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向陽 從今以後,向陽而生!(1 / 1)

帶著爹媽穿七零 醉魚仔 14339 字 6個月前

說話的果然是馬老太太, 她站住人群中,身邊是其他幾個老太太,幾人站在一個櫃台前面。

馬老太太一手叉腰, 一手比劃, “你們是為人民服務, 我們不是人民嗎?你那是什麼態度?”

年輕的售貨員翻了個白眼, “我什麼態度了?買不起就彆瞎看, 我們這是上好的料子, 你要拿過去看, 她也要拿過去看,摸得臟兮兮,料子還能賣出去嗎?”

這話馬老太太就更不愛聽了, 她們在首都, 每天多少顧客,也有人問來問去最後啥也沒買,她們都是好聲好氣,什麼時候對顧客這種態度過?

“你怎麼知道我們買不起?不看清楚我們怎麼知道料子好不好?光憑你一張嘴說?你當你是金舌頭啊?”

“再說,我們摸了嗎?我們是不是說拿下來看看?你話裡話外什麼意思?歧視我們鄉下人是吧?覺得我們鄉下人身上臟?我們穿的是沒你時髦, 但我們也有骨氣,出門在外,你看看我們哪個不收拾得乾乾淨淨?”

“閨女, 拿一份錢乾一份活, 你拿著公家的工資, 就該做好售貨員的工作,彆一天天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這是新社會,咱們都是老百姓, 往上數祖宗十八代,說不定你們家老祖宗也是地裡刨食的!”

“好,說得好!”

“這位大娘說得對,工作不分高低貴賤,售貨員不比農民高貴……”

“早就想說了,這個售貨員就是這破德行,讓拿個東西,愛答不理的……”

遭到眾人討伐,售貨員終於撐不住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跟打翻了調色盤似的。

馬蕙蘭和蘇月根本都沒上前,馬老太太就已經大獲全勝,一幫老太太們與有榮焉地挺起胸膛,馬老太太昂著頭,像一隻鬥勝的母雞,渾身都散發著光芒。

馬蕙蘭莫名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那時她氣憤女兒孤身離家,上來就是一巴掌,當時也很凶,但那時,她頭發淩亂,眉宇間鐫刻著深深的皺紋,兩頰凹陷,顯出幾分刻薄,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處的老太太。

而現在,她好吃好喝這麼久,臉上長了肉,臉色紅潤,白白胖胖,再加上在京城天天和人打交道,整個人都更加有氣勢,看著就像個有來曆的老太太,這大概也是售貨員讓她說得不敢回嘴的原因之一。

蘇月搖頭晃腦地感慨,“這就是成長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過年了人多,影響不好,聽到動靜的經理很快出來,先代表百貨商店道歉,表示以後一定好好管理售貨員們,然後又讓那個售貨員向馬老太太她們道歉。

馬老太太故意等那個售貨員“對不起”說出來,才擺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跟不跟我們道歉是小事,重要的是不要抹黑售貨員這份工作,我看,百貨商店裡還是有很多負責的售貨員的嘛,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哦,我鄉下人沒文化,說話直接,你們彆在意。”馬老太太故意道。

您這一番話可不像沒文化。

不過,經理不在意,他還得謝謝這個老太太沒追究,還給他們百貨商店說了句好話,沒錯,他們百貨商店也有負責的售貨員,所以,這個售貨員的問題不是百貨商店的原因,是她個人的問題。

年輕的售貨員青春靚麗,什麼時候被說過這麼難聽的話,一時之間,臉色難堪,而這些老太太們接下來的做法,更讓她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馬老太太帶著一幫老姐妹們轉到旁邊櫃台,讓另一個售貨員把裡面的布拿過來她們看看,剛剛才鬨了那麼一出,這個售貨員哪敢猶豫?客客氣氣地把貨物拿出來。

幾個老太太仔細瞅了瞅,又叫這個售貨員把布翻過來,這個售貨員帶著笑道:“幾位大娘,這個布是能摸的。”

