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顧沒說好, 也沒說不好。
他自是沒有收徒的打算,畢竟沒聽說過一次能渡兩個情劫的,但不介意用些手段讓衛風有些危機感。
衛風蔫頭耷腦地跟在他身後, 隻要他稍一回頭,對方便可憐巴巴地望過來, 眼裡的淚要落不落, 像是馬上就能哭出來。
江顧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衛風委屈地和他對視, 但實際上滿臉都是倔強, “師父你不讓我進你的洞府是因為要收莫道津當徒弟嗎?你給我挖的那個小山洞是不是也要給他了?”
“回去上課。”江顧冷聲道。
衛風吸了吸鼻子,攥著他的袖子不肯撒手,聲音悶悶道:“師父,我以後肯定會乖乖聽話, 我上課再也不打瞌睡了, 我真的很快就能超過莫道津,你彆收他當徒弟。”
“莫道津是金丹初期, 你如今不過煉氣五層。”江顧無情地打擊他,“你怎麼超過他?”
“我……”衛風被他問住, 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江顧道:“兩個月內築基,否則一切免談。”
衛風臉上的表情從茫然逐漸變成了驚喜,“師父你的意思是隻要我兩個月內築基,就不會收莫道津當徒弟了?”
江顧將袖子扯了出來,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師父!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衛風在他身後喊得氣壯山河。
——
“我肯定會讓師父失望——啊啊啊啊我為什麼要答應!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衛風痛苦地抱住頭, 跪在床頭瘋狂地往被子上撞。
玄之衍躺在搖椅上逗衛風新收的靈寵, 巴掌大的小紅貓乖巧地趴在他的肚子上舔爪子,幸災樂禍道:“對啊,你十六年都沒能築基成功, 就是嗑藥嗑死也沒法在兩個月內築基吧。”
“啊啊啊啊啊!”衛風崩潰地抓頭發,從床上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怒意衝天道:“你是沒看見莫道津那廝的囂張勁!他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到我師父身上去!憑什麼!?江顧是我師父!我的!”
“師父是大家的,彆傻了,你師父將來肯定會收彆的徒弟。”玄之衍捏著烏拓雪白的小爪子,笑眯眯地朝衛風揮手,“照你這個邏輯,那我師父這麼多徒弟,我豈不是要哭死?”
“這……不一樣。”衛風整個人頓時萎靡下來,片刻後又恨恨咬牙,“反正我絕對不可能讓我師父再收彆的徒弟。”
“嘶,你主人好可怕。”玄之衍抱起烏拓讓它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小紅貓脖頸上掛了個玉質的項圈,上面還墜了個金色的小鈴鐺,他眯起眼睛看了一會兒,“衛風,你給它戴的這玩意兒怎麼那麼像藏寶閣那件震閣之寶呢?”
“不是像,就是。”衛風枕著胳膊仰面看著床幃上的金絲絛,“我決定了,兩個月就兩個月,我還非得築基不可了。”
“你把天階法寶給隻貓戴!?”玄之衍震驚地從躺椅上蹦了起來。
衛風重重地歎了口氣,“可是到底應該怎麼快速提升修為呢?”
“你不怕彆人連貓帶寶一起搶走嗎?”玄之衍恨鐵不成鋼道:“你個敗家子。”
“算了不想了,腦子疼。”衛風眯起了眼睛,“師父肯定有辦法。”
“我的烏烏,來,乾爹親親。”玄之衍湊上去想親烏拓,被它一爪子踩在嘴上擋住。
“反正我的小山洞絕對不能便宜彆人!我今晚就要去住!”衛風恨恨地捶了一下床柱子。
“去吧去吧,正好我帶著烏拓去玩幾天,法寶給你放這兒了,記得收好。”玄之衍幫烏拓將那法寶取下來。
兩個人雞同鴨講了半天,又詭異地重合上了對話,玄之衍歡天喜地的拎著貓揣進了懷裡往回走,衛風重新背起了包袱直奔清平峰而去。
清平峰。
江顧看著面前遲遲無法煉化的離火丹神情凝重。
神鳶鮫的離火丹可以用來煉製本命法寶,也可用來拓寬靈根經脈,對江顧來說本命法寶遠沒有自身的靈根經脈來得重要,畢竟本命法寶雖然連接著元神,但關鍵時刻也可以棄車保帥被丟掉。
用在死物上遠不如用在自己身上。
隻是在第一步上就出了些岔子。
問題應該出在衛風身上。
思及此,他便不再猶豫,直接扣上了改變身形的法器,有些事情以“江顧”的身份去做不方便,但以這個身份去做剛剛好。
他是在半路截到的衛風。
衛風站在劍上緩緩退後了半步,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又是你,你竟然還沒死!”
