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衛陽同誌 救命之恩大於天(1 / 1)

自從和紡織廠做上生意, 蘇長河就強製性不讓馬蕙蘭上工,馬蕙蘭當然不願意,蘇長河大發雄威, “我說不讓就不讓!我還是不是咱家領導了?”

還領導?攏共三人,想領導誰?

甭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馬蕙蘭都不是乾農活的好手,她也不想受罪, 這不是太招眼了。

老蘇忙著生意不上工, 她再不上工, 家裡一個工分不掙,還隔三差五一頓肉,不是饅頭就是面,這不就相當於拿個大喇叭滿村喊“我家有錢,倒賣雞蛋生意老賺錢了!”

而且她現在可是大隊長家女兒啊, 不以身作則就算了, 天天不上工像什麼樣?

可叫蘇長河說,“我早出晚歸就算了, 賺了錢還不能叫老婆孩子輕鬆點,我圖什麼?”

夫妻倆就此事先後發起三次辯論,最後還是夾在爹媽中間左右為難的蘇月出主意。

“要不這樣,媽你平時彆上工了,就說要打理咱家的自留地,順帶幫我爸搭把手, 比如記記賬、管理管理發貨的事。”

收回來的山貨水果大部分都得二次包裝, 她媽完全可以安排這方面的事,乾啥非得和乾農活較勁?她媽一個腦力勞動者,乾活比不上舅媽, 連馬外婆一老太太都比不上,還給自個兒累夠嗆,這不是純純浪費人才嗎?

“怎麼說您也是初中生,擱這年月,那也是個高材生。與其乾農活,還不如乾點彆人乾不了的活。等到七八月秋收,地裡忙的時候,你和我爸再去上工,也不耽誤你們發揚勞動人民勤勞樸素艱苦奮鬥的精神。”

不過按照她爸的賺錢速度,七八月的時候,說不定他們都搬城裡了,到時候也不用上工了,蘇月心裡暗暗嘀咕。

總之這麼把人勸下來了,馬蕙蘭這段時間就在忙自留地的活,種菜、澆水、鋤草。蘇家三口自從重生到這個時代,胃口都比從前大,家裡原來菜地裡的菜本來就不夠吃。

不過今天,馬蕙蘭乾不下去活了,從早上切到手,她就心神不寧。

算算時間,大概九十點鐘,馬向東五六點出的門,到現在也有四個小時,就是車壞了,兩人步行,也該到家了。

“月月!”

蘇家的自留地就在屋後的空地,蘇月正在屋裡拿著一本淘換來的《平面幾何》做思維導圖,聽見喊聲,探出頭,“啊?媽?”

“去看看你爸回來了沒?”

蘇月擱下筆,噠噠跑出去,還沒到村口,就見小舅騎著車,她爸叉著兩條大長腿坐在後面,一見她,就跳下車,“哎呦乖女,爸回來了!過來讓爸抱抱。”

蘇月覺得她爸今天不大對勁,一夜沒回來咋還變熱情了?

她還沒琢磨明白,馬蕙蘭先看出來了。

打老蘇一進屋,神態就不自然,抱著女兒擋什麼呢?馬蕙蘭眼神一掃,視線就落在蘇長河的後腦勺上,“怎麼回事?”

“沒事沒事……”

馬蕙蘭讓女兒下去,拽著蘇長河,對著太陽光,扒拉他後腦勺的頭發,“這還叫沒事?疼不疼?頭暈不暈?怎麼弄的?”

“不疼不疼,就是出了點小意外,都解決……”

在馬蕙蘭“你再瞞著試試”的眼神下,蘇長河不敢不說實話,“好吧,大概有點腦震蕩……”

馬蕙蘭臉色當即就變了,她摁著蘇長河仔細檢查完,提著的心才落下來,“衣服換了,臥床休息去!”

他們家,像這些生病受傷之類的事,蕙蘭同誌就是專家、權威!

她發話,蘇長河哪敢不從?隻能乖乖進臥室,還不忘朝小舅子使眼色,意思是“潤色潤色,彆嚇著你姐”。

可惜兩人默契不夠,馬向東壓根兒沒明白姐夫擠眉弄眼什麼意思,他還沉浸在他姐這莫名讓人害怕的氣勢中。

馬向東對他三姐的印象一直是人傻話少性子軟,要不然也不會上學的時候被同學欺負,長大了被婆家欺負,結婚七八年被姐夫哄得連婆家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他以前一直覺得,哪天姐夫要是跑了,他姐八成隻會跳河。沒想到事情真發生了,他姐竟然敢追到滬市去。

不過,就算這樣,他姐在他心裡的形象也隻是從“很好欺負”變成“好欺負”。

沒想到好欺負的三姐在家和姐夫是這樣相處的,他跟著姐夫乾也有好幾個月了,親眼見姐夫和這個主任那個經理談笑風生,就連人生地不熟的縣城,跑了一趟就和供銷社的人聯係上。

姐夫的形象在馬向東心裡拔高拔高再拔高,如今他覺得姐夫比他當兵的二哥還厲害。

可這麼厲害的姐夫對上他姐,怎麼看著有點害怕呢?

看錯了吧?

“東子你彆走,我有事問你!”

想東想西的馬向東立馬道:“哎好!我知道了姐……”

蘇月跟進去看完她爸就被小舅撈進懷裡,“小丫,你媽平時在家都這樣?”

馬向東說話還壓低了聲音,像怕讓馬蕙蘭聽見一樣。

蘇月眼珠子轉了轉,“這樣?小舅我媽哪樣?你是不是想說我媽壞話?”

