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滿天, 如霓凰散遍天際,給這一趟短暫的旅程披上一層絢麗的外衣。
嬴政將批閱完畢的奏折放至一旁。
蒙毅收攏奏折,將其按屬地部門分毫, 等會兒退出後就帶出去分下去。
他抱著走出去, 在殿門口遇到了面色冷沉的兄長。
蒙恬在門口解了劍, 順手遞給一旁的宮人,衝弟弟一點頭就攜裹著怒意走進殿門。
“蒙恬拜見陛下, 果然如您所料,那些人想在半路上行刺殺之事。”他的聲音上揚了幾分, 帶著怒意與殺意, “不僅有六國餘孽的探子, 甚至連華林苑的秦吏都有通風報信, 他們……”
蒙毅越走越遠, 後面的話漸漸聽不清楚。他回頭, 就見氣勢磅礴的章台宮如一頭巨獸趴伏, 在漸漸晦澀的天色中張開深淵巨口, 吞噬所有心思叵測之人。
“送至各處。”他將奏折遞給一旁等候的郎官, 腳步一錯, 轉身往回走。
他是隨侍陛下左右的內上卿,也是保護陛下的最後屏障, 若無王命絕不可遠離。
蒙毅重新踏進章台宮的時候,正好聽到兄長蒙恬講到今日之行, “六國餘孽該殺, 那些吃裡扒外的蛀蟲更是該殺!”
他語氣森冷, “此前多次圍剿都未有結果,臣懷疑,衛士中也有通風報信之人!”
“這次若非仙人福澤, 恩賜仙種,那些陰溝裡的老鼠隻怕還要在繼續躲著。”
提到華林苑中的良種,他語氣緩和了許多,“臣以為,那些人不過是秋後的螞蚱,不配讓陛下以身犯險。”
好嘛,說來說去又繞回去了勸諫。
嬴政抬眼,語意不明:“蒙恬,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這套。”
蒙恬閉著嘴裝無辜。
這時蒙毅走過來,正好給他解圍,“陛下,再過兩刻鐘便到啟程之時。”
嬴政順勢起身,“傳扶蘇隨行。”
話音落下,人已經走出章台宮。
……
“觀看麥種入庫之禮?”微生雪略有些艱難地複述他的話,滿臉都寫著問號。
隻是收個麥子,也能搞出個儀式來?這是不是過於形式主義了。
嬴政眸中帶著點點笑意,“道友不想去看看,上次催發出了多少冬小麥?”
微生雪點頭,接受了他的誘惑:“想!我們出發吧。”
這麼大面積催發異變植物,她也是第一次,還真得去瞧瞧成功率有多少。
“我覺得產量不會高。”坐在馬車上,她抱著特製的熊貓抱枕,斜斜地靠在車廂上,手邊果茶、糕點齊全。
她煞有其事地分析,“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哪些是冬小麥的種子。要是運氣不好,種下去一百顆,可能一百顆都不是,一場雪就全給凍死了。”
扶蘇以前跟她接觸不多,對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溫和可靠成熟,此時見到這模樣,直接驚得愣在原地。
他把視線投向嬴政:阿父,仙人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嬴政沒有理會他,順手把糕點盤子往微生雪面前推了推。
看這熟練程度,不是一次兩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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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最佳的行刺地點。”
少年站在簡易的地圖前指點,“天色昏暗,這一塊都是視野盲區,而且地勢開闊,不是最適合埋伏的地方,警戒的衛兵會下意識放低戒心。”
“附近就是林子和村莊,若是行刺不成功,不管是通過林子撤入河中,還是躲進村莊混淆視線,都是極好的退路。”
他選中的地點進退得宜,再好不過,現在林中和路兩旁就埋伏著許多六國人手。
少年迎風而立,看著緩緩前進的車隊,微微眯起眼睛。
耳邊是心腹的再勸告:“暴君向來怕死,連出巡都要布置副車以防偷襲,今日隻有一輛天子車架,隻怕他未必在場,而是趁此機會想將六國勢力一網打儘。”
“主人,您先走吧,我等若能成事定會再來尋您,若是不能,也不至於連累您做了秦狗的刀下亡魂。”
“是啊,主人,留德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您好在,我們還能再尋到其他機會。”
“主人,我等隨他們行動,您先撤!”
