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倒黴蛋 姐夫還有救,快扶姐夫起來!……(1 / 1)

山道上, 叮鈴咣當,馬向東騎著車才爬上一個坡,就見一人衝過來。

“攔住他!”後面一個年輕人反手押著另一個人, 揚聲喊道。

條件反射下, 馬向東提著車把將車一橫,攔住去路。來人腳步一轉, 扭頭就朝邊上的林子裡跑, 後面的年輕人忙道:“他搶劫, 彆讓他——”

一句話還沒說完,馬向東已經丟下車追了上去。

搶劫?作為一個根正苗紅、思想端正的好青年,親哥還是當兵的,馬向東能讓這樣的壞分子跑了?

那必然不能!

不一會兒,他氣喘籲籲地拽著壞分子回來, 顴骨上多了一道淤青。

馬向東摸了摸顴骨, 沒當回事,這麼點傷算什麼?要是傷更重點, 留個疤什麼的,那也是和壞分子積極搏鬥的勳章, 能讓他吹一輩子。

“怎麼回事啊同誌?大白天的也敢搶劫, 膽子太大了吧?”馬向東感慨, 年輕人將兩人背對背綁在一起, “怎麼不敢?要錢不要命唄!”

“那你可真倒黴……”

這個年輕人看著年紀和他差不多大, 穿著打扮就是鄉下人的樣子,不同的地方大概在於這人比一般人個子高、長得好點, 不過馬向東自己長得也不差。說實話,他倆站一起,怎麼看都是馬向東更像肚裡吃飽、身上有錢的人。

所以倆壞分子打劫他到底圖什麼?

圖被揍得鼻青臉腫?圖被綁成豬崽?

馬向東朝兩打劫的投去一秒同情的目光, 他問年輕人:“還有要我幫忙嗎?”比如把兩人送去派出所,幫忙做證等等,他是很願意幫忙的,不過得等他先接了姐夫。

“還真有……”這人語氣有些許微妙,“那個被打劫的倒黴蛋,你應該認識……”

馬向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等等,草叢裡怎麼還趴著個人?

他定睛一看,這衣著,這身形……馬向東眼皮猛跳,“姐夫?!”

蘇長河頭暈眼花、惡心想吐,那一棒子一點沒留力氣,正中他的後腦勺,不知道是不是給敲出腦震蕩了?他緩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一醒來就聽見耳邊一聲哀嚎,“姐夫?!”

你姐夫還沒死呢?手指往哪兒放呢?

蘇長河顫顫巍巍地伸手抓住小舅子試探鼻息的手,“東子……”姐夫還有救,快扶姐夫起來!

*

無論哪個群體,有好人,也有壞人。就像後溝村,有像村長這樣為讓村裡多賣錢拿自家舍不得吃的糖水雞蛋招待客人的人,也有像王家倆兄弟這樣懶惰好賭為了錢不惜害人命的人。

王家倆兄弟就是打悶棍搶劫蘇長河的人,說起來他們也是後溝村的人,不過要是有辦法,後溝村大概也不想要這樣的人,隻因這倆兄弟忒不是東西,不僅偷雞摸狗,而且還恩將仇報。

倆兄弟父母早亡,死的時候正值荒年,彆覺得山裡人就能靠山吃山,那時候自然災害,山上樹皮都被剝光了,後溝村餓死的人也不是沒有。當時王家倆兄弟一個十來歲,一個七八歲,都不是頂事的年紀,這倆小子為什麼能活下來?還不是他們親大伯從自個兒嘴裡省下糧食,送吃送喝,愣是沒讓人餓死。

這可是活命之恩!彆說大伯對侄子有什麼義務,那可是荒年,自家孩子都沒得吃,能叫省下一口,對兩侄子來說,就是天大的恩情。

按理說,王家倆兄弟不拿大伯當親爹待,也該記著這份恩情,可這倆王八蛋呢?先是因為大伯多說了兩句,直接動起手,後來迷上賭博,弄不到錢,竟然把大伯家的羊給偷了!王大伯家攏共三隻羊,算是他們家最貴重的東西,倆王八蛋一偷就偷了兩隻,要不是最後一隻羊叫起來,隻怕得被一網打儘。

就這樣的兩個人,將主意打到蘇長河身上,一點兒都不奇怪。

兩隻羊的錢對於一般鄉下人家來說,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但對於賭徒來說,也不過能玩十天半個月。

王家倆兄弟賣了錢就去賭,把身上錢賭光了,沒吃沒喝,又覥著臉回村。結果一回來,發現村裡人忙得熱火朝天,再這麼一打聽,山貨野味,連野果子都能賣錢。

蘇長河和向村長結錢的時候,兩人就躲在人群後圍觀,等看到蘇長河真的拿出大團結,兩人是一面在心裡罵人蠢蛋“就是些山上的野果子,還值三十六?”,一面算盤打得飛起。要不是向家人多勢眾,當晚兩人就得摸進去。

眼下王家倆兄弟雖然被抓住,卻沒有半點羞愧,反而振振有詞:“你有錢買那些不值錢的野果子,還不如借給我們哥倆耍耍……再說你不是沒死嗎?我們哥倆也沒想殺人……”

這話說的……真叫一個不要臉!

