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鬆綏幻境(十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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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怪陸離的幻境中,衛風看著近在咫尺的江顧,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了?”‘江顧’疑惑地看向他。

“你不是師父。”衛風咬牙道。

江顧的疑惑從來不會這麼明顯,更何況江顧絕不可能如此主動地想要同自己親近——不把他丟出去就已經是江顧最大的仁慈了。

‘江顧’笑了起來,同江顧一模一樣的聲音裡透著股勾人的魅惑,“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也許隻是你沒有見過。”

他伸手搭在了衛風肩膀上,又俯身湊了上去,“你不是一直都想——”

“滾開!”衛風一劍猛地劈到了他身上,雙目赤紅憤怒地瞪著他,鬼紋撕掉了方才被碰到的衣裳,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避如蛇蠍急退了數丈遠。

師父不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碰自己,若是讓師父知道了……衛風有些艱難地咽了咽唾沫,目光頓時變得堅定無比。

就算這個假師父說破了天,那也是他自己的小命要緊。

他正這樣想著,面前混亂的畫面忽然煙消雲散,變成片鬱鬱蔥蔥的竹林,隱約有人聲從竹林深處傳來,他警惕地攥緊了手中的長劍,為了防止這又是個迷惑人的幻境,他索性變化成了團猙獰的鬼紋,藏在黑霧中悄無聲息地蠕動了過去。

剛離得近一些,便聽見了道陌生的聲音:“這便要問一問你的那位小道侶了……我從未見過如此臟汙不堪的元神。”

緊接著便是江顧的聲音:“如若用你的鬆綏息呢?”

他悄悄冒出了隻眼睛從竹葉的縫隙中望了出去,便看見了江顧熟悉的背影,而鬆綏說他是邪物時,江顧的反應極為平淡,甚至對鬆綏息都興致缺缺。

他搓了搓兩條鬼紋,心中貪婪的欲念壓不住得往外冒,要是他和師父聯手不知道能不能打贏鬆綏,要是贏了他們就能有兩個神器了。

然而有人比他下手還要快。

陸離雨不知道從那個犄角旮旯衝了出來,猩紅的魔氣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而後江向雲也緊隨而至,“陸離雨!你瘋了!”

江顧在魔氣襲來的瞬間閃身躲開,鬆綏抬袖擋住了陸離雨的彎刀,整個空間為之一震。

江顧看向鬆綏,“你這空間怎麼好像誰都可以進來?”

“……”鬆綏難得沉默了一瞬,“有人動了手腳。”

他說完,看向了面前的陸離雨,對上了那雙猩紅的眸子,“你是望月乾樓的人。”

他說得肯定,沒有絲毫疑問的意思。

陸離雨咧嘴一笑,手中的彎刀陡然調轉了方向,擋住了江向雲刺來的長劍,顯然江向雲聽到了鬆綏的話,他緊盯著陸離雨,“你什麼時候同望月那邊扯上關係了?”

“什麼時候?”陸離雨笑道:“江向雲,我平時看你挺聰明的,怎麼關鍵時候就掉鏈子呢?我當然是從一開始就是望月那邊的人,不然你以為我煞費苦心接近你這個小兔崽子做什麼?”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江家大公子罕見地露出了驚怒的神情,“你說什麼!?”

陸離雨笑嘻嘻道:“我接了乾樓的單子,要將神器鬆綏樓帶回去,明白了嗎,蠢貨。”

他趁著江向雲失神,一掌拍向了對方的心口,誰知江向雲卻被人從後面扯了一把,堪堪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陸離雨隔著那頭烏糟糟的長發往外看,“江七,你就這麼樂意當江家的狗?”

江顧面無表情道:“他即便死在鬆綏樓,江家也能讓他複活,你若真想殺他,不如去江家主宅將他留下的那塊元神一並殺了。”

“???”江向雲震驚地轉頭,“你到底和誰一夥的?”

“實話實說而已。”江顧鬆開他,看向了遠處的鬆綏,客氣道:“鬆綏公子,我們與此事無關,還請放我和衛風出去。”

鬆綏卻搖了搖頭,“我現在已經開啟不了出去的通道了。”

“你們今天誰都彆想走!”陸離雨將手中的彎刀挽了個花,刀尖最後指向了江向雲,“江向雲,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嗎?”

