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陽華雲海(十八) 我不起來!……(1 / 1)

被塞進靈寵袋隨手扔出去的時候, 衛風整個人都是懵的。

江林縱身躍起想去搶,卻被江林一柄劍牢牢擋在了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靈寵袋落入了萬千大山之中, 消失地無影無蹤。

“你倒是真舍得。”江林怒極反笑,“他是個人, 你不怕他在靈寵袋中被憋死嗎?”

“在他憋死之前你會先死。”江顧接連逼退了他數步。

江林身後的六條尾巴猙獰地膨脹散開,周身的靈力全都朝著江顧的心口壓了過去, 硬生生地止住了後退的趨勢, 咧嘴笑道:“你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江顧, 你現在根本殺不了我。”

“不試試怎麼知道。”江顧話音未落, 忽然消失在他眼前, 下一秒便出現在了江林的背後, 反手握劍劃爛了他的後背, 頓時鮮血噴湧。

江林猛地轉身,江顧卻又再次消失在了他面前。

“躲躲藏藏, 看來你是真的不行了。”江林心中的興奮愈甚, 他那雙血紅的眼睛逡巡著四周,不急不緩道:“我本來沒打算投靠江向雲的,但是江七,他能帶我去‘那邊’, 你能嗎?也許你能, 但是你不會, 我陪著你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就算沒有手足之情,那也該有患難之誼,但你從來沒有, 我不過是你手下隨時可以拋棄的一顆棋子——”

他說到這裡,手中的折扇驟然甩開,無數濃黑的霧氣四散開來,他感受著周圍靈力的波動,眼睛忽然一眯,朝著東南方向驟然襲擊。

江顧的身形顯露在濃重的霧氣中,他絞住江林的折扇,眼中沒有任何波瀾,“你本就是顆棋子,我究竟是什麼時候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自己配和我平起平坐?”

江林的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他化掌為爪,迅疾地朝著江顧的心口抓去,連連逼退江顧,厲聲問道:“沉淵秘境你不顧生死救我!江家祠堂你力排眾議保我!烏木幻境是我拚死將你拖了出來!我為了你險些廢掉一身根骨,這些年我為你做了多少事?結果到頭來你設計我去對付江向雲!我被掏丹之事是不是你主使的!?”

“是又如何。”江顧面無表情地躲開他的攻擊,“我說過,隻要你夠強,可以隨時殺了我。”

“江顧!”江林趁他不備,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摜到了地上,眼神凶惡道:“我承認我不是個好人,但我至少還有心!你可以不讓我背叛你!”

“但你已經沒用了。”江顧冷聲道:“總要發揮一下餘熱。”

江林的野心已經超過了他的價值,江顧很早便發現了苗頭,不過一直按兵不動,等待著合適的時機——總要將江林物儘其用才可以。

所以他利用江林做煙霧彈誤導了江向雲一段時間,江林被掏丹也是他一手設計,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將神鳶鮫隱藏好,甚至他帶衛風來江家,也是因為江林在這裡。

既能誤導江向雲,又能順理成章拿到離火丹,何樂而不為?

“你故意的——”江林盯著他的臉猛地反應了過來,“你故意暴露自己受傷,又殺了江老巫迷惑我,故意表現地和衛風十分親密,讓我以為有機可乘,在我掏了他的離火丹然後自己再橫插一腳漁翁得利,連我叛變都在你的設計之中?”

“畢竟是我徒弟,不好親自動手。”江顧理所當然道道:“我猜你為了這個投名狀,還沒有將神鳶鮫的消息告訴江向雲。”

畢竟一旦江向雲知道,肯定要派姚立來,屆時拿到神鳶鮫輕而易舉,江林反而失去了談條件的資本。

江林面色扭曲了一瞬,咬牙切齒道:“所以我說你卑鄙無恥至極。”

江顧看著懸浮在他背後的無數利刃,微微一笑。

江林神色驟變,但已然逃跑不及,無數靈力化作的利刃生生刺穿了他的後背,江林嘶吼一聲,化作一隻雪白的六尾妖狐,利爪帶著千鈞之勢重重地踩爛了江顧的胸膛,“那你就跟我一起去死——”

霎時間靈力激蕩,血肉橫飛。

——

衛風被人從儲物袋裡挖出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

黏膩冰冷的血落在他臉上,衛風艱難地睜開了眼睛,過了許久才認出面前的人,聲音嘶啞地喊人:“……師父?”

“嗯。”江顧冷冷應了一聲,托住他的後頸讓他靠在了自己身上,“彆急,慢慢呼吸。”

窒息過後的眩暈和惡心讓衛風不敢亂動,他靠在江顧身上慢慢地喘著氣,腹部傳來的劇痛讓他臉色煞白,“師父,離火丹……”

江顧看了一眼他腹部猙獰的傷口,雖然他事先用靈力護住了衛風的丹田,但江林幾乎掏穿了衛風的肚子。

江顧微微皺起了眉。

衛風閉著眼睛將一個血肉模糊的球狀物塞到了他手中,“師父,我…太疼了……師父你快…藏起來……”

江林本就扯了大半出來,但中途被江顧打斷不得不放棄,離火丹失去了禁製勾起了情毒,衛風在靈寵袋中難受得要命,乾脆自己取了丹。

他臉色煞白,渾身都在發抖,“師父……疼……”

江顧拿到了離火丹,但是緊皺的眉頭並未鬆開,他垂著眼,用止血符堵住了那猙獰的傷口,“忍著。”