手下苦口婆心,為首的少年卻緩緩搖頭,“不,我不走。”
“今日若不成,以後都沒機會了。我必須親眼看著嬴政橫死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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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作美,近十天內都是大晴天,幾百畝的麥田都已經收割完畢,今天就是晾曬的最後一日。
所有裝袋的麥子都堆積在一旁的棚下,隻等陛下與仙人檢閱後,就能收入倉庫,配發各地。
“王離,率兵去接應陛下。”王賁站在廊下,視線不離那些糧種分毫,頭也不回地給長子下命令。
王離一身甲胄,扶劍而立,此時他們不是父子,而是主帥和將軍。
“定不負所托。”
王離轉身離去,點了一隊人馬離開華林苑。
劉季帶著老樊,領著一隊黔首扛著鋤頭鐮刀跟著他跑出去。
“待會兒我們就躲在一旁,等他們打得差不多,我們再衝上去。”
他低聲叮囑,使勁拍拍身旁人的肩膀,苦口婆心,“你們到時候就聽我的,我喊上的時候,你們再往外衝,彆早早冒頭當了替死鬼。”
“知道了,劉老大,我們都記住了。”
“我們都聽你的。”
劉季滿意地點點頭,往後退了幾步:“我們先在這邊躲起來。”
說完就率先縮進了後邊一條乾涸的河道裡,前面的野草完美地將他的身形隱藏,隻能透過交錯的草葉窺見一兩分車隊中燃起的火把。
其他人也紛紛學著他的樣子,躲進河道裡,靜靜等著即將到來的一場驚天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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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中,幾人閒適地聊著,準確地說是微生雪和嬴政自在地聊天,扶蘇全程一臉信息過載的表情。
還能這樣?這是什麼?他們又說了什麼?
好半天,他們終於聊到他能插一兩句的話題,扶蘇回想在城外見過的風景,“幾年前曾見在鹹陽城外見到一地青草平緩,斜陽垂柳,浮光躍金,煞是好看,若是踏青,可選此處。”
微生雪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確實很不錯,便問:“適合放烤架嗎?我想在那裡燒烤。”
扶蘇道:“可以。”便是不能,也要讓它能。
“陰嫚妹妹擅長整治吃食,”說到這裡他看了眼嬴政,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才繼續說,“仙人若是要踏青,可……”
“殺——!”
曠野上一聲暴喝響徹暮色,
“殺暴君,報血仇!”
扶蘇的話戛然而止,臉色瞬間陰沉。
——是針對阿父的刺殺!
竟然敢傷害阿父,當誅!
他反射性地去把腰間配劍,卻摸了個空。
陛下面前,所有的兵刃都得收起來,他的配劍方才上馬車時已經交給左右內侍了。
迅速收回手,他腳步移動擋車簾面前,這是箭矢飛來最可能突破的地方。
嬴政合上手中奏折,抬眼看傻兒子的行動,眼底淺淺暖意浮動。
“護駕!”
“保護陛下和公子!”
車輦外響起侍衛們都聲音,頓了一頓才又一句傳來,
“保護仙人!”
扶蘇聽到最後一句話,臉上表情變了變,心頭有種荒謬的感覺湧出來。
仙人……需要他們保護?
他轉頭,就看到一張縱橫的綠網在車內浮現,連成一片的紅點正從兩邊靠近,右上角還有紅色的符號在變化。
扶蘇認出來,這是仙人使用的數字。
“這是……埋伏的人手?”
原來父皇和仙人都早有準備,扶蘇依舊擋在車簾處,周身的氣息卻低落下來,好像一隻耷拉下耳朵和尾巴的大狗狗。
嬴政見他這般情態,剛升起的滿意又被壓下去,語氣冷然:“過來,坐下。”
微生雪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安靜閉嘴。
這種家庭倫理劇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短短幾句對話的時間,車輦外傳來人馬調動的踩踏聲,緊接著就是兵戈相擊的刺耳聲響。
車輦停了下來。
厚重的車簾迅速覆蓋四面車窗,這是足以遮擋弩箭近距離射擊的屏障。
嬴政一挑燈芯,微微暗下來的車廂又再度亮堂起來。
微生雪看著燭光在他臉上恍出或明或暗的溫度,腦中不合時宜地想到:大秦缺少一盞電燈。
“父皇……”扶蘇帶著擔憂的聲音響起。
嬴政抬眼看他,眼中的冷漠讓他原本想說的話全部止在口中。
微生雪:我好像一個夾心餅乾啊。
這種父子鬨彆扭的劇情,能不能不要在她一個連爹媽都沒有的人面前上演?
微生雪有意轉移注意力,能遮擋弩箭的車簾卻擋不住她擴散的神念,外面的一切都清晰的反應在她的腦海中。
“他們想複國?為什麼打著替天行道的口號?”
