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顧療傷的速度很快。
儘管衛風對他造不成任何實質性的威脅, 但這廝的存在感實在太強,尤其是打量過來的目光,連他在識海中的元神都能感受到。
他簡單處理完元神的損傷, 便睜開了眼睛。
衛風正坐在腳踏上發愣,見他睜開眼, 猛地彈起來往後退了好幾步,仿佛受到了什麼巨大的驚嚇。
“過來。”江顧冷聲道。
衛風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人, 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乾什麼?”
江顧撐著床坐起身來, 掌心浮現出了顆赤紅色的元丹,他抬眼看向衛風,“這元丹上有血契的禁製, 我單獨用的話無法煉化。”
衛風警惕地看著他,“你休想收我當靈寵!我打死都不可能給彆人當寵物!”
“我也不喜歡鳥魚。”江顧面無表情道。
“……”衛風氣得漲紅了臉, “你才是鳥魚!我是——”
“少廢話。”江顧冷冷打斷了他, “你如果願意當媒介助我煉化此丹, 我會用剩下的元丹幫你淬體洗髓,洗掉你一條靈根。”
衛風愣住。
“你現在不過煉氣五層的修為, 倘若自己淬體洗髓, 稍有不慎便會丹田破裂而亡。”江顧道:“這是個非常公平的交易。”
衛風擰眉,“我不信你會這麼好心。”
“留著你還有用。”江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是在給你選擇。”
衛風終於冷靜了下來,這個老變態說得沒錯,事已至此,元丹已經落到了他手裡,而且鎖龍鏈也不再受他控製,拚死反抗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還不如識時務一些,先謀取些眼前的好處再伺機而動。
“好。”衛風點頭,“我可以幫你,但你要將鎖龍鏈還給我。”
“可以。”江顧果斷答應了他的要求。
雖然他可以通過留在衛風元神上的印記短暫地控製住鎖龍鏈,但這法寶和衛風之間門的聯係太深,他強行留下也沒有用處。
兩個人難得達成了共識,整個房間門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衛風不尷不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傷好點了嗎?”
江顧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就是問問。”衛風指著他身上再次被血洇透的布條,不放心道:“你這樣能洗髓淬體嗎?”
“沒問題。”江顧道。
半個時辰後。
能容納兩三人的溫泉中冒著熱氣,衛風站在岸邊猶豫著要不要下水,就被江顧拎起來扔了進去。
“不行我會變成鮫人——”衛風還沒來得及辯解,就被溫熱的泉水湮沒,但當他再次浮起來的時候卻並沒有出現任何鮫人的特征,他不由有些稀奇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又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臉。
“你的經脈之前被封住了。”江顧負手站在岸邊,“衣服脫了。”
衛風猶豫了片刻,頂著他淡漠的目光,硬著頭皮脫掉了貼在身上的濕衣服。
少年人的身形還略顯單薄,大約是因為神鳶鮫的緣故,一身的皮肉細嫩光滑,白到仿佛在發光,影影綽綽隱在水下,隻露出了線條流暢的肩頸和那張清俊的臉,微微下垂的眼角被熱氣熏得發紅,偏生他又不馴地揚起下巴看過來,一副十足欠揍的模樣。
江顧負在身後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氣引丹田。”
衛風皺著眉照做,赤色元丹緩緩懸浮在了他的頭頂上方,江顧雙手結印,將靈力源源不斷的輸送進那枚元丹之中,無數道細小的靈力如水流般從那元丹中傾瀉而出,衛風身上開始緩緩浮現出了衛暝州留下的血契。
那些血契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密密麻麻布滿了衛風的全身,連臉上都沒有放過,妖異詭譎的紋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膚上遊走纏繞,很快衛風便感到了難受,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不行,快住手!”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衛風感覺自己根本撐不住。
“還沒有開始。”江顧冷聲道:“忍著。”
衛風的雙手死死扒在岸邊的石頭上,手背疼得爆起了青筋,江顧引導著那些血契同元丹建立起聯係,讓靈力通過衛風進入元丹,再將元丹中的靈力疏引進溫泉水中,浸泡在衛風的全身。
“啊——”衛風霎時痛得慘叫一聲,他從來沒有試過如此劇烈的疼痛,登時不管不顧就要往岸上爬。
江顧見狀直接跳進了溫泉水中,含有元丹靈力的池水接觸到身體的瞬間門,劇痛朝著丹田和靈根洶湧而來,江顧微微蹙了蹙眉,便面色如常地抬起手,抓住衛風的肩膀將他按回了原位。
衛風的慘叫聲實在吵人,他按著不老實的少年,冷聲道:“這才剛剛開始,淬體洗髓如同脫胎換骨,這些苦都受不住,談何修煉。”
“放開我!”衛風拚命地掙紮,額頭上全是冷汗,眼睛也因為疼痛布滿了紅血絲,濺起的池水將他的頭發全都打濕,嘶吼道:“我不乾了!誰愛淬誰淬!放我上去!!”
