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心機深沉 讓主任親自來請他當廠長……(1 / 1)

帶著爹媽穿七零 醉魚仔 21335 字 6個月前

“啪!”

辦公桌上的搪瓷缸、本子、鋼筆、墨水盒等等一應物件, 全讓盛怒之下的胡得柱掃到了地上,才安置好的廠長辦公室被砸得亂七八糟。

狗腿子一號與狗腿子一號互相看看,以眼神交流, 一個說:你去。另一個說:還是你去。

最後兩人達成一致,一起上前, 一個收拾桌子, 重新泡了一杯茶送來, 另一個小心地勸道:“廠長, 您用不著跟他們計較……”

胡得柱喘著粗氣,“現在是我跟他們計較嗎?明明是他們跟我計較!這群不識好歹的東西!”

“是是是,都是他們不識好歹!”狗腿子一號連聲附和,“廠長,有句話叫‘秋後的螞蚱, 蹦躂不了多久’,他們其實就跟秋後的螞蚱一樣……”

“什麼意思?”

“您想想,您是公社任命的, 他們還能把您趕走?就算那個蘇長河再得人心也沒用,他都已經不是廠子裡的人了!他們根本拿您沒辦法, 所以才隻能在口頭上氣氣您。咱們先忍一時, 等把廠子握在手裡, 到時候還不是您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這些人不聽話,咱們就招新人,我就不信,紅旗公社下面這麼多生產隊,沒有其他人想當工人?等那些新人招進來,您就可以把這些不聽話的人全開除了,到時候就輪到他們求您了!”

胡得柱思考著他說的話, 慢慢冷靜下來,沒錯,紅旗公社什麼都缺,就人不缺,前進大隊這些人不聽話,自然有聽話的人。

胡得柱當即就安排兩人,“發通知,就說廠子要招工人!”

“哎!”狗腿子一號忙出去拿自己的本子筆,寫通知,狗腿子一號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中不屑,一個招工通知而已,還怕自己跟他搶啊?

他看上的可不是這個。

狗腿子一號又進言道:“廠長,招新工人是重要,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賬本……咱得把廠裡的錢抓在手裡!”

隻要把錢抓在手裡,還怕那些工人造反嗎?而且他們又不是真的為了發展廠子來的,他們是為了錢哪!

跟蘇長河上次組織的招工考試相比,這次的招工倉促又隨意,簡直跟鬨著玩兒似的,還先筆試後面試?不,根本沒有那些流程,他們一話不說就拉了一批人進來,招進來的人全都跟三人沾親帶故,不是這個的七大姑就是那個的八大姨。

比如,胡得柱的一個姨父,就被弄進來了,且一進廠子,就當上了飼養部經理。

沒錯,馬小偉的位置也被人頂了,他也成了普通員工,廠子原來的那些工人私底下都玩笑道,“就剩單大娘了,不知道單大娘隊長的位置啥時候被頂下來?”

前腳還猜呢,後腳單大娘果然也被頂下來了,接替她位置的是狗腿子一號的一個嬸子。

自此,養殖及加工廠全面“淪陷”,然而,事情的發展卻沒有像胡得柱想象的那樣順利。

在他想象中,這些他一手招進來的新員工很快就把那些舊員工的工作完全頂替,他就可以把那些不聽話的人全開除,從此以後,廠子完全就是他的天下。

然而,新員工們不僅沒有完成他的預期目標,還給他造成了許多麻煩。

比如,胡得柱那個擔任飼養部經理的姨父,胡得柱有個公社主任的親爹,不代表他的親戚家庭條件都好。

他這個姨父就是一個在生產隊裡比其他人生活略好的普通農民,家裡最多養過十幾一十隻雞,根本談不上有什麼養殖經驗,偏偏還有中年男人的通病,自視甚高,自以為是。

他就覺得,不就是養雞,鄉下誰家沒養過?哪有那麼多說法?我是乾部,你們就都要聽我的!

馬小偉給他解釋這樣不行,他還認為馬小偉的行為是對他的挑釁,堅決不聽,愣是害得一批雞苗死亡,馬小偉脾氣這麼好的人,都氣得差點拎著拳頭揍他。

又比如,狗腿子一號的嬸子,她倒是想取代單大娘的位置,可惜罐頭設備她都不會用,兩種罐頭的秘方她也不知道。

這嬸子有點心機,剛來時,一口一個“大娘”地叫著,等自以為學會後,就迫不及待地趕走單大娘,結果弄壞了一鍋罐頭,還把設備乾停了。

王春鳳當即大叫:“會不會乾活?機子都讓你們乾壞了!知不知道這機子花多少錢買的?上萬,賣了你們都賠不起!”

