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風雲人物 哈哈哈哈哈哈。……(1 / 1)

飛揚炸裂開來的星火將長廊一同點燃, 牆壁上的壁畫被燒得連殘骸都不剩下,乾淨的牆面遍是黢黑可怖的痕跡, 沉重的木門燒成一面還算結實的黑炭,上面猩紅的火苗依舊嘶嘶作響。

鬱青川將門推開時,手心的皮肉一碰著,就仿佛快要被灼熱岩漿般火焰給融化,肌膚猶如沾上焦灼的強力膠水連在上面,硬生拽下時完全脫了一層燒焦的皮黏在門把上,鮮紅的嫩肉便不慎裸露在外, 虛空氣流揮灑的碎屑落在創口處,無異於在上面灑了滾燙的熱油似的。

渾濁的白煙近乎充斥著整座臥室, 將眼球視線給一並模糊住, 鬱青川陰沉著臉色闖了進來,發現失火點居然是靠近窗口處的一截白蠟,兩旁的白紗窗簾早已被焚燒殆儘, 整面牆壁都欲坍塌迸裂。

而離這扇窗沿較遠的床頭, 還十分幸運得沒有完全被波及, 溫秋安然無恙保持先前的姿勢沉睡著, 他瓷白的肌膚上倒映出衝天吞噬的金紅火光,兩頰被周遭滾燙的熱度熨到滾燙發紅,可依舊乖巧溫馴地仿佛被嵌入這張柔軟的床榻上。

鬱青川大步流星走了過去。

那條冗長的鐵鏈被四周的火焰給燙熟了, 溫度不低於放置爐中燒紅的鐵塊, 輕而易舉就能在脆弱的肌膚上留下痕跡。

溫秋細瘦的手腕已經印有一道略顯猙獰的紅痕,紅得發腫。鬱青川迅疾地用鑰匙將他束縛住他的鐵鏈解開, 用匆忙中準備的冷水衝刷著溫秋受傷的左手,暫時地進行冷敷處理。

還好。

還來得及。

而溫秋對此沒有丁點反應,即使周圍過分灼熱的溫度讓他的身體開始冒汗, 淺茸的眼睫都洇著濕潤的汗珠,他卻還是自始至終維持著一個表情。

鬱青川雙臂近乎是將他無處可逃地攬著,哄勸的聲音在他嘴裡傳出,顯得越發荒誕:“嚇壞了吧,第一次遇見這種事肯定嚇壞了吧·····”

畢竟誰會對著一個毫無知覺的人自言自語呢。

鬱青川沒有吻他,隻是將那條沉重的鐵鏈扔在一邊,在火勢即將淹沒整間臥室時,他聲音輕如蚊蠅響徹溫秋耳際:“我這就帶你離開······”

然而此時——

“哢嗒——”

一聲金屬扣響的清脆聲在充斥著劈裡啪啦的火勢下清晰地傳進鬱青川的耳廓內。那是一道很耳熟的聲音,而自己理應再熟悉不過了。

鬱青川寡冷又涼薄的五官終於出現一絲彆樣的情緒,他順勢翹起嘴唇,眼神隱晦不明地挑了一下眉眼,冷淡的聲音從他嘴裡泄出來:“原來是這樣。”

幽黑的眼睛緩慢地往下挪著,視線緊緊不放地盯著手腕上被扣上的金屬鐵鏈,隨即目光悠然一轉,歪著腦袋注視著眼前重新鮮活的溫秋,彼時他正睜開那雙黑潤透亮的眼眸,含著愉悅的笑玩味地凝視著自己。

鬱青川嘴角勾起一抹快要裂開的弧度,不禁搖頭失笑,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來:“原、來、是、這、樣——”

溫秋笑著起身活動著手腳腕骨,少年骨感的美感在他這具身體上體現得淋漓儘致,他眉梢都洋溢著輕鬆的笑,漫不經心地從地上撿起那柄沒什麼重量的鑰匙,故意搖了搖發出丁點聲音。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被鐵鏈困在方寸之地的鬱青川,眼尾那顆驚豔的褐色小痣熠熠發亮,他語氣惡劣得與鬱青川近乎是如出一轍,聲調稍微有些拖長:“感覺怎麼樣啊?”

鬱青川臉上倒是沒有什麼彆樣的情緒,隻是稍一抬手,餘光覷了眼被自己扯動著稀裡嘩啦響的鏈條,神態看起來頗為意外,好似沒有想到有一天這種東西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溫秋欣賞完他的表情和姿態後,在越發猛烈的火勢之下傾下身來,他似乎並不滿意鬱青川臉上所出現的表情,一如當初在那間狹窄的衛生間裡,鬱青川也是這樣,輕鬆地流露出滿足的笑,仿佛自己是在做一件蠢鈍無比的傻事一樣。

溫秋面無表情,指骨狠厲地掐著鬱青川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一把拎至自己面前強迫對方仰視著自己:“笑什麼呢?蠢貨,你難道看不清自己目前的處境嗎?還是說你就希望自己被這樣活活燒死呢,如果你求我,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將你放了出來呢?”

鬱青川眯起了眼睛,他從溫秋那張精致豔麗又得意洋洋的面容裡瞬間明白了所有的真相,他笑了笑,迷戀地望著那張重新富有活力的臉頰:“小秋,我早就說過,你太狡猾了。你話裡面的漏洞太多,時常是經不起推敲的,你親手縱的火,即便我求著你,你又怎麼會輕易地放過我呢?”