她無法理解這種想法,想複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直接舉旗反了就是,為什麼要借口其他名義。
嬴政不會對扶蘇解釋,卻不忌諱給她解惑,“複國是假,恢複昔日富貴尊榮才是他們所求。”
“那也不該動糧食!那些都是僅此一份的種子,連我都不能再催發出第二次!”微生雪很憤怒。
她已經知道這裡的糧食產量,也知道這裡的人大部分隻能靠種地活著,一旦糧食沒有收成,就隻能餓肚子。
連她一個剛來大半年的人都知道,那些人怎麼可能不知道火燒麥田會有什麼後果,但他們還是做了!
“做不到以人為本,還打什麼為民請命的招牌!又當又立的偽君子,還不如坦坦蕩蕩的小人!”
嬴政對她的憤怒一笑而過,甚至還覺得欣慰。
旁邊扶蘇聞言,眼睛biu地一下亮了,“仙人也認為當行仁政,善待黔首嗎?”
這話一出,微生雪就眼睜睜看著他旁邊的親爹臉色刷地沉下來。
表情變化之明顯,連她這個不擅長察言觀色的人都看出來了。
“嘭——!”
扶蘇迅速回神,緊張地看向傳來聲響的地方。
“是重弩!”
他臉色難看,方才的欣喜全然不見,隻留憤恨,“連重弩都能拿到,關卡處的人是怎麼檢查的!”
“父皇,兒臣請命殺敵!”
他是始皇帝的長子,是大秦帝國未來的主人,秦嬴的銳氣與鋒芒在他的血脈中流淌。
他溫和仁善,但絕不軟弱膽怯!
嬴政定定地看著他,扶蘇第一次毫不退縮地直視父親的眼睛。
“去吧,讓朕看看你的本事。”
帝王毫無起伏的語調落下。
扶蘇取下掛在車廂上的弓箭,掀簾而出。
蒙毅見他出來,嚇得聲音都劈叉了,卻又顧忌賊寇,不敢大聲叫喊,隻能壓低聲音急聲道:“公子,快回去!外面危險!”
“公子千金之軀,豈能以身犯險,您莫讓陛下擔憂啊!”
扶蘇沒有理會他,搭箭張弓,瞄準一個撲殺格外勇猛的敵人,放箭——
噗!
正中脖頸,鮮血噴湧而出,那人應聲而倒。
噗!
又一箭!
噗!噗!噗!
箭無虛發,每一箭都精準命中隊伍中最勇武的那人。
終於有人在刀光劍影中注意到站在車轅上的顯眼包。
“那是誰!”
“在天子車架上,是暴君?!”
扶蘇又是一箭,將方才說話的人射了個對穿。
“吾乃始皇長子扶蘇!”
他搭箭挽弓,溫潤的眉眼在這一刻儘顯鋒芒,
“來取爾等性命!”
“哇哦~你兒子今天很帥啊。”
微生雪藝高人膽大,仗著沒人能傷到她,嫌用神念不夠直觀,掀開了車簾往外看,正看到這一幕,不由回頭對著嬴政誇了一句。
對於她的評價,嬴政臉上帶出沒有任何掩飾的滿意與驕傲,聲音輕緩,掩在了漫天的喊殺聲中,“他是我最優秀的孩子,是朕的繼承人,他會從朕手裡接過強大的帝國,二世世……乃至萬世。”
微生雪看到他這麼明顯的情緒流露,一撇嘴,“這話你肯定沒在他面前說過。”
“你們這裡的父子相處真奇怪,誇一句就跟要命一樣。”
嬴政不置可否,隻道:“距離接下這個龐大的帝國,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微生雪又伸出頭去,左右張望,從掀開的車簾泄出血色一角,飛濺的血肉,散落的殘肢斷臂,這是戰場上最常見的一幕。
嬴政目光落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的仙人臉上,“道友故鄉,也是這樣戰火紛飛嗎?”以至於對這樣的場景習以為常。
“不,我們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打戰了。”微生雪不知道他為什麼認為,卻還是實話實說。
這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嬴政道:“我看你似乎很習慣這樣的血腥。”
微生雪眨眨眼,“見多了就習慣了。”卻沒再多說。
過了一會兒,一陣震動聲從地上傳來。
是馬蹄奔襲的動靜。
嬴政:“華林苑來援。”
微生雪回頭,笑得燦爛,“道友,他們在外面打得熱鬨,你作為這裡最厲害的人,怎麼能不湊個熱鬨。”
嬴政:“哦?”
“扶蘇公子站在車轅占儘了風光,我們要做比他更大的顯眼包!”微生雪指了指車頂,意思很明顯。
……
扶蘇隻覺得車身一震,射出的箭偏差了一度,扭頭一看,差點失聲尖叫,
“阿父!”