這嬸子臉色一白,趕忙找到自家的好侄子,好侄子特地去車間檢查了一遍,發現機子是真用不了了,這才把事情報給胡得柱。

胡得柱才為他姨父乾的事火大,又來一件,姨夫是自己點頭進來的,不好罵,彆人家嬸子他可就不管了,當即把火發到狗腿子一號頭上,“你們都怎麼招的人?還能不能乾點事了?”

蘇家,單大娘也在罵人,她罵的正是狗屁不通的狗腿子一號的嬸子,以及胡亂招人的胡得柱三人,“王八蛋,生孩子沒屁.眼的東西,就知道禍害東西,是不是想把我們廠子搞垮?”

馬小偉也跑來蘇家吐苦水,“都跟他說了,剛孵出來的雞苗要仔細照顧,還不聽,他安排的人晚上就知道在值班室睡覺,根本不去雞舍……”

兩人都心疼壞了,尤其是馬小偉,育雛室的雞苗都是他親眼看著一個個孵出來的,他是養殖場最早的飼養員,看著養殖場一點一點地變成今天的樣子,對養殖場的感情很深。

現在有人在養殖場胡來,就像看著自己的心血被糟蹋,馬小偉真是氣得想打人。

“長河叔,啥時候能把他們弄走啊?”馬小偉委屈巴巴地問。

上次開會的時候,他們都鬨著不乾了,是長河叔勸他們繼續工作,不管姓胡的搞什麼,隻管冷眼旁觀,可是他現在真的快看不下去了。

“快了!”蘇長河拍拍他的腦袋,又重複了一遍,“快了!放心,他們帶來的損失,我一定讓他們都還回來!”

等暴怒的老太太和委屈的小夥子離開,蘇長河臉上高深莫測的表情瞬間開裂。

他在屋裡團團轉,一邊轉一邊罵,“蠢貨嗎?是不是蠢貨?他喵的,公社主任腦子有水吧?這麼個蠢貨兒子,是哪來的信心認為他能管好一個廠子?”

衛陽和蘇長河一樣,現在也不上班了,他默默地推過去一杯水,蘇長河端起來一口灌了,叉著腰吐出四個字,“兩個蠢貨!”

“哥,到底啥時候解決他們啊?”衛陽問,他也不想看這群蠢貨在這兒禍害他們廠子了。

蘇長河陰森森地笑了笑,“快了,溫瑜的賬都攏完了吧?讓他把賬交給他們吧。”

胡得柱他們早就想要廠裡的賬和錢,無奈那個叫溫瑜的人古板得像個七八十歲的老頭,說要把這一批賬攏完,就非得把這批賬攏完。

胡得柱他們不願意也沒轍,賬都在樓下的一個小櫃子裡,櫃子上有鎖,鑰匙溫瑜隨身攜帶。

現在他終於願意交賬,胡得柱他們不由高興,終於有件好事了。

胡得柱接過東西,看溫瑜還要說什麼,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你出去吧!”

沒一會兒,他又急急忙忙地叫人把溫瑜叫回來,溫瑜一進屋,他便劈頭蓋臉地問,“怎麼回事?錢呢?我問你賬上的錢呢?”

“賬上本來就沒錢了……”

“怎麼可能?”這麼大的廠子,賣出去那麼多貨,怎麼可能沒錢?胡得柱根本不信,他指著溫瑜,“是不是你們把錢弄走了?是不是讓他蘇長河貪了?”

“沒有!所有的收入與支出都記在賬上,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蘇廠長沒有貪錢,你們要是不信自己查……”

“那錢呢?錢呢?肯定是你跟蘇長河聯手動的手腳!”胡得柱以己度人,這麼大的廠子放在眼前,誰願意隻拿工資那點三瓜兩棗?反正他是不願意,他也不信蘇長河看著利益不動心,“我說呢,他說不乾就不乾,走得那麼乾脆!”

