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真話 作為局外人看來他養你的方式是有……(1 / 1)

40、

就這樣一直走著。

希音也不知道他們走了多久。

直到人群裡看到長離。

他戴著一張狼面具, 手裡還拿著兩張,沒心沒肺笑著遠遠向他們走來。

“喂,你們動作怎麼這麼慢……”

希音下意識緊張, 朝曳月的臉上看去。

但, 並沒有看到很多的淚。

少年的臉上微微蹙著眉, 眼眸冷冷垂下。

是清澈的,厭倦的,桀驁的, 沒有表情的。

隻有左眼的眼底還能看到半顆沁著的淚意。

臉上的早已毫無痕跡。

希音想,跟泣淚成珠的鮫人不一樣, 據說陸地上的人在感到傷心的時候, 下意識是會忍著的。

越驕傲的人,越不願意被看到眼淚。

除非是在喜歡的人面前, 才肯落下。

握著的曳月的手,在那一刻抽離走,希音下意識想要握緊,卻什麼也沒有握到。

那眼淚,的確是很珍貴、很珍貴的。

隻有讓他哭的那個人,才能看到。

但是……

讓這樣驕傲的月亮傷心落淚, 那個人憑何可以?

月亮就應該永遠高懸海上天際。

希音在那一刻做了一個決定。

……

曳月向來沒什麼表情。

長離並未發現什麼,和他們彙合後一人分一個面具,說說笑笑打打鬨鬨往前走。

主要是長離惹希音,被希音教訓。

一刻不停的吵鬨和好,勾肩搭背。

曳月隻是安安靜靜走在他們旁邊。

大概覺得方才是他們弄丟了曳月,之後無論他們怎麼鬨,都沒有再離開曳月身邊。

即便曳月不喜歡說話,他們也時不時要跟他說幾句。

大多是, 被希音教訓。

長離:“阿月幫我!”

被希音揍。

長離繞到曳月身後,讓希音夠不到他。

長離:“阿月你看他,又欺負我。”

希音:“你少拉著阿月當擋箭牌。”

曳月看著嬉皮笑臉的長離,看著氣惱無奈的希音。

知道他們隻是怕他一個人被冷落。

“你們,吃飯嗎?”

永城極其繁華,他們逛了街市,吃了路邊的小攤,最後還去了瓦舍。

看歌舞、看表演、吃大餐。

曳月請客,在瓦舍最大的酒樓。

夜市才是正熱鬨的時候。

不知不覺每個人都喝了很多。

長離喝了酒就會人來瘋,跑到表演的藝人中去,要給大家表演個新的。

他長得俊俏,少年風流的樣子,難得還沒什麼架子,嘴甜喜歡笑,滿場亂跑收獲許多鮮花喝彩。

如魚得水。

大家笑著樂著。

唯有一個人身邊是安靜的,身處越喧囂,就越孤獨。

希音看向身邊的曳月。

少年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波瀾,他卻還是記掛著街市上那一幕。

“方才,你是遇到……那個人了嗎?”

曳月望著樓下歡笑的人群,沒有任何反應。

但他們都知道,希音說的那個人是誰。

“嗯。”曳月輕聲應了。

那少年看似高傲冰冷,但找對了方法後,就會發現那冰層之下的河流是清澈柔軟的。

希音:“你是怎麼喜歡上他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熱鬨的人群中,一隅安靜的角落,一邊飲酒一邊和友人談論喜歡的人。

任何人都很難沉默不語。

曳月:“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人。”

希音很輕地笑了一下。

曳月疑惑看著他。

希音也看向他,眼神和看長離一樣,像曬暖的溪流,是溫和年長的人看著孩子:“被傷了心也還是覺得對方很好很好。我覺得,阿月更溫柔。”

曳月收回視線,垂眸:“他本來就很好。就像如果長離不喜歡你,你也不會覺得是長離不好。”

希音握著酒壺頓了一下,溫聲:“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就會將他想得完美無瑕,但你眼中看到的和彆人眼中的他,和真正的他,或許是不一樣的。”

曳月順著希音的視線看去,看到樓下嘴裡噙著一枝花,桃花眼逗弄跳舞少女的長離。

等對方微紅了臉,被他的花攪動心池,就又換了一枝去找另一個人了。

徒留少女神情微怔,握緊了花,微紅的面容一瞬黯淡。

曳月微微蹙眉:“你不介意嗎?”

