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用酒精和瑞德身上的襯衫,為他的傷口做了簡易的止血和包紮,感謝曾經在亞特蘭大醫院的護士工作,讓她知道怎麼處理傷口。
失血讓瑞德的臉罕見地變白了,他們需要儘快回到莊園去休養,五英裡的路並不算遠,走兩個小時也就到了,可是瑞德這個狀態顯然是不適合再走路的。
思嘉想讓瑞德在原地等她,由她回家趕馬回來接他,可是瑞德搖搖頭說:“趁著我現在還能走先一起走吧,等我走不動了再等你。說起來,有一個地方我倒是很不舒服……”
“哪裡,你哪裡不舒服?”思嘉緊張地問。
“我有點冷,你知道的,流血過後會感覺到冷的,你要不要將衣服分給我一件,或者過來抱一抱我。”
思嘉沒料到都這個時候了,這家夥還有心思耍流氓,於是她氣地叫了一聲,“我看你一點也不冷,你現在燥地很呢!”
不管瑞德嘴上怎麼逞能,他的臉色確實是越來越白了。走到離塔拉還有3英裡的時候,思嘉明顯感覺到瑞德壓在她身上的重量越來越大了,他的呼吸也越來越粗重,正當她打算找個地方讓瑞德坐下休息時,上帝保佑,他們發現了一頭牛!
那是一頭母牛,被藏在了一個樹叢裡,正痛苦地哞哞叫著,看見瑞德和思嘉後,用很渴望的眼神望著兩人,似是在期待他們能幫它緩解漲奶的痛苦。
“哦,親愛的,這一定是上帝想要拯救你所以派了一個天使給送了一頭牛過來!”思嘉激動地拍著瑞德沒有受傷的那邊身體,“你一定會沒事的!”
“你剛剛叫我什麼?我沒有聽錯吧?”瑞德儘管身體接近極限,臉上的表情卻還是那玩世不恭的流氓樣,“依我看啊,這哪是什麼天使送來的,這是我們偉大邦聯州的哪個軍屬因為不想交軍費藏到這裡的吧。”
“總之,不管是誰,感謝這位吝嗇軍屬的無私貢獻。”思嘉一邊說著,一邊沿著裙子角撕下一條條的布條來,“我們有牛了,你不用再走路了,它可以馱著你,瑞德,你有救了。”
思嘉將繩子結成一個套,套在了牛角上,可是在她想拽牛走出來時,卻被牛揚起頭向後用力一扯,差點將她扯一個跟頭。
“哎喲,這畜牲!”思嘉一聲短呼,隨即她看到這牛轉了個身,將身側面向他們,又來回不停地轉頭。
“我看,這牛是想讓你先給它擠奶吧。”瑞德笑了出來。
思嘉定睛一看,果然看到牛肚子被奶漲地鼓鼓地,都快垂到了地上,巨大的奶正一滴一滴地向下滴著牛奶。
“擠……擠奶?”思嘉囧了,她哪裡做過這種事,也不會呀,她向瑞德看了看後說,“你是應該喝點牛奶補充體力的……但是我們又沒有桶……”
瑞德臉色大變,“你該不會想讓我貼上去吸吧?!”
“呃……沒有,我哪能啊……”思嘉訕訕地說。
眼下的情況也是沒有任何辦法了,這個牛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不幫它擠奶,它就不走。思嘉將心一橫,上前決定試一試,這時瑞德又說話了。
“你先輕輕試一試,不要太用力,記得整個手掌握住,四根手指向手心用力,不要向下扯。”
“天呐,瑞德,彆告訴我你還會擠奶,你以前到底都經曆過什麼?”
“不然你起來,讓我來擠吧,我這左手還可以用呢。”瑞德挑著眉說。
“不,不,要是牛踢了你,正踢到你的傷口可怎麼辦啊,你身上的血腥味會嚇到它的,你彆過來,我來擠。”
從沒擠過牛奶的思嘉手法亂糟糟的,好幾次都將牛擠地直叫,可是這牛也大概很聰明,知道這是自己唯一解決漲奶的機會,所以它一直對思嘉很包容,不僅沒有踢她,而且也沒有走開。
試了幾番後,思嘉終於找到了擠牛奶的訣竅,不由得高興地歡呼起來,擠了兩下後,她又覺得將奶擠到地上太浪費了,於是她將包裡裝水的玻璃瓶拿了出來,喝光了瓶子裡僅剩的一點水後,將瓶口對準了再擠。
不得不說,想要將牛奶精準地擠進小小瓶口的玻璃酒瓶真的太難了,思嘉擠的滿手都是牛奶,可瓶子裡也隻有一點,後面的瑞德居然還在不停地笑,笑得她是又氣又擔心。
“你彆笑了,你越笑血流的越多,瑞德你能不能彆總是折磨我的心呢?”