“我跟你說,你趕緊給我交代清楚,彆以為我不敢收拾你——”

“乾什麼呢?乾什麼呢?還想打人是不是?”馬紅兵幾人聽見樓上動靜,趕緊跑了上來,馬超英個頭大,一馬當先地擋在前面,順手把溫瑜拉到身後,馬紅兵和馬慶華站在兩側。

辦公室裡湧進幾個人,頓時就顯得擁擠許多,胡得柱氣得臉紅脖子粗,“乾什麼?你們想乾什麼?廠子是屬於公家的,他蘇長河膽大包天,竟然敢貪公家的錢!”

馬紅兵幾人聽得一頭霧水,不過他們無條件相信長河叔,“你以為我們蘇廠長和某些人一樣啊,我們蘇廠長根本不可能乾這種事!”

溫瑜艱難地從幾個比他高壯的青年中間伸出手,“蘇廠長沒有貪錢,我敢向領導人發誓,我記的賬,每一筆都是真實發生的!”

“不可能,那錢哪兒去了?”

“我都說了,賬上記得清清楚楚,你們自己查就知道了,就是沒錢了,咱廠子還欠著人家錢呢。”

打死胡得柱,他也不能相信,來拉貨的車子那麼多,廠子竟然沒錢,還欠人家錢?

那錢都花哪兒去了?

胡得柱領著兩個狗腿子,不死心地查賬,溫瑜的賬確實記得很清楚,最近較大的支出有四筆——

第一,生產隊分紅五千一百;

第一,生產設備定金一千三百一十;

第三,原材料預付款一千八百九十六塊五;

第四,買車定金三千四百。

胡得柱看得眼珠子都紅了,尤其是最大的一筆支出,分紅竟然分了五千一百塊!

“這、這些都付出去了?”

“當然!”

“分紅為什麼這麼多?”

“這都是按前幾個月利潤算的,蘇廠長說上半年快結束了,正好把上半年的分紅發下去,省得拖到年底賬務複雜……”

“誰讓他發的?廠子是公家的,這都是公社的錢,怎麼能都發給隊員?”

“為什麼不能?”都不用溫瑜開口,馬紅兵三人聽了這話就來氣,“當初我們生產隊自己搞廠子的時候,公社可沒幫忙,廠子要說,那也是大隊的,我們的分紅一直都是這樣發的,憑啥現在不能發?”

錢都已經進了大家的口袋,難不成還想讓大家吐出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胡得柱還要說什麼,狗腿子一號小聲勸住他,彆說五千一百塊錢,就是五十一塊,發下去,也不可能收回來啊。

他讓胡得柱問其他幾項,溫瑜一一解釋,“生產設備是第四車間產品所需要的設備,蘇廠長早就和人家機器廠定了,定金是為了讓人家給我們廠子留著設備,後續我們付尾款,設備就給我們,如果不付,定金也收不回來了,約定就是這麼約定的……”

“原材料也是一樣的,我們提前付了錢,他們的雞出欄會直接送到廠裡……買車的錢也不能退,廠裡跟運輸隊簽了協議,這隻是定金,後期每個月需要給運輸隊一千塊,一直持續到年底,這筆賬才算清……”

“所以,廠裡還欠著外債大概一萬多,胡廠長,我們要是不能及時把錢打過去,像設備和車就還是人家自己的,錢也不會退給我們。”

“這都月底了,您看,下個月的錢怎麼辦?哦,還有工人們的工資,所以,您至少要湊出來三千塊錢。”

溫瑜說話還是習慣性地慢條斯理,甚至語氣有點怯弱,胡得柱卻覺得他在嘲諷自己。

“滾滾滾,都滾出去!”

“那……工資怎麼辦?工人們都等著——”

溫瑜話還沒說完,就被馬紅兵馬慶華一左一右架出去了,馬超英殿後,順手把新廠長辦公室門帶上了。

“少說兩句吧,我怕你真挨揍哦。”馬紅兵拍拍溫瑜,溫瑜推推眼鏡,嘴角突然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我故意的。”

馬紅兵三人驚訝不已,“唉嘿,可以啊你!”

沒想到這個悶不吭聲、奇奇怪怪、一天到晚窩在辦公室撥算盤的溫同誌竟然還能做出這種事。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好兄弟了!”

隻要你也討厭姓胡的,咱就是異父異母的好兄弟!

*

除了最開始,養殖場隻有蘇長河、衛陽、馬小偉三個人的時候,前進大隊養殖及農副產品加工廠從來沒有拖欠過工人工資,相反,還時常發一些獎金和過節福利。

但是這次,工資發不下來了。

大家對新廠長積蓄的不滿,一下子到達了頂峰,紛紛上辦公室追問,“為啥拖欠我們工資?”

