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怪物奴隸 怪物。(1 / 1)

這段時間內莊園裡不允許出現銀針, 針管這種頂端尖銳的物件,就連女傭空閒時用來編織衣物的棒針也一同被禁止,並下令表示絕對不能讓這類物品出現在溫萊眼前。

自從先前醫生過來診斷時, 不慎拿出針管驚嚇到他時,溫萊已經連續三晚噩夢連連,半夜總是一臉冷汗地從床上驚醒, 宛若小孩啼泣躲藏在角落裡,抽抽噎噎的, 痛苦地一下又一下用腦袋砸著牆壁, 如果不是鬱重山及時醒來, 溫萊那光潔的額頭早就磕得頭破血流。

鬱重山將人摟在自己懷裡, 一聲又一聲地哄著,用絲巾揩著溫萊綴在睫毛上的淚珠。可是即便鬱重山用最輕柔的語氣誘哄著,溫萊猶如置若未聞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下,鬱重山手中的巾帕將溫萊的眼瞼都擦出紅色, 他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掛,哭哭啼啼地鬨了半宿才睡著。

鬱重山從來沒有見過溫萊如此不堪一擊的脆弱模樣,柔弱得仿佛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隨便欺負他, 在沒有身份地位的加持下,他甚至比一個健全的人都還要不如。

這種情況不是鬱重山一直喜聞樂見的嗎?他期盼著這種事情已經很久了, 上輩子鬱重山將溫萊殘忍無度地做成人彘, 這輩子讓他留著一條性命在自己身邊苟延殘喘, 便已經稱得上是莫大的仁慈了。

可是——

鬱重山眉眼收斂, 晦澀的視線落在溫萊仍有哭痕的那張臉上, 為什麼他竟然覺得,如此的不快呢?

連著幾天過後,溫萊的噩夢總算消減一些, 這倒是令鬱重山稍微小緩一口氣。除此之外,隻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而且這種吹毛求疵的毛病似乎是溫萊骨子裡帶出來的,根本改不了,一來二去鬱重山便慣著了。

隻不過唯一令人頭疼的是,撇去潔癖和不願見生人的習慣外,居然連厭食的毛病也一同給染上了,男傭端來的食物竟是丁點也不願意吃,非得鬱重山屈尊降貴用小湯匙一勺一勺地喂他,他才願意吃進去一點。

如此這番下來,本就十分黏著鬱重山的溫萊對他的依賴性更加嚴重了,恨不得將整個人製成掛件一般掛在鬱重山身上,片刻都離不開他。

鬱重山也不覺得累贅,就算他現在身居重位,可伺候人的事反而是做得越來越熟練,認真細心地服侍著溫萊的衣食住行,近乎每時每分都不離開一步,軍務要事基本上都是在臥室裡趁著溫萊休息時處理。

以往他都是在隔間的書房裡處理文件,然而那天可能是午睡將醒,身側又沒有見著熟悉的人,便哭喊折騰個不停,最後被男傭領著來到書房。

溫萊連門都不敲,趿拉著鞋直衝衝地撞進鬱重山的懷裡,他似乎不記得鬱重山的名字,所以抱住他後的第一句話是,“主人。”

隨後將腦袋埋在鬱重山懷裡,不安的目光時不時地瞥著那個帶他過來的男傭,顯然是不習慣身邊總跟著陌生人。

鬱重山隻好揮手讓他退下了,他將溫萊抱在自己腿上坐著,告訴他自己正在忙著事務。

“事務”這種詞語落在溫萊耳裡似懂非懂,他好像明白這是一種很正經的工作,不能夠發出聲音,於是他小聲地在鬱重山耳邊乖順地道,“那這樣的話,我是不是·····要保持安靜?”