“你師父受了重傷,如何殺得了我?”江顧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理由。
衛風很顯然信了,但有些出乎江顧意料,他竟然沒有往清平峰的方向跑,畢竟江顧連兩個身份大戰一場的戲份都安排好了——他不介意讓“江顧”的傷更嚴重些,畢竟生死相依是培養感情的好機會。
但是衛風卻朝著相反的方向逃跑。
衛風速度再快也難以同他匹敵,他很快就被江顧一招製服,扔進了後山。
“我體內的離火丹已經被江家一個叫江林的人挖走了!”衛風在他手底下拚命地掙紮,“你如果想要離火丹大可以去找他搶回來!”
“嗬。”江顧冷笑了一聲,扣住他的下巴逼著他仰起了頭,“我說過給我離火丹,我會保你一命,但你食言了,你該怎麼補償我?”
衛風面帶驚懼,但是腦子卻轉得飛快,“陽華宗的雲海裡藏著好東西,我可以帶你去找!”
江顧愣了一下,“好東西?”
“對你而言說不定比離火丹更有用處。”衛風心如擂鼓,他估摸著對方又是拔鱗又是要離火丹,無非是為了修煉,他聲音乾澀道:“這件事情誰都不知道,隻有我爹知道,他死前將開啟雲海的血契留在了我身上,你帶著我就能進去。”
江顧眯起了眼睛,“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我也需要那東西提升修為,但是僅憑我自己進不去。”衛風緊張道:“我可以當鑰匙,我們一起進去,屆時你隻要分給我一點點就好。”
江顧沒想到還會有意外收獲,他鬆了鬆手上的力道,“那你為什麼不將此事告訴江顧?”
“我本來誰都沒打算告訴的。”衛風訕訕道:“這不是為了保命麼。”
他的確沒打算告訴江顧,他本來也沒打算告訴任何人,但是這個老變態極難對付,師父現在又身受重傷,他隻好自己想辦法了。
眼看這老變態斂起了殺意,衛風一口氣還沒鬆到底,對方忽然伸手扯開了他的衣襟。
衛風頓時僵住,雙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你你你乾什麼!?”
“翅膀長出來我看看。”江顧摸到了他肩胛骨處那層細微的茸毛,思索著離火丹和神鳶翅膀之間門的聯係。
衛風愕然地望著他,臉上紅白交加,“我不。”
“那我便給你卸了。”江顧指尖瞬間門凝聚起鋒利的靈氣。
衛風悚然一驚,一對銀藍色的羽翼倏然從背後張開,臉頰和脖頸處覆上了層細軟的羽毛,眼睛也變成了鳥類的豎瞳,警惕地盯著眼前的人。
江顧順著他的翅根往上摸,衛風咬緊牙關試圖止住渾身的顫抖,很快江顧就從羽翼的關節處摸到一根格外堅硬的羽毛。
“這是什麼?”江顧問。
衛風不自在地縮了縮翅膀,“我不知道。”
“神鳶鮫沒有傳承記憶嗎?”江顧問他。
衛風搖了搖頭,咬牙道:“你若想要拿去就是。”
江顧看著他輕笑了一聲:“你倒是舍得。”
“隻要你留我一命。”衛風目光沉沉地盯著他,“我敢跟你保證,陽華宗雲海裡的東西,絕對會比神鳶鮫鱗對你有用得多。”
江顧倒真被他勾起了絲好奇心,“那我拭目以待。”
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衛風謹慎地縮回了翅膀,“你不要這根羽毛了?”
“自己留著搭窩吧,小畜生。”
這羽毛跟離火丹無關,江顧果斷放棄,進了隱匿結界。
那老變態原地消失,衛風警惕地等了許久,確定人已經走了,才長長地鬆了口氣,不自在地動了動被人摸了個遍的翅膀。
他不知道這個決定對不對,如果真的能利用老變態拿到雲海中的東西……他就可以不用再受製於任何人。
但前提是他能成功活下來。
江顧看著他一路神色凝重地從後山走到了清平峰,卻沒有喊人。
衛風將大大小小的包袱從儲物袋中拿了出來,堆在了離洞口不算近的地方,然後把自己窩了進去。
臉頰邊上的羽毛緩緩褪去,他伸手撓了撓,轉頭怔怔地看向山洞那邊,又垂下了腦袋,懨懨打了個哈欠之後蜷縮成一團睡著了。
這一連串動作看得江顧莫名其妙,罕見地有些推測不出衛風想乾什麼。
於是他撤去了改換身形的法寶,撤去了匿息結界,以江顧的身份站在了那個窩跟前,問出了自己的疑問,“衛風,你在乾什麼?”
衛風剛睡著就被喊醒,他盤腿坐在包袱堆裡衝江顧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師父,我今晚可不可以進山洞修煉?”
“進來吧。”江顧轉身往山洞裡走去。
衛風心中一喜,忙收拾了包袱跟在了他身後。
江顧腳步微頓,“近來那神秘人可曾又找你?”
“沒有師父。”衛風笑得一派純真燦爛,乖巧地坐在了自己帶來的蒲團上,“師父你修為高強,肯定已經將他嚇跑了。”
江顧淡淡看了他一眼,“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