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風雲人物 我找到你了。(1 / 1)

一年後。

某著名理科高校表白牆上貼出這樣一張照片, 圖片中少年身穿較為普通的襯衫牛仔褲,正在低頭無聊玩著手機。照片估計是偷拍的,當事人渾然不知情, 模樣淡定又乖巧, 即便在很糊的手機像素下, 精致出挑的五官也能漂亮到令人驚心動魄。

1樓:這是這屆剛來的新生嗎?

2樓:我去,真有人長成這個樣子嗎?不會全靠p圖吧,東亞四大邪術了解一下。

······

帖子瞬間頂到上百條回複, 其中有一條回複先前的評論:不是p的,我和這位學弟同一所高中, 他那時就很出彩了, 算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而且這張照片拍得太次了, 他本人比照片好看不止百倍。

這條評論被頂了上去,有人詢問新生叫什麼名字,哪一個係的,看能不能偷偷動用職權提前將人攬到自己麾下,畢竟這麼大一塊活招牌,到時候招新人數完全可以衝年底業績了。

······

很快有人將一張截圖表了出來, 上面清晰印著幾個字:溫秋,計算機係23屆新生。

與此同時,23屆計算機係新生正在進行第一次軍訓過後的團建,地址選在學校附近一家性價比極高的東北飯館,幾盤具有地域特色的菜依次被服務生端上桌來,一打五百毫升的啤酒被撬開瓶蓋分彆倒進新生菜鳥的玻璃杯中。

溫秋盯著眼前故意隻倒了一小半的啤酒,挑了一下眉望著眼前的學長,學長模樣端正翩翩, 鼻梁上掛著一副略顯斯文的眼鏡,眼神繾綣又含蓄地望著他,低聲說:“隻倒了一點,小秋你要是喝不完,就放著,待會兒我來替你喝完。”

他這話說得體貼又刻意,四周懂得察言觀色的瞬間在旁邊吹起了幾聲口哨,不嫌事大的起著哄。

“這樣呀。”溫秋不以為然地點頭,彎起嘴唇笑著說了聲:“謝謝。”

轉而收回淺淡到笑意不達眼底的視線,落在面前用瓷白的玉盤裝著的鍋包肉上,晶瑩剔透的糖漿裹在炸到稍微黃焦的肉塊上,鮮嫩到讓人瞧著都頓覺食欲大口。

溫秋的長相實在過於的出類拔萃,豔麗的眉眼出彩到足以讓人過目不忘,他勾起的笑容簡直令人心曠神怡,學長被他的笑和那一句溫和的感謝折騰得飄飄欲仙,心一下子就被那種受寵若驚的情愫給填滿了,撐得他胃袋仿佛再也吃不進彆的東西了。

他注意到溫秋的眼神凝在某處,頓時福至心靈,臉上浮起一抹殷勤的笑,動了動筷子主動討好地給溫秋揀了一筷子肉。

周圍聲音喧囂,酒杯碰撞推杯換盞,溫秋目光下垂落在那塊飽滿鮮香的肉塊上,頓時一股作嘔的感覺不受控製般湧上心頭,口腔裡全是香甜的腥味,濕潤的血肉新鮮地填滿溫秋整個空癟的胃,即便是想吐也要強忍著不能夠吐出來。

“不好意思——”溫秋起身推開座椅,他微笑著說:“我想去趟衛生間。”

一潑冷水潑在臉頰上,冰冷的觸感讓溫秋暫時壓抑住神經驚悚分外反胃的狀態,他盯著鏡中的自己,濕漉漉的水珠順沿著側頰往下流淌,打濕了他過分耀眼的眉眼。

溫秋用紙巾擦拭著,目光一眨不錯地打量鏡面中的少年,眉眼就像是細嫩的花苞長開了一樣,從原本清秀的五官越發轉變地精致出眾,那顆褐色的小痣簡直就是綴得恰到好處,無端地添上幾分勾人般的嫵媚,這樣美豔的詞語本該不應出現在溫秋身上,可卻偏偏與他身上惹眼的氣質糅合混成一體。

“小秋學弟——”學長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正用一種愛慕的眼神望著他,他吞吞吐吐地靠近,臉頰飛上兩朵紅雲,走到溫秋身旁時一股濃烈難聞的酒氣頓時籠罩過來。

“我,我很喜歡你·····”還算英俊的學長正如一個毛頭小子一般朝他表白著愛意,生澀又靦腆地說著話:“其實從剛開學那會兒,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很喜歡你·····”

溫秋站直了身軀,偏了偏腦袋,他用溫和有禮的眼神看著對方,神情懶怠漫不經意微笑詢問:“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學長緊張得不安舔唇,他兩頰因為發熱而溢出一點薄汗,仗著自己喝了點酒,便壯著膽子前來堵著溫秋告白,他眼神迷離卻依稀能夠看清溫秋的神情。

他發現溫秋正以一種輕蔑的姿態睥睨著自己,仿佛自己說的話是一種極其可笑的事情,等等,怎麼會?小秋怎麼會以這種眼神看著自己呢?一定是自己看錯了,畢竟溫秋在新生裡出了名的優雅禮貌。

學長眯起眼努力聚焦去看清溫秋的神色,果不其然,溫秋隻是溫淺地失笑,然後語速緩慢地對他說了一句話,純真且不含有一絲惡意:“學長,如果你喜歡我的話,可以為我去死嗎?”