鬱青川在焰火下被映襯得異常瑰麗的臉略微地柔和起來,他那隻快要被烤炙得產生美拉德反應的手輕輕掩著唇,發出一聲又一聲怪異的笑,“小秋,你隻不過是想看我對你求饒罷了,你想眼睜睜地看著我仿佛一條敗犬一樣祈求著你,然後鼻涕橫流,等你欣賞完我這樣的醜態過後,你就會瞬間收起那副偽善的面容,然後眼睜睜地當著我的面,讓我希望破滅,比如將你手裡那把鑰匙當著我的面從五樓扔下去。”

鬱青川舔了一下乾涸的嘴角,探出來的一抹紅舌仿佛要剮蹭在溫秋的臉上,“小秋,我說的沒錯吧?”

溫秋絲毫沒有被戳破的僵硬,反而笑著鼓起了掌,眼裡一抹陰沉轉瞬即逝,笑著絲毫不吝嗇地誇獎:“精彩,說得不錯,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火星如同逃竄的精靈在四周亂溢,在快要碰到鬱青川的黑發時又勿地熄滅,溫秋終於蹲下身來,頂著如同身處火爐之中的溫度下,平穩又惡意的視線與鬱青川保持平齊,微微發笑:“難道你就沒有彆的想問的嗎?比如我究竟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亦或者我是如何促成這一把火的?”

鬱青川洇黑的眉眼透露著貪婪,他直勾勾地窺視著溫秋卻又詭異地閉口不言,烈焰燒灼的臥室裡,時間更是需要爭分奪秒,而鬱青川已經浪費了這幾秒鐘,始終緘默著。

溫秋臉色瞬間就變了,他一把扯起鬱青川的腦袋,力道大到鬱青川的頭皮都是出於緊繃狀態。溫秋隨意又卑劣地朝床腳的地方砸去,仿佛他手裡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腦袋,而是一頭可以任人處置的牲畜,“問啊,我叫你問啊——”

瞬間就開了瓢,淋漓的鮮血混合著快要失控的殷紅火光編織出一副絕美綺麗的畫卷。

鬱青川依舊閒適自得,他宛若一隻享受疼痛的惡鬼,悠然自得地將這種血光和痛楚當做溫秋完美的賞賜。鬱青川盯著溫秋開始稍微扭曲發沉的面容,不管不顧血液淌進他的眼睛裡,清了清嗓子,在溫秋隱隱發亮的目光下開了口:“不過我倒是想知道一件事。”

溫秋臉上又重新洋溢起滿足的笑容,他抬了抬手掌,做了一個洗耳恭聽的姿勢。

鬱青川淡色的唇一張一合,眼神詭譎焦渴地打量著溫秋那張臉,這是多麼美麗且會讓人產生渴望的模樣和姿態,他咽了咽喉嚨,一副興致盎然的神態啟唇:“幾個小時前,我親吻你,撫摸你的時候,你究竟是什麼反應呢?”

瞬息間溫秋冷下臉來,隱約要發怒的樣子,聲冷如冰:“無聊。”

溫秋站起身來光潔的腳底踩在鬱青川的腦袋上,他惡心地皺眉如有潔癖避開血跡的地方,溫秋看著鬱青川在自己的腳底苟延喘息,詭魅勾起了嘴角:“本來沒想過要那樣折磨你的,不過,真遺憾——”

溫秋重新蹲下身來,抻出手掌在這張被眾人仰視的臉上折辱般地拍了拍,微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歪著腦袋說:“我改變主意了。”

說完利索起身,從口袋裡掏出那把鑰匙迎著絢麗璀璨的火苗徐徐走了出去,衝天的熱浪摧枯拉朽將室內的擺設全部燒毀得一乾二淨,馬上就要卷土將另外一面牆壁吞噬乾淨。

溫秋走至門口之際時停了下來,他回過頭來,發現鬱青川的目光蘊著深深的笑意直直地盯著他,他不動如山,就保持著既狼狽又優雅的狀態望著溫秋。

溫秋回敬他一個致謝不敏的笑意,臉上的笑近乎快要甜蜜得流出蜂蜜來,他將輕輕鬆鬆丟在門口,那是一段不長也不斷,正巧算上鬱青川的身高與鐵鏈的長度達到恰如其分的距離,溫秋不緊不慢咧嘴笑道:“祝你好運。”

不會太長,長到給予不了生者希望。

不會太短,短到給予生者足夠希望。

鬱青川頃刻間明白了溫秋的做法和意思,下一秒他便按著額頭不禁失笑,低沉悅耳的聲音逐漸增大,繼而形成一種詭吊仿佛根本不是從人類身上發出的怪聲怪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秋——”鬱青川的笑倏地凝固在嘴角,眼睛深邃,面色冷淡地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你真是太令我滿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破天的火光配合這恍若要刺破天際的怪笑,在血色滿月的夜晚下,仿佛魑魅魍魎行走的荒誕世界。烏鴉尖隼一張一合,發出嘲哳喑啞的淒厲叫聲,隨即撲騰一下飛往茫茫的夜色深處,驚起一方飛雀。

溫秋片刻不停留地往林中深處走著,他面容精致奪目,耀眼無比,小痣在他微彎的眼尾下活了過來,栩栩如生。後面慘烈的火舌直竄天際,正在熊熊燃燒著整棟華麗的建築,這黑煙與血月製造出的漫天火光照耀著溫秋回家的路。

這一次。

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