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顧挾持著衛風, 對面的兩個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他真的差一點就擰斷衛風的脖子。
最終那個女人還是站在了陣法前。
衛風死死盯著她的背影, 忽然覺得有些眼熟,他應該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她,然而不等他想起具體的場景,纏在他身上的鎖龍鏈忽然一分為二,徑直鑽入了那女人的手臂中。
鎖龍鏈纏住元神,其痛楚難以言喻,那女人登時慘白了臉色搖晃了兩下, 捂住心口吐了兩口汙血跪在了地上。
“周懷明!你乾什麼!”衛風怒道。
江顧神情冷漠地看著那個女人,“你若敢耍什麼花招, 不用出秘境我便可以讓你魂飛魄散。”
那女人抬起頭冷冷盯著他, “原來你是周家的人。”
江顧演得像模像樣,“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周懷明!”衛風在他懷裡劇烈地掙紮起來,“你卑鄙無恥!”
江顧不解道:“我拔你翅膀你便要死要活, 她拔了你的翅膀你便心甘情願?”
衛風登時一噎, “可是她……”
“再囉嗦我現在就殺了她。”江顧眼底閃過一絲不耐, “我是不是縱得你太過了?”
衛風倏然想起來身後之人究竟是何等心狠手辣, 不過是這幾次他對自己手下留情竟讓他生出可以忤逆的錯覺,但他還是無法眼睜睜看著疑似自己母親的人瀕臨險境,顫抖著聲音道:“你彆殺她, 隻要你彆殺她,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江顧微微蹙眉。
他怎麼就教出了這麼一個蠢到沒邊的廢物。
很快那個女人就解開了絕大多數法陣,而後她白著臉回過頭來看向江顧, “最後這個陣法必須要和衛暝州有親緣關係的人才能解開。”
衛風不安地動了動。
江顧看了她一眼,卻沒有押著衛風向前,而是攥緊了手中的鎖龍鏈, 將衛風往前推了一把,“過去解開。”
衛風被他推得踉蹌了一步,頓時疼得面目猙獰。
這老變態明顯在報複他!
那女人見江顧沒有過來,神色微頓,讓開了半步給衛風留了位置,道:“你隻需要調動體內的血契——就是現在,快重新控製鎖龍鏈!”
衛風迅速反應過來,調動了體內的血契開始和江顧爭奪鎖龍鏈的控製權,他們兩個人同樣都失去了靈力,比的不過是誰的反應速度快,千鈞一發之際,那女人和青渡同時撲向了江顧。
豈料即便失去了修為,江顧的速度卻依舊快到離譜,甚至連身為鮫人的青渡都沒能碰到他的衣角,他就已經如鬼魅般閃身到了衛風的身後,刺破了他的心口徑直解了最後一道陣法,抓住了裡面那顆赤色的元丹。
衛風控製著鎖龍鏈想要去綁他,下一瞬就被江顧徑直捏斷了手腕,他抓住了鏈子連同衛風,幾個躍步便消失在了青渡和那女人的面前。
女人元神受損,神色變得愈發難看,“他竟是個體修?”
可此人的身形同尋常體修龐大的身軀全然不同,但如果不是煉體,在失去靈力的情況下速度能如此之快,這根本解釋不通。
倘若是個體修,在這種情況之下對方不受靈力影響,他們兩個加起來都沒有勝算了。
青渡是個鮫人,對人族的修士類彆並不清楚,隻皺眉道:“在這裡面,我們兩個,打不過他。”
那女人頓了頓,“你說得沒錯,出去雲海我們或許還有勝算,如今元丹已經被他拿走,倘若真的用到那孩子身上……隻能說天命如此。”
“可是,小少主,危險。”青渡看出了她的退意。
女人道:“我們總不能為了他搭上性命,再者說,這個周懷明明顯留著他還有用處,先出去再做打算。”
青渡還有些猶豫不決,女人神色一厲,“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想活命就隨我走!”
