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的傷已經觸及神魂。
他從前雖過得不怎麼痛快,但也算養尊處優,一身的嬌肉嫩骨,至多被關進戒律堂的籠箱裡嚇幾日,再不濟和玄之衍去後山打獵受點小傷,他又嬌氣得很,叫苦連天哀嚎不斷,夏嶺便帶著群醫修見天候著。
可自從朝龍秘境開始,他便重傷不斷,剝鱗挖丹,斷翅爛尾那都是輕的,和鍛體洗髓搜魂奪舍的痛楚相比,不值一提。
衛風泡在溫熱的潭水裡,調動著靈力在斷裂堵塞的經脈中緩慢的運轉,重塑經脈的疼痛綿長不絕,他臉上毫無血色,垂著眼睛死死盯著潭水中江顧的倒影,像是在跟誰較勁,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一道熟悉的靈力不由分說地進了他的丹田,而後迅速又粗暴地將他斷裂的經脈重塑,將他自己沒接好的骨頭又重新打斷了接上,這手法衛風熟悉極了,隻是以前從未聯想到一起,之前在陽華宗雲池——
衛風強逼著自己停下思考。
他專注地跟隨著江顧的靈力開始療傷,生疏笨拙地和江顧學著如何修補自己傷痕累累的神魂,明明疼得渾身發抖,心中卻湧上了股暢快的欣喜。
師父還是在意他的。
不然為什麼要這麼用心幫他療傷?
若是換做彆人,江顧肯定連眼皮都不會抬一下。
誰都彆想將師父從他身邊奪走,就算是……就算是江顧也不行。
療傷結束後衛風已經沒了半分力氣,再也撐不住身體,緩緩地沒入了水中,平靜的水面咕嚕嚕冒出了一串泡泡。
在他窒息之前,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探進水中,抓住了他的胳膊將人提了上來。
衛風躺在地上嗆咳出聲,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少年人身上已經有了些薄削的肌肉,胸膛隨著呼吸艱難地起伏,許多剛愈合的傷口還殘留著紅痕,縱橫交錯印在白皙的皮膚上,唯有心口處一道猙獰的疤痕時日久遠些,但看著也格外觸目驚心。
他渾身濕漉漉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就這樣紅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江顧。
仿佛某種無聲的控訴。
江顧坦然自若地看著他,隨手扔了件衣服給他,“穿上。”
衛風低頭去看身上的衣服,費勁地伸手想撐著地起身,誰知剛離開地面,手腕一陣酸軟,整個人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江顧目光平靜地看著他,但衛風卻仿佛看見了他眼底一閃而過、堪稱惡劣的戲謔。
衛風懷疑自己看錯了,他有些難堪地抓住衣服,啞聲道:“師父,我沒力氣了,你幫幫我。”
江顧眉梢微動,這才大發慈悲地分給了他一些靈力,而後神情冷淡地看他穿衣服。
衛風抿了抿唇,江顧審視的目光讓他緊張得手都在微微顫抖,他係了好幾下都沒將襟帶係好,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抬頭看向江顧,“師父,我、我係不好。”
江顧正在用神識探查秘境中的情況,已經在虛空中同人打了好幾架,完全
沒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落在了衛風身上,
聽見他說話才收了神識回神。
他走過去乾脆利落地幫他係好了帶子,
低著頭對他伸出了隻手,“腰帶。”
衛風整個人都僵住,江顧身上一切的味道都讓他頭暈目眩,單薄的布料擦過他的臉頰,燙意便從耳根一直延伸到了脖頸乃至全身的血液,他就像一條被扔進了水裡慢慢煮沸的魚,險些溺死在周圍濃鬱的氣息裡。
見他沒動靜,江顧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伸手扯過了他手裡的腰帶給他束好,他動作乾脆利落,順手用靈力幫衛風將濕漉漉的頭發烘乾,終於又得到了個乾淨清爽沒有受傷的小徒弟。
江顧很滿意。
衛風不知道自己從哪裡看出來的,反正他就是能感知到江顧的滿意,那種感覺就像他費了大功夫將自己養的雪豹洗得乾乾淨淨梳好毛吹乾之後的……滿意。
明明江顧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衛風卻看出了不一樣的情緒。
方才戲謔又惡劣地看他在地上掙紮也是。
這些情緒衛風並不陌生,但出現在江顧身上就變得格外新奇,畢竟江顧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副冷淡疏離的模樣,可如果放在另一個人身上……
衛風猛地打住,他抬手使勁揉了揉眼睛,肯定是他的錯覺。
“謝謝師父。”他低頭扯了扯腰帶,江顧係得太緊,勒得有些喘不上氣來。
江顧帶著他出了山洞。
阮克己見他們過來,笑道:“可是療完傷了?”