胡得柱說跟他沒關係,賬上的錢都是被蘇長河花完的,就算要找也應該找蘇長河。

大家可不吃他這個說法,他們就咬死了,“現在你不是廠長嗎?那這事就找你,就算是他花的,我們蘇廠長會花也會掙,他當廠長這麼長時間,從來沒拖欠過我們工資!”

蘇廠長,蘇廠長,又是蘇長河!你們有本事找他去呀?我一毛錢好處沒撈著,還想叫我湊錢發工資?沒門!

胡得柱一副你們奈我何的樣子:“現在賬上沒錢,反正就是這麼個情況,工資就是發不了……”

狗腿子一號說好話道,“這都是一時的困難,咱們這麼大的廠子在這兒,怎麼可能賴大家的工資?等貨賣出去,收了錢立馬給大家發工資!”

好說歹說,總算把這群群情激奮的工人勸回去,但是,廠子賬上沒錢的事兒還是傳開了。

這下,新招的工人心裡也發慌了。

這時候就彆說什麼沾不沾親帶不帶故,他們為啥想當工人?還不是想賺錢,現在啥情況?連工人的工資都發不了了?

真的假的啊?

以胡得柱的姨父打頭,狗腿子一號的嬸子緊隨其後,新工人們齊齊跟上。

胡得柱的姨父、狗腿子一號的嬸子:“大侄子呀!”

“廠子真沒錢了?”

“咱們可是親戚呀,不然把我們的工錢先給了吧?”

“大侄子你是知道的,你姨夫/嬸子家裡的日子也不好過呀……”

“我們家也是,我們家日子也不好過呀,就指著我這點工錢呢……”

“廠子這麼大,還能缺你們這幾個錢?就算廠子倒了,隨便賣點東西都夠你們工錢了!行了,該乾活乾活去,彆在這添亂,忙著呢!”

話是這麼說,但這些新工人和之前的工人還不一樣,他們進廠時間短,到現在還沒發過錢,對廠子沒有那麼深的感情,也沒有那麼大的信心。

胡得柱姨父猶猶豫豫道:“大侄子,要不、要不你先湊點錢給我們發了?”

“姨父!!”

工人追討工資還隻是個開始,更多的麻煩接踵而至。

先是縣城運輸隊及滬市某機器廠發來電報,電報內容官方而客氣,但翻譯出來,就一句話“該打錢了,兄弟。”

又有建設、紅星、紅莊、北鄉四個大隊找上門,說他們養的雞種的菜可以送過來了,錢什麼時候給他們。

而後,連省城百貨商店、各大廠子、各縣供銷社的采購都找上門,紛紛揮舞著訂貨單,催問什麼時候發貨。

胡得柱被煩得頭疼,就叫兩個狗腿子,“給他們發,給他們發!”貨發出去,他們就有錢了。

兩個狗腿子互相看看,臉色都很不好看,“廠長,咱們的貨……不夠數。”

“怎麼不夠數?倉庫裡不是有嗎?”

倉庫裡有是有,但數目不夠啊,鬼知道那些業務員怎麼跟人家大廠子打的交道,竟然簽出去幾萬的單子,現在倉庫裡的貨不到五千啊!

“那就叫那些工人趕緊生產啊!一個個拿那麼多工資!”

狗腿子一號忙道:“沒辦法生產,機子壞了,罐頭車間都停了,說要修還要把機子送到滬市修……”

狗腿子一號垂頭屏息,假裝自己不存在,畢竟機子是他嬸子弄壞的,胡得柱現在正在氣頭上,要怪肯定怪到他頭上。

他想躲也沒躲過去,胡得柱還是把他臭罵一頓。

不過罵人也不起作用,各單位的采購將胡得柱堵在辦公室,毫不讓步,隻給他兩個選擇,要麼按量發貨,要麼付違約金。

他們還道:“本來按照約定,不按時發貨,你們也是要賠錢的,看在我們以前合作愉快的面子上,就要你們賠這個錢了,不過三天之內,必須給我們發貨,不然就賠錢!”

三天時間,就算車間照常運行,也沒辦法生產出那麼多貨。

又是要錢,又是要貨,胡得柱被煩得焦頭爛額,在第三天、各個采購又將找上門之前,他竟然偷偷摸摸跑了!

