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怪物奴隸 卑微如老鼠。(1 / 1)

他尖銳的牙齒極具冒犯地咬在公爵的手腕上, 隔著一層厚厚的鹿皮手套,齒尖不輕不重地碾到手腕處伶仃的腕骨。

求饒的話囫圇滾了出來,鬱重山意識模糊迷離地仰視著溫萊, 希望這位看著人模人樣的公爵能夠保留一點稀有的可憐心,至少不要將事情做得那麼絕。

不知道是懇求起了作用,還是那點饒有興致的趣味隨著對方妥協的話而變得索然無味, 眼前那位心腸歹毒的公爵明顯地怔了一下,抵著眉心將手中的針管扔到一邊。

潮濕的地下囚牢裡光線昏暗, 半明半昧, 溫萊身處在幽暗的陰影下身姿挺得極直, 從小在身邊服侍的管家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低眉躬腰上前,“您身體是有什麼不適嗎?”

溫萊白淨無暇的面容完美地隱藏在黑暗之中, 他皺著眉, 撚了撚手指傳來的怪異觸感, 近乎是克製顫抖的聲線平穩道:“將他帶回去,彆輕易地就讓他死了。”

他忽視了管家的問話, 下達一聲命令後,再也沒有朝鬱重山看過一眼, 面容肅冷地撇過臉踏出了沉重的鐵門。

鐵門甫一關上,溫萊抿直的唇裡溢出一聲極輕的呼吸聲, 他迅疾地低下頭來, 繃緊戰栗的脊背線條也隨之顫抖著,手套很快被他脫了下來, 五根細長的手指正不受控製地顫動著,恍若在停歇在花蕊間即將翩翩起舞的銀蝶。

他還沒來得及察覺到發生了什麼事,那股焦渴的欲望順著手掌被碰觸到的肌膚爬了上來, 快感瞬間席卷了溫萊他全身,他站不穩身子,後背被迫地靠在冷硬的牆壁上,張了張唇,一口熱氣吐了出來,嘴裡即將泄出一絲如若電擊般的悶哼。

溫萊反應迅速地用抖動不止的手掌捂著唇,胸腔起伏地緩了兩下,重新將手套一絲不苟地套了上去,清冷精致的臉上滿是陰沉的悒鬱,他抬步往外面走了出去,面無表情,可兩枚白玉般的耳垂還依舊透著怪異的緋紅。

鬱重山再次醒來時,與先前昏迷時間的間隔不過一刻鐘。

本就布滿傷口的後背摩挲著粗糲的地面硬生生拖出一條不連貫的血跡,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仿佛扔垃圾一樣丟進了臟亂的地下室。

灰塵鋪天蓋地地充斥著他的鼻息,讓他差點呼吸不暢,斷斷續續地不停地咳嗽,幾縷殷色的鮮血隨著劇烈的起伏一同嘔了出來。

“公爵真是好心,居然還特地給了他一間單獨的地下室,這房間可比我們擠在一起要舒服得多呢。”

“他身上不僅臟,簡直就是要臭死了,比泔水還要難聞,說不定再過幾天都會長出芝麻大小的蟲卵呢。”女仆撩起身上的麻裙捂住口鼻,嫌棄地用一張薄薄的竹簽挑起乳白色的藥膏,胡亂地塗抹在他的創口上。

“真是臭死了。”她煩躁地說道,眼睛凝視著手中這盒相對而言比較珍貴的藥膏,狹長的眉梢下褐色的眼瞳滴溜打量著,如果拿去外面販賣說不定還能值十個銅幣呢,將這麼好的東西浪費在這個下賤的黑發奴隸上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她覷著眼偷偷瞥向本該昏迷不清的奴隸,悄無聲息地將手中的藥膏掩進寬大的袖中,卻赫然發現對方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有氣無力睜著一雙不祥的黑色眼睛,滿是陰沉地直直盯著她。

