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試煉之境(二十二)(1 / 1)

麒盛城內人聲鼎沸,街上車水馬龍,滿城繁花盛放鼓樂齊鳴,仿佛在慶祝什麼重大的節日。

馥鬱的花香在空氣中彌漫,江顧下意識地閉住了氣,而後就察覺到了修士元神動用靈力後造成的波動。

幾頭身形高大的靈獸拉著花車往城內走,車邊的凡人元神熙熙攘攘,風吹起了車架上的紗幔,露出了張有些熟悉的臉。

是考核賽排名第一的宋崇時。

“走吧走吧,這裡的凡人元神估計都是宋崇時的了,咱們還是抓緊時間令尋座城池。”旁邊的修士低聲對自己的同伴道。

他的同伴隱隱有些不忿,“好不容易才找到個人多的城池,明明是咱們先來的,真是——”

“行了,少說兩句。”旁邊的人拽了他一下,示意他閉嘴。

兩人滿臉不快的往城外的方向走去,沒過多久,又陸陸續續出去了七八個修士,也有不太甘心的,還想留下來繼續觀望,畢竟麒盛城是二重境中比較大的幾座城池之一,凡人元神數量眾多,宋崇時就算想要一個人獨吞,也未必能得償所願,萬一被凡人元神反噬,他們不僅能抓住機會瓜分這個大城池,說不定還能吞噬掉宋崇時的元神。

江顧混在人群裡,在路過那輛花車時,偏頭往車內看了一眼。

喧囂聲中,他和宋崇時隔著紗幔對上了視線。

宋崇時愣了一下,而後想起了江顧是誰,一躍到了第四十七名,他其實不太相信一個平澤來的修士能殺了閻淮然,但又有後面八閣那明晃晃要保人的動作,這讓他想到了傳聞中的“玉階”。

江顧的身影從花車旁一閃而過,宋崇時沉思了片刻,還是放出了一小抹神識追蹤了過去。

江顧不出意外等到了這抹神識。

他手中掐訣,將這抹神識按在了法陣之中,而後宋崇時的殺招緊隨而至,直取江顧命門,江顧果斷遁逃進了墨玉鐲空間,讓他撲了個空。

花車中的宋崇時不快地皺起了眉。

竟然讓人給跑了。不過不要緊,隻要江顧還留在這麒盛城,他早晚都能要了對方的命。

江顧從墨玉鐲內出來,七拐八拐,到了麒盛城的另一側狹窄的小巷中。

幾道陌生又強悍的神識從四面八方緩緩圍了上來,有道身影出現在了巷口,擋住了他的去路。

江顧停下了腳步。

洛小園抱著隻皮毛雪白的靈獸,一雙重瞳在晨光下泛著白,她旁邊則站著路自明,抱著劍神色陰沉。

江顧回頭,看到了恢複乞丐模樣的陸離雨,而在小巷兩側的屋頂上,站著白欒和幾個紫袍人,隨便哪個拎出來修為都要比江顧高,看這架勢,焚台殿對玉階勢在必得。

“江道友。”洛小園那雙重瞳倒映著他燦金色的元神,死寂的雙眼閃過一抹興奮,“初次見面,不知道友可有興趣加入焚台殿?”

江顧眉梢微動,“有何好處?”

“好處自然是有的,不必受八閣奴役,自由

自在資源充裕。”洛小園摸了摸靈獸的腦袋,微微笑道:“還能——”

“救我們於水火!”

她眸色一厲,話音未落,陸離雨白欒路自明等人便一躍而起,手中法訣掐得快出了殘影,以他們每個人為節點,龐大的陣法形如巨大的牢籠,自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對著江顧兜頭罩下,桎梏元神的法寶分列八個方位,把江顧的元神困得密不透風。

靈力凝成的牢籠倏然縮小收緊,然而卻沒有同他們預想地那般將人困住,牢籠中間,江顧的元神化作了一具巴掌大的木偶人,外面裹著一層他撕下來的元神,終於承受不住這強悍的法力,倏然碎成了粉末。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洛小園,“他還在附近,追!”

江顧逃得飛快,幾次洛小園等人都已經追上了他,動手之後卻發現隻是蒙了江顧一層薄薄元神的木偶人,洛小園頓時大為惱火,“這人是不是有病!”

竟然隨意撕扯元神當誘餌,就算他能僥幸逃脫一命,單憑這撕下來的元神大小,也足夠讓他元氣大傷。

“江顧此人在平澤大陸時便極其狡猾,不過短短三十幾年,他就能從一個修煉無望的四靈根一路進了江家本部,甚至在幾大宗族搶奪之下拿到神器,許多修為高的人都在他身上栽了大跟頭。”路真儀用路自明的聲音開口道:“他很喜歡迷惑對手輕視自己,而且慣會借力打力以弱勝強,那個羅梵的話我們也不能全信,我們萬一進了江顧的圈套,恐怕沒那麼容易脫身。”

洛小園白欒等人早已習慣了八閣內簡單粗暴的考核模式,篤信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算計都是枉然,卻不知道算計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倘若謀算到極致,同樣可以成為碾壓式的優勢。

陸離雨那雙猩紅的眸子轉了轉,刻意落在了隊伍的最後面,隨手在掌心起了個卦象,挑起了眉。

大凶。

早知道就不來了。

“分頭堵他!若是連我們幾個合力都捉不住他,回去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白欒同樣被江顧戲弄地極其惱火,這種惱火就像明知道對方隻是個弱小到可以隨手按死的螻蟻,他們卻被這隻螻蟻耍得團團轉,丟了面子又跌了架子,還沒能得到好處。