加工廠這個爛攤子,他竟然不管了。

事情鬨到這個程度,也不是他想不管就能不管,他能躲起來,但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他是公社安排的人,現在這個情況公社是不是該負責?

馬老爺子帶著隊裡代表直接找到公社要說法,公社安排人來當廠長,好,他們聽從安排,結果這個新廠長都乾什麼事了?

招一幫親戚到廠裡,不僅沒做出什麼貢獻,還害死了養殖場一批雞苗,弄壞了罐頭車間設備,造成了廠裡重大損失。

導致影響了廠裡的生產,貨發不出去,本來按計劃這批貨賣出去,就能收到貨款,現在他們收不到錢,沒辦法付供貨商的錢,還要賠違約金。

好好的一個廠子,現在欠了一屁股債,胡廠長不僅不想辦法解決,還拍拍屁股跑了,他是跑得快,他們生產隊怎麼辦?

馬老爺子道:“現在胡廠長人也找不到,是公社讓他去給我們當廠長的,我們辛辛苦苦搞起來的廠子,現在被他糟蹋成這樣,他就不管了,公社得給我們一個交代吧?廠子裡天天都有要債的人,主任說廠子是公社的,那債是不是得公社承擔?”

馬七叔也氣憤道:“總不能把我們的廠子搞垮了,還讓我們來承擔債吧!”

前進大隊的人都一肚子火,“就是就是,我們好好的廠子,大家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一點,就讓胡廠長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麼多錢,我們可還不起,公社得給我們一個交代!”

“就是,得給我們一個交代!”

建設大隊和紅星大隊在公社與前進大隊中間,看到前進大隊的人浩浩蕩蕩地找上公社,張隊長和王隊長一打聽,走,咱們也去找公社。

廠子雖然不在他們大隊,但他們養的雞種的菜可都靠廠子收購,廠子要是垮了,他們養那麼多雞種那麼多菜往哪兒賣?賣給彆人,人家一看數量多,還得壓他們價。

不行,他們也得去找公社做主!

張隊長、王隊長各自帶著人趕到公社,一見到公社主任,王隊長就哭喊起來,“主任哪,你得給我們做主啊!我們好不容易種出來一茬菜,前進大隊的廠子再不收,菜都要爛地裡了啊!”

張隊長被王隊長突然的一嗓子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也上前抓住主任的另一隻手訴苦,“我們也是啊,蓋養殖場場把生產隊的老底都掏出來了,現在不給我們貨錢,我們怎麼辦啊?隊裡人都想申請救濟糧了……”

沒多久,紅莊大隊陳隊長的和北鄉大隊的李隊長也先後到了。

這兩個大隊明明離得遠,竟然也趕來得這麼快,王隊長想了想就猜到了,這兩個大隊也有人招工進了廠,肯定是他們隊裡的人回去通風報信的。

四個大隊長圍著公社主任哭慘訴苦,要貨錢,馬老爺子就哭窮,他們大隊沒錢啊,都怪胡廠長,不然他們廠子也不會沒錢,所以要錢就找公社。

馬老爺子帶了隊裡的人,其他四個大隊長也不是單獨來的,好幾十個漢子,屋裡站到屋外,擠滿了公社。

公社的小乾事們都沒心思上班了,一個個湊在一起八卦,“主任這事乾的是有點不靠譜,人家好好的廠子,搞成這樣,放我們身上我們也不願意啊。”

“還不是那誰!非把那誰弄去當廠長,聽說人家本來的廠長有本事得很,愣是叫那誰把位置搶了……”

公社裡鬨騰騰吵了一天,最後公社主任保證解決廠子的麻煩,讓其他大隊拿到貨款,才把這些人安撫下來。

等人都走後,公社主任疲憊地靠在椅子上,一句話都不想說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心腹,“那個臭小子呢?”

心腹道:“說是去縣城一個朋友家了……”

這是怕他找,直接躲到縣裡了?公社主任覺得頭更疼了,他揉著額頭,“去,去前進大隊找蘇長河,跟他說,胡得柱能力不夠,公社決定罷免他,廠長職位還由蘇長河來擔任。”

心腹欲言又止,覷著公社主任的臉色,還是將那句“他要是拒絕呢”咽了下去。

您都說過他有本事,一個有本事的年輕人還能沒點脾氣?您想讓您兒子當廠長,就把他趕下去,現在您兒子惹禍了,又叫他回來,他能答應嗎?