“可、可以————”他糊弄哄騙的話還沒完整從口裡說出來,便戛然而止,整個人怔愣呆住了,仿佛被天空憑空出現的雷電給擊中了。

“什麼?”學長腦袋裡的酒精瞬間清醒了大半,他咋舌地瞳仁猛縮一下,臉頰的肌肉微微繃緊,期期艾艾得一副不知道該怎麼回話的樣子。

溫秋詭吊地衝他笑了一下,嘴唇裡溢出嘻嘻的笑聲: “看樣子,你並不是真的喜歡我呢。”

“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人,他也說喜歡我,他的喜歡跟你的喜歡不一樣,他的喜歡藏滿了罪惡,欲望,貪婪,近乎是用生命來償還了所有的代價——”溫秋說話的語調稍頓,朝著面前無論是長相還是能力都十分平庸的男生走了過去,“他的眼神跟你的不一樣,那是一種充斥著掠奪和占有,仿佛灼熱到快要將你融化的眼神,我見過這種真正的喜歡。”

學長眼神急了,扯著嗓子喊道:“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比他差呢?”

溫秋樂不可支地輕笑了一聲,“那你知道後來怎麼樣了嗎?”

“怎麼樣了?”

溫秋頂著對方頗為好奇疑問的目光下,纖長細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一個字一個字敘述道:“被我殺了。”

“他甘願為我而死。”溫秋幽黑的眼瞳往上無機質一般地晃動著,仿佛在重溫那段頗為美好令人回味無窮的記憶,繼而語氣微妙地對著學長說:“為了滿足我心中逐漸暴躁,且越發得不到饜足的自虐欲,所以,他才出現了。你知道他是怎麼死了嗎?”

“你·····你開玩笑的吧?小秋,你、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對吧?”

溫秋對男生瞬間慘白慌張的面容視若無睹,沒理會他的話,隻是深吸一口氣,旋即緩緩吐了出來:“被我一刀斃命,最後我挑選了一個相當明媚的豔陽天,在一間狹窄的隔間裡,用我母親常年用來剁豬骨的大砍刀一刀又一刀將他切割成碎肉,最後埋在我家的院子裡。”

“啊啊啊啊啊啊啊————”男生陡然發出一聲悲慘的尖叫,隨即便被嚇赫得再也發不出一個音節,他臉上的薄汗逐漸凝結成珠,洇濕了黑色的鬢邊,嘴唇哆嗦著顯然就像是見了鬼一樣。

溫秋一步一步靠近,本該透著幾分成熟氣息的男生便驚恐地往後縮,溫秋蹲下身來,右手托著蒼涼沒什麼溫度的下頜,端視著眼前愚鈍不堪的普通男生,隻覺得心中越發得沒有意思。溫秋又恢複成往常禮儀有加的模樣,裂開殷紅的嘴唇,眉眼彎彎:“學長,我剛才跟你開玩笑的。”

“怎麼樣?有沒有被嚇到?”

這場所謂的部門聚餐實在是沒有意思,簡直就像是一群蠢貨在互相交流吹捧,他們喝得紅光滿面,還要向底下的新生吹噓自己有多厲害,完全沒意思透頂。

溫秋趁著中途離席的機會溜走了,他沒有住學校宿舍,因為他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和潔癖是接受不了的,所以他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公寓。在回去的路上他從便利店裡買了幾根火腿,走到往常會遇見流浪貓的地方停下來。

那是幾隻才剛滿月多久的貓崽崽,毛色偏雜,五顏六色摻和在一起,仿佛用各種顏色布料編織而成的一件衣服,五彩斑斕。

溫秋將火腿掰成小塊,放在乾淨的紙碗中,等小貓咪用牙齒啃著食物搖頭晃腦發出呼嚕愉悅的聲音時,溫秋伸出了手緩緩撫摸著並不順滑的皮毛。

他在這一下又一下的撫摸中,不可避免地騰升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欲望,溫秋細長的手指貼著小貓的腦袋,不停地撫摸之下,小貓揚起了纖細又脆弱的脖頸,完全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

溫秋的手指倏地一下子將這隻還愉快滿足地發出呼嚕聲的小貓給攫住,手指狠厲地圈住它輕輕一撇就能掰斷的脖頸,收緊收緊收緊不斷地收緊,直到小貓眼睛稍微鼓起來卻還在發出呼嚕的聲響時,溫秋倏地恍惚鬆開了手指,手掌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他近乎是難堪地倉惶而逃,身形不穩地飛奔逃回自己家中,繼而將自己關在獨處的房間內,倒跪在地用腦袋瘋狂地堪稱為自己方才的舉止贖罪般猛磕自己的腦袋。

