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男朋友 嘔——(1 / 1)

溫知舒偶爾覺得, 自己不僅僅是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說不出其中的古怪,但是卻明確感覺到自己的記憶變得模糊起來。就比如他現在和鬱淮之同居, 他卻記不起原因是什麼了,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溫知舒時常對此會覺得困惑, 卻又在下一秒覺得並沒有哪裡不對,好像和鬱淮之住在一塊是再正常不過的。不過他忙著複習,馬上要進行期末考,所幸這些略微顯得折磨人的事情便沒再想。

考試完當天, 溫知舒總算緩了口氣,三門考試連軸堆在一天了, 出考場時溫知舒手腕酸得發緊。

他回寢室打算收拾幾件東西時,唐周懶散地窩在椅子上打著手遊, 隨口問了一句:“假期打算乾什麼去?不要告訴我你又打算去兼職?”

溫知舒笑了一聲否認:“不是, 可能去旅遊吧。最近這學期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特彆的累, 正好趁著時間空閒放鬆一下。”

他說完明顯停頓怔愣一下,眼裡茫然到寫滿了疑問, 等等, 為什麼他覺得這句話好像從自己的嘴裡說過,莫名的熟悉, 熟悉到似曾相識。

唐周注意力全在手機上,囔囔道:“真好,不像我,被我爸拉去當苦力工。”他低頭用手指移動著屏幕裡的小人,全然沒有注意到溫知舒此刻的疑惑和不對勁。

旅遊的事情其實一開始和鬱淮之提起時,不過他眼神裡顯然有些抗拒和抵觸, 就好像極力反對外出一樣。溫知舒也能理解,他和學長相處久了,自然對他的脾性習慣更為了解。

鬱淮之不太喜歡去往人多的地方,潔癖似的告訴溫知舒人多的地方又臭又臟,溫知舒每次聽到都會忍不住失笑,“學長,按照你的說法,地方臭是因為人多,那世界上的所有人豈不都是又臭又臟的?”

鬱淮之說:“不是。”

溫知舒:“嗯?”

鬱淮之雙手抱住他,將腦袋抵在溫知舒白到晃眼的脖頸處,鼻子用力地嗅了嗅,仿佛在聞一朵芬芳四溢的花,“不都是這樣的,知舒你身上就很香——”

他語調一頓,從嘴裡探出猩紅的舌尖在溫知舒裸露在外的脖上舔了一口,“很香很香很香。”

連續三個重複的“很香”讓溫知舒驟然頭皮一緊,他身形不穩顫了一下,可很快又跟沒事人一樣恢複正常。

鬱淮之最終還是答應了溫知舒的提議,因為他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但是他隻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自駕遊。溫知舒雖然表示不解,卻欣然同意了。

一輛黑車正在高速公路上勻速前行,鬱淮之車速駛得並不快,方便溫知舒打開車窗持著單反對著外面連綿的山脈一通亂拍。

燥熱的疾風灌進車窗糊了溫知舒一臉,頭發飛舞亂揚遮住溫知舒的眼睛。鬱淮之餘光瞥過一眼,手指微動將車窗關上一些。

溫知舒用手扒拉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偷瞄一下鬱淮之,“你頭發怎麼就不亂呢?”他稍微靠近了一點,定眼去看發現鬱淮之的發型沒有被風吹亂一點,標準清爽得仿佛剛做完造型。

“坐好。”鬱淮之吩咐了一句。

“好。”溫知舒窩在副駕駛上折騰著單反,挑選出自己比較滿意的幾張留下,然後拿著相機覷了鬱淮之一眼,緩緩舉起來打算給鬱淮之拍一張。

可他按鍵還沒按呢,就被一隻蒼白的手都擋住鏡頭,“知舒,彆拍。”

鬱淮之轉過頭來,抿著唇溫爾笑著說:“我不太喜歡。”

“好吧。”溫知舒有點不自在地撓了撓臉頰,那種感覺自己做錯事的焦慮感又不禁湧了上來,停留了一瞬又快速消散。

溫知舒選的是一個風景排名前十山清水秀的旅遊地址,依山傍水,車駛進去後就連吹拂的風都透著股清涼。一個小時後,兩人總算從山嶺環繞的路上進入充斥著現代科技十分繁華的市區。

溫知舒和鬱淮之打算先將行李放在酒店再去吃飯,兩人剛進大廳時,溫知舒就對鬱淮之脫口而出一句話:“這個酒店呢,跟其他的會稍微不一樣,裡面還可以泡溫泉呢。”

溫知舒淺笑說完後自己又愣了一下。

等等。

自己訂酒店時明顯記得上面並沒有提起溫泉,自己是怎麼知道的?