江顧眉頭皺得更深了些,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放鬆,“事到如今,反悔也晚了。”
“你放開我——”衛風雙目赤紅,抓住江顧的衣領怒罵道:“你個死變態!元丹都給你!我說我不洗靈根了!”
江顧面不改色,無論他怎麼掙紮推搡都站在原地不動分毫,衛風疼得嗓子都罵啞了,最後又急又氣,竟強行突破了丹田處的封印化成了鮫人,嘴角露出了鋒利的獠牙,一口咬在了江顧的肩膀上。
鮮血順著布料洇進了溫泉水中,緩緩地彌散開來。
鍛體洗髓的痛楚的確非常人所能忍受,即便是江顧此時也沒剩多少力氣,他扣住衛風的脖頸,沒能將人推開,隻穩住聲音道:“將元丹內的靈力引導至你的風靈根處。”
衛風聞著他身上的氣息,唇齒間門都是血腥氣,保持著最後一絲理智按照他說的方法去做,但他已經疼得快要失去意識,速度變得極為緩慢。
江顧沒那個耐心等他,索性通過烙在衛風元神上的印記,引導著靈力直接包裹住了衛風的風靈根,強橫的力量讓那靈根瞬間門開始溶解,衛風嘶吼了一聲,指甲狠狠刺入了他的肩膀。
江顧皺了皺眉,準備卸了他的腕子,趴在他肩膀上的少年忽然虛弱地抽泣出聲:“師……師父……”
江顧動作微頓,冷聲道:“你叫我什麼?”
衛風已經意識模糊,一連串小小的夜明珠順著他的眼角滑落,砸進了江顧的衣領裡,他痛苦又委屈地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整條鮫試圖往江顧懷裡鑽,“師父……好疼……救我……”
江顧臉上冷硬的表情有瞬間門的凝固。
衛風一邊哭一邊摟住他的脖子,將滿是血契的那張臉往他側頸上貼,渾渾噩噩地喊著師父,最後直接痛哭出聲,好似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江顧木著臉仔細回憶了一遍,試圖找到自己可能露餡的疑點,又被他一一否決。
以衛風的腦子,絕對不可能發現其中的端倪。
也許是疼糊塗了。
他最後也隻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江顧聽著耳邊的一聲聲師父,忽略了心底湧上的那絲怪異,語氣生硬的警告他,“閉嘴。”
衛風糊裡糊塗地啜泣了一聲,趴在他身上不動彈了。
江顧仔細檢查了一遍他體內的經脈丹田和靈根,原本修複好還有些痕跡的經脈已經恢複如新,甚至比之前拓寬了一大半,丹田也變得更加渾厚堅固,原本的風靈根被徹底溶解,化作了養分補充進了火靈根之中,而衛風體內的雜質和經脈中的汙垢也都被洗滌而出,骨骼肌肉都變得更加強悍,短短瞬息的時間門,他識海中積蓄的靈力便隱隱有突破的趨勢。
江顧來不及清洗他身上排出的雜質,單手給他結了個法陣扔到了岸上,強行喚醒了他的神智,“衛風,準備突破。”
衛風的眼皮被汙垢糊住,來不及分辨,體內洶湧而出的靈力便讓他瞬間門清醒,趕忙盤腿打坐入了定。
江顧見狀便不再管他,衛暝州的元丹還剩下大半,他果斷溶掉了剩下的三條靈根中的火靈根,而後開始利用元丹開始鍛體洗髓。
