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風雲人物 烈火焚燒。(1 / 1)

夜晚, 鬱青川替溫秋洗完澡,套上一件快要入秋稍厚的棉質睡袍,他側頰被熱水浸泡得發熱粉紅, 稍微留長的卷發被一個小巧的發夾給夾住,宛如一個漂亮且毫無活力的手辦娃娃般被男人梳妝打扮。

鬱青川將他抱回放在床上,手指卷起溫秋微濕的一綹細發, 打圈似的玩著,冰涼的唇落在溫秋的耳廓邊, 呢喃低問:“你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呢?”

都死了。

他襯衫上依稀還沾染著未及時處理的丁點血跡,在純白的衣料上如同雪地裡落下的一朵紅梅,鬱青川還沒來得及將這種棘手的事情解決完畢,溫秋定時定點的洗漱時間便到了。

鬱青川不想讓溫秋等太久, 也存在不想讓對方誤以為自己失信的緣故, 鬱青川披著零星的血跡和汙濁趕著來見他了。乾淨的指骨百無聊賴地撥動著溫秋的眼皮,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小秋,你究竟還要讓我等多久呢?”

薄窄的眼皮下是無法聚焦的眼瞳,像極了鳥類死亡時還睜著的眼睛,那顆米粒般大小的眼珠灰蒙蒙的, 小黑點的瞳仁渙散, 明顯已經死透了。

而溫秋顯然不存在上面所說的這種情況,他還好生生地活著, 鬱青川將腦袋貼在溫秋的胸膛上,時強時弱的心跳聲渡進鬱青川耳內。少頃, 他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一邊將手指往下伸,一邊俯身傾聽溫秋有無變化的脈搏,病態的微笑從眼中流露出來:“我已經缺乏很多耐心了。”

窄澀的道口一如既往地被堵死了, 無論是用什麼都根本探不進去,那種強力開墾的動作會傷及到周圍的組織神經。

沒有反應。

氣息,心跳,表情都沒有出現一絲意料之外的東西。

然而這些並沒有讓鬱青川備受打擊,先前醫生的話如雷貫耳響徹在自己的腦海裡,“如果身體機能、腦部神經全部沒有遭受任何損傷,他的身體具備完全的感應能力,那麼隻可能存在一種情況,就是患者自己本身不願意醒過來?”

自己不願意嗎?

鬱青川嘴裡發出咯咯咯荒誕又病入膏肓的笑聲,濕潤沒有溫度的舌尖舔著溫秋的耳廓,似乎在描繪著形狀,陰霾淬著寒光的聲音擠出來:“既然你不願意醒過來,那我就逼你醒過來——”

小口的地方是同時擠不進去手指和其餘東西的,正當他要做一些令人頭皮發麻的舉動時,極為靈敏的耳廓捕捉到一些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窸窣動靜,鬱青川動作一凝,繼而猶如親密體貼的愛人般在溫秋的黑發上落下溫柔一吻,目光一冷,“我先去處理一些煩人的蒼蠅——”

他鬆開了被自己纏繞手心的黑發,眼神重現變得繾綣柔和,指腹撚了撚溫秋的臉頰,“你在這裡乖乖等我回來。”說完,他將那條沉甸甸的鐵鏈扣住溫秋細白可見青筋的手腕處,哢噠一聲將卡扣鎖上。

做完一切鬱青川利索起身,他抽出一柄見血封喉足夠令人膽顫的□□,冷兵器的銀光照射在鬱青川麻木不仁的眼瞳裡,混著猩紅血液般的冷酷。頎長峻拔的身姿旋即打開門,重新融入那茫茫的夜色深處內。

而床中央躺著的少年自始至終呼吸平緩微弱,安靜地保持著一動不動。

風聲無情殘酷地呼嘯而過,利刃般從男生的臉頰般削過,他兩頰的肌膚被剜得生疼,仿佛被人當頭打了一巴掌,清脆響亮。

學委屁滾尿流地在林中奔跑著,雙手滿是硫磺難聞的氣息,粉末緊黏在手心的滋味很是難受,不過他已經沒有時間用清水去洗滌,因為他剛做完一切,預備工作才拉開了帷幕就被鬱青川發現了。

他向來經常鍛煉,身體素質可以堪比學校特長訓練生,短短五公裡的路程更是不在話下,然而即便如此,學委還是以一種頗為狼狽的姿勢逃竄著。腦袋本能保護般地往前傾,仿佛退化成四肢行走的動物般在崎嶇的林間奔跑。

可身後追趕的獵人速度烈風般迅猛,將本該拉長的距離瞬間縮短,在短短一米左右的距離時,學委頓時恐慌地停住了逃亡的腳步,一個趔趄整個人慘烈地摔到在地面上,腦袋猛地在尖銳突起的石頭上磕得頭破血流,模樣慘烈無比。

黑夜岑寂,昏暗的視線下逃竄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因為視線極其容易產生盲區,很多未知的危機隱患都潛藏其中,稍微不慎就出現現在這種不利的局面。