老太太們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旁邊那個售貨員狠很瞪了這個售貨員一眼。

老太太們看完,這個要幾尺,那個要幾尺,每個人都沒空手。

給這個售貨員高興得呀,她賣的這種布也是一種好料子,價格也不便宜,旁人要買也不會一口氣買這麼多。

這個售貨員高興也有原因,托前幾次蘇長河他們給提成讓售貨員賣禮籃的福,百貨商店的領導意識到這種做法能大大提升職工的積極性。今年年底也采用了這種做法,按每個人櫃台的銷售量,給予該櫃台售貨員一定的獎金。簡單來說,就是賣得越多,獎金越高。

馬老太太她們買這麼些,這個售貨員起碼能多得幾塊錢,能不高興嗎?旁邊的同事瞪她就瞪她,誰叫你天天擺架子,連上門的顧客都能趕走,活該!

處理好事情的經理也暗暗罵了一句活該,這個小李,仗著走主任關係進來的,天天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鬨出過多少事?

真把自己當盤菜了,也不想想,主任跟你有個毛關係,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親戚,讓你走後門進百貨商店,還能事事都管你?

這回一定要彙報上去,好好罰她!

經理回到辦公室,又換上笑臉,“衛同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屋裡坐著一個頗有幾分儒雅氣質的中年男人,他微笑道:“哪裡,年底了,你們的工作也忙。”

兩人客套一番,經理從檔案櫃最裡面拿出一份卷宗,他翻了翻,將卷宗倒過去,正對著中年男人,手指指在其中一頁上,“找到了,衛同誌,您看,是這個人嗎?”

泛黃的紙上有一行簡單的信息“向三妹,今由紅旗公社後溝村生產隊轉至……”

“後溝村生產隊?不是前進大隊嗎?”中年男人皺眉。

經理不解:“前進大隊?說起來前進大隊和我們百貨商店還有不少來往……”

另一邊,蘇長河和衛陽從高師傅家出來,又往運輸隊副隊長、人事科長家裡跑了一趟,之後又是幾個打過交道的人。

蘇長河為啥大老遠從京城帶回來那麼多糕點特產?不就是給這些老關係準備的?

維護關係,功夫得下在平時,不能需要人家幫忙才上門,那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跑完一圈,蘇長河想了想,還是去了趟縣政府,他以政府單位支持他們生產隊的產品為由先謝過姚書記,然後暗示他可以組織生產隊收集山貨,他們加工廠願意向生產隊收貨。

整個淮寧縣在山裡或是靠近山的生產隊可不止前溝村後溝村兩個。

姚書記神色動了動,蘇長河仿佛沒看見,又說道:“我們加工廠的產品目前已經銷售到整個安省以及滬市、京城,並且和京城交通局達成合作,在火車上銷售我們的產品……”

“明年的計劃是北方以京城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南方以淮寧為起點,繼續向南延伸……姚書記,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姚書記當然知道,意味著需要更多的貨源以及工人,而這兩項對淮寧都是有益的。

蘇長河微微一笑,“您還記得我們生產隊附近的那四個生產隊嗎?建設、紅莊、紅星、北鄉。北鄉是我們公社有名的窮困戶,以前他們大隊很多人吃不飽穿不暖,今年過年家家戶戶都殺了雞,就等著三十那天燉湯,有幾戶還計劃明年蓋新房……”

姚書記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蘇長河沒有再多說什麼,一個實乾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

而他也很願意幫扶其他生產隊,一方面有官方支持,他們的廠子之後的發展會更加順利,另一方面,前進大隊一枝獨秀有什麼意思?整個淮寧縣百花齊放才是春。

不管在哪個年代,購物對於女人來說,都具有神奇的魔力,前進大隊的婦女同誌們一直逛到了傍晚才回去。

隊裡的男人們也沒比她們早多少,這幫男人三下五除二逛完街道,不知道誰提議去泡澡,一幫人跑去澡堂,泡了一下午,泡得骨頭都輕了二兩,還有人順帶修了胡子,剃了頭發,捯飭得跟換了個人似的。

