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仔細回憶著威爾克斯家的座鐘位置,終於在一片燒毀的木板下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想要搬開這成堆的木材著實費力,好在她身材纖細,隻要先掏扒出一個小洞便足夠進出了。
再次進入這個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密室,感覺和記憶中的又完全不同了。儘管洞口那裡一片狼藉,可越往深處走竟然越整潔,到達底部的時候,思嘉忍不住感到了渾身的不寒而栗。隻見地下室的最下面放著若乾麻袋,而麻袋裡裝的,是滿滿的種子。
思嘉依次麻袋打開看了看,一共有一袋蘿卜種子,一袋胡蘿卜種子,三袋大豆種子,剩下的七袋裡全部都是冬小麥。在其中一個麻袋的最上方留著一張小卡片,裡面寫著:
“親愛的,不用為了已經逝去的事物傷心,如果你還記得我們曾經的諾言,有幸找到了這個地下室,希望你能用這些種子保護更多的人。”
信沒有落款,但她知道這信就是梅蘭妮寫的,而且她甚至有一種直覺,信中說的“逝去的事物”就是指已經燒掉的房子,這梅蘭妮到底是什麼?她怎麼可能從7歲的時候就開始布局這一切呢?難道她會未卜先知嗎?她是女巫嗎?
思嘉感到一種從靈魂深處的戰栗,她有一種預感,自己像要知道或想起來什麼了,可仔細想了後又發現什麼也沒想起來。她的十九年生命中並不存在任何失憶的經曆。
驚懼之下,她沒再管那些種子,忙又跑回了家,一直跑到她媽媽愛蘭的懷裡。
“媽媽,我害怕!”
愛蘭剛剛吃完晚飯,還沒等說話,身後蘇愛倫倒是先嗆起來了,“喲,我親愛的姐姐,你這是找錯地方了吧,野男人在隔壁呢。”
其實原本蘇愛倫是絕不敢在愛蘭面前說這麼難聽的話的,可是她昨晚見愛蘭抱著思嘉睡覺心中就嫉妒的不行,她還記得自己2歲的時候纏著要和媽媽一起睡時,媽媽卻以要照顧剛出生的卡麗恩為由無情地拒絕了她,那個時候思嘉每天和爸爸一起睡,卡麗恩和媽媽一起睡,隻有她自己是一個人睡的!現在思嘉都已經19歲了,都應該生孩子的年紀了,居然還能纏著生病的媽媽一同睡覺,這家中都偏心成什麼樣了!她帶野男人回家也沒見一向嚴厲強調淑女準則的媽媽說她半句話!
從這慣常的陰陽怪氣,思嘉就知道蘇愛倫是病好差不多了。還沒等她回什麼話,愛蘭便率先發聲了,“蘇愛倫,你若是病好了,就回自己屋子睡吧……卡麗恩也是。”
三個女孩一同瞪大了眼睛驚訝地望著愛蘭,在她們印象中,不論內心如何想,在表面上愛蘭是不會有任何偏心的舉動的。雖然現在奧哈拉家幾乎都已經染過傷寒了,沒必要再單獨弄個隔離室出來,但眼下這種情景,孩子們想要的明顯不是住哪裡的問題啊。
蘇愛倫委屈地眼中瞬間盈滿了淚水,她沒再多說一個字,隻是一聲不吭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卡麗恩也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間,隻留下了愛蘭和思嘉兩個人。
雖然知道自己一向是被父母偏愛的那個,但如此明顯地表現出來,還是令思嘉感到有些尷尬,以至於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還沒吃晚飯吧?”愛蘭開口打破了尷尬。
“我下午剛醒時吃過了,晚上不想吃了,嗯……媽媽……”儘管有些難為情,可她還是想說,“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好。”
愛蘭答應地這樣痛快,在她剛剛冷酷地趕走了另外兩個孩子之後,這實在不像她以往的風格,以至於思嘉都愣住了,像沒聽懂似的。
“我已經做了二十年合格的妻子,合格的母親了。”愛蘭歎了口氣,主動解釋了起來,“既然又重新活了過來,下半生我想為我自己活。”
“啊?”思嘉有些不太理解,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的媽媽以前過的不好嗎?在她印象中爸爸一直對媽媽很好啊,雖然爸爸個子有點矮,但是人很勇敢,雖然性格有點幼稚,但幼稚的爸爸配嚴肅的媽媽也是挺互補的呀,而且她一直覺得幼稚也正是爸爸可愛的地方。
可是自覺告訴思嘉不要去細問,否則她媽媽會將她也一同攆出屋子。她突然想到了那本菲利普送給媽媽的詩集,進而又想到了在亞特蘭大期間瑞德帶給她的那封信。
“對了,媽媽,你之前寫給我的信,我怎麼沒看懂啊?”她其實很想問有關於瑞德的童年故事,但是沒好意思說。
愛蘭瞟了她一眼,用頗為遺憾的口吻問她,“你怎麼會喜歡那麼老的男人啊?”