衛風忍不了,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或許還可以,甚至有餘力保持清醒,但是有江顧在,之前的疼痛仿佛被放大了千百倍,他死死摟住了江顧的腰,一聲一聲地喊著師父,完全聽不進江顧在說什麼。

他隻知道自己很疼,而師父能幫他解決任何困難,一定也能緩解這非人的疼痛。

江顧罕見地有些煩躁,他想把衛風撕下來扔出去。

但衛風又傷得實在太重,儘管這種傷在江顧眼裡不值一提,但放在衛風這種弱小的東西身上,足以致命。

他往衛風嘴裡塞了幾粒止痛的丹藥,托住他的後背將人抱了起來。

——

水聲潺潺,蟲鳴陣陣,衛風醒來的時候,一時沒想起來自己是誰,呆愣地望著江顧的側臉許久,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

“醒了。”江顧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師父。”衛風撐住胳膊想起身,結果腹部一陣劇痛,讓他控製不住地悶哼了一聲。

江顧淡淡看了他一眼,“躺著。”

衛風便不再勉強,仰面躺在地上,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江顧,“師父,我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麻煩本身這樣有自知之明,江顧稀奇地挑了一下眉,口是心非道:“沒有。”

衛風虛弱地衝他笑了笑,地上的碎石硌得他後背生疼,但同傷口處的疼比起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江顧離得他不算遠,他伸手就能夠到江顧的衣擺。

但是他不敢。

“師父,那個江林他假扮你。”衛風有些生氣地告狀,“不過我一眼就認出了他的把戲。”

“怎麼認出來的?”江顧問。

衛風衝他笑了笑,“他身上沒師父香。”

江顧癱著臉盯著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沒您好聞……”衛風越緊張越磕巴,嘴像是生了鏽,最後乾巴巴道:“他沒您脾氣好。”

這話便有些反諷之嫌了,江顧在他面前雖然脾氣不算差,但絕對談不上脾氣好,溫柔體貼那是半點都搭不上邊,衛風正要解釋,便見江顧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自然。”江顧覺得沒錯。

他為了扮演個好師父,幾乎對衛風傾儘了所有的耐心,脾氣收斂了不知多少,簡直溫柔體貼到過分。

江林若假裝他,自是演不出萬分之一。

衛風欲言又止,無奈地笑了笑,片刻後又有些擔憂道:“師父,這離火丹能不能煉化或者藏匿起來?倘若那老變態找來,怕是又要麻煩。”

“此事無需擔心。”江顧作為‘老變態’本人,沉聲道:“我會解決他。”

衛風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江顧給他輸送了些靈力緩解疼痛,又給他處理好了外傷,天色擦黑時,他已經能夠自己坐起來了。

“師父,江林和您不是朋友嗎?他為什麼要背叛您?”衛風傷好了許多,嘴便閒不住,一邊啃著辟穀丹一邊問。

“不是朋友。”江顧冷聲道:“江家勢力複雜,誰強誰說了算,他隻要殺了我便能取代我,無可厚非。”

衛風不理解,悶聲道:“他不是個好人。”

江顧轉頭看了他一眼。

衛風摸了摸鼻子,“難道不是嗎?”

“世上隻有能殺你的人和你可以殺的人。”江顧道:“世上沒有好人。”

“可師父就是好人。”衛風拿著小木枝戳了戳石頭,低頭道:“師父您救我了許多次……從來沒人對我這樣好過。”

江顧道:“你又怎麼確定我沒騙你?”

衛風愣住,抬起頭來看向他,微微皺眉,“不會的。”

“如果會呢?”江顧緩緩扯起了嘴角,湊近他輕笑了一聲:“其實我就是為了騙你的離火丹,說不定江林掏丹時我就在旁邊看著——”

衛風兀得紅了眼眶。

“……不準哭。”江顧冷聲道。

衛風委屈地瞪著他,眼眶裡蓄滿了淚,“如果師父真的想要離火丹,根本不用江林,我直接生剖了給你!”

江顧愣了一下,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個舉世罕見的蠢貨。

“你要是想要離火丹,那為什麼又要救我?我的護心鱗被人拔了,如今離火丹也被剖了,根本就沒有任何價值,我本來就是個誰都不要的廢物,如果不是師父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衛風吸了吸鼻子。

他這短短數日生死線上走了幾遭,江顧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本就在懷疑和信任之間搖擺不定耗心勞神備受煎熬,時刻緊繃的那根弦因為江顧這句話徹底崩潰。

他執拗地盯著江顧,咬牙道:“師父你又何必嚇唬我?你要教我有戒備心,也不用拿自己假設,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

江顧嘴角輕微地抽搐了一下,“你——”

他正欲開口敷衍幾句,衛風忽然撲進了他懷裡,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江顧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起來。”他木著臉道。

衛風不肯,委屈得恨不能嚎出聲來,“我不起來!我躺在地上後背疼死了!”

簡直像個無賴。

江顧準備用靈力撕開他,誰知下一秒冰涼圓潤的小夜明珠簌簌落了他滿懷,衛風抱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哭一邊嚎,震得他耳朵生疼。

江顧伸手乾脆利落地捏暈了他。

衛風瞬間沒了聲音,軟軟地趴在了他身上。

江顧心有餘悸地將人扔遠了一些,不自在地皺起了眉。

總覺得這夜明珠有些……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