蘇長河有點遺憾沒能和他們一起泡澡,他和衛陽從縣政府出來,隊裡的男人們都回去了,他倆隻能跟婦女同誌們擠一擠。

蘇長河還罷了,他臉皮一向厚,和婦女同誌們也能聊得熱火朝天,“是啊,兩外國人呢,從F蘭西來的……”

衛陽就不行了,經驗不夠豐富,不知道這種時候,越是害羞,彆人越是喜歡逗他。

“小衛跨過年也十八了吧?也該說媳婦了……”

“十七!”馬蕙蘭答道,“周歲才十七。”

鄉下哪看周歲?一般都按虛歲算,且還喜歡“四舍五入”,比如十七,就有人說:“哎呀那就是十八了,眼瞅著馬上就二十了,年紀也不小了!”

三言兩語,愣是給衛陽加了三歲。

“蕙蘭啊,老話說長嫂如母,小衛爹媽不在了,成家的事可就是你和長河管了,你倆可要上心啊,不能耽誤,一耽誤,好媳婦都成彆人家的了……”

“是啊,可得抓緊!”另一個嫂子說起某某大隊某家的大閨女多麼好,五六個媒婆上門的八卦。

“哦哦哦,這事我知道,那閨女家就住在我娘家後面……”

幾人八卦完,話題又轉回來,“小衛呀,你想要啥樣的媳婦?說一說,嫂子們回頭給你瞅著……”

衛陽面紅耳赤,曬成麥色的皮膚都能看出臉上通紅,他坐在馬蕙蘭旁邊,另一邊是車廂,乾脆往裡一縮,抱著蘇月當擋箭牌,把腦袋往蘇月肩膀上一埋,假裝睡著了。

等到了家,車子一停,“熟睡”的衛陽身手矯健地從車廂旁邊翻出去,腳步飛快地往家裡跑,跟後面有人攆他似的。

一幫婦女同誌哈哈大笑,年輕人害羞了,想當年,她們年輕時候也這個樣,家裡人說起相看,那都不好意思聽。

衛陽在一片笑聲中,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引起了更大的哈哈哈,蘇月緊緊抓著他胳膊,“小衛叔,我可沒笑你,你彆把我摔了呀!”

衛陽:“……閉嘴。”

衛陽才進隊裡,馬紅兵就急急忙忙地找過來,“衛哥,衛哥,快去大隊長家,你爹找來了!”

衛陽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他將蘇月放下,說:“你先回家,我去去就來。”

蘇月感覺不妙,小衛叔的爹?那個渣爹找來了?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那個渣爹是個什麼貨色,她可是知道劇情的人!

蘇月扭頭就去找她爸。

蘇長河氣勢洶洶地趕到老馬家的時候,衛父正言辭懇切地表示想和衛陽私下說說話,蘇長河三步並兩步上前,將衛陽往身後一拉,上上下下地掃視了對面人一眼。

蘇長河並不跟他說話,反而說馬老爺子他們,“爹,你們怎麼這麼沒有警惕心?什麼人都讓進?咱們生產隊可不是垃圾場。”

馬老爺子他們真心冤枉,衛陽的身世涉及他的隱私,蘇家三口誰也沒說,連老馬家人也隻知道衛陽是後溝村人,前進大隊大多數人知道的是蘇長河給衛陽編的身份——他的一個遠房表弟,家裡沒有長輩,跟他一起生活。

不是沒有人懷疑過,衛陽本來就是紅旗公社的人,他又常常倒騰山裡東西,前進大隊也有人以前見過他,他突然成了蘇長河遠房表弟,想想也奇怪。

但是,一來,大家相信蘇長河,二來,衛陽自從到前進大隊,為人處世如何,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大家早已經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正因為當成自己人,一個坐著小轎車的城裡男人找過來,說是衛陽的爹,大家心裡就為衛陽高興。

看這個男人的打扮,手上戴著一看就很貴的手表,腳上穿著擦得鋥亮的皮鞋,渾身上下看著比公社主任還氣派。

而且他還是坐小轎車來的,開車的人還叫他領導,大家一想,大過年的,一個領導,跑到他們鄉下來,說是找兒子,總不會是騙人吧?

