
“是,但他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具體如何還不清楚,隻是我們的人查到衛風和江向雲等人去了長寧神殿。”溫修霽道,“蕭澹說,那把匕首是他給衛風讓對方剔江顧仙骨的。”
大長老皺了皺眉:“他身上的仙骨還在嗎?”
“不知道。”溫修霽頭疼道,“他的骨頭都被混沌之氣侵蝕融化了大半,用幽石撐著,元神和經脈全碎了,再加上心口那一刀,也就隻剩一口氣了,我們用了許多辦法才勉強保住他一條命,根本無法探查仙骨。”
大長老若有所思。
“隻是一點有些可疑,江顧和衛風幾天前剛結了道侶契,結果現在就反目成仇,我們本來覺得他們在使詐,可江顧絕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所以我們更傾向於這一人關於飛升的問題出現了爭執——畢竟當時在長寧神殿助江顧飛升時,他並沒有多麼抗拒,最後出手也是為了救衛風。”溫修霽歎了口氣,“江顧救走了衛風,為救他結了道侶契,衛風卻恩將仇報要剔他仙骨,他窮途末路才又找上了我們。”
沒想到江顧這無情道最終還是栽了,甚至險些丟了性命,可見這情劫有多麼凶險。
大長老不置可否,隻道:“等他醒來再說。”
而偏殿中,一直昏迷不醒的江顧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