剛才還威風凜凜的長公子現在滿臉惶恐,握著弓的手都在發抖。
“父親,快下來!”他隻敢小小聲地叫,生怕給他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現在的他就是剛才的蒙毅!
天子車架,突出的就是高人一等,往上面一站,俯視全場。
嬴政站在上面,底下堆積如山的屍體更是顯眼,幾乎源源不斷從兩側衝殺出來的六國賊人,前仆後繼地往車輦的方向衝殺,還沒有靠近就被強弩射穿。
“傾巢而出,不錯。”他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原本就如深淵般沉寂的眸子更是陰鷙,卻沒映入任何人的影子。
一群土雞瓦狗,不配得如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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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那是誰?!”
遠處盯著占據的人一眼就看到這裡的變化,不由驚道,“那就是暴君?!”
“不可能吧,嬴政狗賊貪生怕死,怎麼敢出來,還站到那麼顯眼的地方去!”
少年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隻在嬴政身上停留了一瞬,立刻滑到他身旁的陌生女子身上,他五指蜷縮,心生不妙,“那就是嬴政。”
“他身旁那人,就是秦國宣稱的仙人。”
“殺了他們!”
“是!”身旁一人領命而去,他要親自帶著剩下的那部分人加入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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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陛下!”
“為陛下而戰!”
騎兵奔襲的動靜更大了,新的喊殺聲傳來,是王離帶著人趕到。
看到有援軍到來,車隊中的衛兵士氣更盛,原本有些脫力的身體再次湧出了一股力量。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殺了這幫逆賊!”
六國之人孤注一擲,傾儘所有的最後一戰,他們同樣不會退縮。
“殺暴君!報血仇!”
雙方都帶著死戰不退的信念,寬敞的官道上堪稱一個小型絞肉廠,到處都是飛濺的殘肢斷臂,遍地都是橫死的屍骸。
嬴政隻是站在車頂,一句話沒說,但僅僅是站在這裡,就絕不會叫人錯認。
更彆說微生雪為了足夠顯眼,還在他身後炸了光環。
要做就做人群中最閃亮的崽!
嬴政頂著身後格外炫目的‘閃光燈’,神色沉穩,扶劍而立,屬於帝王的威儀自然而然地散發而出,如日煌煌照四方。
睥睨天下,眾生俯首。
躲在草叢後的劉季伸長了脖子,喟然而歎:“大丈夫當如是!”
足夠耀眼,也足夠挑釁。
底下原本顯出頹勢的六國餘孽氣勢再起,
“殺了暴君!”
“殺了他!”
微生雪往旁邊一歪頭。
那邊黑暗中有了在盯著她。
如看透一切般的目光直射而來,高大男人下意識退後一步,驚道:“主人,她發現我了!”
他垂首再次勸說,“主人,您的行蹤已經暴露了,請速速撤退!”
“是啊,主人,我們得立刻撤退了!我去攪亂視線,讓人帶著您從一旁的河道中走,穿過河道就是密林,夜色遮掩正適合隱藏行跡。”
“主人,走吧!”
“您便是不為自己著想,也得想想王上。吾王被那暴君囚禁,現在隻有您能救他了!主人啊,請保重自身吧!”
少年狠狠握拳,不斷湧動碰撞的不甘心讓他胸口劇烈起伏,他狠狠閉眼,再次睜開已經斂去所有情緒。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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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劉季伸手拍死一隻蟲子,目光緊緊盯著戰局,正當他抓住時機要往外衝的時候,旁邊的草叢突然傳來說話聲。
“主人,就是這邊,此處隱蔽,秦狗絕對發現不了!”
劉季衝出去的動作一頓,往草叢下又縮了縮。
“此計不成,隻怕以後都沒機會了。”少年的聲音卻帶著不同於同齡人的沉穩與陰鬱。
艸!主謀!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劉季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腳步聲。
一、二、……八!
隻有八個人!
升官發財我來了!
我劉季果然運道非凡!
“拿下他們!”
伴著一聲大吼,劉季直撲為首的少年。
身後等得差點睡著的黔首,手忙腳亂地跟在他後頭往前撲,連充當武器的鐮刀出頭都忘了拿,直接伸手抱住胳膊抱住腿。
對方沒防備這裡突然撲出一群人,直接被七八個人壓在身下,上頭還有人大喊:
“我壓住他胳膊了!”
“我抱住了他的腿!”
“我按住了他的腦袋!”
為首的少年剛跟劉季打了個照面,連臉都沒看清,就被一棍子打在腦袋上,暈暈乎乎地往地上倒去。
意識模糊的最後,隻看到黑沉沉的夜色中突然一道金光炸開,綠芒如星光散落,紛紛揚揚從半空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