心腹苦著臉出去,苦著臉回來,“主、主任,他不願意……”

“什麼?”

“蘇長河說他要準備高考,沒時間當廠長,讓公社……另選高明。”

“碰咚!”

果然是親父子,公社主任的搪瓷缸也讓他掃到了地上,在地上咕嚕嚕滾了一圈。

公社主任因為蘇長河的不識抬舉而惱怒,但是等他冷靜下來,他就明白這事還得找蘇長河,他手底下沒有其他能乾的人,要是有,他早派去協助他兒子了,所以這個爛攤子,還得讓蘇長河收拾。

關鍵是怎麼讓人答應?

公社主任禮賢下士,帶著心腹,親自到前進大隊找蘇長河,蘇長和一手拿著筆,一手拿著書,無奈道:“真不是我拿喬,您看,真是在複習課本,連出門都沒時間。”

“我也知道,在這個時間讓你分心去管理廠子,為難了你,但是這個廠子畢竟是你一手建立起來的,要是就這麼垮了,不是也糟蹋了你的心血嗎?”

公社主任的態度十分和藹,蘇月幫著端茶送過來,他還像一個鄰家大爺一樣,摸了摸蘇月的頭發,“這是你家閨女吧?乖巧可愛,真是討人喜歡!”

“哪有,這丫頭皮著呢!”蘇長河笑道,“好了月月,出去玩兒吧。”

蘇月遺憾地撇撇嘴,她就是想來看看這個公社主任要說啥,才自告奮勇端茶過來。

蘇長河對她使了個眼色,蘇月不甘不願地退出去,早知道不倒茶了,欺負她爸,還喝他們家茶,便宜他了。

屋裡就剩下蘇長河、公社主任及其心腹三人,公社主任才繼續打感情牌,蘇長河當然不可能輕易鬆口,公社主任也知道,兩人心照不宣地談起條件。

公社的主任的最低要求是解決廠子當前的麻煩,廠子不能出事,對此,他也願意做出一些讓步。

蘇長河便提他的要求,首先,胡得柱對廠子造成的損失,他得賠償。

公社主任皺起眉頭,蘇長河看了他一眼,道:“罐頭車間停產給廠子帶來的損失是巨大的,現在廠子沒有掙錢,反而要賠出去一大筆錢,這部分就不讓胡廠長賠了,但他至少得把養殖場的損失和設備的修理費賠給廠子吧?”

公社主任想了想,點點頭,答應了這個要求,“你繼續說。”

第一,當然是希望公社以後不要隨便插手廠子的事,蘇長河沒有說得那麼直接,他說,“這個廠子受前進大隊全體隊員共同監督,前進大隊一十六戶以戶為單位,每一戶一個代表,組成了馬家莊養殖及農副產品加工廠的董事會,以後廠裡的高層乾部任命必須得到董事會通過。”

至於最後一個要求,蘇長河想要公社的電話,紅旗公社內部有兩台電話,完全可以挪一台到前進大隊嘛。

蘇長河說:“和其他廠子談業務,有時候溝通很不方便,就好比這次的事,要是有電話,車間一停產,就可以聯係訂貨單位,提前請求人家寬限時間,不至於讓他們追上門來。就現在,我也得一家一家好好溝通,能少賠點錢最好,就算不能,也不能斷了關係,回頭我們生產出來,還可以再賣給他們。”

公社主任考慮了一會兒,道:“回去我讓他們把那台電話送來,廠裡的事……”

蘇長河忙表態,“感謝公社對廠裡工作的支持,我一定不辜負主任您的期盼!”

蘇長河早就眼饞公社裡的電話,他們的業務越談越大,越談越遠,沒有電話,每次他有事找人家,都得跑公社去打電話,人家找他,隻能給他發電報或者留言,忒不方便!

蘇長河讓衛陽帶著兩個人,第一天一早就去公社搬電話,東西弄回來,才算真是他們的。

前進大隊的人沒想到他們今年的好事這麼多,先是電燈,現在又是電話,要是再像長河說的那樣,蓋上新房子,那不跟城裡人的日子一樣了?

“還得是長河!你們看看那胡廠長給咱們帶來多少麻煩?長河一回來當廠長,就給咱按上電話了!”

“什麼胡廠長?姓胡的!咱們的廠長隻有長河,其他人我可不認!”