可是還不夠。

暴躁戾氣的情緒突然降臨猶如颶風過境一般,將溫秋折磨得滿目瘡痍,簌然他從自己的工具箱內抽出一柄陪伴多年的工具刀,猙獰地用刀尖對準自己的手背,就像是要將那根骨頭一並砍斷似的。

血液黏稠地立刻湧了出來,心中那股自虐的快感稍有滿足,可還沒能夠自我饗足時,被鋒利刀尖留下的創口開始詭異地自我修複,一點一點複原,那一道剜下一大塊肉沫的傷口開始進行自我繁殖,修複,繼而不斷再生又恢複成如同新生嬰兒般的嶄新。

溫秋身軀無力地癱倒在地,腦袋埋在地面,面容被完全地籠罩在沉重灰暗的陰霾之下,這是那場大火後,溫秋身上出現最明顯的一個變化。沒有任何一柄尖銳工具,能夠在溫秋身上留下痕跡,就像是鬱青川留下來的懲罰一樣。

鬱青川。

鬱青川鬱青川鬱青川鬱青川鬱青川。

溫秋嘴裡不斷喃喃著這個名字,大火將他完全地給燒沒了,這種消失不僅是生理上的,更是從精神方面完全地抹除了鬱青川留下的痕跡,因為除了溫秋一個人外,沒人再能記得世界上還有一個叫鬱青川的少年。

“鬱青川?這個人是誰?我好像根本沒有聽說過。嗯?你問我的手指是怎麼傷的,好像是在工作時意外被機器絞斷的吧,應該是這樣,不過我好像記不大清了。不過小秋你問這個做什麼?”

“鬱青川?我們班級裡有來過這樣一個人嗎?轉學生?怎麼可能!我們班從來都沒有轉學生呀,班長,你是不是即將高考學習得太緊張了,將自己的腦袋給學傻了?”

“鬱青川?溫秋同學,你先前發燒那段時間我是讓學委去探望你的,並沒有讓你口中的‘鬱青川’去看望你,是不是有什麼校外青年故意借用這個名字對你進行騷擾,現在正是出於高三的緊張時期,我不太喜歡你將注意力放到彆的事情身上,希望你也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可以嗎?”

鬱青川完全真真正正地被抹殺消除掉了。

這完全就是一件足夠令人興奮不已的大事!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開心的了。

直到有一天,溫秋再也克製按捺不住那股躁動折磨的情緒時,就如現在這般無助地看著刀片留下的傷口奇異殘忍地複原時,他頓時痛苦地哭出聲來,他找不到可以發泄的豁口了,他不可以對待那隻脆弱的幼崽這樣,也不可以用這種美妙的淩遲去對待那群他根本瞧不上的蠢貨。

除了鬱青川。

除了。

鬱青川。

也許在將近日複一日,月複一月的時間長河當中,溫秋開始懷念起這樣的鬱青川,時間容易抹去記憶中少年的音容相貌,後來甚至就連溫秋自己也記不太清,隻能盯著鏡子中的自己,那顆落在眼尾下的小痣來依稀緬懷著鬱青川。

比起鬱青川的長相,聲音,動作,溫秋後來漸漸發現,自己更熟悉他的,永遠是那種過分貪婪黏膩又飽含愛意的眼神。

至少,那些蠢貨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

太痛苦了。

溫秋疲倦地漠視著已經愈合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跡,沉重的眼皮慢慢地闔上了,他靜靜地蜷縮著身軀,躺在安靜又冰冷的地板上,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

過了很久,時間間隔半個月後。

學生會部門組織新生第一次開會。

溫秋斯文優雅地在最靠後的地方入座,他雪白的臉頰上笑意淺淺,虛偽的面具在他臉上又掛了起來。周遭有好幾個學生跟他主動講話,他懶散又敷衍地應對,簡潔回過兩句後便匍匐在桌上闔眼休息。

“這次是學生會23屆新生第一次正式見面,其中我會依次介紹我們的主席,副主席,各部門部長等······”

溫秋閉著眼眉心蹙起一絲煩躁,顯然是對這種繁文縟節的話術頗為不耐,他極輕地呼了一口氣,在簽過到名表後打算立刻溜人。

倏地——

他聽到一縷極其清朗的聲線隔著萬水千山渡了過來,來人的聲音禮貌又含蓄,聲線如絲竹般富有磁性,“大家好,很高興和大家在這裡見面,我叫鬱青川,是學生會的主席······”

於此同時——

溫秋的手機屏幕上叮咚跳出一條消息,溫秋挑了下眉,雙眼裡閃爍著不祥又興奮的光芒,他詭譎地翹起了唇角,病態地歪了歪腦袋。

冰涼的手機裡躺著這樣的一句話,簡單又詭秘,僅僅五個字:

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