瑞德定定地看著她,二人都沒有再說話,就連空氣也變得安靜了。這安靜也讓思嘉的心有些煩亂,她將瓶子遞給了對方,“給你,快喝了吧。”
瑞德接過瓶子一飲而儘。
這時,思嘉又去牽起了牛,可牛還站在地上無動於衷,她心一急忍不住上手去抓牛角,想要將牛拽走,這時牛一扭頭,鋒利的牛角瞬間就將她的右手劃出長長的一道口子。
“你,你太心急了”,瑞德歎了口氣,“它還想讓你再擠出去一些呢。”
思嘉草草地用布條纏住了右手,然後不得不又擠出許多牛奶來,這回她漸漸掌握到了訣竅,瓶子中收集了有半瓶那麼多牛奶,牛兒終於向前邁開了步,表示它願意跟著二人走了。
“快,瑞德,你快都喝了。”思嘉將牛奶交給瑞德,瑞德也沒有推脫,將牛奶全部喝了下去。然後她便扶著他騎上了牛。
許是為了報恩,剩下的3英裡路,牛兒走地非常聽話。儘管槍炮聲總是時不時地傳來,但好在他們並沒有遇到戰場。可是在即將到家的時候,他們卻看見了衝天的火光和煙霧。
“不!”思嘉驚呼了一聲,奮力地向前跑去,待她跑到家中時,她才發現,著火的不是塔拉,而是十二橡樹。
那個承載了她無數童年美好回憶的巨大莊園,此刻正被濃煙卷裹著,被烈火粉碎著,一點點碎為灰燼,黑煙直衝天際,像是要去向上天質問。思嘉看到許多黑人婦女在圍著大火哭喊,她們將手舉過頭頂,好似要抓住什麼救世主,然後又徒勞無力地拍下來,如此反複,那些是紡棉廠的工人們。
一隊身穿整齊藍色軍裝的士兵,正緩緩從火場向他們這邊走來,他們領隊的長官騎在一匹深紅色的高頭大馬上,神色淡然而疲憊,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隻是輕蔑地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大概是覺得一個女人和一個受了傷的男人不值得被放在眼裡吧。
思嘉看到隊伍中一個士兵的腰間紮著艾希禮那腰帶扣上鑲嵌了綠寶石和琥珀石的腰帶,這腰帶還是她在他從歐洲遊學回來時送給他的;她還看到另一個士兵手中把玩著梅蘭妮的純銀鋼筆,那鋼筆表面雕刻著極漂亮精致的花紋,儘管看上去纖細修長,可是卻有驚人的儲墨實力,而且從不會漏墨臟汙紙張;她聽到一個士兵一邊擦著從老威爾克斯先生手杖上扣下來的深藍水晶,一邊與身旁的長著一字胡的士兵說,“咱們這次放火的時間怎麼這麼短,你知道嗎,我剛才在橋牌室,看到一張4平方碼的橋牌桌,整四條邊全部是純銀包裹的,但凡多給我二十分鐘,我就能都給撬下來。”
“你那算什麼”,一字胡士兵嗤笑到,“知道嗎?我去的是書房,全套莎士比亞作品集,這倒沒什麼,最珍貴的是,每本上都有莎士比亞的簽名,要不是書太沉了不好帶,我指定要把之前撿來的所有寶貝都扔了換那幾本書……我恨不得把我這破槍也扔了。”
“書有什麼好的,你把簽名撕下來不就行了。”
“你懂個屁!”一字胡士兵朝他翻了個白眼。
全隊士兵都在討論著關於掠奪的事,以至於整隊在行軍中嘈雜混亂,他們的長官也並不管。他們討論地如此熱火朝天毫無遮掩,那驕傲而眉飛色舞的神情,與討論著作戰時的英勇事跡彆無二致。
思嘉通紅地雙眼靜靜看著這一隊惡魔從身邊經過,她手心剛剛被牛劃破的傷口此刻猶如被無數白蟻啃噬,令她癢痛難耐,忍不住想要開上那麼幾槍,聽一聽清脆的槍響聲,來配上火場旁那些黑人婦女的哭號聲,才夠暢快。
這時,隊列領頭的長官在經過瑞德時,突然停了下來,二人誰都沒說話,隻是靜靜地對視著。他們之間一個騎著高高的大馬,穿著乾淨精致的藍軍裝,眼神倨傲地向下斜視著。另一個則是騎著牛,半邊襯衫浸滿了血汙,另外半邊襯衫已經被扯下用來包紮傷口,因此袒露了半邊胸膛,而他的臉上依然掛著慵懶淡然的笑。
過了一會兒後,那長官也沒說任何話,帶著隊繼續走了。
這隊北佬走之後,思嘉繼續牽起牛向塔拉走,瑞德突然問了她一句,“現在,你理解我想要投軍的心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