“是是是,姓胡的,這姓胡的真不是東西,把廠子搞得一團糟,還要長河來給他收拾爛攤子……”

公社裡帶著人過來按電話的正是公社主任的心腹,心腹聽著這些隊員們的話,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件事,他算是知道的比較清楚的人,他在家裡仔細回想了幾遍,越想越覺得那個蘇長河不簡單。

從胡得柱搶了他的廠長,到灰溜溜逃走,這才多久呀?蘇長河不僅讓主任親自來請他當廠長,還給生產隊弄回來一台電話,讓這些隊員們隻認他。

心腹心想:這個蘇長河心機深沉,以後遇到他,還是客氣點,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被腦補心機深沉的蘇長河正滿臉心疼地看著原財務辦公室、現廠長辦公室牆上桌子上留下的劃痕,心裡怒罵胡得柱一百遍。

他喵的,這麼短的時間,給他把房間折騰成啥樣了?瞧這一道道劃痕,不是自家的東西不心疼是吧?敗家玩意兒!

眼不見為淨,蘇長河擺擺手,指揮幾個大小夥子,“把房間恢複原樣!”又問溫瑜,“咱們那個財務部的牌子呢?還掛門口,以後這間還是財務辦公司。”

溫瑜道:“我收起來了。”

馬紅兵一邊搬桌子,一邊開玩笑道:“長河叔,要不咱不動了唄,以後這間給你當廠長辦公室,那個姓胡的一來可就占了這間最大的辦公室。”

“去去去,我要那麼大辦公室乾嗎?擱裡面打拳頭哪?我看是我不在跟前,你們快活些吧?”

“嘿嘿哪有?”

蘇長河回來,這些小夥子們也不像刺頭,見誰懟誰了。他讓這幾個人好好收拾辦公樓,自己去處理胡得柱留下的其他麻煩。

麻煩之一就是胡亂招進來的這一批工人,蘇長河不可能留下他們,且不說他們是誰家親戚,隻說廠裡哪個人被招進來的時候沒有經曆過選拔或者考試。

唯一一個沒考試的隻有他,哦不,他還特地去滬市學習過呢!

所以,這些人憑什麼能留下來?

憑給廠裡造成的損失嗎?

自從胡得柱三人離開,其姨父等人心裡也很不安,特彆是在知道被他們大侄子搶走廠長位置的人又重新當上廠長,心裡更加忐忑。

有人也說過,“要不……咱走吧?”

但更多的人抱著僥幸的心思,萬一能留下來呢?而且他們好歹也乾了這麼多天,就算要趕他們走,怎麼也得給他們一些工錢吧?

他們到蘇長河跟前就是這麼說的,蘇長河看著手伸到他面前的某位姨父,冷笑道:“工錢?要不要算算你們該賠廠裡多少錢?”

蘇長河一個一個指,“你,勸你還不聽是吧?育雛舍雞苗死了一千多隻,知不知道養大能賣多少錢?”

“你,還想當罐頭車間隊長是吧?設備是你弄壞的吧?知不知道那套設備買來多少錢?一萬一!”

“還有你,你,你……從廠裡偷偷帶回去多少肉了?守倉庫是讓你監守自盜的?廠裡的罐頭好吃不?”

“還敢跟我要工錢?就憑你們給廠裡造成的損失,信不信我把你們都送派出所去!”

一個個嚇得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灰頭土臉地逃出前進大隊。

單大娘她們可算是出氣了,在後面歡呼鼓掌,“好哦!總算把這群人趕走了!”

車間裡又是原來的那些人,大家夥心情都好了,單大娘拍拍手,“好了,這些老鼠屎們都被趕走了,接下來,咱們好好乾活!廠長可是說了,這批貨完成,做的最多的那組發獎金!”

“好!”

有人歡呼完想起什麼,急道:“可是、可是咱機子不是壞了嗎?”

單大娘神秘道,“小毛病,咱自己不就可以修嗎?”

啊?這人撓撓頭,“不用送到滬市?”

王春鳳哈哈大笑,“送什麼滬市?我來修給你看!”

她到封罐機旁,手伸到底下,撥開一個開關,再打開機子,機子就正常運行了。

其實這也是蘇長河的提前叮囑,他擔心機子真讓人給弄壞了,提前告訴單大娘找個合適的時候,把總開關關了,假裝機子壞了。

當時狗腿子一號的嬸子操作的時候,單大娘讓人假裝撿東西,偷偷把開關關了,機子一停,王春鳳就大叫起來,說機子被人弄壞了,又說機子買來花了上萬塊。

狗腿子一號的嬸子她們聽到這麼多錢,人就先被震住了,又以為真是自己弄壞的,更不敢動機器了。

就這麼順利地瞞天過海。

蘇長河提前打招呼的不止這一件事,各家采購同時找上門哪有那麼巧?