洛小園皺眉,“分頭圍城,城內元神儘數剿滅。”

白欒臉上露出了扭曲興奮的笑容,“早就應該這麼做了,被那個姓宋的毛頭小子壓著,惡心誰呢。”

幾人瞬間分散開來,原本縮小到隻有巴掌大的牢籠倏然擴大,將整個麒盛城都籠罩在其中,洛小園白欒等人召出了各自法相,立於牢籠八方,百丈高的法相居高臨下威壓強悍,輕而易舉地吞噬著城內尖叫奔逃的元神,無論是其間凡人還是試煉修士,凡被法相所見,全都無一幸免。

江顧藏身於一處牆簷之下,面前是方才他凝固住的宋崇時前來探查的那抹神識,他往其中混入了自己的一點神識,又撕下心口處的一小塊元神凝聚成靈力往那神識中畫了枚追蹤符,法訣一點,宋崇時的神識攜帶著他的神識和那塊元神倏然歸位。

正謹慎躲藏起來的宋崇時心口忽然一熱,緊接著便察覺到一股陌生的元神氣息,他直覺不好,下意識地要與其分隔,誰知下一瞬數道恐怖的威壓便直衝他而來,他藏身的房屋直接炸成了齏粉。

“找到了!”一個絡腮胡操控著自己的法相大聲喝道。

一股惡寒瞬間從頭頂傳到了腳底,宋崇時立刻本能地祭出了所有的法寶護身,然而七八個巨大的法相齊齊朝著他看了過來,那些天階的法寶根本抵抗不住一息便全都碎裂,他咬了咬牙,動用了自己僅有的兩件神器,元神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洛小園和白欒等人自然不會放過他,同樣祭出了一件專門用來尋人的神器。

“找到了。”洛小園的法相微微一笑,伸手往虛空中一探,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宋崇時的元神。

宋崇時拚命掙紮,洛小園臉色忽然一變,“不對,氣息太淡了。”

她話音剛落,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一道流光明目張膽地從她身後的牢籠缺口逃竄了出去。

白欒最先反應過來,立馬收起法相追了過去,洛小園氣急敗壞地將宋崇時的元神一扔,也立刻追了出去。

宋崇時被重重摔在地上,氣若遊絲地睜開眼睛,轉過頭竭儘全力地伸出手抓住了旁邊的神器,卻被一隻磨損地厲害的靴子踩住了手背。

陸離雨蹲下來撿起了地上的神器,笑眯眯地收進了自己的儲物袋裡,抬手從他後心口處一抓,果然抓出了一小片燦金色的元神,裡面甚至還藏著江顧心頭的精血,難怪連洛小園都會被騙過去。

“這麼狠,逃出去恐怕也隻剩半條命了,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陸離雨喃喃自語,手中的那片元神慢慢地化作了齏粉飄散在空氣中,他歎了口氣,垂眸看向宋崇時,“你也不知道,真可惜。”

說完,他就乾脆利落地吞噬了宋崇時的元神,吧嗒了一下嘴,嫌棄道:“真是沒滋沒味的。”

一滴冰涼的水珠砸在了他的眼皮上。

他疑惑地抬起頭,便望見了一片血紅的天空,鮮豔的、粘稠的血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砸在了麒盛城一片狼藉裡,轉瞬間雨勢驟急,如天上血瀑傾瀉而下,將周圍的景色全都變得模糊難見。

不止麒盛城,若從高空俯瞰,無數城池瞬息之間全都被血雨吞噬,這些雨水腥氣黏膩,無差彆地腐蝕著山川草木城池村鎮,無論是凡人元神還是修士元神,沾上便是深可見骨的窟窿,人們開始紛紛逃竄躲避尋求庇護所,整個二重境都被籠罩在了血色的陰翳之下。

與此同時,試煉之境外,正在守著入口的溫自衡猛地睜開了眼睛。

八閣大殿中,上千塊水鏡齊齊陷入了黑暗,懸浮在半空的法相逐一睜開了眼睛,最上首的楚觀山疑惑地嗯了一聲。

二重境千歲城,蕭清焰正準備關窗戶躲進法寶避血雨,忽然一隻血肉模糊的手抵住了窗欞。

他嚇了一跳,而後在一片血色中對上了江顧那雙清明的眼睛。

江顧身量很高,穿著身被染得斑駁的白衣,他一手抵住窗戶一手掐住了蕭清焰脖子上的命脈,站在漫天血霧中冷冷清清地朝他看了過來,像從血海淤泥裡生出來的一柄鋒利峻峭的長劍。

他客氣地開口:“蕭公子,好久不見。”

紅色的天空炸開了一道驚雷,像是被無端激怒,狂風呼號驟雨急下,血色的雨水衝江顧傾瀉而下,劈裡啪啦打在了他掐著蕭清焰脖子的那隻手上,將上面的元神腐蝕地隱約露出了白骨。

然而江顧的手紋絲未動,繼續禮貌地詢問:“方便進去躲雨嗎?”

被掐住命脈的蕭清焰艱難地動了動嘴唇:“……方便。”

“多謝。”江顧話音剛落,那血雨便被狂風裹挾著席卷而來,憤怒到像是要將他整個元神都腐蝕吞吃。

江顧以靈力隔絕,偏頭往虛空處看了一眼,血色的雨滴從鼻梁滑落,映出了他眼中的冷厲和不耐。

暴躁狂怒的風雨瞬間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