鬱重山半是逗他,懶散地支頤著腦袋輕輕地應了一聲。

溫萊一聽便乖巧地縮在他懷裡一動不動,生怕耽擱了鬱重山做事,甕聲甕氣的,簡直可愛。

不過貴族也隻是安分了一小會兒,便不舒服地在鬱重山的腿上扭來扭去,面容羞赧,一副極其不舒服的神態。

鬱重山放下手中的羽毛筆,問忸怩不安的溫萊:“怎麼了?”

不知道是不是過於地羞恥,他滿臉緋紅地趴在鬱重山肩膀上,低不可聞:“我好難受。”

鬱重山一聽神色陡變,正經嚴肅得如臨大敵,他將溫萊的身子扳過來,眉頭死死地蹙著,“怎麼了?”

溫萊抿著唇,唇線仿佛可以挎油瓶似的往下耷拉著,期期艾艾地吐不出一個字來。

溫萊這副什麼都不說的樣子,讓鬱重山開始那點好心情全部煙消雲散,眼珠黑沉,心胸急躁語氣不免透著一股嚴肅的逼問,“到底怎麼了?”

溫萊見他略有些凶態,便什麼都不敢瞞了,屁股更甚火燒火燎似的坐立不安,他難受得快要哭出來,“癢·····”

貴族眼睛水紅水紅的,這種樣子很容易激起彆人的欺負欲,可鬱重山此刻卻是沒一點做壞事的心情,表情冷冷淡淡恍如渾不在意,可手卻掀開溫萊的衣袖反複查看是不是被蚊蟲蟄咬,淨白無暇的肌膚上並無咬痕紅點,鬱重山一邊勘察一邊詢問,“哪裡癢?”

溫萊這會兒是真的哭了出來,牙齒將嘴唇咬得稀巴爛,泣聲斷斷續續說:“辟···辟穀癢。”

鬱重山察看的動作僵住,他抬頭瞧著滿是欲色的溫萊,恍然中意識到可能是溫萊那怪病發作了。如此一想,鬱重山擔憂的心情倏地變得玩味起來,他鬆開拉住溫萊胳膊的手,後背懶懶散散地往椅背上一躺,坐姿大馬金刀。

鬱重山眉眼裡興趣盎然,眼神含笑很是佻達,望著潮紅滿面的溫萊,示意十足說:“想要就自己來。”

這種話其實溫萊是聽不大懂的,但此時卻像是幡然領悟了,他急促又躁動地在鬱重山的大腿上扭動著,見鬱重山悠閒自得沒有一點動靜,便慌慌張張伸手去扯他的金屬皮帶。

哢嗒一聲。

主動和被動,吞沒和被吞沒,浪潮拍擊著沙灘卷起數層細密黏稠的白沫,天與地也仿佛被卷入這瘋癲致命的浪潮之中,頃刻失色。

一場激烈的戰事過後,溫萊依舊窩在鬱重山懷裡,他精致的鎖骨處覆蓋著淋漓的水光,如同湖面上泛著的粼粼金光。

溫萊臉上滿是饜足,那股隱秘的癢也被止住,便開開心心地仰頭盯著鬱重山,而彼時鬱重山也正清淺地望著他,這種無意間的對視拉絲似的透著黏,也許是時候、氛圍、對象都完美得恰到好處,溫萊咽著喉嚨一下子沒忍住便揚頭親了他一下。

那一瞬鬱重山的呼吸都窒息了,方才停歇的心臟有熱忱地跳動著,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濕潤的嘴唇又再次貼了上來,親完便又癡癡傻傻地笑著。

鬱重山晦澀莫名,用手指碰了一下嘴唇。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鬱重山離奇地冒出了一個想法,他突然覺得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挺好的。

一開始鬱重山還急著醫師會診,後來發現溫萊身體機能並未出現大病,醫生推薦保守治療後,鬱重山便漸漸地不再著急找醫生看病,反而覺得隻要溫萊能陪著自己身邊,永遠不離開,即使是以這樣一種方式也不錯。因此鬱重山開始放鬆警惕,最後居然將那道捆鎖住溫萊的鐵鏈也一同解開了。