學委腦袋上破了一道半指長的大口,溫熱偏黏稠的血液從創口處淙淙流出,他頭暈目眩地望著手持利刃陰沉著臉色徐徐逼近的鬱青川,冷汗將後背瞬間浸濕得大汗淋漓。

他至今都不肯相信青川會這樣對待自己,對方手裡的□□在地面剮蹭出嘲哳難聽的聲音,死到臨頭的恐懼令眼前的少年驚怖地瞪大眼睛,他哆嗦喊著名字:“青川·····”

眼裡清晰倒映出鬱青川面目寒冷的表情,他抿直了唇角,不苟言笑的狀態下完全擬化成一個猙獰的怪物,腳底踩著男生如同開瓢西瓜般易碎的腦袋,高舉起手裡早就開刃見血的武器————

然而在這一刻,意外陡然降臨。

不遠處那棟具有哥特式風格的古堡裡,富麗堂皇的壁畫在血月的紅光下隱約耀眼閃動著光芒,一串濃烈的黑煙正從那五樓的窗口處爭先恐後地湧出,滾滾煙霧朝著蒼涼的夜穹席卷而來,而裡面正倒映出愈演愈烈滔天般綺麗無比的火光————

鬱青川瞳孔猛地一震,本該將腳下的少年淩遲處死的動作也隨之一停,他近乎是反應敏捷地朝原處拔腿狂奔而去,可學委雙手咬著牙強忍著劇烈的痛意抱住鬱青川的腿,“不能去,你不能去,火勢起來了,便滅不了的······”

鬱青川雙目赤紅,簡直用淬了毒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嘴裡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是你····”

他沒有回答鬱青川的問題,也許是沒有聽見,也許是他腦袋昏漲到不清醒了,視網膜裡更是可怕地出現兩道一模一樣的重影了,他快要撐不住了,可雙手還是緊緊地掐著鬱青川的腿,嘴裡喃喃:“不能去,青川,你不能————”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

鋒銳堅硬的□□便從他張口囔叫的嘴唇裡刺了進去,從口腔裡筆直地紮進後脖將他一同釘在樹皮皸裂的鬆樹乾上,仿佛超市裡生肉區被掛在尖銳鐵鉤上吊著的豬肉。

大口鮮紅的血沫從學委的嘴裡湧出來,他表情被劇痛折磨地扭曲,眼淚混合著血從他的眼裡流了出來,他盯著鬱青川早就不見蹤跡的身影方向,可嘴唇依舊一張一合:“不、不、不、不、能·····”

話還沒能說完,便怔怔地瞪直著一雙眼,久久都未能合上。

鬱青川根本沒來得及聽他說完,他隻是將路上妨礙他的東西一並除掉,死掉的人類和死掉的一隻鳥在他眼裡沒有任何區彆。

可溫秋不是這樣。

他是最獨特的。

他是自己養在溫室裡悉心觀察最久的花兒,鬱青川在他身上付出了諸多心血,照顧,陪伴,觀測,模仿,這種種因素注定讓溫秋變成珍貴無比,與其他那些蠢笨的人類格格不入的珍饈,活該被自己吃進嘴裡的。

不遠處的火勢猛烈沸騰,那扇窗戶都被紅光所照得亮如白晝,邪惡的紅將整座府邸都充斥著詭譎一樣的怪誕,在氣流熱浪的作用下,景物線條都呈現出彎曲的姿態,鬱青川甚至敏銳地聽見那種火星劈裡啪啦燃燒卷席的聲音。

能逃出來的吧。

會逃出來的吧。

畢竟小秋最喜歡欺騙自己了,他總是這樣,說不定早就醒過來了卻還假裝著昏迷不醒。他就是想看自己失控瘋狂的樣子,他就是想將自己逼迫到絕路,就像他逼迫小秋那樣。

嗬嗬。

鬱青川僵直的唇線勉強地笑著,腳下的速度逐漸緩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停下迅速奔跑的動作,右手捂著嘴唇仰頭縱聲大笑,漆黑的眼裡映出那一輪高懸於空中的紅月,朦朧的血色正與焚燒中的烈火重疊苟合。

“一定是這樣,哈哈哈哈哈,一定就是這樣————”鬱青川捂著肚子樂不可支,笑得眼淚都滾出來了,倏地一件精巧的物件從口袋裡掉了出來,落地無聲,可鬱青川卻簌然消聲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猛掐住脖頸。

他右眼皮狠狠一跳,借著慘淡晦暗的月色,鬱青川低下孤撥的身子看清楚躺在枯枝爛葉的土壤裡的東西,他冷汗涔涔,臉色難看發白,茫然之中再也從那張臉色看不出丁點情緒。手近乎是抖著去將東西撿起來,喉嚨裡溢出難聽的咯咯聲。

————那是一個做工精致漂亮的鑰匙。

【那種材質的鐵鏈近乎很難用人力錘開,巧奪天工刀槍不入,唯一解開卡扣的方法隻有他手心這枚小巧的鑰匙。】

如果——

如果溫秋真的醒著,即便是他真的想從那間完美鍛造的金絲籠裡逃出來,也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在烈焰中垂死掙紮,在鐐銬的禁錮下活生生地被烈火焚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