自己最鐘愛的美麗迷人的大女兒,被她精心教養了十幾年的驕傲的公主,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大了自己將近二十歲的老男人呢?真是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這一問讓思嘉徹底哽住了,她倒也不在意自己的心思被媽媽發現,可是被這樣說心上人還是覺得很難受,於是彆扭地反駁了一句,“哪有,他很帥啊……”
“他比你媽媽我還大兩歲呢……算了,你一向隻看臉,我早該料到的。”愛蘭搖了搖頭,想起女兒8歲時說要和凱瑟琳·卡爾弗特結婚,10歲的時候又和弗雷德·卡爾弗特私奔未遂,16歲的時候又喜歡上了艾希禮·威爾克斯,基本上就是誰漂亮她就喜歡誰,妥妥的顏性戀……會喜歡上瑞德這個帥哥,也很不出所料。
“瑞德隻是大我十七歲罷了,媽媽,爸爸可是大你二十八歲呢!”思嘉才想到了問題的關鍵,於是反客為主。
愛蘭輕輕地從鼻子中嗤了一聲,她和奧哈拉先生那能一樣嗎?她結婚二十年也從來沒愛過自己的丈夫啊,“我和你可不一樣,我啊,可是喜歡少年郎呢。”
思嘉嚇得心跳都停了,她那一向威嚴莊重的媽媽居然說出這種話來,她那六十多歲的老父親從哪個角度看也不像是少年郎啊,這是她媽媽嗎?這彆是趁著媽媽生病期間將她媽奪舍了的孤魂野鬼吧?!
“放心,我還是你媽”,愛蘭看出了女兒的心裡話,“你隻是認識我的時間稍微晚了一點。”
前有梅蘭妮的女巫猜想,後有媽媽的奪舍驚嚇,思嘉也不敢再在這個屋子睡覺了,於是便也隨便找了個借口,從隔離室戰戰兢兢地退出來,又不得不獨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屋子的隔壁就是瑞德暫住的房間,思嘉很擔心瑞德的傷勢,可是現在天已經黑了,她一個未婚姑娘總不好獨自跑到男人的房間去,於是她敲了敲自己房間的牆壁。
像這種鄉下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木製的,隻要敲敲牆壁,住在隔壁的就一定會聽見的。
可是思嘉等了好久,也沒聽見隔壁有任何回應,於是她忍不住,又使勁兒敲了敲。
又等了好久,還是沒聽見隔壁屋有任何反應,這下子思嘉躺不住了,她忍不住瞎想,瑞德不會是傷重暈過去了吧!
此時還不到8點,儘管家中因為沒有蠟燭都早早上床休息了,但曾經的作息也不會這麼快就調整過來,大家還是會9點左右才入睡。思嘉下午剛醒,倒是睡不著的,她實在想去隔壁看看瑞德有沒有事,又怕家人發現,於是打算等到9點鐘大家都睡了時去悄悄看一眼。
時間一點一點流過,等到思嘉好不容易聽到家裡的大鐘敲了9下,聽到外面沒有任何聲響時,終於小心翼翼地出了自己屋子的門,悄悄走到了隔壁。
她並沒有敲門,而是直接開門進去了,然後就看到瑞德穿戴整齊地坐在床沿,像是在迎接她一般說,“親愛的,更深夜重,你是來投懷送抱的嗎?”
窗前皎潔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為這個男人的臉龐鍍上了一層朦朧的美感。他的頭發因為缺少了發蠟而稍顯淩亂,散落在額前,卻反而更昭示出他不羈的秉性。黑黑的臉龐竟也因月光的照耀而變得柔和透亮。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她,瞳仁中映照著她的身影,隻有她,全是她。
哦,神呐,就是帥,就是帥嘛!思嘉被這美麗的風景刺激地春心萌動,一時都忘了責怪對方在她敲牆時不回應了。
瑞德看對方一副呆頭鵝的樣子,倒是很願意逗一逗的,可是現在自己正在低燒,還是不要和剛剛傷寒病愈的思嘉離的太近比較好。於是他轉過身,做出一副即將入寢的樣子來,“怎麼,你還要來看我睡覺嗎?”
思嘉這才反應過來,“我剛剛敲你屋牆,你怎麼沒有回應啊?我還以為你怎麼樣了呢。”
“啊?原來剛剛是你在敲牆啊,我還以為是有老鼠呢。”
好了,這下她知道了,這個老流氓一定就是故意不回應好等她來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