電話裝好後,蘇長河就和人打起電話,他謝過這人的幫忙,說,“下次有空,請你吃飯。”

都是打過很多回交道的人,對方也不客氣,“行啊,你要是來省城,就我做東……對了,你們廠裡的事,解決了吧?要不要兄弟再去要個債?”

蘇長河哈哈笑,“這倒不用?過兩天就先給你們發一批貨,這次還有一樣新產品,一起帶給你瞧瞧。”

“又有新東西了?那可不能忘了我們……”

這人是省城百貨商店的采購部經理,他可是知道蘇長河手裡好東西多,而且好點子也多,跟他打交道,他們百貨商店可沒少賺,他都因此受到表揚,有小道消息,過一陣子,說不定他又要升職了。

所以對於蘇長河的忙,他很願意幫,何況還是個小忙,蘇長河這個人,他幫了忙,他肯定不會虧待他,果然,這不是有新東西也惦記著他。

蘇長河和那些“要債”的人一一聯係,一個下午就把這些事順了一遍,謝過他們的幫忙,約定好新的交貨時間,聯係聯係感情,順帶推出馬家莊新產品——紅薯粉條。

說起紅薯粉條,蘇長河又給滬市機器廠打了個電話,約定好啥時候去拿他定的機器。

都安排完,蘇長河在自己的工作本待辦事項裡劃了幾個勾。

好了,今天的事乾完了,下班,回家吃飯!

廠裡的其他工人也陸陸續續下班,住在宿舍的年輕人們一個個拿著飯盒去打飯,看見蘇長河,打招呼道:“廠長好。”

“你們好,去吃飯啊?今天晚飯有啥菜啊?最近你們工作任務重,記得和馬大娘反應,一天至少一個葷菜,乾活沒油水可不行……”

蘇長河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多嘮叨兩句。為了避免浪費,廠裡食堂的飯菜便宜但不免費,葷菜一般貴個五分一毛,就貴這一點,就有人舍不得吃,都是年輕人,光吃素哪行?

“去吧,趕緊去吃飯吧,彆忘了打葷菜啊,要不然回頭讓馬大娘說你們!”

馬大娘就是蘇長河的丈母娘,廠裡食堂由她負責,要不然這老太太老想進廠,和單大娘比個高低,有這想法的,還不止馬老太太一個,隊裡不少老太太對單大娘都是一個字:酸。

蘇長河隻能安慰她們,“等地裡活忙完這陣子,廠裡還要找你們乾活呢,都彆急,彆急。”

蘇長河想著這幫事業心忒重的老太太們,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老太太們這邊,馬老太太以及有田嬸兩人正在食堂給人打飯,食堂的飯菜除了供給廠裡的工人吃,晚上巡邏的人也會發一張飯票,憑借飯票來打飯。

一強就捏著飯票過來,“嬸子,嬸子,給我多打兩塊肉,再來兩塊,就那塊肉多……”

馬老太太手起勺落,把碗遞回去,“要求還真不少,肉都給打給你,人家吃什麼?”

“那些工人不都打過了嗎?”

“你們巡邏的人還沒打完呢。”

“哎呦誰讓他們吃飯不積極?”一強端著碗,搖頭晃腦,“吃不到肉,活該!”

有田嬸探頭道:“那你肯定是最積極的,你吃飯這麼積極,晚上巡邏不能偷懶吧?”

在前進大隊好躲懶的人裡,一強排不上第一,也能排進前三。

一強不樂意道:“有田嬸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咋可能偷懶?我還等著哪天抓個賊,拿個大獎金呢!”

巡邏隊剛開始巡邏的時候,大家還滿懷拿獎金的心,現在都放棄這個想法了,他們大隊也太安全了,一點兒事都沒有。

一強吃晚飯的時候還和巡邏隊的人這麼說,結果烏鴉嘴,晚上真來賊了!

“來人哪!抓賊啊!”

一強跑得飛快,一棍子敲在鑼上,發出“咚”地一聲,大隊裡一家一家地亮起燈,“怎麼了?怎麼了?”

“賊在哪兒?賊呢!他大爺的,偷到我們隊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