衛陽以後有這個領導爹,有事也有人幫扶了。

由此可見,前進大隊的人還是太樸實了,他們哪裡知道有的人不騙人,但他惡心人!

蘇長河上來就沒給好臉色,衛父神色不悅,眉頭很快地皺了皺,又鬆開,笑著伸出手,“這位想必就是蘇同誌吧?感謝你對衛陽的照顧。”

嗬嗬,跟我來這套,你他喵的什麼身份?用得著你感謝嗎?

蘇長河冷笑一聲,瞥了一眼他的手,沒有給他這個面子的意思,衛陽說:“哥,我來跟他說……”

“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蘇長河淡淡地斥了一句,說道:“去,倒兩杯白開水,送到會議室去,不管來的客人人品如何,咱們生產隊這點禮節還是有的。”

衛陽猶豫了一下,在蘇長河的目光下,還是聽話地去倒水。

衛父身居高位多年,被彆人捧慣了,裝得再謙和,骨子裡也是高高在上的。他自覺自己主動打招呼,已經是給蘇長河面子了,蘇長河卻一而再地冷嘲熱諷,屬實是給臉不要臉。

衛父收了臉上的笑容,板著一張臉,擺出廠長的架勢,不悅道:“原來這就是蘇同誌的待客之道!”

蘇長河雙手抱胸,似笑非笑,“這位同誌,或者我該稱呼您衛廠長?不知道衛廠長有沒有聽過一首歌‘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比起歌詞中說的,我們可是客氣多了。”

蘇長河指指滿屋子的人,“我是不在意,但有些事,想必衛廠長也不想讓這麼多人知道吧?淮寧雖然與富安相隔甚遠,但說不定什麼時候,消息就傳到了富安,對吧,衛廠長?”

聽到他叫破自己的身份,且還知道自己的來曆,衛父終於收起了眼中的輕視,他臉色不太好,“客隨主便,蘇同誌是衛陽的恩人,也是我衛某的恩人,都聽蘇同誌安排。”

蘇長河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非得惡心他是吧?

馬老爺子他們也看出來不對,長河這個態度,這個姓衛的指定有問題!

馬老爺子拉住要走去會議室私下談的蘇長河,低聲問:“長河,這人……”

蘇長河安撫道:“沒事,我來處理。”

要過年了,廠裡已經放假了,辦公樓也沒幾個人,會議室裡空空蕩蕩,蘇長河和衛父各自坐下,衛陽端了兩杯水進來,先給蘇長河面前放了一杯,又走向衛父。

衛父面對蘇長河沒有好臉色,對上他,還是一副慈愛悔恨痛苦又欣喜的複雜表情,充分演繹了一個“雖然我迫不得已拋棄你媽,但我有苦衷”的父親形象。

衛陽卻不想跟他唱父子團聚的戲碼,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轉身就走,看都沒看他一眼,衛父臉色一僵,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蘇長河差點笑出來,心情好多了。

衛陽面無表情地站到他旁邊,蘇長河咳嗽了一聲,“衛陽,你先出去。”

衛陽不動,蘇長河衝他使眼色,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先出去,去跟你姐說一聲,我這兒還要一會兒,讓她們先吃……快,聽話……”

衛陽默了一下,最終還是出去了,蘇長河隻是找個借口,衛陽當然沒有回蘇家,他就站在陽台上,看著飄出嫋嫋炊煙的村莊,神色莫名,直到——

一道小身影鬼鬼祟祟地挪到窗戶下,還順帶把他拽下來。

衛陽深沉的表情裂開了,“你、你怎麼來了?”他知道這小丫頭人小鬼大,明明叫人看著她了。

蘇月食指豎在嘴上,用氣音說:“噓,小點聲。”

