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顧已經數不清之前有多少次自己的元神和衛風的元神混在一起,但事實卻是除了剛開始那次在識海衛風的小元神險些融進他的元神之外,他從未有過任何不適。
現在同樣如此。
衛風的話並不足以推翻他的結論,而且即便現在他們元神相貼,元神之間也沒有交融的趨勢。
“那是因為有鬼紋可以隔絕……而且我一直在忍著。”衛風深深歎了口氣,灼熱的吐息噴灑在江顧耳朵上,“師父,我現在疼得……鬼紋都失效了、”
“不可能。”江顧皺起眉,並不認為自己出了錯。
衛風欲哭無淚,攥緊了他的袖子,啞聲道:“師父,你再不收起元神,我可就真融進去了……屆時就……真的神交了。”
現在隻差最後一步,衛風被勾得元神都隱隱發燙,他口乾舌燥,隻想將那燦金色的明亮元神一整個融進元神中,在把人擁進懷裡狠狠親上去——且不論這樣做成功的幾率多大,他並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褻瀆自己的師父。
哪怕……他對江顧懷著肮臟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在夢境裡不知臟汙了多少次,但現實中的江顧在他心中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
而且他的元神這麼臟,師父一定很嫌棄。
他眼中的欲望和委屈雜糅在一起,臟汙的元神也在努力克製著顫抖,“師父……”
江顧終於皺著眉收起了元神。
衛風猛地鬆了口氣,緊接著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他卻克製地沒有再靠近江顧。
險些和徒弟神交這件事情遠沒有自己的認知出現差錯給江顧帶來的衝擊大,他向來謹慎,很少元神出竅,自然極少同彆的修士元神打交道,通常不等元神相觸對方的元神就已經被他吞噬,算來算去竟然也隻有一個衛風的元神來來回回跟他貼近。
豈不是在他不知情的狀況下,他的元神已經“勾引”了衛風的元神許多次,而衛風竟然也能忍住……
江顧面容冷酷地回憶著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認定識海之外不能神交,卻早已追溯不到來源。
“改日找人印證。”江顧雖然不樂意自己犯錯,但如果他真的錯了也不介意改正。
衛風聞言一愣,“你……找誰?”
“自是隨便找個元神。”江顧道:“你的元神特殊,未必是——”
“不行!”衛風頓時慌了,那難言的疼痛也被他拋到了腦後,他一把抓住江顧的胳膊,“萬一你不小心跟他神交了怎麼辦!”
“我自有分寸。”江顧十分篤定。
“不,你沒有分寸!”衛風聲音嘶啞又急切,“你每次都勾得我恨不得撲上去將你吞了!”
“……”
“……”
話音落下,師徒兩人面面相覷無言。
生平第一次,江顧感受到了如此詭異的尷尬,他身為師父,理當緩解這種尷尬,他冷聲道:“那你為何不告訴我?”
衛風在他的注視下慢慢漲紅了
臉,然而在疼痛下讓他的面色略顯扭曲?,“我——”
他雖然每次都會被江顧勾得□□難耐卻不得不極力克製,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有時候……很喜歡這種隱秘的折磨,而江顧對此一無所知更是讓他有種莫名的快感。
但歸根結底這是他上不了台面的小秘密,他對著一本正經的江顧根本解釋不出口。
他無比慶幸現在的疼痛,他悶哼了一聲,身體開始疼得痙攣,江顧隻能去加固外面的陣法。
師徒兩個終於默契地揭過了這個無比尷尬又稍顯曖昧的話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風身上的劇痛終於停了下來。
他渾身脫離倒在了江顧懷裡,徹底昏死了過去,身上全是黏膩的臟汙和汗漬,江顧卻沒有將人推開。
他搭上衛風的脈,分了縷靈力進去,在衛風新塑造的經脈中遊走了幾個周天,又進入了他的識海。
衛風現在毫無修為,識海也隻有巴掌大小,裡面隻有顆微微泛紅的元丹和一條火靈根,但都透著股純澈平和的氣息,同之前駁雜臟汙的靈力截然不同,而新的經脈也拓寬了不止一倍,身體更是相當於重新鍛造清洗了一遍,衛風現在的資質應該介於單靈根與天靈根之間,已然算是上乘。
江顧將人抱了起來,進了靈境。
衛風一碰到靈泉,便化作了神鳶鮫的模樣,而他身上的猙獰傷疤已然消除,斷尾也早已愈合,成年鮫人巨大閃亮的銀藍色鮫尾在水中浮現,神鳶一族的羽翅也早已生出,雪白的羽毛邊緣是漸變的銀藍色,像是燃燒的火焰,衛風神鳶鮫時的皮膚比人修時清透白皙許多,銀色的長發披散在瑩潤的肩上又沒入水中……