鬱淮之眼睛稍微眯了起來,猶如竹葉一般的細縫,他溫柔的臉掠過一瞬息的陰沉,陰冷得仿佛快要滴下水來,可在溫知舒轉頭看他時又立刻雨過天晴,溫溫雅雅的,變臉都沒他這麼快。

溫知舒將身份證遞給前台,前台拿起卡放在感應器上,“滴——”的一聲響起,女工作人員將身份證和門卡一同遞給溫知舒,笑容標準:“歡迎您再次蒞臨。”

溫知舒眉心擰起一個小弧度,心頭隻覺得她這句話奇怪至極,一種莫名的荒誕感在心頭蔓延開來。他暫時想不出緣由,隻好拖著行李箱往電梯方向走,走到一半時溫知舒終於品出一點不對勁來,他對一旁芝蘭玉樹的鬱淮之說:“為什麼她說話的口吻好像沒看見你一樣,而且——再?可我是第一次來呀。”

鬱淮之不以為然,隻是低頭對溫知舒說,“可能是見著和你容貌相似的人,錯認為是同一個。”

溫知舒覺得他的話合情合理,點頭說是,在進電梯時不經意地朝前台投去目光,發現前台正用一種很莫名的眼神盯著自己,神態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秀麗的眉緊擰成結。

就好像···就好像活見鬼一樣。

溫知舒被她冷不丁一盯差點打了一個哆嗦,不過在電梯金屬大門合上時,對方及時地收回了視線。

兩人將行李放到房間後簡單地收拾一下就打算出門吃飯,現在時間才七點,天還晝亮著,風景也算是秀麗獨特。等天黑之後,水面上會漂浮著各式各樣的花船,船上掛著一串串點燃的花燈,頗有那種詩情畫意之美。

溫知舒將單反掛在自己脖子上便摟著鬱淮之出門了。

鬱淮之身上的溫度很涼,觸感仿佛一塊冰似的,大熱天摸著時十分解暑,溫知舒很是喜歡。兩人在附近的餐廳裡吃了頓便飯,吃完後溫知舒便提議去附近走一走。

景區附近人很多,溫知舒沿路睹見玩著風車的小孩,依偎的情侶,單身遊玩的年輕人,其中還有被子女帶來旅遊的老年人。明明隻是走了一路,卻莫名覺得經曆了人的一生。

溫知舒一邊用相機哢哢亂拍,一邊對著鬱淮之說:“你說我們以後會不會也這樣?”

鬱淮之這次沒聽懂,“什麼意思?”

溫知舒笑容藏著幾分靦腆:“就是談戀愛,結婚生子,然後就是變老離世。噢不對,我和你生不了子,不過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小孩,乖乖長大,不過你是喜歡女生還是男生呢,其實我都喜歡,各自領養一個也不是不可以·······”

溫知舒本來滔滔不絕說著話,可突然戛然而止了,因為他留意到鬱淮之根本沒有回應他,反而是用一種萬分惶恐的眼神凝視著自己。

鬱淮之眉眼比較狹長,眼白部分較多,所以當濃黑的眼瞳猛地縮成一枚小小的黑點時,就像眼眶中滿是眼白,最後隻落了一顆芝麻粒大小的點,顯得無比驚悚。

可溫知舒絲毫不怕,不過不可否認他剛才抬眼的一瞬確實有被赫到。溫知舒注意到鬱淮之鬢邊居然滲出絲絲冷汗,立刻從兜裡掏出紙巾給他擦拭,他在揩拭時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好像···這還是溫知舒第一次瞧見鬱淮之身上流汗。

之前氣溫高達三十多度,炎炎溽熱之時也沒見鬱淮之臉上流下一滴汗。

溫知舒有點急,不知道鬱淮之這是怎麼了,他急促地在鬱淮之臉上擦著,卻在下一刻陡然被鬱淮之攫住手腕,力道出奇得大,與一條禁錮束縛的鐵鏈無異,無根手指跟利爪般將溫知舒掐得十分緊,白淨的肌膚上很快就留有一個的五指印,顏色紅中帶黑。

他痛得不禁溢出一聲悶哼,“你抓得我好痛。”

鬱淮之這才簌然回過神來,他倏地五指鬆開擒著溫知舒的手,眼神混著一股頹唐的鬱氣低語道了聲抱歉,“我隻是剛剛想事情,想入神了。”

溫知舒揉了揉手腕,“想什麼呢?”