江顧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
衛風對阮克己向來沒什麼好感,在和他那雙刻薄的三角眼對上的瞬間,白瞳一閃而過,緊接著就聞到了一股惡臭,感受到了濃烈的惡意和嫉妒,他忽然湧上了種抓心撓肝的饑餓感。
他嚇了一跳,匆忙的移開了目光,又看向旁邊的喻千凝,對方滿眼擔憂關切,衛風聞到了一陣柔和甜膩的香粉味,感覺到了她的擔心,對她點點頭後移開了眼睛。
他又試了好幾個人,無一例外都是過分濃烈的味道和各種各樣的情緒,讓他眼前止不住地發黑。
江顧正在和阮克己說話,察覺到他的異樣,在他摔倒之前抬手扶了一把,疑惑道:“怎麼了?”
衛風白著臉看著他,江顧身上也有味道,但除了那股詭異的暗香和凜冽的血腥味之外,其餘的幾乎淡到聞不見,和彆的那些情緒豐富的人相比簡直乾淨得不像話。
衛風張了張嘴,抓住了他的袖子,耷拉下腦袋搖了搖頭。
“重傷剛愈,江長老快帶他去休息吧。”阮克己道:“我們半個時辰後出發。”
周圍全都是陽華宗的小弟子,到處都充斥著怪異的味道,衛風被迫感知著他們過於充沛的情緒,大多都是恐懼和害怕,衛風被熏得頭暈惡心直犯吐,恨不得一頭紮進江顧懷裡洗洗鼻子。
江顧見他一直在揉眼睛,便開口問道:“眼睛不舒服?”
“嗯。”衛風悶悶地應了一聲,又悄悄挨著他坐得近了
些,
揪過他的衣袖低頭就要聞。
江顧扯走了袖子,
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若放在以前,衛風定然不敢再伸第二次手,但現在他心裡堵著口氣不上不下,惡從膽邊生,賭氣一樣又抓住了他的袖子抱進了懷裡將腦袋埋了進去,一副死活不肯放的執拗模樣。
“……”江顧頗有些一言難儘,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沒有教訓徒弟的打算,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了。
這蠢貨腦子肯定被雷給劈沒了。
出乎衛風意料,江顧沒有再將袖子扯走,他頓時開心起來,近乎貪婪地聞著江顧衣袖上的味道,企圖將彆人那些亂七八糟的氣味都趕走,他悄悄將一點布料抿進了嘴裡,仗著趴在自己胳膊上誰都看不見,輕輕舔了幾下,又不解渴一般用牙齒咬住,將那點布料徹底濡濕,並不滿足地呼了口氣出來。
他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甚至隱約意識到這樣做是不對的,他不能對江顧做這麼古怪的事情,哪怕是衣服也不可以……然而洶湧無儘的欲|望和渴求卻在吞噬他的理智和底線,他有一瞬間甚至想自己現在抱著的就是江顧本人——
轟隆。
一道驚雷在遠處響起。
衛風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他猛地抬起頭,卻並未看見江顧的身影,“師父?”
“江長老和阮長老去探查結界了。”柳獻在他旁邊小聲道:“看你睡得香江長老便沒叫你,割了袖子就走了。”
衛風張了張嘴,“他們……走多久了?”
