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陰陽白骨(五)(1 / 1)

上好的法器都有靈性,尤其是刀劍之類的攻擊性法器,劍冷刀烈,衛風拿到的那柄陌刀更是脾性暴烈,極難馴服。

江顧在外面聽著靈境裡的動靜,一人一刀鬥得激烈,像是要捅破天。

三天後,衛風拖著滿是刀傷的身體,興高采烈地從靈境裡冒出頭來,“師父,我揍服它了!”

他身後的陌刀嗡嗡作響,顯然是很不滿意這種說辭,但被衛風囂張地瞥了一眼之後,老老實實地立在了他身後。

“這刀靈性很強。”江顧想起段震說的話,提醒道:“將來也許可以養出刀靈。”

衛風聽得眼前一亮,下意識地想要湊上去拉江顧的手,卻又停在了離江顧手掌咫尺的地方,他蜷起手指,笑道:“那師父的赤雪劍可有劍靈?”

“赤雪劍資質平平,尚未。”江顧道。

他的赤雪劍是年少時偶然得到的,並不是什麼好材料,但跟了他許多年,江顧用得最是順手,修修補補一直沒有更換。

“師父,你的劍鞘呢?”衛風忽然轉移了話題。

江顧手腕一翻,赤雪劍的劍鞘便出現在了他的掌心,衛風拿了過去,看了一眼之前鑲嵌寶石的地方,然後拿出了枚銀藍色的鱗片,鑲進了那缺口之中。

鮫鱗極硬,衛風用了些靈力將周圍的凸起融化,鱗片便嚴絲合縫地融了進去,仿佛天然就生在這劍鞘之中,銀藍色明亮耀眼,卻與通體雪白的劍鞘莫名相襯。

“這樣就好看了。”衛風笑眯眯地看著江顧,“師父,這可是我最漂亮的一枚鱗片。”

江顧蹙眉,抬手便扣在了他腰間。

衛風一愣,旋即一道熟悉的靈力便注入了他的丹田,半是強迫半是引導讓他化作了鮫人。

鮫人的腰腹間有處明顯的血痕,江顧心底的不虞更甚,靈力覆蓋在那傷口上將血痕緩緩修複,連帶著衛風與他鬥法收服陌刀受的明傷暗傷一並修複,他又引導著衛風變回了人形,看著人重新變得乾淨漂亮沒有傷痕,才勉強滿意了一些。

衛風被他扣著腰,離得他極近,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人也有些懵,“師、師父?”

“嗯。”江顧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其他傷口之後才將他放開,像摸小靈獸一般摸了摸他的頭,“去修煉吧。”

衛風暈暈乎乎地回了靈境,被治愈的傷口泛著暖意,方才被江顧攬著的腰間還隱隱發燙,他忍不住想起方才江顧摸自己頭的動作,一邊往前走一邊捂住了臉,隻露出了紅得快要滴血的脖頸。

師父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很顯然江顧知道。

衛風收服陌刀後的第二天,江顧便帶著人去到白骨闕揭了近百個任務單,而後就開始親自帶著衛風下秘境。

雖然接的任務多,但都很有針對性,難度也是逐級上升,非常適合衛風的訓練,隻除了一點——他似乎沒有考慮給衛風休息的時間。

在擊殺了上千隻低階靈獸之後,衛風

攥著手中的陌刀,精疲力儘地癱在地上,“師父,我已經七天七夜沒有睡覺了。”

“你不需要。”江顧托住他的下巴,抹掉了他臉上的汙血,給他注入了一些靈力,“繼續。”

衛風望著近在咫尺地那張俊臉,用力的滾動了兩下喉結,咬牙撐著疲憊的身體站了起來,開始繼續下一單任務。

江顧也給自己接了任務單,通常和衛風的任務有所關聯,不過難度通常極大,他信奉修士瀕臨絕境才能激發出潛力,絲毫沒有顧慮到他們會隕落的可能性。

在完成第七十單任務後,衛風感覺自己已經殺紅了眼,江顧並不會時時看著他,而隻有幾次他快死的時候出來指點他一番,保他一條命,根本不在意他傷得重不重,殺得累不累。

和下秘境前簡直判若兩人。

衛風粗喘著氣,將目光從浸染著血的刀柄上移開,眯起眼睛看向遠處隱隱作響的劫雷,心中有所預感。

“準備突破。”江顧如鬼魅般出現在了他身後,祭出了九件天階法寶。

衛風轉頭,便看見了渾身是血的江顧,他已經十餘天沒有見到人了,“……師父。”

“受傷了?”江顧熟練地扣住他的後頸注入了靈力,在他經脈丹田中遊走了一圈如入無人之境,而後不由分說開始給他治傷。

衛風被他按著後頸,被迫低著頭,他垂眸盯著江顧冷白的側頸,吐了口濁氣將臉頰貼了上去,啞聲道:“累。”

“突破後好好睡一覺。”江顧聲音冷淡,準備趕在雷劫到來之前幫他療好傷。

衛風微微弓著背靠在他肩上,扯起嘴角笑了笑,“好。”

師父現在完全一副將他當成了所有物的態度,不管是徒弟還是靈寵,傾囊相授,毫不設防——倒不是因為江顧信任他,而是他的元丹被江顧動了手腳。

不過他不問,江顧也不提,於是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忽略了這件事情。

衛風疲憊地閉了閉眼睛,抬手摟住了江顧的腰,將人抱進懷裡深吸了口氣,“睡兩天好不好,師父?”