他並不是第一次鍛體洗髓,但卻是第一次在受傷這麼嚴重的情況下進行,疼痛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隻剩白骨的大半胸膛開始飛速地生長出骨肉和皮膚,經脈中的暗傷和舊疾也開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愈合,周圍的靈力開始瘋狂地湧入他的體內,經脈丹田靈根識海甚至是紫府都拓寬了整整兩倍有餘。
江顧修煉這麼多年,第一次體會到靈力用之不竭的滋味。
識海中的靈力瘋狂湧動,耳邊傳來了隱約的雷聲,江顧很快意識到自己即將渡劫突破化神後期,但現在是在衛暝州的紫府中,並不是渡劫的最佳地點。
而且他看中的靈脈和府邸還沒拿到手。
於是他當機立斷壓下了體內的靈力,緩緩睜開了眼睛。
岸邊,衛風已經被雷劫劈得焦黑,人也已經昏迷不醒,顯然已經是突破結束。
江顧走上岸,拿起他的手腕探查,果不其然,這小子竟然直接從煉氣五層築基成功,體內的丹田光滑圓潤,識海已經從巴掌大變成了湖泊大小。
衛風無意識地痙攣了一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師父……”
江顧面無表情地抽出了手,一腳將他踢進了溫泉水中,消失在了原地。
幾個時辰後,沉底的小鮫人才緩緩吐了串水泡。
“咳咳咳!”衛風被水嗆醒,手忙腳亂地扒到了岸邊。
他一條鮫竟然險些被淹死!
衛風驚魂未定地抹了把臉上的水,警惕地打量著周圍。
自從他被那老變態扔進溫泉裡之後他就疼得意識模糊了,壓根記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記得那死變態死死扣住他的脖子不讓他動,他好像是咬了對方一口,迷迷糊糊好像夢見了師父……
這大概是鋪天蓋地的痛苦中唯一一點安慰了。
衛風使勁搓了搓臉,確定那老變態不在之後,才從水中跳了出來,然後就被自己輕盈的動作嚇了一跳。
他有些驚喜地感受著體內充沛的靈力,拓寬的經脈和丹田,還有粗壯了不止一倍的火靈根,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應當是渡了個劫。
“我築基了?我築基了!”他興奮地直接蹦了起來。
“師父,我築基啦——”他大喊了一聲,迫不及待地開始往外跑。
隻是在穿過他爹的紫府時,有好幾個上等的秘境已經被人粗暴地挖走,整座紫府最豪華的府邸也直接被連地基拔開,空蕩蕩地留了數個空洞在原地。
“……”衛風呆滯了一瞬。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乾的。
“老東西。”衛風咬牙切齒地瞪著那幾個空洞,滿臉肉疼,他爹留下的自然都是好東西,但這老變態挖走的都是好東西裡的好東西,極品的靈脈和洞府,他都沒舍得打開過。
天底下果然沒有白占的便宜,這就是老變態幫他洗靈根的代價。
早晚他要想辦法奪回來!
衛風恨恨了半晌才離開了紫府,禦劍出了雲海之後,直直奔向了清平峰。
這下師父終於不能收莫道津當徒弟了!
他以後就是江顧唯一的關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