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山桃野杏 賺錢的路子不嫌多(1 / 1)

有了自行車後, 蘇長河往返山裡更加方便,一天跑幾個來回不是問題。車後面綁著兩個大背簍, 貨直接放裡面, 不用人背,解放了勞動力,進山也不用每次都兩個人去, 他索性讓馬向東給紡織廠送貨。

今天馬向東就去了紡織廠,順帶著還有和國營飯店說好的魚。蘇長河下頓館子也沒白下,順手就給童子軍的魚找了條銷路。一個禮拜五六七八條, 數量不多不少, 國營飯店剛好吃得下。

公社那邊安排好, 蘇長河自己又進了趟山。

正值五六月份,山桃野杏快要成熟。後溝村附近的山裡有一片果林, 稱得上碩果累累,蘇長河瞄上的就是那片。

七十年代交通不便, 南邊的水果豐富,卻沒辦法運輸到北邊。像淮寧縣這樣的地方, 吃的水果多半還是當地產的。而當地並不會特意種植果樹, 這年頭大家夥肚子都吃不飽,凡是能種植的地方,巴不得都種上糧食。所以在整個淮寧縣, 水果都屬於稀有物資。

蘇長河一個多月前, 就注意到這片果林,當時就有隱約的想法,和後溝村村長溝通過,他們負責維護果子,到成熟的時候, 如果水果品質不錯,他就出錢收購。

後溝村村民這段日子和蘇長河交易山貨,家家戶戶都小有進賬,後溝村村長已經很滿意了,他沒想到連山上的野果子也能賣錢。

山裡的人也不傻,能拿出去換錢換物的東西他們早試過。以前野果子成熟,也有人偷偷摘了出去賣,可山裡果子沒人打理,天生地養,不僅長得小,大多還酸得很,賣也賣不出去。最後要麼是村裡人挑挑揀揀吃著玩兒,要麼就是被鳥雀糟蹋了。

今年知道有可能能賣錢,後溝村村長對山上的野果子態度就大不一樣了。

他連連和蘇長河保證,“和村裡人都說過,不讓娃子們進來禍害!還安排了人趕鳥雀,也按照你說的,那叫什麼……梳果,該剪的果子都剪了……”

蘇長河跟著後溝村向村長視察完果林,不能說完全達到他的期望值,但果子長的還行,向村長也反映,今年的果子比往年長得大。

蘇長河摘了一顆外皮微紅的山桃,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嘶,不行,還是太酸,再長長吧。”

向村長毫無異議,隻要蘇同誌願意收,讓他們怎麼做他們就怎麼做。

半個月後,蘇長河帶著馬向東再次來到後溝村。這回枝頭的桃子紅中透白,一眼看過去就知道熟了,可以先摘一批。向村長安排人摘下熟了的桃子,一個一個地挑揀,然後再一層桃子一層稻草,細致地放進箱子中。

蘇長河和馬向東抽檢裝箱的桃子,後溝村的人做事還算認真,沒有濫竽充數,當然也有可能因為蘇長河先收貨後付錢。他這邊收貨,那邊已經和縣裡供銷社定了出貨。東西運回前進大隊,重新分裝,和上次一樣會被裝進鋪了青草的巴掌大的竹籃中,然後直接運到縣城。

那邊一交貨就能收到錢,蘇長河這邊就會結錢。

蘇長河和馬向東抽檢完,一個人守在後溝村,另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將桃子運回前進大隊。托公社山裡來回跑的福,馬向東也學會了自行車。

他馱著最後一批桃子離開,蘇長河在本子上記上最後一筆,向村長手裡也記著一本帳。兩人說好七天內蘇長河過來結錢,後溝村和他做了兩個月生意,從最開始的半頭豬到後面的雞蛋家禽、山貨野味,蘇長河從來沒賴過賬,向村長還是比較信任他的。

“行,那就等你下次來結賬!”

蘇長河不忘叮囑他們:“林子裡的桃子杏子多看顧點,下次來要是還有這次的個頭,我繼續收。”

“放心放心,”向村長笑出一臉褶子,“知道能賣錢,晚上睡覺都有人守著。”

一周不到,蘇長河果然如約而至。第一批的成熟的桃杏少一些,不過品質還可以,蘇長河照舊收了。等收完貨,他就在向村長家門口,向村長的大孫子十分有眼色,左右胳膊,麻溜兒地夾著兩條長凳出來。

蘇長河和向村長各坐一條,兩人開始對賬。

蘇長河一一給他捋,“桃子一箱十斤,第一批一共三十箱,也就是三百斤。杏子第一批數量少,一箱五斤,一共一十箱,也就是一百斤……”

向村長大概有點老花眼,看得很費力,他身後擠滿了村裡人,“三百斤……一百斤……第一批就這麼點啊?”

“能摘的都摘完了,村長賬上記的就是這個數!”

“哎呀對上了沒?我瞅瞅,我瞅瞅……”

你一言我一語,活像幾百隻麻雀嘰嘰喳喳,吵得向村長頭都疼了,“吵吵什麼吵吵?還要不要結錢了?”