蘇月小小聲:“你不好奇裡面說什麼嗎?低頭,低頭,再縮下來點……像我這樣,團起來,小心被裡面看見……”

衛陽:“……”他再怎麼團,也不會像她這麼小。

辦公室裡,蘇長河看到窗戶處露出的半個腦袋,眼角抽了抽,他本來有一籮筐的話想和這個渣男“交流”,現在為防自家孩子在外人面前丟臉,還是快刀斬亂麻吧。

不到半個小時,蘇長河就拉開門走出來,在他之後,衛父神色有些頹靡,不再像之前一樣總是一臉慈父表情。

他看了一眼衛陽,眼神中閃過什麼,從懷裡拿出一個手帕,手帕中包著紙票,他將手帕遞給衛陽,“不管怎麼說,你是我兒子。”

衛陽轉開臉,看也不看他,衛父歎了一口氣,轉身下樓。

蘇月看著他的背影,問她爸,“爸,你跟他說什麼了?他咋一下認清現實了?”

不知道她爸是不是發現他們了?說話的聲音很低,他們就聽見幾個詞。

蘇長河揣著手,“沒說什麼,就是讓他知道,兒子不是那麼好認的。”

他不是想認兒子嗎?

蘇長河就說行,先上你們家戶口,以表誠意,再把你的家產一分為二,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對不起衛陽母子嗎?我們也不要你多補償,家產平分總能做到吧?

他要求還沒提完,衛父臉色就變了,蘇長河當時就說:“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想白嫖個兒子吧?”

彆說平分家產,衛父敢讓衛陽上他們家戶口就怪了。

他當初娶的老婆家世可不低,他能當上廠長,也是他老婆娘家出的力,這麼多年,他一直表現得跟個模範丈夫似的,突然領個私生子回家,他老婆不把他吃了才怪!

況且,衛父雖然是廠長,但不是沒有對手,他有私生子,對手不一定能拿他怎麼樣,但他要是敢認下私生子,那就是道德有瑕疵,送上門的錯誤,對手做夢都能笑醒。

衛父怎麼可能答應蘇長河的條件?

在他的計劃裡,一個生活在鄉下的兒子好打發,即便後來從百貨商店經理那裡得知,這個鄉下兒子和他想象中有所出入,他也隻覺得,不愧是我的種,在鄉下也沒被埋沒。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鄉下兒子會不認他。

一個十幾歲、從小到大沒感受過父愛的孩子,會不想要父親嗎?更何況這個孩子還跟他姓衛,不正說明了他們母子倆對他的感情?

衛父想起那個可憐可愛的女人,這麼艱苦的條件下,她偷偷給自己生了個兒子,可見有多麼愛他,隻可惜紅顏薄命。

來的路上,他就想好了,他會留給兒子一筆錢,改善他的生活,兩人好好地敘一番父子情,然後,兒子先留在這邊,他會找機會過來看他。

等以後,再找個借口,讓兒子以遠房親戚的名義上門,過一道明路,他們父子以後就能公開相處。

多認一個兒子,不會對他的家庭工作產生任何影響,他還能享一享“齊人之福”。

衛父想得很美,然而他這個鄉下兒子好不好打發,他還不知道,蘇長河難打發他是見識到了。

蘇長河諷刺地笑了笑,“那可不行?什麼遠房親戚?我們衛陽要認爹,就要堂堂正正認祖歸宗。北省富安市海浪啤酒廠吧?衛廠長要是不方便,我們可以自己去,說起來,這地方有點耳熟,我好像還去過……”

蘇長河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沒關係,有事情找公安嘛,我們不認識路,公安同誌肯定認識……說起來,我還挺好奇,像衛廠長這種情況,算不算流氓罪?您可彆誤會,我隻是擔心認親給您帶來不好的影響,不過——”

他話音一轉,“您一腔慈父之心,肯定不在乎什麼影響不影響?”