高大的鮫人愣愣地看了她半晌,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
衛風被江顧拎著飛速往前躍動,這種單純地憑借體力跳躍同禦劍飛行的感覺截然不同,涼風撲面而來,輕飄飄落地又再次躍起,而且江顧抓著他的那隻胳膊在微微顫抖,衛風緊張地盯著他,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摔下去。
在不知道第幾次落地之後,江顧鬆開了他。
衛風抓住時機想將一條鎖龍鏈重新纏住他的元神,誰知江顧卻比他更快一步取得了鎖龍鏈的控製權,他的元神牢牢綁了個結實。
江顧往他嘴裡塞了顆丹藥,“你的血契已經被我封印,彆再白費力氣了。”
衛風瞪著他試圖調動血契,果然沒有了動靜。
“這條鎖龍鏈連著我的神魂,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成。”江顧眯起眼睛,“你最好不要讓我們被那兩個人找到。”
“什麼意思?”衛風被他說得一懵,“什麼叫我不要——喂!?”
他話還沒問完,站在面前的人忽然就倒向了他。
衛風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他,被壓得往後踉蹌了一步,有些慌張道:“死變態,你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喂!”
然而倒在他身上的人完全沒有回應,隻有微弱到幾近消失的呼吸和滿身黏濕的血跡。
衛風被他折斷的那隻手腕被壓得生疼,他一怒之下就想丟開身上的人,但在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之後卻不受控製地抱得更緊了些,等他反應過來之後臉色青白交加,抓著江顧衣服的手指惡狠狠地用力,最終還是沒有鬆開手。
鎖龍鏈現在被他控製,要是他死了自己肯定也活不了。
衛風這樣想著,極力忽視因為那點繚繞的氣息帶來的異樣,咬牙拖著人進了旁邊的一座不起眼的宅子。
儘管這宅子不起眼,能被衛暝州這等大能收進紫府中的也絕非凡物,甫一進屋,衛風便感到了一股澎湃洶湧的靈力,同外面靈力儘無的情況全然不同,但他體內的經脈已經發|情已經被老變態封住,如今隻能乾瞪著眼用不了。
他氣得將人扔到了床上,抬腳就想踹,結果床上的青年忽然咳嗽了兩聲,鮮血順著鼻腔和嘴角溢了出來。
衛風看著這驚悚的畫面頭皮發麻,警惕地看了半晌,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哎,周懷明?死變態?老東西?”
躺在床上的人一動不動,胸腔塌陷下去了一大塊,甚至能看清上面肋骨的痕跡,在黑色的衣袍下微弱地起伏著。
衛風看得渾身不適,忍不住抹了把臉,結果忘了自己手上也是他的血,被血腥氣嗆了滿臉。
識海中,江顧的元神正盤腿在中央打坐療傷。
雖然隻和那個女人短短接觸了片刻,但他從對方解陣的手法和她鼓動衛風的時機推測,此人生性極其謹慎,這種性格的人倘若沒有被逼到絕境通常不會拚死一搏,而青渡很明顯是聽從她的指揮。
所以他乾脆兵行險招,賭這個女人不敢追上來。
隻要他展現的實力夠強。
不過他也為此付出了代價,他並不是真正的體修,不過是體魄比尋常修士更加強悍,而且本就重傷未愈,又被鎖龍鏈傷了元神,能拎著衛風到此處已是強弩之末。
不過他的判斷沒有出錯,這個地方靈力尤為充裕,用來療傷再合適不過。
衛風元神上有他的印記,經脈被封又被鎖龍鏈控製著,他並不擔心這蠢貨會自尋死路對自己下手,是以便收了外放的元神,專心療起傷來。
房間內,衛風確實沒自尋死路,但他糾結過後,也確實對江顧下了手。
他大著膽子脫了江顧的外裳。
黑色的外袍褪去,露出了裡面被血染紅的白色裡衣,骨頭的形狀也愈發明顯,衛風皺著臉又幫他脫掉了裡衣,緊接著就被他身上的慘狀嚇了一跳。
這老變態的上半身大部分都隻剩了白骨,隻有手臂和肩膀腹部還剩些血肉覆蓋在上面,但破破爛爛看著還不如沒有。
這哪裡像個人樣?
