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陽華雲海(十九) 師父我來陪你啦……(1 / 1)

傍晚的天際泛著淡淡的紫, 清風徐徐吹過,被血黏濕的狐狸毛輕輕地顫動了一下。

被卸得七零八落的屍塊飛速地愈合在了一起,腦袋詭異地耷拉下來,又被人伸手扶正。

一隻雪白的狐狸從屍體腹腔中鑽了出來, 扭曲變幻成了個妖冶的青年。

他抬手覆在那屍塊拚湊起的人形上, 對方的關節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最後變成了個模樣英俊的男子。

“主人。”男子語氣極平, 沒有任何起伏, 如同被人操控的傀儡。

“做得好。”江林眼睛中閃過絲紅光,“江顧最喜歡趕儘殺絕,幸好我早有預料,若不是你我難逃此劫。”

男子神情呆滯地望著他,僵硬地點了點頭。

江林拍了拍他的頭, 笑道:“我還是喜歡你之前桀驁不馴的樣子。”

可惜傀儡沒有靈魂, 隻是僵硬地重複著同一個動作, 腦袋還爛了半邊。

“沒關係, 我會把你修好的。”江林臉上閃過了絲陰沉的笑意,“江七,咱們走著瞧。”

——

幾日後。

陽華宗。

“公子, 公子?公子你醒了?”夏嶺跪在床邊激動地快要掉下淚來。

衛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夏嶺?”

“我的公子誒,你可算是醒了。”夏嶺趕忙將他扶起來, “玄小公子過來看你剛走,你說說,怎麼出去一趟給折騰成了這樣?”

衛風腹部還在隱隱作痛,他伸手捂住,轉頭看了一圈, “我師父呢?”

夏嶺見狀神色惴惴,欲言又止,衛風皺眉道:“趕緊說!”

“江長老殺了一名刑律堂的長老,又私自帶你下山,這會兒被禁足在清平峰,等候發落。”夏嶺道。

“發落!?我師父輪得到他們發落!”衛風氣得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扯到了肚子上的傷口,頓時倒抽了口涼氣。

“公子您小心些,剛上好藥。”夏嶺忙去扶他。

衛風不耐煩地推開他,怒道:“他殺刑律堂的長老是因為他們要搜我的魂!不帶我走我連命都要沒了,一個個說得冠冕堂皇,禁足?禁他奶奶的足!”

衛風怒火中燒,不顧夏嶺的阻攔,徑直禦劍去了清平峰。

清平峰一如既往的寂靜,衛風還沒進洞府便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師父——師父!”

然而他剛準備踏進洞府,就被一道法陣彈開,他不信邪地又撞了上去,結果被彈得更遠了些。

“師父——”衛風頓時急了,惡狠狠地捶著法陣的靈力罩,“師父——”

洞府內,江顧剛修補完自己有些破損的元神,便聽見外面傳來了衛風的嘶吼聲。

“……”他閉上了眼睛,假裝沒聽見。

“師父你在裡面嗎——他們憑什麼禁你的足!那戒律堂的長老死十萬次都不為過!師父——師父——師父——”衛風喊得嗓子都啞了,還在鍥而不舍地捶那防護罩,“師父——師父——你怎麼樣了——師父——你出來看看我師父——”

原本堅固的防護罩驟然一空,衛風直接被誆了進去,險些撲到地上,眼疾手快用胳膊撐了一下。

一片雪白的衣擺從他眼前劃過。

“何事?”江顧冷淡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衛風趕忙從地上爬起來,焦急地看向江顧,“師父,你有沒有事?”

“無事。”江顧隻覺得他聒噪至極。

然而衛風卻不信,神情緊張地圍著他轉了一圈,“師父,江林說十幾個化神期圍攻你一個人,你又為了救我同江林拚死一戰,怎麼可能沒事?”

當時江顧就已經受了重傷,竟還強撐著帶他回了陽華宗。

“鄔和致跟解拂雪那些老東西肯定是欺你重傷!”衛風自以為找到了事情的真相,憤怒又愧疚地望著江顧,“對不起師父,都是我連累了你。”

“說完了?”江顧道。

“啊……啊。”衛風摸了摸鼻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神色,“師父,你生氣了?”