江向雲面色鐵青。

“因為你是江家的大公子,江家內定好的下任家主,當然,除了這些以外,你也是江家這些人裡面最有人味兒的一個。”陸離雨笑著安慰他,“我也沒想到情契一綁就能綁成功了,若是換成江顧這種沒心的,怕不是要等到海枯石爛。”

“……”江顧眉梢微動,覺得這廝比衛風還欠揍。

“你一路糾纏,隻是為了能隨我進鬆綏樓?”江向雲好似不甘心,還是自己問了出來。

“自然。”陸離雨嗤笑,“鬆綏樓被你們江家早就磨掉了認主印記,乾樓的令牌根本無用,跟你綁了情契自然就是江家人,混進來再方便不過了,也不枉我為你砸了那麼多靈石。”

江向雲好似吞了蒼蠅,眼底露出了厭惡的神色,“陸離雨,姚立果然沒看錯你。”

“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陸離雨掃視了一圈,嘖了一聲:“本來以為我假裝被江顧抓住能讓你們內鬥兩敗俱傷,結果讓我太失望了,還有這個鬆綏,本就不屬於神器,不過是被靈境公主強行融進來的凡人神魂,倒真把自己當成神器了,真是可笑。”

江向雲很快冷靜了下來,沒有被他帶偏,沉聲道:“既然乾樓想要神器,其間足足有一萬年,為何不提早同江家說明,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這我便不知道了,我不過是奉命行事。”陸離雨懶散地將手中的彎刀拋了拋,“畢竟咱連個特使都沒混上。”

話音未落,他眸光陡然一厲,彌漫在空間中的魔氣凝結成了無數細長的絲線,勾纏成網朝著江顧幾人壓了下來。

鬆綏敏捷地化成了光點,江顧出劍格擋,江向雲則直接祭出了本命法寶玄陽戟,豈料尋常的靈力攻擊對這些紅線凝就的天羅地網沒有絲毫作用,竟是直接衝著他們的神魂而來。

“彆白費功夫了,望月大陸的法寶豈是你們這些低階修士可以抵擋的?”陸離雨聲

音裡帶著幾分傲氣,“若不是鬆綏樓進入的條件苛刻,就算是江殷重來了我也不怕。”

他說這話,在場幾個人並不詫異,尤其是江顧,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無力反抗,周身的靈力仿佛被抽儘,他甚至調動不了任何一樣法寶,仿佛砧板上任人宰客的魚,毫無還手之力。

而另一邊的江向雲同樣如此,他的情況甚至比江顧還要差,被陸離雨欺騙和利用的憤怒讓他喪失了最基本的冷靜,掙紮間已是皮開肉綻。

“鬆綏,彆藏了!”陸離雨壓根沒有將他們二人放在眼裡,而是耐心地在天羅地網中搜尋起鬆綏的蹤跡,他不緊不慢道:“我的魔氣早已充斥了整個鬆綏樓,你雖然神魂至純至淨,但早晚會被魔氣浸染失去所有法力,我生來便克你們這種純淨的神器,否則乾樓也不會派我前來,你自己出來,也好死個體面。”

猩紅的魔氣無處不在,一直躲在暗處的衛風化作黑霧緊緊貼著地面,他已經離江顧很近了,藏身在一片竹林亂石之中,察覺到陸離雨的氣息,他敏捷地躲開翻了個滾。

雖然鬆綏說他是個邪物,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但是邪物應該也有強有弱,隻是感受到陸離雨的氣息他都嚇得瑟瑟發抖,連江顧都沒有還手之力,他就算衝上去怕也隻是給陸離雨塞個牙縫。

不過帶著江顧逃跑應該還可以試一試。

衛風咽了咽唾沫,儘管他現在隻是團黑漆漆的鬼霧連腦袋都沒有,他還是搓了搓手心,從黑霧中冒出了一丁點的鬼紋,悄無聲息地戳了戳江顧的指尖。

江顧眼皮微動,回點了一下。

‘師父?’衛風試探性地在識海中喊了一聲。

‘藏好彆動。’江顧的聲音極輕極低,卻絲毫沒有慌張。

衛風懸著的心瞬間落了下來,‘師父,我——’

‘跑!’江顧忽然厲喝了一聲。

衛風下意識化成鬼紋往前逃竄而去,誰知陸離雨的速度比他還要快,“差點忘了你這個小東西。”

衛風被他恐怖的威壓嚇得寒毛直豎,眼看要被他抓住,一條火紅的長繩忽然纏住了陸離雨的手腕,猛地往後一扯,隻這空隙,衛風便得了喘息,化作霧氣四散開來,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然而那紅繩並未在陸離雨身上停留,而是徑直纏在了陸離雨身後江向雲的脖頸上,陸離雨順著繩子望了過去,便看見了一隻鮮血淋漓的手,那隻手青筋暴起,從天羅地網裡生生破開伸了出來,緊緊抓住紅繩的另一端。

陸離雨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不過是個煉虛期,竟然還能動,有意思。”

“世上有意思的事情多了。”江顧纏著離火繩的那隻手微微發顫,聲音卻很穩,“你既然和江向雲綁了情契,就應該知道情契的作用。”

陸離雨面色微變。

在他身後,江向雲因為奮力掙紮早已皮開肉綻,天羅地網的絲線已經沒入皮肉勒在了森森白骨之上,他頸間抵著江顧離火繩,鮮血滴滴答答落在了腳邊。

他臉上緩緩露出了個笑容,猛地低頭,江顧手中的離火繩驟然一緊。

“江向雲!”陸離雨驚怒,猝然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