江顧向來不喜禽鳥魚類,從未覺得衛風好看,但現在卻發現神鳶鮫確實很漂亮。
他伸手托住衛風沒入水中的下巴,抹掉了他臉頰上滑落的小夜明珠,又薅了些許邪氣注入,水中的神鳶鮫便化作了鬼面羊角獸的模樣,那對威武的羊角已然長全,似乎比之前還要修長幾分,而原本漆黑的鬼紋化作了半透明的質地,連那空洞的白瞳也變得清透了幾分——
“醒了?”江顧對上了那雙琉璃色的眸子。
衛風慢吞吞地眨了一下眼睛,疲累的將腦袋擱在他掌心,悶悶地嗯了一聲。
“說句話。”江顧下意識地捏了一下他的臉,旋即僵住。
不過衛風沒有察覺到他的動作,有氣無力地閉上眼睛,“師父,我好累,還困。”
雖然聲音疲倦,但卻清朗悅耳,江顧心中甚是滿意,見他意識不清,毫無顧忌地捏了捏他的臉頰,“睡吧。”
衛風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化作了鮫人模樣,緩緩沉入了靈泉底,過了片刻,從水底冒出了串泡泡。
應該是選了恢複體力最快的一種形態。
江顧負手站在岸邊看了片刻,等人睡著了之後,化作流光出了靈境。
他如今還停留在大乘大圓滿的修為,離真仙境隻差臨門一腳,但這一腳於他而言卻如天塹——他本
是五靈根的資質,如今艱難洗成了金靈根,與天生的單靈根本就有極大差距,能修到大乘已經是揠苗助長,想要突破到真仙境,必須要有大機緣大契機。
他來望月也不止是為衛風,也是為尋這個能讓自己突破的大機緣。
燦金色的元神因為墨玉鐲重新偽裝成了淺灰色,而金盈袖給他元神下的毒尚未解除,淡金色的元丹在丹田內緩緩運行,上面纏繞著一條粗壯的金靈根,元丹之下廣闊的識海隻有清澈的水面,而元丹之上的紫府則是片百丈大的小天地,其間有山水林木,地底融合的一段小靈脈連接著元丹,為他源源不斷提供著靈力,小天地裡原本的法寶和靈獸全都喂了衛風,現在隻剩下柄赤雪劍,上面的裂隙這段時間已然被他滋養修複,完好如初。
江顧運行了一個大周天才緩緩睜眼。
現如今倒真成了孑然一身,不過好在最重要的幾樣東西都還在,衛風也已經煥然一新,這讓他心情格外舒暢。
所以他在找到白羿所說的怪人時,難得地有耐心。
身形佝僂的小老頭脾氣暴躁地瞪著他,嘴上的兩撇小胡子隨著他說話一翹一翹,“我管你是誰介紹過來的,沒有靈石和法寶一切免談!”
他身後打鐵鍛造的聲音刺耳,破敗的小草屋子被風吹得搖搖晃晃,旁邊“鍛造本命法寶”的招牌也是破破爛爛,散發著股濃鬱的鐵鏽味。
“白骨闕,白羿。”江顧耐心道。
那小老頭一僵,伸手掏了掏耳朵,大聲吼道:“誰!?”
江顧又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
小老頭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糾結掙紮了半晌,轉身進了屋子裡,“你跟我來。”
江顧跟在他身後進了那破敗的小茅草屋,這屋子進來之後竟彆有一番天地,空間仿佛擴大了數十倍,各式各樣的武器和法寶懸掛在兩側牆壁,最長見的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當然也有鞭傘扇塔鼓勾等式樣彆致的法寶,有些甚至已經精致到戒指簪子和針線,他甚至還看見了一截改造過後的人手。
小老頭帶他來到了後室,後室有七八個小弟子在火爐前鍛造法器,那小老頭道:“我欠白羿一個大人情,既然她將這人情用到了你身上,你便說吧,想要什麼樣的本命法寶,隻要你說得出,我定然能給你做出來。”
“並非我用。”江顧道:“是給我的徒弟。”
小老頭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你可知我是誰?這麼好的機會,原料形製都由你任選,你竟要給你的徒弟做。”
“前輩見諒,我的本命法寶跟隨我多年,晚輩無意更換。”江顧客氣道:“隻是我那徒弟修為極低,需要件強悍的本命法寶護體。”
小老頭讚賞地看了他一眼,“不錯,有為人師的覺悟,我段震喜歡有情有義的人,你就是,尤其跟那些修無情道的混蛋不一樣,說吧,想要什麼種類的?”
修無情道的混蛋面不改色一笑,“徒兒脾性暴躁喜烈好戰,刀應該不錯。”
“看來是火靈根。”段震點了點頭,“你具體同我說說他的修為資質和你的要求。”
江顧便一一詳細述說。
“如此說來,當選陌刀。”段震從旁邊的牆壁上拿下來了柄近一丈的雙刃長刀,這刀柄長,中間背後,刀鋒閃著凜冽的寒光,“此刀嗜血好殺,一旦認主永世忠心,倘若運氣好還能養出刀靈,想要什麼材質的?”
江顧不急不緩道:“望月玄鐵。”
“喲,還是個識貨的。”段震挑了挑眉。
江顧淡淡一笑,“孩子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