“三個時辰便可。”在修煉一事上,江顧對他從來都很嚴苛。

衛風知道講不了價,隔著薄薄的布料在他肩膀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江顧隻覺肩上一重,衛風卻已經抬起頭來,笑嘻嘻道:“師父,我去會會那劫雷。”

江顧點頭,“不可莽撞行事。”

雖然衛風說得輕鬆,但這次的劫雷卻不容小覷,江顧剛離開雷劫波及的範圍,一道紫黑色的雷電便直衝衛風而去,大有一擊就要將人劈死的架勢。

足可見天道對他有多麼厭惡。

江顧沒有離開太遠,他知道衛風快要突破,所以特意挑選了個低階又偏僻的秘境,以免碰上那些專門對付渡劫修士的人。

九個天階法寶隻堪堪擋住了一半雷劫,江顧見狀在陣法外又不間斷地增加天階法寶,等他手中的法寶全都用儘,雷劫最終還是劈到了衛風身上。

刺目的白光過去

,被劈到焦黑的人形勉強動了一動。

江顧鬆了口氣,等了許久之後也沒等來第二道雷劫,上空的雷雲逐漸消散,便算是結束了。

衛風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趕來的江顧咧嘴一笑,“師父,煉氣一層。”

“……”雖然早知道極可能就是這種結果,但身為師父,江顧還是不可避免地期待了一下,換元丹之後他能一劫結丹甚至結嬰。

“不錯。”他把衛風清洗了一遍換上衣服,準備將人抱起來。

“師父,師父等等!”衛風自然不樂意,漲紅著臉掙紮了幾下,“我可以自己走。”

江顧盯著他看了片刻,鬆開了手。

衛風有些不自在地拽了拽身上的衣裳,耳根紅得要滴血,抓著江顧的手借力站起身來。

江顧恍然明白過來,這混賬東西應當是長大了生出了自尊心,知道要臉了。

衛風雖然要臉了,但還是緊緊扣著他的手,“師父,先找個地方療傷。”

從方才他便聞到了江顧身上濃鬱的血腥味,那血的味道全是江顧自己的,衛風不知道江顧在這偏僻的低階秘境裡究竟遇到了什麼讓他受這麼嚴重的傷。

半個時辰後,臨時開辟出的洞府。

衛風小心翼翼地脫下江顧的外裳,呼吸微頓,一隻猙獰恐怖的利爪徑直穿透了江顧的腰腹部,而那爪子被攔腰斬斷,鋒利的指甲堪堪從腰腹後透出,上面被潦草粗暴地貼了幾張止血的符,便再無任何處理。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江顧方才還在外幫他護法起陣,一刻不停地祭出了幾十件天階法寶,最後甚至試圖將他抱回來……

衛風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他抿緊了嘴唇,但還是沒能控製住紅了眼眶。

已經傷成了這樣,方才若不是他死皮賴臉纏住江顧要看傷,恐怕江顧就已經將他塞進靈境自己隨便找個地方去療傷,然後繼續下秘境。

江顧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煩,“外傷而已,不睡覺就去修煉。”

“我幫你。”衛風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手中積蓄起一層靈力,覆在了那隻利爪凸起的地方,卻遲遲沒能下手去拔。

江顧直接抓住了他的手,猛地一下將那爪子從腹部連血帶肉拽了出來,另一隻手單手起了個療傷的陣法,認真教導道:“遇到這種情況先不要貿然療傷,先止血,鬥法結束後祛除其間邪氣,若沒有傷到丹田便起療愈小陣運轉丹元,如果傷到了丹田便以元神運氣愈丹,丹元痊愈後再治外傷,記住了嗎?”

衛風攥著那隻滿是血肉的爪子,繃緊了下頜點頭,“記住了,師父。”

江顧讓他看傷也隻是為了教他如何應對,見他記住便將衣裳攏起,剛要開口讓他滾蛋便聽他開口問道:“疼嗎?”

“尚可。”說不疼是假的,江顧並不隱瞞,儘管他神色冷淡又平靜,完全沒有將這些傷放在心上。

他話音剛落,衛風忽然欺身捂住了他的眼睛,巨大的羽翼從他身後倏然合攏,將兩人一起籠罩在了片溫熱的黑暗中。

“做什——”江顧話未問完,身上的衣裳忽然被什麼東西扯開,腹部的傷口傳來了潮濕溫熱的觸感。

他應該將人踹開,然而微涼的靈力灌注至他被洞穿的腰腹,一層黑漆漆的元神虛虛地攏住了他的元神,謹慎又克製地同他貼在一處,傷口開始飛快地生出血肉,待江顧回過神來,衛風的元神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

衛風呼吸卻離他極近,帶著微微的顫抖,“師父,我回靈境了。”

眼前的黑暗驟然消散,簡陋的洞府隻剩下江顧一人,周圍彌漫著溫熱的淡香。

一根羽毛晃晃悠悠地從半空飄下,落在了衣衫淩亂的褶皺間。

江顧看著腰腹間已然愈合的傷口,緩緩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