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鬆綏幻境(十一)(1 / 1)

江顧將人拎到了身後,淡定地對上了江向雲戲謔的目光,“的確好說。”

他解開了腰間的一個靈寵袋,江向雲頓感不妙,“七弟?”

“衛風是我徒弟,也算半個江家人,大公子,江家向來都是幫親不幫理的。”江顧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靈寵袋一翻,倒出來了個灰頭土臉的乞丐,“這個陸離雨私入鬆綏樓,就算他活著出去恐怕你也不好同家主交代。”

陸離雨被離火繩捆得結結實實,嘴上糊了一遝符,先是憤憤地望著江顧,又轉頭急切地看向江向雲,卻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江向雲攥著劍的手猛地收緊,面上卻笑意不減,“七弟,這就有些過分了。”

陸離雨強行和他綁了情契,若是陸離雨死在鬆綏樓,他也活不成,但此事決計不能讓江顧知曉,他隻能面上強裝淡定,“這種肮臟的魔修,隻怕鬆綏公子也看不上。”

“隻要是人便好,我這徒弟連人都不是,到時候壞了神器江家就得不償失了。”江顧語氣嚴肅,“還是說大公子當真被這魔修死纏爛打動了真心?”

江向雲臉上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不過說到底,陸離雨同你無冤無仇,七弟此舉不太妥當。”

“他鬼鬼祟祟意圖勾引我徒弟,咎由自取。”江顧冷淡道。

此話一出,除他之外的三個人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衛風急著自證清白,“師父我沒有!”

“我那是看他根骨好是個修魔的好料子想搶來當徒弟!”陸離雨終於解開了嘴上的符,氣得破口大罵,“我不過是在屋頂逗留片刻,誰知道你們師徒兩個在房間裡又摟又抱!誰家徒弟和師父睡一間房!我不過是好奇多看了兩眼——”

就被江顧發現,然後用了些陰損的招數給塞進了靈寵袋。

江顧聞言臉色更冷了幾分,“憑你也配。”

陸離雨氣得夠嗆,憤憤地轉頭看江向雲,“江向雲,你就這麼乾看著?”

江向雲臉上依舊帶著得體的微笑,“你自找的。”

陸離雨那雙猩紅的眸子眯了眯,“我要是死了——”

“你若是死了,我一定好生安葬。”江向雲打斷了他的話,轉而看向一直沉默的鬆綏,“鬆綏公子,依你看,這兩個人哪一個更適合接替你待在這鬆綏樓?”

鬆綏的目光掠過陸離雨和衛風,最後卻落在了江顧身上。

頓時幾個人齊齊陷入了沉默。

衛風年紀小沉不住氣瞬間大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怒火中燒召出望月劍便要衝上去,被江顧眼疾手快一把勾住腰扯了回來。

“師父!”衛風皺眉看著他。

“他說你便信?”江顧冷嗤,對上了鬆綏陰沉的目光,“你在樓內萬年之久,倘若如你所說這神器沒了你堅持不了多久,江家豈會置之不理?更何況在你進來之前,這本就是個神器。”

鬆綏一愣。

江向雲接話

道:“讓你見靈境公主一面,送我們四個人出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否則就彆怪我們不客氣。”

“我已與鬆綏樓融為一體,如今神器精魂耗儘沒人比我更清楚!”鬆綏先是爭辯了一句,而後畫風一轉,“你們先讓我見靈境!隻遠遠看一眼也好,我會先送兩個人出去。”

單憑談判是談不妥的,江顧這邊各有算計,鬆綏則對江家人完全不信任,江顧按住蠢蠢欲動的衛風,從那堆鬼紋裡拿出了法寶靈境。

巴掌大小的畫卷變大數倍,而後在半空徐徐展開,宣紙上逐漸顯露出水墨,有山有水自成一界,而在畫卷中央,是寥寥幾筆勾勒出的女子背影,而後那女子畫像如同活過來一般,轉頭朝著畫外看了過來,露出了半張臉。

“靈境……”鬆綏直勾勾地盯著那畫卷,失神喃喃。

畫中人似乎也感應到了他的氣息,徹底轉過了身來,水墨畫就的眸子竟有泫然欲泣之感,遙遙朝著他伸出手來,卻無法突破這畫卷的桎梏。

鬆綏往前走了幾步,半空中的畫卷卻倏然合住,江顧冷酷地打斷了有情人之間的相會。

鬆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好,你們哪兩個先走?”

衛風心道當然是他和師父先走,畢竟靈境在他們手裡,誰知江顧卻指向了陸離雨,而江向雲卻指了衛風。

江顧和江向雲目光相撞,皆看到了對方眼底的了然。

無論是衛風對江顧還是陸離雨對江向雲,不管其中隱情如何,他們都不能死在鬆綏樓幻境裡,江家人秉性如何江顧和江向雲再熟悉不過,留這兩個人在幻境中除了掣肘彆無他用。

與其留著累贅,不如扔出去省心。

鬆綏本就不喜歡衛風和陸離雨這兩個臟汙的元神,果斷出手,數不清的幻境碎片凝聚成兩雙大手抓住了衛風和陸離雨,便要將他們徹底丟出鬆綏樓。

誰知就在快要出去時,陸離雨卻突然發難,手中的彎刀直衝鬆綏而去。

鬆綏登時大怒,“你們這些修仙者果然都是言而無信之人!”