他的眼神過於滲人,再配上那一張毀容醜陋的面容,將正在進行小動作的女仆嚇得驚呼一聲,心臟撲騰不停地亂跳。

很快,這陣怪誕的恐懼就隨即消失,擁有一頭波浪卷的金發女仆瞬間怒氣上頭,一半是差點被發現後的惱怒,另一半是居然被這個最下賤的雜種給威懾到的憤懣,她狡猾的眼睛瞪著眼前的黑發奴隸,不虞地朝他吐了口水,旋即惡意地朝同事說道:“瞧瞧,這個低賤又毀容的黑發奴隸,還在瞪著我呢。”

兩人說話打著趣,潦草地將鬱重山身上的創口敷衍塗抹一遍,乳白色的藥膏混合著潰爛的腐肉,還沒有進行清潔便一小坨胡亂抹了上去。

弄完一切後,她們煩悶地嗅了嗅指尖,總覺得白皙小巧的指頭上也沾染了這股死氣,一刻也沒有多呆地往門外走,腳步倉促得仿佛鬱重山是可怖且傳染性極強的紅血病一般。

“快點走吧,他長得可真嚇人。”聲音催促道。

鬱重山疲倦地睜著渾濁的眼珠,腦海裡的思緒混沌著,嘴唇起了一層起皮,喉嚨灼熱難受,仿佛被一塊燒紅的沸鐵塊給卡住,難受得讓他隻能張開唇,略微發白的舌苔吐出來,不停地呼著氣又吸著氣,神態和舉止都像極了在路邊流浪和乞討的雜種狗。

他的症狀十分明顯,半夜就起了高燒,整個人燒得一塌糊塗。

身體灼熱得仿佛被人扔進煮沸的鍋裡,反複炙烤著,那點微不足道的藥膏塗抹在身上無濟於事,被鞭笞留下的痕跡開始發炎腫脹,等到第二天的時候,鬱重山隻是難受萬分地縮在潮濕的小角落裡,眼皮半耷拉著,時時刻刻保持著警惕。

他已經很餓了。

所幸第二天她們又來了,隻不過比昨天來得稍微晚上幾個時辰。

簡單粗糙的卷餅配著一碗糊狀的土豆泥,碗沿的豁口處藏有著汙漬舊垢,仿佛是用過的臟碗根本沒洗一樣。

女傭將食物隨隨便便哐在地板上,從兜裡掏出一個與昨天不同的藥膏,墨綠色的黏稠物,上面的草藥根莖都還沒處理乾淨,她就將這種貧民窟用來治療傷口的藥草用來敷衍了事,昨晚偷偷帶走的藥膏轉賣了七個銅幣呢。

“他的體溫怎麼碰著有點不對勁?”旁人說道。

“彆多管了,管家隻是讓我們給他上藥而已,我們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綠色又廉價的藥汁順著肌膚淌了下來,可鬱重山已經燒得沒有什麼知覺了,頂多就是動彈一下手指,視線模糊地注視著眼前走動的身影。

連著兩天下來,他的身體狀況更加地糟糕透頂,可奴隸本就是受人欺淩的,更何況是他這種黑發黑眸的瑕疵品,就連他本人也不覺得奇怪,反而更加地習以為常了,鬱重山甚至覺得這種狀況是不是那位傲慢又溫雅的公爵故意而為之呢,因為被主人在臉上留下類似赤字的羞辱痕跡,相當於公告所有人他可以被任意屈辱,更何況他還是一名罕見的黑發奴隸。

他一定是故意的。

鬱重山身體又冷又熱,牙齒磨著發出咯咯的響聲,卑劣地好似一隻躲在陰暗角落裡的老鼠。

“主、主人——”他閉著眼睛,腦海裡閃過溫萊那張漂亮純潔的臉蛋,嘴唇開始哆嗦著抖動著,一張一合。

對方睥睨又漠視的視線讓他心中的黑暗情緒不斷地蔓延滋生,咬牙切齒,怪聲怪調仿佛要將這兩個字給咬爛吞進肚子裡,遲早有一天,如果他還能活下去,遲早有一天。

意識漸漸地模糊,回籠。

他嘴裡還是陰冷地喃喃嚼著兩個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