“沒有。”江顧道:“你重傷未愈,平日裡除了去透春峰上課,隻簡單看些功法即可,你要看的書我都著人送去了連雲峰。”

衛風愣住,他還沉浸在他和江顧生死相依的記憶裡無法自拔。

他平安無事地從江家回來,江顧根本不是貪圖他神鳶鮫的身份,甚至舍命相護,衛風來的路上滿心歡喜感動,在他的暢想中應該是他撲上去抱住江顧,江顧再輕聲細語地安慰他幾句,師徒二人劫後餘生互訴衷腸……

而不是江顧面無表情地開始給他布置課業。

“師父,我不想去透春峰上課,我要陪著你。”衛風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袖子,眼巴巴地望著他,“師父你自己教我就可以了。”

“……”江顧面無表情地扯走了他手裡的袖子。

面前的衛風變得有些怪。

在此之前,衛風對他的態度恭敬有加,一口一個師父一個您,哪怕他從戒律堂救出他來,衛風也不敢僭越半步,但現在卻變得放肆許多,甚至理所當然地動手動腳,熱情又關切,像是終於放下了戒備心認了主的小畜生。

江顧要取得他的信任不假,但這有些過於黏膩了。

衛風卻以為他隻是面冷心熱,鍥而不舍地黏上來,眼睛裡像是盛滿了兩汪清泉,笑意盈盈道:“師父,好不好?”

“站直。”江顧微微蹙眉。

衛風整個人快要貼到他身上,聞言立刻挺直了腰背,滿臉乖巧地望著他,就差後邊長出條尾巴來衝他瘋狂搖晃,一本正經道:“師父,他們根本不會好好教我,我去學十日還不如你教我半日。”

這點江顧非常認同,陽華宗這群廢物根本教不出什麼成器的東西,不過他還要用衛風引出青渡和他背後的人,自然不能隻關在清平峰教。

“從明日起,我會去透春峰教基礎功法。”江顧道:“你按時去上課。”

“師父你要去透春峰教長課!?”衛風震驚道。

透春峰的長老大多都是教一旬便換人,隻有像沈庾信這種稀缺的課才會常駐,但基礎功法並不需要固定的長老。

“你基礎功法太差,彆人教我不放心。”江顧道。

“師父……”衛風心中頓時湧上了股甘甜的酸澀,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江顧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要是這廝再敢哭就挖了他的眼珠子。

衛風好歹沒有哭出來,隻是看向江顧的眼神更堅定了幾分,“我一定好好學!”

江顧不置可否,他倒不是真的為了衛風,如衛風所說,他被七八個化神期圍攻,又被江林踩爛了大半邊胸膛,外加上之前姚立傷的那一下,身體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他需要時間來療傷,但又要儘快摸清整個陽華宗,去透春峰教課再合適不過。

“但是師父,宗門將你禁足的事情該怎麼辦?”衛風有些擔心道:“他們會讓你去透春峰教課嗎?”

“誰說我被禁足了?”江顧神情冷淡地望著他,“所以你這般著急是想來救我?”

衛風愣住,“啊?”

等他回連雲峰弄清楚謠言已經是半天之後,為此攆著夏嶺跑了半個山頭。

“外面的人都這麼說——公子饒命!”夏嶺被追得抱頭鼠竄,漫山遍野全都是他的鬼哭狼嚎,“我不該信謠傳謠我錯了公子!”

“我師父這麼厲害誰敢禁他的足!”衛風氣得在後面罵罵咧咧,“你知道我丟了多大的臉嗎?師父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個傻子!你給我站住!”

而清平峰上,江顧打發走了衛風,耳朵邊終於清靜了下來。

他垂眼看著懸浮在掌心的赤色內丹,隱約能感受到上面的熱意,仿佛剛從血肉中掏出來一般。

江向雲想拿離火丹和牡赤獸煉製本命法寶實在是暴殄天物,此等至寶當然是用來修煉,隻要他將其煉化在丹田中——

“師父,麻煩你給我開開門!”一道活潑的聲音打斷了他動作。

江顧握住掌心收起了離火丹,抬眼望了出去,就看見衛風背著包袱,像拍門一樣在拍防護法陣外的靈力罩。

“師父,師父你在嗎?”衛風雙手壓在靈力罩上趴著往裡看,其實根本看不清楚裡面的情形,但這並不能消減他的熱情,“師父,師父我來找你啦!師父是我呀,我是衛風,師父?”

江顧深吸了一口氣,揮開了靈力罩,語氣裡帶著拒人千裡之外的冰冷和厭煩,“有事?”

衛風背著大包小包步伐輕快的往裡走,笑容燦爛道:“師父,我來陪你一起住山洞!”

江顧紋絲不動的臉上裂開了道縫,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師父,這山洞雖然簡陋,但也算靈力充沛,我身為徒弟,斷不能叫師父天天去親自去連雲峰,而且日後我們可以一起去透春峰上課,師父,其實我覺得這個山洞可以再擴大一些……”衛風吭哧吭哧地將幾個箱子從外面拖了進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叉腰笑道:“師父,過幾日我便讓人來打兩張床,打坐也舒服些,你覺得怎麼樣?”

江顧扯了扯嘴角。

衛風還沒來得及開心,便被連人帶包袱帶箱子一股腦地丟出了山洞,靈氣罩哐哐加厚了數十層,將他結結實實擋在了外面。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