鬱淮之臉上的笑意淺淡,不達眼底,用一種很蒼白寡淡的聲調說:“隻是突然覺得人類的壽命太短暫了。”

溫知舒正欲問他為何突然有這個想法,結果先前那個玩風車的小孩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胖乎乎的小手裡還端著一杯奶茶不慎朝他闖他,橫衝直撞下半杯奶茶全給溫知舒這身白襯衫給喝了。

小孩知道惹禍了,眼睛紅紅地說著對不起,他的媽媽也從後面趕過來,見著孩子闖禍了,連聲抱歉並表示賠償。

鬱淮之在此時沉默不語,罕見地沒有說話。

溫知舒說:“不用了,到時候洗洗就成。”

女人見狀過意不去,打算將剛才在景區附近買的零食送給溫知舒,還沒等溫知舒拒絕就將東西塞進他懷裡,生怕他不接似的轉身就走。

鬱淮之說:“這地方離酒店有點遠,還是先去買一件新的吧?”

溫知舒搖搖頭:“不用這麼麻煩,去商場附近的衛生間衝洗一下就好了。”

鬱淮之拗不過他,隻好跟著他往商場的方向走,可兩人走到一半,就見方才那個小孩將溫知舒喊住了,並且不斷朝溫知舒招手,讓他過來。

溫知舒將手裡的零食袋拜托鬱淮之拎著,走到那個小孩的面前蹲下,“有什麼事嗎?”

“哥哥。”小孩喊了一聲後繼續說:“你身邊的大哥哥好奇怪呀?”

溫知舒困惑地挑高眉宇,“什麼意思?”

小孩偷偷覷著站在不遠處身形朦朧的鬱淮之,悄聲說:“他的臉,身上,都被人塗了亂七八糟的黑字,你趕緊帶他去洗洗吧。”

溫知舒回頭看了一眼鬱淮之,他的臉上分明都是乾乾淨淨的,哪有小孩口裡說的這些黑字。他笑了一聲,伸手輕輕地在小孩額前屈指彈了一下,玩笑似的,不輕不重教訓道:“不要隨便惡作劇。”

說完就走了。

小孩委屈地望著溫知舒的背影,努著唇,可是自己並沒有說謊呀。

商場並未開著空調,可是一進來時卻平白無故覺得腳底竄起一股嗖嗖的涼意,將溫知舒雙腳凍得微微蜷縮。一樓二樓都是販賣玉石文玩的,各種漂亮的玉器通通擺放在門後供於展示,晶瑩剔透得漂亮。

溫知舒匆匆瞥過一眼就來到衛生間,他知道鬱淮之厭棄臭烘烘的地方,於是把單反和背包全部交到鬱淮之手裡,說:“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他還沒等鬱淮之說話,就利落乾淨地往廁所裡走。不得不說,一樓的衛生間比較老舊,撲鼻而來就是一陣比較悶帶著點腥臭的氣味。因為位置比較偏僻,裡面幾乎見不得陽光,所以一進來溫知舒隻覺得比方才在大廳時更要寒冷,可能是裡面空無一人的緣故,寂靜得生出幾抹陰森感。

溫知舒略掩著鼻息來到洗手池,將襯衫下兩排的扣子解開,正要打開水池龍頭衝水,卻發現開關好像壞掉般發出“咳咳”的聲響,遲遲不出水來。

壞了?