衛廠長冷汗都快下來了,這是威脅,明晃晃的威脅!

衛廠長就是犯中老年男人的通病,功成名就了,開始懷念青春,懷念初戀。可要是讓他為這份懷念犧牲什麼,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他這次來認親,並不是他所說的特地找過來,而是來淮寧出差,想起年輕時候的紅顏知已,想起上次偶然瞥見的年輕人,心頭一動,突發奇想。

蘇長河三人站在二樓陽台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蘇長河遞給衛陽一張紙條,上面是衛廠長的地址和聯係電話。

他說:“我和他說定了,主動權在你,你不認他,他不能認你。”

他拍拍異常沉默的年輕人,“去吧,去送送他。”

衛陽看著眼前的紙條,默了一會兒,突然抓起紙條跑了下去。

他很快追上衛父,距離太遠,蘇長河和蘇月隻能看到兩人說了什麼,衛陽將手裡的紙條往衛父身上一扔,衛父離開的背影比來的時候狼狽了許多。

而衛陽轉身回來,先是大步,而後越走越快,最後飛奔上樓,走到蘇長河與蘇月面前,臉上已經帶了笑意。

“哥,我改個名字怎麼樣?向陽!”

“向陽?好名字!擺脫過去,從今以後,向陽而生!”

蘇月也很捧場,“那我以後叫你小向叔?聽起來好像有點奇怪,小向叔,小向叔……”

“為什麼非要加個‘小’字?”

“誰讓你年紀小?小向叔聽起來怪怪的,我以後還是叫你小叔吧!”

雖然有衛父認親這件倒胃口的事,不過並不影響大家過年的心情。

這個年過得還是很歡樂,前進大隊及周邊幾個生產隊日子都好過了,年三十到年初一,劈裡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跟打仗似的。

來來往往的人各個都喜氣洋洋,建設、紅莊、紅星、北鄉四個大隊長知道蘇長河回來了,輪番請他去隊裡吃飯,不去還不成,他們連隊裡的老人孩子都派出來了。

從年初一到年初六,六天時間,蘇長河就吃了六天的席。初六是馬小偉和柴秀的婚禮,花嬸更是讓孫子給他敬茶,蘇長河頭都大了。

馬七叔暗罵這老婆子心眼多,敬茶那都是給爹媽長輩敬的,小偉那小子喊長河一聲叔,還真把自己當長河的親侄子了?

花嬸可不管彆人怎麼想,她就是要她孫子記住,她的話不是說說而已,讓他把長河當長輩,就要把長河當長輩!

過年期間,滬市那邊也打過電話,兒子兒媳婦都是大學生,蘇老爺子還打算過年顯擺顯擺,哪知道老四一家不回家?

他心裡不太滿意。

蘇長河就直接說:“我在隊裡有房子,一間堂屋三間臥室,還有前院後院廚房。滬市家裡跟鴿子籠似的,我們回去,有住的地方嗎?您就彆不滿了,返校前,我們從滬市過一趟就是了。”

給蘇老爺子氣得撂了電話,氣哼哼地和蘇老太太說:“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

蘇老太太實話實說:“家裡確實沒地方住,夏天還好,冬天這麼冷,咱家也沒那麼多被子。”

蘇老爺子啞然,半晌說:“老四也是我們兒子,家裡連個地方都不給他留,是讓他去馬家當上門女婿嗎?騰也得給他們騰個睡覺的地方出來!”

話是這麼說,返校之前,從滬市過,蘇長河一家晚上還是住在了嚴教授家,老蘇家實在睡不下,折騰乾啥呢?

他們在滬市停留了兩天,給認識的人拜過年,就返回京城了。

另一邊,馬老太太他們直接從前進大隊出發,被一車送到了京城,這次除了之前的人,還帶了好幾個壯勞力。

還在農閒時期,地裡的活暫時不多,他們跟著一起,正好幫忙蓋房子。

三月初,春暖花開,前進大隊在京城買的院子終於改建完成。

他們在京城終於有了自己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