“娘的,這不會還是個鬼修吧?”衛風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大著膽子探上了江顧的脖頸,在感受到對方的脈搏之後狠狠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他剛準備將手收回來,就被另一隻手緊緊攥住。
衛風驚出了身冷汗,但江顧遲遲沒有彆的動作,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道:“我、我可沒想害你啊,我元神被你控製著我也不敢怎麼樣,我隻是想幫你治治傷。”
他在透春峰好好上了段時間的課,還是學到了些治傷的手段的。
這老變態大概是聽懂了,攥著他手腕的力道漸漸鬆開,摔在了柔軟的被褥上。
蒼白的皮膚在紅色的布料上格外……衛風不太自在地移開了眼睛,惱怒地從儲物袋中掏出了大把高階丹藥。
真是瘋了!
你清醒一點衛風!這是跟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挑挑揀揀,選了些高階的生骨丹和補齊丸想塞進江顧嘴裡,但江顧緊緊閉著嘴,丹藥根本塞不進去,衛風心一橫,狠狠捏住了他的下頜迫使對方張開了嘴將丹藥塞了進去,
很快那張蒼白的臉上就留下了五個深紅的指印。
衛風有些心虛的收回手,指腹不甚劃過了他的嘴唇,那奇異的觸感讓他愣了愣。
柔軟的,溫熱的。
和這個老變態狠辣的風格一點都不相符。
他飛快地收回了手,動作生硬的用乾淨的布料將江顧那猙獰的上半身包紮好,做完這一切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他費勁地扶著死沉的人躺下,餘光瞥見這死變態的嘴唇時,又鬼使神差地探出了手。
小心又輕輕地揉了兩下。
還是軟的。
隱隱有些發燙。
昏迷不醒的人沒有絲毫反應,衛風膽子逐漸大了起來,一方面他幾次都險些將命丟在對方手裡,而且備受折磨,他對這個老變態深惡痛絕;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認對方身上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他,勾著他想張開翅膀將人緊緊包裹進去,用鮫尾纏住他的雙腿,然後——
然後怎麼樣呢?
衛風被那股好聞的氣息熏得有些發暈,不等他想明白應該怎麼做,整個人已經湊了上去,拇指覆在了那柔軟的唇上,貪戀地汲取著上面的溫度。
蒼白的唇生生被揉出了些濃烈的血色。
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這樣濃烈的顏色,味道一定要比他身上的氣息還要好聞,他緩緩鬆開了手,俯身湊了上去,想聞得更清晰一些。
纖稠的眼睫微微顫抖,昏迷不醒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衛風心臟重重一跳,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直起了身子,眼神驚恐地瞪著他。
“你乾什麼?”江顧神情冷淡地看著他。
大約真的是鬼迷心竅,衛風看著他那雙狹長冷漠的眼睛和平平無常的那張臉,竟也意外地覺得有些……好看。
“我、我沒乾什麼!我在救你!”他色厲內荏,因為心虛直接將方才那隻作亂的手背到了身後,神情凶惡道:“你彆不識好人心!”
江顧微微蹙眉,他方才察覺到身體有些不對,放了元神歸位來看,但隻看到了衛風驚慌失措的臉。
他看了一眼被包紮好的上半身,臉色更冷了幾分,“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我就該讓你自生自滅!”衛風瞪著他,身後那隻手攥得更緊了。
江顧冷笑,“那你也活不了。”
衛風這會兒腦子已經轉不動了,他離得江顧太近,險些沒控製住自己撲上去,強迫自己往後退了兩步。
江顧隻當他害怕了,命令道:“在旁邊給我護法。”
“知道了!”衛風凶巴巴地應下來。
江顧這才重新收了元神回到了識海療傷。
見他又闔上眼睛,衛風才緩緩塌下了肩膀,一屁股坐在了腳踏上,盯著那尚帶血色的嘴唇發愣。
一定是因為他的元神被這老變態控製了!
他瘋了才會想乾這麼荒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