“你剛趴下來睡就走了。”柳獻估摸了一下,“少說也有一刻鐘了吧。”
衛風忽然鬆了口氣,又有些說不上來的遺憾,若是師父在這裡,肯定能輕易知道他乾了什麼事情……
他將那截沾染著江顧氣息的布料慢吞吞地塞進了懷裡。
旁邊一直盯著他的莫道津深深地皺起了眉。
衛風察覺到他的目光,轉身同他對視,緊接著就被他身上辛辣的氣息嗆了滿臉,隨之而來感受到的是憤怒震驚和赤|裸裸的嫉妒。
衛風慢條斯理地將前襟裡露在外面的那點布料塞了回去,心底陰暗潮濕的情緒開始瘋狂蔓延滋生,他皮笑肉不笑道:“莫師兄看什麼呢?”
莫道津擰眉道:“江長老是你師父。”
“他當然是我師父。”衛風扯了扯嘴角,“反正永遠不會是你的。”
莫道津攥緊了拳頭,“你最好記住。”
說完他轉身去了另一處。
衛風抱著胳膊盯著他的背影,白瞳伴著濃烈的殺意一閃而過。
旁邊的柳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衛師兄,你沒事吧?”
“啊,沒事。”衛風倏然回過神來,笑嘻嘻道:“走走走,咱們去找喻師妹玩。”
很快衛風就和柳獻喻千凝葉芷卉幾個相熟的弟子坐在了一起,柳獻好奇地問道:“衛師兄,你將靈龍宗的人引去了何處?又是怎麼逃出來的啊?”
衛風聞著周圍錯綜
複雜的味道,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眯起眼睛嘚瑟道:“都過來聽我講,你們是不知道我這一路有多刺激……”
——
溪源秘境邊緣。
江顧和阮克己藏身在匿息陣中,不遠處便是秘境出口,隻是這裡已經被加上了法印還被層層把守。
阮克己皺眉道:“此處行不通,法印太強,我們一出去就會驚動他們。”
“這種時候無論從哪裡出去都會驚動周家人。”江顧道。
阮克己說:“秘境東面已經亂了,聽說神器好像落到了靈龍宗手裡,如果消息是真的,周家估計搶不回來了。”
畢竟周家和靈龍宗比起來還是稍遜一籌。
江顧毫不意外,路真儀還是很在意路自明這個弟弟的,麻煩暫時還落不到衛風頭上,“今晚就從這裡走。”
說完他神不知鬼不覺往那法印上注靈力。
“等等——”阮克己被他嚇了一跳,壓低聲音怒道:“你瘋了不成?這是周家的法印,你一個江家人往裡面注入靈力肯定會被發現的!”
江顧依舊我行我素,而那法印卻自始至終沒有發出警告,周圍巡邏的弟子也絲毫沒有察覺,阮克己震驚道:“怎麼會這樣?”
江顧沒有跟他解釋的打算,耐著性子悄無聲息改了一小部分法印,才收了手,準備離開。
“江長老,江顧!”阮克己不死心地追在他身後,“周家的法印是平仄大陸最強的,你如何能破解他們的法印?”
江顧被他追問得不耐煩,轉過頭來面無表情道:“我告訴你,你敢聽嗎?”
冰冷的殺意逐漸彌漫,阮克己臉色微變,訕笑道:“江長老還是彆跟我開玩笑了。”
江顧淡淡瞥了他一眼,消失在了原地。
阮克己咬緊了牙根,面色陰沉,片刻後眼中閃過一抹狠色。
這姓江的遲早會為他的狂妄自大付出代價!
