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章 煙雨八閣(二十四)(1 / 1)

等江顧可以動用靈力,已經是五天之後,期間衛風仗著新生的鬼紋和烏拓,捕殺了數不清的靈獸,挑得還都是些能入江顧眼的,乾淨剔透的內丹不要錢似的往江顧面前送。

江顧看著他儘心儘力的模樣,竟生出些難得的欣慰來,可見這個徒弟是沒白養的,難怪有些人總喜歡收徒。

隻是這欣慰在看到衛風從天池水中冒出頭來時,煙消雲散。

雖然外傷好了大半,但還有些傷口深可見骨動了根本,江家的天池水能滋養根骨,江顧能動用靈力取物時便第一時間將那天池水拿了出來,準備和衛風輪流療養。

衛風這廝表面上答應得痛快,待江顧脫了外裳沉入水中,他便如鬼魅般冒出頭來,振振有詞道:“師父,分開泡太浪費時間了,不如一起泡。”

江顧淡淡道:“出去。”

“我就隻待在邊上不動。”衛風遊向他的對角,臉頰被蒸汽熏得微微泛紅,“保證不動。”

他靠在池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果真沒有再動,連鬼紋都老老實實地蜷縮在身後,江顧見狀便沒有再趕人。

待他再睜眼,便看見衛風已經睡得天昏地暗,他低垂著腦袋,散開的長發披散在身後和鬼紋纏繞在一起,小半截下巴已經沒入了池水,堪堪沒有淹到鼻子,額頭的金墜半懸著,在繚繞的水汽中看不清晰。

他的元神同樣遭受重創,這幾日又一直在獵殺靈獸,想來也已經累到了極點,眉宇間全是倦意,臉頰上的傷口正在緩慢地愈合,滲出些血絲來。

江顧兀自看了許久。

眼見池水便要沒過衛風的鼻子,池水微漾,將一隻手從水中托起了他的下巴,順勢抹掉了他頰邊的血漬。

衛風困頓地睜開眼,水汽氤氳,池子中卻不見了江顧的身影。

“師父?”他喊了一聲,卻無人應答,當即便從池子裡爬了出來,著急忙慌地去尋人。

江顧正在外面辨彆方位,烏拓蹲坐在樹枝上不遠不近地看著,見衛風來開心地跳了下來,被衛風抱了個滿懷。

“你這兩日是不是沉了些?”衛風捏了捏它的軟乎乎的小耳朵,毛絨溫熱的手感讓衛風很是喜歡。

“是因為跟著你們吃了許多靈獸元丹。”烏拓開心地甩了甩尾巴,“哥,師父在乾什麼?”

“是我師父。”衛風戳了戳它的腦門。

烏拓哀愁道:“那我不知道叫什麼。”

它倒是很想叫主人,隻怕這聲主人喊出來,接著就能被江顧再封印一遍記憶。

“就叫他江顧。”衛風放低了聲音,眼神卻飄到了江顧身上,語氣忽然變得溫柔又繾綣,“江顧,多好聽。”

烏拓抖了抖毛,衛風這神情讓他想起了之前的曲豐羽,她也總是這樣看向鄔和致,但現在鄔和致卻親手將她送入了絕境,雖然鄔和致跟江顧完全沒有什麼可比性,衛風和江顧都曾經是它的主人,但它還是忍不住替衛風擔心。

烏拓委婉地提醒道:“他

是你師父。”

雖然它是靈獸妖修,並不究竟這些倫常,但也知道在大多數人修心中,師徒是個很重的名分,是萬萬不能胡來的,更何況江顧修的還是無情道,一旦沾染上情愛……它想象不出江顧沾染上情愛的模樣,但它卻能想象出江顧會怎麼劈死衛風。

衛風咧嘴笑了笑,“我知道啊。”

烏拓一口氣還沒鬆到底,便又聽他道:“師父才好,我會是他唯一的徒弟……”

他言之未儘,眼底是濃到仿佛化不開的欲望,所幸烏拓正在看向江顧,並沒有發現,不然又要愁到掉毛了。

歇息不多時,江顧便帶著衛風和烏拓繼續趕路。

之前那道劫雷仿佛一個不祥之兆,隨著體內靈力開始慢慢恢複,江顧便越來越清晰地感知到雷劫將至,他之前總是將突破的時間一壓再壓,現在恐怕已經到了極限,而如果他在此處渡劫,一定會將八閣的追兵吸引過來。

而衛風顯然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這幾日無論如何都要黏在他身邊,不肯離開半步。

“雷劫約莫還有三日。”江顧索性同他挑明,“我現在重傷未愈,又無多少法寶傍身,強撐恐怕不行。”

衛風先是有些詫異他提及此事,緊接著神情便凝重起來,“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不知道。”江顧神色淡淡道。

衛風愣住,他有些狐疑地看著江顧,顯然他並不信,畢竟就算是死路他師父都能掙出條活路來,怎麼會沒有辦法應對雷劫?

可他轉念一想如今的境況,幾天前他們師徒一人還不得不烤火取暖,這幾日也是一直在靠獸丹積蓄靈力,天道可不會同任何人講情面,如果這種情況落在自己身上,任憑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來。

一片難言的沉默過後,衛風斟酌地開口,“師父,我可以將你藏在我的元神之中,這樣劫雷就劈不到你了。”

“劈你?”江顧回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衛風被他這漫不經心的態度激得臉色微微泛紅,“不是的,我有辦法讓天道感知不到。”

江顧輕笑了一聲,很明顯不信。

“真的。”衛風快走兩步追上他,“師父,你相信我。”

“你怎麼做?”江顧問。

衛風張了張嘴,卻沒有繼續解釋,隻是強調,“我真的有辦法。”

看來還沒蠢到家,不過江顧已經知道了他的打算,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點了點頭,“好。”

衛風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見他點頭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怔愣地望著他,“好?”