直到幾天後一道掀天雷霆從深黑的蒼穹劈下,聲勢浩大的驟雨降得突如其來,將臥室內好不容易睡著的溫萊毫不留情地給驚醒了。

雨夜,雷聲,閃電,風聲。

呼嘯如同黑夜裡行走的鬼魅般抓撓著窗戶,傳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隨著一聲通天驚雷赫然打下,溫萊失聲尖叫了起來,立刻轉頭尋找著自己依賴許久的身影,企圖從溫暖的懷抱裡汲取一絲暖意從而驅趕這惡魔般的雷雨夜晚。

沒人。

溫萊兩枚純黑的眼瞳恍若漂亮的磁石,吸滿了所有的惶恐和涼氣,他伸手去摸床邊,空蕩蕩的一片,沒有往前溫萊他所熟悉的軀體和溫度。

“嗚嗚。”溫萊小聲地抽泣著,格外恐懼著這暴雨雷霆如同怪物的夜晚,而且身邊的鬱重山不在,溫萊更是惴栗不安,膽怯地翻身爬下床就連鞋都來不及穿,赤.足踩在乾淨鬆軟的地毯上朝門外找去,企圖能夠尋找到鬱重山的人影。

半夜,彆墅裡長廊外牆壁兩側的火燭早已熄滅,各個客房裡都毫無一絲光亮,溫萊手裡顫顫巍巍持著一盞油燈,面露恐懼地一一敲著房門,企圖能從滔天的雷聲中找到鬱重山熟悉的回聲。

他找了很久,一邊無聲地嗚咽哭著,一邊搜尋著不同的房間,期間聽到令他寒顫的雷聲便慌慌張張地捂著耳朵,簡直比膽小鬼還要膽小鬼。

“主人。”他喊破了膽,反複叫喚著這個能讓他安心的名字,“我害怕。”

“嗚嗚。”

“我怕。”

溫萊慘淡哭著孤身走在廊外,可很快他便在一間從未曾來過的閣樓裡窺探到丁點搖曳的紅光,門並未關緊,留下一條細小的縫隙,門縫裡隱約能瞥見那道熟悉的影子。

他好像立刻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地將眼尾的淚痕給抹掉,溫萊正要上前推開那扇門撲進鬱重山的懷裡,可他悄聲前進的腳步刹那間停住了。

因為溫萊無意間瞟到鬱重山的右手正捏著一張面具,是溫萊常在鬱重山臉上看見的那一張純黑面具。

奇怪,他怎麼好心從未注意到這一點呢?就好像被自己刻意忽略過一樣······

面具之下到底是什麼?

陡然間溫萊異常好奇和執拗地怔在原地,配合著那陣陣閃電雷聲,緊張荒誕的氛圍讓溫萊頓覺萬分忐忑,他的瞳孔都隨著這種暴雨天氣而反複顫抖,頭恍如被白光炸開而恍惚。

那道背影居然讓溫萊心頭產生恐懼,他剛腿了一小步,腳不慎撞到長廊外擺放的瓷器,瓷器笨重地倒下發出一聲悶響。

雷雨初歇,這聲不重的輕響便及時被耳力靈敏的鬱重山聽到,他手裡的面具還未蓋在臉上,便隨意一轉身,正將那張面目全非的臉給漏了出來。

轟隆——

溫萊全身無力似的癱坐在地上,同不久前的那場□□般,與鬱重山陰鷙的視線隔空對了上來,與此同時還有那張似鬼非人的臉。

鬱重山睹見門外的溫萊又發出上次那般慘厲的尖叫,如同撥開霧靄般的陰影再次直視,他驚懼不已地蹬著軟倒無力的腿,仿佛看到了直射心靈般的恐懼,嘴裡哭著一直喃喃著一個詞:“怪物······”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