溫知舒歎了口氣打算離開去二樓時,水龍頭猛地一下仿佛活了似的噴出一大口水,水滴迸濺砸在溫知舒的手臂上。

冷水源源不斷地從管口裡出來,溫知舒掬起一捧水潑在襯衫下擺,雙手揉搓著。倏地他聽著一陣“刺啦”的聲響,是左側廁所木門抖動發出來的聲響。

刺啦——

刺——啦——刺——啦——

聲音慢得恍若有一隻手在輕輕地推動著門扉,溫知舒五官開始扭曲起來,心口砰砰直跳,時快到跳出來,時而慢到恍惚停滯靜止一般。溫知舒頭有一瞬的目眩,心律不齊,仿佛被這類聲音勾起埋藏在心底最恐怖的聲音。

而那陣聲響,又詭異地加速了,好像被那隻手迅疾地翻來翻去,發出的聲音如同催人命的惡靈。

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刺啦刺啦————

溫知舒赫然僵住,口舌失聲到連話都吐不出來,他臉色白如雪霜,兩枚圓潤的眼瞳不安地晃動。

緊接著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隻充斥著屍斑的手,手指細瘦且長,黑指甲尖銳透著一股邪氣。溫知舒仿佛被當頭一擊頃刻癱倒在地,而那隻手還會動,用長黑的指甲輕輕地從那條窄窄的縫隙裡探出來,著急焦躁地刮著門,似乎想從裡面出來。

而驀地那隻手停頓下來,好像是在廁所裡發現了彆的東西,手指慢慢蠕動方向對著溫知舒,五指的指節癲狂地抖動著,仿佛嗅到了那種迷人的芬芳。

明明映入眼簾的隻有一隻詭譎的手,可溫知舒偏偏從這隻青斑遍布的手裡看出了貪婪和怨恨。

他嚇得一下子尖叫起來,門哐地一下被砸下,鬱淮之的身影闖了進來,頎長,挺拔。溫知舒片刻不停撲進鬱淮之懷裡,哽咽發澀,溫熱的眼淚將鬱淮之胸前的衣服洇濕。

他眼瞼被透紅了,對著鬱淮之說話顛三倒四:“臟東西,那兒。”

溫知舒痛苦地捂著腦袋,隻覺得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好像自己曾經遭遇過這種事情,不止一次。

“沒有。”鬱淮之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雙手捧著溫知舒濕漉漉的臉頰,用指腹擦著他的淚水,“你仔細看看,沒有你口中說的那些。”

溫知舒自始至終緊緊閉著眼,怯懦到死都不敢睜眼,他在視線灰暗的狀態下感覺到那股涼氣更甚了。

狹窄的角落裡,青白的倀鬼畏畏縮縮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純黑的眼裡流露出刻意的討好和求饒,無聲地嗚嗚著。可下一秒一根滑膩粗長的藤蔓溜至它面前,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排排冒著銀光的口器,一口將倀鬼的腦袋咬下半個。

緊接著它被數不清的觸手一口一口吞噬乾淨,咬得爛肉泥濘,乾脆至極。

“知舒。”鬱淮之慢慢地讓他睜開眼,“你看看,什麼東西都沒有,剛才是你看錯了,可能是因為複習考試太過疲倦所以產生了幻覺?”

溫知舒處於信任的狀態下睜開眼睛,果然他沒有在方才那間出現過鬼手的廁所裡看見臟東西,空蕩蕩的,乾淨得很,宛若方才真是溫知舒精神恍惚所造成的幻覺。

看來是真的考試太累了?

溫知舒慶幸地笑了一下,可是落在鬱淮之眼中卻萬分沉重並不覺得輕鬆,他盯著溫知舒濕冷的衣服下擺,用指腹撚了一下他的臉頰,可溫知舒近乎是本能的往後縮了一下,像是要躲開鬱淮之的觸碰一般。

鬱淮之神色顯得落落寡合,眼睛裡裹著層黑色的陰鬱,溫知舒似乎感覺自己反應比較過激,他怕鬱淮之不開心,主動讓對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鬱淮之淺淺勾起唇,“我們回去吧。”

溫知舒也有點疲憊了,他胸口沉甸甸的心有餘悸,總覺得惴惴不安卻又找不到源頭。溫知舒率先出去,鬱淮之在他背後比他慢上一步。

在即將踏出衛生間的那一刻,數十根嚴重水土不服的藤蔓蔫蔫地從鬱淮之身體裡分裂出來,完全失去了方才的活氣。

它們頭暈眼花垂頭頹喪,哇的一聲將剛才吞咽進去的鬼東西紛紛吐出來,一團亂七八糟的黑氣被吐了出來。

嘔嘔——

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