“倘若真的避無可避,便用你說的方法。”江顧道。

衛風盯著他,眼睛逐漸有了神采,他驚喜交加地望著江顧,“真的嗎?”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也能被江顧信任依靠,甚至還是渡劫這種至關重要的問題上面,師父竟然同意了他的說法,甚至沒有刨根問底,這是不是意味著師父已經徹底認可了自己?

衛風有些激動地想著,甚至還理智地給自己潑冷水——說不定隻是師父隨口哄他——但最後還是興奮占據了上風,他恨不得現在就把江顧裹進自己的元神裡密不透風地保護起來!

“師父,你慢些!”他將烏拓放在了肩膀上,快步追了上去,“師父!?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江顧有意無意地放慢了腳步,“你現在傷勢如何?”

“已經好多了師父。”衛風開心極了,掌心一翻給他看自己又變多不少的鬼紋,“你看,和之前差不多了,八閣那些人的法相雖然厲害,但還是師父你教我的換影陣棋高一招,不過是犧牲些鬼紋罷了,有鬼紋在,我恢複起來遠比普通修士要快。”

他說得輕鬆,好像之前也不是什麼大事,甚至還將鬼紋遞到了江顧手中,“師父,你彆看它們現在是黑色的,待我回到真正的身體裡,它們就會變成接近透明的白色,要好看不少,我的白瞳也會有些淺淡的顏色,羊角也會變得更好看。”

他賣力地誇讚自己,見江顧伸手主動讓那些鬼紋纏上時,開心得簡直要蹦起來,面上卻不動聲色,挨得江顧更近了些,控製著那些細細的鬼紋小心地纏繞在江顧的手指間,親昵地蹭了蹭。

這種感覺與他之前強行黏在江顧身上時截然不同,衛風感覺自己像是浸在盛滿了蜂蜜的罐子裡,從四肢百骸都彌漫出甜意來。

師父!主動!摸他的鬼紋了!!!

師父連鬼紋都摸了,接下來就可以摸鮫尾和翅膀,然後摸威武的羊角,那四舍五入師父不久是願意同他結為道侶共度春宵了麼!

一向冰冷黏膩的鬼紋隱隱有些發燙,江顧看了衛風一眼,“難受?”

衛風搖頭搖到一半,硬生生地點下了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忽然沒什麼力氣了,師父,你拉著我走吧。”

江顧順勢扣住了他的手腕。

衛風咬緊了牙關,才沒讓自己的呼吸變亂,他簡直要興奮到渾身戰栗,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什麼奪心攝魄的幻境,不然師父怎麼會這樣主動牽自己的手?但江顧的神色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這隻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他仔細嗅聞著空氣中那股淺淡的氣息,確信這是江顧無疑。

“師父,不如你現在就藏進我的——”他剛準備趁熱打鐵,江顧卻忽然鬆開了他的手,讓他的話止在了半路,“怎麼了?”

“前面好像是江向雲他們。”江顧微微蹙眉,“我去看看。”

衛風動了動鼻子,卻沒有聞到江向雲幾人的氣息,正要放出神識,卻被江顧的結界籠罩了起來,“彆貿然暴露自己。”

衛風點頭,順從地收回了神識。

江顧畫了個通音陣,面前燃起了道江家的朱雀符,他沉思片刻開口道:“陸離雨快死了。”

衛風幸災樂禍道:“真是大快人心。”

“江向雲看重他,恐怕不會這麼容易讓他死。”江顧道:“我去看看,你留在此處隨時準備接應。”

衛風不是很讚成,“師父,

我與你一道去。”

“陸離雨狡詐,難保不會留有退路,倘若他逃竄,你再出手不遲。”江顧眼底閃過幾分陰冷的殺意。

衛風有些猶豫不決。

江顧低下頭,將離火繩的一端仔細係在了他的手腕上,另一端連在了自己腕間,而後又將墨玉鐲化作腰帶扣在了他腰間,“彆亂跑。”

衛風這才放下心來,“好。”

江顧抬頭看了他一眼,轉身化作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烏拓蹲在衛風的肩膀上,疑惑道:“你不覺得江顧有些奇怪嗎?”

“有嗎?”衛風翹著的嘴角怎麼都壓不下來,“我和陸離雨不共戴天,師父肯定是有萬全之法報仇去了,你看著吧,等會兒L陸離雨肯定連滾帶爬地逃到這邊來,到時候看我不弄死他。”

“也是,他連神器都留給你了,不可能將你丟在這裡。”烏拓說。

衛風抱著胳膊得意道:“那是自然,你看見沒?方才師父都主動摸我鬼紋了,還牽我的手。”

烏拓不開心地哼了一聲:“我才沒看見。”

衛風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師父他肯定也對我有意,我有預感,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結為道侶了。”

烏拓抬起兩隻爪子抵在了他的腦袋上使勁推了推。

“乾什麼?”衛風將它拎到了懷裡。

“晃晃你腦子裡的漿糊。”烏拓恨鐵不成鋼地咬住了自己毛絨絨的小爪子,嘀咕道:“不對啊……”

衛風還沉浸在美夢一般的喜悅裡,但是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屬於江顧的氣息逐漸在空氣中變得淺淡,他也隱約意識到了不對勁。

烏拓扒拉著他的手指,示意他看。

衛風低頭,看見了些閃著細碎光芒的粉紫色粉末,上面還殘留著極淡的陌生香氣。

“這是什麼?”烏拓好奇地嗅了嗅,“好香,還有點暈。”

衛風的臉色忽然間變得極其難看,沉聲道:“這是——”

“狐族的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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