及至半夜,溪源秘境東面忽然傳來了震天巨響,整個秘境都開始搖晃,不出江顧所料,正是古神殿所在的方向。
而他們現在正在離那古神殿最遠的出口,周家並沒有派多少弟子駐紮,目測也不過十餘人,但修為都在元嬰往上,有法印配合,困住大乘期的修士都不成問題。
像周家這種大族,根本不會在意他們陽華宗這些人的死活,倘若被困在這秘境中一年半載,以他們的修為幾乎必死無疑。
是以陽華宗的這些弟子都非常聽話,清楚地知道他們這是在逃命,緊緊跟在江顧和阮克己的身後,生怕錯過他們的指令。
衛風緊緊跟在江顧身邊,警惕地聽著周圍的動靜。
幽暗的地面樹影婆娑,江顧抬手讓他們停下,衛風遲了半步,一腦門撞到了他後背上。
江顧轉頭看了他一眼。
衛風露出了個乖巧無辜的笑容,卻沒有往後退的打算。
江顧隱約覺得他哪裡不太對勁,但具體又說不出來,正事在前,他便將這點怪異扔到
了一旁,
悄無聲息地開始解那道複雜的法印。
衛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腰帶上,
江顧之前所有的衣裳都是一個模樣,還是他搬去了清平峰之後,徹底掌管了江顧的衣服,給他定了許多衣裳和法衣,每個儲物袋都塞上一兩件,起初江顧還沒放在心上,但久而久之,身上穿得衣服便都變成了衛風給他定製的,自己那些衣裳也不知道被衛風“修補”到了何處。
這腰帶衛風有條一模一樣的,事實上他師父的每件衣裳衛風都有一模一樣的,隻是他不會和江顧一起穿,今天江顧穿這件,他便穿那件,江顧的心思全都在修煉上,從未注意過這些小事。
銀色的腰帶扣在絳紅的外袍上,將腰線勾勒得格外漂亮,江顧身量很高,寬肩窄腰,腿也修長好看,衛風在透春峰時不止一次聽彆人提起過江顧生得好,他自然知道,他的師父就該是這樣頂好的樣貌和身材,樣樣都是最完美的。
可是在這樣暗的天色裡,在這般驚心動魄逃命的時刻,衛風卻站在一群弟子中,站在江顧的身後,盯著自己師父的腰挪不開眼睛。
他摟過許多次,甚至不敢多摟些時候,生怕褻瀆了師長惹人不快,被罵大逆不道不知禮數。
可是他又想起不久前江顧湊上來給他係腰帶時的情形……
衛風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起來,眼中的白瞳閃過,讓他看上去妖異陰詭。
江顧敏銳地回頭看向他,幾乎同一時刻,正在把守出口的一名周家弟子徑直望向了這邊,厲聲喝道:“誰在那裡!?”
眾人皆是一驚,但緊隨而至的是靈力爆炸的聲音,兩道光團正由遠及近飛速朝著這邊移動過來,伴隨著周圍山崩地摧飛沙走石,澎湃洶湧的靈力形成了巨大的罡風席卷而過。
起碼是大乘期修士在鬥法!
“趁現在!”江顧冷聲一喝,徹底解開了法印。
“快走!”阮克己對那群弟子喝了一聲,同江顧一左一右殺進了那些被鬥法吸引了注意力的看守者。
那群周家弟子顯然沒想到有這麼多人埋伏在這裡,外加上江顧和阮克己手段凶殘,一時間竟給他們造成了偷襲者人數眾多的錯覺。
“先重結法印!”有周家人大聲道。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牧思帶著葉芷卉和喻千凝幾個女弟子率先從缺口跑了出去,緊接著是柳獻和一群修為低的弟子也堪堪逃離,最後莫道津和衛風護送著幾個受傷的弟子,誰知有兩個周家人忽然出現擋住了出口,不由分說舉劍便朝著他們劈來。
然而下一瞬,一道雪白的長劍橫空格擋住了對方,江顧牽扯著修為最高的幾個周家人,還分神過來救了他們一命,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走。”
莫道津咬牙背起了個昏迷的弟子,又扶住了另一個受重傷的弟子,被他從後面推了一把推出了入口。
衛風有樣學樣,將幾個受傷的弟子推了出去,扒在入口的靈力罩上回頭看去。
正在鬥法的大能已然逼至面前,罡風四起之下,已經有弟子被吸入鬥
法的旋渦絞成了肉泥。
“師父,
快來!”衛風衝著江顧大聲喊,
他身後還有幾個落單的小弟子。
“彆管他們了!”阮克己飛到了出口,眸光一厲,抓住衛風的衣領就想將人一起拽出去。
江顧死在這裡正合他意!