馬向東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姐夫沒事,是他姐夫運氣!這可是山裡,早些年還有野豬野狼禍害人。要是今天他姐夫沒有被衛陽同誌救,他也沒發現,一個人暈在這裡,動也不能動,誰知道還有沒有命?

這可是他姐夫啊!他外甥女才六歲,差點沒爹了!

馬向東越想越氣,狠狠踹了兩腳,“我去你大爺的!那麼粗的棍子還說沒想殺人?等著吧,看我不送你們去勞動改造!”

王大王二沒被抓住前死命跑,被抓住後也十分不老實。小年輕衛陽看著和馬向東差不多大,行事卻周全許多,用王大王二自個兒的衣服將兩人綁得結結實實。

這會兒馬向東動腳,兩人想躲也躲不開。王大王二一邊“哎呦哎呦”叫,一邊還不忘放狠話,“呸!有本事就把我們送派出所去,彆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乾的什麼勾當!嗬嗬,投機倒把,老子把你們舉報了,看誰先進去勞動改造!”

“哎你……”

人就不要臉你能怎麼辦?馬向東踹了兩腳反而踹得自己窩火,蘇長河伸手攔住他。比起年輕氣盛的小舅子,他倒是沒那麼生氣,雖然這倆王八蛋禍禍了他媳婦親手給縫的布包,撕爛了他閨女一頁一頁裁出來的賬本,還給他敲出腦震蕩……

好吧,重回二十啷當歲的蘇長河得承認,他的氣也不小。

他們一家三口重活一世容易嗎?他天天起早貪黑一分兩分地談價錢,辛辛苦苦賺點錢,他媳婦閨女都舍不得花,這倆王八蛋敢搶?!

蘇長河心裡早把兩人大卸八塊,面上卻微微一笑,他蹲下身,看著一副有恃無恐樣子的王二,“投機倒把?同誌,說話是要講證據的,你不會以為憑你空口白話,公安同誌就信吧?”

“你還想狡辯,村裡人都說了,老子親眼看到你給向老頭錢……”

“你不知道那是縣裡供銷社給的貨款嗎?”蘇長河一臉正經地反問,“大領導說過浪費是極大的犯罪,山裡的野果後溝村的人吃不完,留在山裡腐爛就是一種浪費。縣裡供銷社急人民所急,想人民所想,知道城裡同誌缺少水果。我不過是穿針引錢,促成供銷社和後溝村集體的合作……王同誌,你們搶劫傷人是事實,我知道你們想減輕罪責,不過公安同誌火眼金睛,汙蔑是沒有用的。”

王大王二在後溝村橫行霸道,可實際上隻是兩個連紅旗公社都沒有出過的二流子,讓蘇長河義正言辭一通說,一時半會兒還真被鎮住了。

蘇長河不待他們反應過來,手一揮,招呼馬向東,“堵上嘴!”

一直旁觀的衛陽問:“蘇同誌打算怎麼做?”

對待救命恩人,蘇長河的笑容真實許多,“後溝村的人,還是先交給後溝村吧。”

總不能真把人送去派出所,他的話嚇嚇二流子還行,什麼供銷社和後溝村的合作,際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蘇長河也暗暗驚醒,因為考慮媳婦高考後,一家去城裡定居開銷不小,這段日子他為了賺錢,有些急躁了。

如今還是七八年上半年,國家經濟尚沒放開,淮寧縣隻是個小地方,不像京城滬市這樣的經濟中心,幾遍真的開放了,淮寧縣也必然不會走在前列。

這樣的大環境,他一個下鄉知青,雞蛋家禽,山貨野果,倒騰得沒個歇停時候,是想乾嘛啊?

天底下的聰明人可不少,他這幾個月賺得了多少,有心人不知道具體情況也能估計個大概,要是誰盯上他,可就不是幾句經不起推敲的話能應付的。

蘇長河心思幾轉,面上並沒有露出什麼。當務之急,還是解決倆二流子。他直接把王大王二押回後溝村,找上向村長,直言這兩人乾了什麼,“……他們要是這樣,接下來的果子可沒法兒收了,我也不想,但投機倒把的罪我可擔不起……”

向村長臉都黑了,果子才收了兩批,錢才結了一次,他們村裡出來的人竟然差點要了人家的命!

向村長是既羞愧又氣憤,其實私下裡不是沒有人說蘇知青這樣是不是投機倒把,可不管是不是,人家幾次三番進山收東西,確實讓他們賺了錢。而王大王二這兩顆老鼠屎竟然害人家,這兩人也是後溝村的後生啊,當年他們爹媽也都是老實人,怎麼就生了這兩個王八蛋,害人家之前就一點不為村裡想想。

向村長連連保證,“你放心,我們一定看好他們!絕對絕對不讓他們鬨出事!”

涉及到全村人的利益,就是向村長不追究,村裡人也不會放過王大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