他整個人突然消散成了無數光點,周圍原本隻是碎裂的幻境開始瘋狂凝聚壓縮,很快江顧幾人被數不清的獨立幻境隔開,失去了聯係。

江顧看著面前扭曲蠕動的黑影和模糊的景色,果斷出劍。

那些黑影卻根本殺不死卻又無處不在,仿佛無數人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一字一句陰沉尖銳鑽進他的耳朵裡:

“你想不想飛升?”

“江顧,你為什麼要選擇無情道?”

“你在氣什麼?你口口聲聲說將衛風當成渡劫的工具,現在卻真將人當成了徒弟?”

“你能殺得了他嗎?”

“你殺不了他,你心軟了。”

“衛風跟赤雪不一樣,你知道的。”

“你飛升不了,江顧。”

江顧收了劍,垂眸定神,並不理會這些話語,眼前卻浮現了一面水鏡,裡面是衛風在拚命地對抗那些扭曲的黑影,神情狠戾又癲狂,江顧聽不見

水鏡裡面的聲音,但是看衛風的動作應該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你不想去救他嗎?”

“你們不是道侶嗎?”

“你的小道侶現在很危險,心疼對不對?心疼那就快去救他吧。”

水鏡裡的衛風被那些黑影纏住了手腳,撕破了衣裳,渾身遍體鱗傷,他瘋狂地掙紮嘶吼卻無濟於事,直到一個黑影幻化成了江顧的模樣,俯身捧住了他的臉,攬住了他的腰,作勢吻了上去。

面前的水鏡卻忽然消散。

那道聲音帶著戲謔和幸災樂禍,“雖然是些幻象,但也能讓你的小道侶好好享受——你甘心讓彆人碰他麼?”

江顧卻沒有任何反應。

“江顧,你為什麼不出劍!”半空中出現了鬆綏猙獰憤怒的臉。

江顧平靜地同他對視,“整個鬆綏樓都是你的本體,任何靈力攻擊都會讓你變得更強。”

鬆綏一噎,獰笑道:“你果然很聰明,可惜聰明又如何,你不動手,便永遠走不出這裡!”

“誰說不能?”江顧收了赤雪劍,將心中所有雜念和欲望都悉數壓製,閉上眼睛往前走了數十步,周圍的黑影和叫囂聲瞬間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方純澈無比的空間。

瀟瀟竹林下,一名青衫男子跪坐在蒲團上,面前的小幾上擺著個殘缺的棋局,他眉眼同之前的鬆綏一模一樣,神情和氣質卻截然不同,他見江顧進來,並未露出絲毫驚訝,淡淡一笑,“江顧公子,請。”

江顧看了一眼他對面的蒲團,跪坐了下來。

鬆綏攏著袖子,安靜地望著面前的殘局,“能進到這裡的江家人寥寥無幾,我以為不會再有人進來了。”

很顯然,之前的鬆綏依舊是幻象,他們仍處在幻境之中,而現在才是鬆綏真正的樣子。

被困在神器之中萬年之久,身上卻依舊沒有絲毫戾氣與不甘,元神平靜純澈,散發著淡淡的微光,是江顧見過得最乾淨溫和的神魂。

“之前那是你的前輩想象中我的樣子。”鬆綏笑道:“被困了一萬年,總該心有不甘的。”

“你難道甘心?”江顧記仇,眉梢微挑,“靈境公主就在外面,你可以出去見她一面。”

鬆綏笑道:“靈境已經隕落,見與不見也無甚區彆,而且我與她的故事比他們想象出來的要簡單得多,不過是求而不得。”

江顧道:“若真是如此,外面的幻境又為何全都碎裂?”

“這便要問一問你的那位小道侶了。”鬆綏道:“他身上的氣息與這神器天生相克,容我說句冒犯的話,我從未見過如此臟汙不堪的元神。”

雖然鬆綏說得客氣,江顧也知道衛風的元神實在肮臟,但被彆人這樣直接點明,他還是感到了一絲不虞。

“如果用鬆綏息呢?”他問。

“便是用儘我的鬆綏息也無法讓他乾淨半分,隻怕是天生的邪物。”鬆綏搖頭,“而且就算你能進到此處,我也隻能給你一滴鬆綏息。”

一滴淚珠狀的晶體從鬆綏手中緩緩浮現,飄到了江顧面前。

“鬆綏息除了能淨化魂魄修補元神,還可以使人忘情絕愛心神安寧。”鬆綏神色平靜道:“雖然公子看起來用不上,但我還是要提醒一句,一旦用了這鬆綏息,便與世間情愛再無緣分。”

“……”江顧敷衍地點頭。

什麼沒用的破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