感受到濃烈的惡意,衛風指甲倏然暴漲朝著阮克己的脖頸劃去,夜色深重,阮克己沒能看清他的攻擊,卻本能地鬆手躲開,眼看這裡就要被罡風攻擊,他果斷轉身禦劍離開。
衛風重重摔在了地上,來不及呼痛趕忙爬了起來,江顧拎著最後幸存的兩個小弟子遠遠地將人扔出了快要重新合上的入口,而後靈力暴漲擋住了三個化神期修士的合力一擊,禦劍貼著地面從三方包圍中疾速飛過直衝衛風而來。
衛風黑亮的瞳孔裡映出了那身獵獵紅衣,活像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修羅,但他又一臉漠然,伴隨著股凜然的暗香,冷峻的眉眼倏然逼近。
他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就站到了江顧身後,踩在了那柄飛劍上,被寒涼的夜風撲了滿臉。
“師父!”他驚喜地、滿是崇拜地喊他。
“站穩。”江顧拿出了柄玉簪融進了手中的長劍之中,迎上了那十幾個還在糾纏不休的守門弟子。
靈力相撞的餘波轟然襲來,天空中響起了道女聲:“路真儀,將神器交出來!”
“周寧薑,你休要欺人太甚!”另一道男聲帶著怒意。
“那你們今日就彆想離開溪源!”
整個秘境開始轟然震動,衛風轉頭望去,隻見無數道刺目的白光自地底衝出,暗夜中飛沙席卷而過,遠處的山峰開始飛速地坍塌下落。
“抓緊!”江顧的聲音從風中傳來,飛劍倏然回旋疾速衝向了那快要隻剩一人通過的出口。
雪白的劍光劃破夜色,滾燙的鮮血濺了衛風滿身,他被那股巨大的力道帶得不受控製地後仰,慌亂中從背後一把摟住了江顧的腰。
擠壓成縫的入口法印伴隨著秘境地動山搖的轟隆巨響在衛風身後倏然合攏,割斷了他馬尾上的幾縷發絲。
秘境坍塌的餘波轟然而至,連帶著法印齊齊衝破,江顧轉身一把將他攏進了懷中,在餘波衝擊之下疾速禦劍向前,卻仍比不上那靈力罡風的速度,衛風隻覺得被一股恐怖的力道撞進了五臟六腑,而後他們兩人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前飛,重重摔在了地上。
衛風眼前驟黑,耳朵裡全是嗡鳴聲,有人在拍他的臉,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四周的景象朦朧又模糊,他眨了好幾下,終於看到了江顧的臉,他蹙著眉,嘴唇開闔,好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衛風?”
衛風聽見了他的聲音,咧嘴衝他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師父,你真的好厲害啊。”
話音剛落,鮮血就順著他的眼角鼻孔和耳朵淌了出來。
江顧給他塞了幾顆丹藥,打橫將人抱了起來。
衛風窩在他懷裡幽幽地歎了口氣,“師父……你彆老這樣抱著我,讓人看見……很沒面子的。”
江顧懶得搭理他,抱著人往前走得極穩。
衛風血笑嘻嘻地伸手扒拉住他的前襟,“師父,三天後就是我十七歲的生辰了,你陪我過唄。”
江顧垂下眸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無聲地拒絕。
月朗星稀,兩人身後偌大的溪源秘境轟然坍塌,被困其中的修士趁機逃離,化作無數流光飛向天際,靈力爆炸後的塵埃衝天而起,遮天蔽月,整個天地都黑暗了一瞬。
衛風支棱起上半身,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好奇地往後看,臉上詭異的黑色紋路遊走而過,他盯著遠處那數不清的屍體,眼睛裡倒映出上面猶如實質的衝天怨氣,臉上露出了個陰森又興奮的笑容。
他看夠了,又重新縮回了江顧懷中,頂著滿臉血傻樂,“師父,我想去攏雲城看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