“沒有!誰說你媽壞話?”馬向東立即否認,看到她臉上不懷好意的笑,戳戳她腦門,“臭丫頭欺負你小舅是吧?”

甥舅兩個鬨了幾句,馬蕙蘭就出來了,言簡意賅地問:“怎麼回事?”

馬向東不敢隱瞞,把事大概說了一遍。

蘇長河後腦勺傷得不重,養幾天就好,馬蕙蘭這會沒變臉,隻是道:“應該謝謝那位衛陽同誌。”

“姐夫也說了,說過兩天請人家吃飯……”

*

蘇長河從不瞎許諾,說過兩天就過兩天。他被摁在床上躺了兩天,終於被允許下地,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請客謝恩。

救命之恩必須得正式一點。

蘇長河特地邀請大舅子小舅子一起去請人。老馬家也知道他挨了一棍被救的事,馬老爺子很認可他的做法,“救命之恩大於天,是該鄭重點!”

老爺子還提議他也去,說蘇長河下鄉親爹不在跟前,他是老丈人,也算半個爹,理應上門感謝人家。

要不蘇長河怎麼願意和老馬家親近,甭管人家有沒有小心思,人家待女兒女婿確實夠實誠。不過老頭年紀不小了,很不必跑一趟。

蘇長河道:“您就在家等著吧,今兒還得您陪客呢!”

老爺子想想也是,就教他準備幾樣禮,幾人過去客客氣氣,一定要把人請過來。

馬老太太和大兒媳婦則接管了廚房,一大早就開始洗菜備菜。白紅梅之前眼饞小叔子跟著妹夫生意紅紅火火,這會不眼饞了,還暗道,這麼危險她男人還是彆跟著乾了。反正她男人穩穩當當在前進大隊待著,以後也能當個大隊長。

馬蕙蘭不知道大嫂的心思,她想想還是不放心,山裡邊偏僻的地方,人家要是抱團行動,三個人也不一定有用。

她這麼想著,叫住蘇長河,蘇長河低頭一看,這熟悉的家夥什。

跟著低頭的馬向華馬向東:“……”

菜刀?

怎麼突然覺得妹子/三姐有點彪呢?

救命恩人衛陽真算起來也是後溝村的人,那天審問完王大王二,蘇長河和馬向東要把兩人送回後溝村,衛陽要去公社,三人就此分開。分開之前,蘇長河約好兩天後來找他,問衛陽怎麼聯係他。

衛陽當時頓了頓,說;“你到後溝村讓向村長給我捎信。”

蘇長河當時有些疑惑,他在後溝村折騰了不少日子,村裡男人基本都見過,就是王大王二這倆王八蛋他都眼熟,可偏偏從來沒見過衛陽。

後溝村也不大啊。

一直到今天找向村長說要找衛陽,才明白為什麼。

後溝村屬於山窩窩裡的村子,四周都是山,野果林在一面山裡,其正對著的那面山連村子人都不怎麼進去,概因山裡有狼。

而衛陽就住在狼山上。

“他怎麼會住在山上?”馬向東忍不住問。

向村長歎了口氣,“這事說來話長……”

衛陽的母親是後溝村的人,和向村長還是本家。當年向同誌年輕,一對烏溜溜的大辮子,在肩頭一甩一甩,相近的幾個村,沒有誰有她好看。小姑娘長得好,心氣兒也高,一心要嫁到城裡吃商品糧。村裡人笑話她,可人家真乾成了!

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據說進了什麼廠子當工人。那時候向同誌爹媽張口閉口“我們家三妹……”,結果沒多久,向同誌回來了,還挺著個大肚子!

一個姑娘家沒結婚挺個肚子,流言蜚語攔都攔不住,有人罵她破鞋,還有人說在城裡這樣的女人要被□□,向同誌爹媽一氣之下把女兒趕出家門。

“……一開始村裡人都以為她又跑回城裡了,可幾個月後我家老二進山,才發現這丫頭竟然在山上,還生了個娃。這丫頭脾氣倔,爹媽說向家沒她這個人,她就真不回去,愣是在山洞一住就是幾年。”

“那衛陽同誌他爹——”

蘇長河撞了撞小舅子,馬向東閉上嘴,向村長又歎了口氣,“誰也不知道,當年向老頭兩口子怎麼問,那丫頭也不說。幾年前,那丫頭病逝,留下衛陽那小子一個人,這小子也是個強種,寧願住在山上也不下來。”

向丫頭去世的時候,衛陽那大夜裡跑到他家,求他幫忙置辦棺材。那時那小子十一還是十二,年紀還小,他有心把他送去向老頭家,可向老頭去世了,老太太還要看兒子媳婦臉色過日子。向老大老大媳婦不願意家裡多口人吃飯,非說爹把妹子趕出去的,他們身為晚輩不敢不聽爹的。

反正就是不認這個大外甥。

衛陽這強種二話不說,扭頭就走,臨走前給他磕了個頭,說木材的錢他以後一定還他。人就跑回了山上。這幾年他放心不下,有時候讓老大老二進山看看他,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這小子強,但記恩,前兩年就把錢還了他,時不時還送點山貨糕點過來,他不要這小子就丟門口。

唉,其實是個好小子。

向村長撿著好話說,他家沒本事,當年養不了衛陽,現在也幫不了衛陽多少。他知道蘇同誌是個有本事的人,就尋思著,蘇同誌要是能拉衛陽一把,哪怕是認識認識,多門朋友走動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