“村長你算,你算……”

向村長終於看清,他確認了一遍,又讓他大兒子來看,兩人確認數目沒錯,才道:“是這個數兒!”

蘇長河耐心等他核對完,繼續算錢,“當初說好一斤桃子一毛錢,三百斤就是三十塊,一斤杏子六分,一百斤就是六塊,合計三十六塊錢。”

蘇長河抽了三張大團結,又數了六張紙票,遞給向村長,“您數數。”

沒有見到錢之前,後溝村的人聽村長說過山上野果子能賣錢,但聽說歸聽說,心裡總不踏實。萬一果子還是酸,萬一人家不要了呢?總之就是不真實。

這時親眼看見蘇同誌把錢交到村長手裡,不少人的視線隨著錢移動,嘴裡不由自主發出“哇”地一聲。向村長想罵村裡這幫小子沒出息,可枯木般的手指將紙票捋了又捋,終於還是沒忍住咧開嘴角。

“對對,錢沒錯……”向村長一揮手,“等果子都賣完,咱們村裡按勞發錢!”

“哇啊!”

人群如沸騰的水一般炸開,向村長手掌下壓,喊了幾次安靜,才讓眾人平複下來,他說道:“彆隻看到眼前這一次,山上的果子還有,大家夥不好好照看,還賣個屁錢?”

“村長你放心,我們一定照看好!”

“沒錯沒錯!我們就是照看不好自己,也不會忘了果樹!”

向村長家門口的人群散去,天色已經不早了。蘇長河打算回去,向村長拉著他不讓走,非讓他留下吃個飯,說:“天黑了走山路不安全,在村裡吃頓飯怎麼了?今晚就在我們家休息,明早再走!老婆子,晚上多搞兩個菜!”

向村長現在把這位蘇同誌當財神爺,他偷偷尋思一批果子就能賣三十六塊錢,林子裡起碼還能再摘三回,全摘完怎麼也能賣上百塊。反正都是山上的野果子,這一百塊簡直跟白撿一樣。得和蘇同誌多拉拉關係,說不定果子賣完,人家還能看上他們山裡彆的東西,到時候村裡又白得錢!

向村長算盤打得精,對蘇長河彆提多客氣。飯桌上,就差讓家裡三個兒子到四個孫子都到他面前說說好話。得虧向村長寶貝的酒沒剩多少,要不蘇長河指定得被喝趴下。

第一天一早,向村長還特地讓老婆子給煮了一碗糖水雞蛋,讓蘇長河吃完再走。向村長雖然是村長,但後溝村各家都苦哈哈,老向家日子也不好過。糖水雞蛋這樣奢侈的食物,連老向家最小的孫子都沒吃過。

蘇長河吃的時候,三歲的小娃娃躲在門口,大拇指塞嘴裡,眼巴巴地看著他……手裡的碗,口水直流。蘇長河臉皮再厚,也吃不下,他招手叫小娃娃過來,小娃娃吧嗒吧嗒走了兩步,就被向家大孫子一把抱走了。

十四五歲山裡長起來的少年,據說白天還在果林裡看鳥雀,大概是在太陽下曬久了,以至於還沒到夏天,皮膚已經曬得黝黑,臉頰泛著微微的紅色。少年已經知道羞澀,他不好意思地拍了下小堂弟的屁股,教訓道:“那是給客人吃的!”

走出堂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見蘇長河看著他,扭回頭,三步並兩步地跨出門,一晃不見了身影。

山裡貧窮卻純樸啊,蘇長河看著碗裡的糖水雞蛋,輕輕笑了笑。

他吃完一碗暖心的糖水雞蛋,告辭回家。早晨的山林了無人煙,偶爾幾聲鳥鳴,反而顯出山林彆樣的安靜。

蘇長河來來回回進山出山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是來去匆匆,還從來沒有這樣空著手一身輕鬆地走山路。

他看著飄蕩著薄霧的山林,深深吸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山裡的空氣更加清新,仿佛身心都得到了洗滌。

蘇長河頗有詩興地張口,“啊——”

“……好山!”

算了還是彆吟詩了,小蘇同誌是個文藝青年,他可不是啊。還是辣手摧花吧,路邊的野花開得不錯,薅走薅走,再摘兩片寬闊的葉子,用草捆綁。

完美!一捧美麗鮮豔的野花就形成了,正好回去送給蕙蘭同誌,讓蕙蘭同誌知道,就算到了七十年代,他也是個十分有情調的好同誌。

蘇長河悠哉遊哉,突然,身後一道風襲來,後腦勺一疼,他眼前一黑,撲通倒地。沒綁緊的野花撒落,一半落在地上,一半在他的身上。

一雙手顫抖地伸向地上人的腰間的布口袋。

前進大隊,馬蕙蘭煮好粥,正切鹹菜,手上突然一痛。被同事戲稱一院手最穩的馬一刀竟然會切到手。

馬蕙蘭舀水衝洗手指,眉頭不知不覺皺了起來,她解下圍裙,去了老馬家。

“大嫂,東子走了嗎?”

白紅梅也在做早飯,回道:“早走了,一大早就騎著車出去,說是去接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