希音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失落或者不快,始終是恬靜溫和的。

“你這麼好,任何人都會喜歡你的。那個人為什麼不喜歡?”

曳月:“他沒有說過。”

他不知道嬴祇為什麼不喜歡他。

嬴祇從未說過理由,嬴祇隻是讓他度情劫。

希音有些醉了,托著側臉,看著曳月的眼神裡,有一些無法言明的東西:“作為年長的那個人,總是要對兩個人的關係負責任的那個。任何有道德的,真正愛護另一個人的長者,都不會也不應該,接受年少者的愛慕。”

曳月:“可你還是接受長離了。為什麼?”

秋水澄澈的眼眸裡,連疑慮也是矜冷的。

但希音已經醉倒了。

曳月蹙眉沉思著。

為什麼希音可以接受長離的喜歡,但嬴祇不接受他的?

沒過一會兒,花蝴蝶一樣滿場撩人的長離回來這裡。

看到希音醉倒,不省人事。

曳月坐在他身邊,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長離笑道:“魚的酒量就是差。”

便隨手拿起桌上的酒壺直接對嘴當水一樣喝起來。

一邊喝,一邊隨口道:“你們剛剛在聊什麼?不是說我壞話吧。”

曳月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他,面無表情:“為什麼希音會喜歡你?”

長離愣了一下,頓時笑了,笑得見牙不見眼:“因為我雖然是個小壞蛋,但希音是個溫柔的人呀。”

曳月沒有表情:“我喜歡的人也很溫柔。但他不喜歡我。”

長離搖搖頭,依舊笑著卻不再看曳月了,隨心所欲的樣子:“我要是不認識那個人,你這樣說也就罷了,但是……你以為的玉皇山之主和世人眼裡的可不一樣。這個世界大概隻有你才會覺得,他溫柔。”

曳月蹙眉,方才希音也這樣說。

長離笑得沒心沒肺:“你生得這樣好看,比我們希海最好看的鮫人都美,那個人又不是瞎子,我也很好奇為什麼他不喜歡你。不過你這樣一說,我就忽然有些明白了。其實吧,希音一開始也不喜歡我。”

曳月看去。

長離橫坐在欄杆上,頭枕著手,笑道:“他不喜歡你,或許就是因為,你眼中的他不是真正的他。你愛的,隻是你眼中的,你以為的完美的他。他知道自己同你想的不一樣,所以才會從一開始就否定你的情意。希音一開始,就是這樣拒絕我的。”

曳月:“那又為什麼喜歡你了?”

長離歪了歪頭:“當然是因為,我讓他知道,我喜歡的就是真正的他,我眼中看到的是完完整整,真實的他。你看,就算是希音,其實也有不擅長的常識,古板嚴厲的時候,他揍我的時候可一點也不溫柔。他養大了我,我若視他如同神明,他就隻能讓自己做一個神明了。”

曳月垂眸。

他的確視嬴祇如同神明。

他也的確不知道,嬴祇到底在做什麼。

不知道嬴祇為什麼送人往生蓮。

他甚至也不知道,嬴祇那些屬下到底去做了什麼,為什麼如此神秘?

但他知道嬴祇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多多少少意識到,那些修真界門派刺殺他們,或許是因為玉皇山比許多人想象的威脅力更大。

他當然知道,對彆人而言嬴祇並不溫柔。

從相遇開始他就已經知道了,那是個傲慢的危險的,野心勃勃的家夥。

洞虛境,便劍指未來的帝尊之位。

修真界數千年來才不過兩位帝尊,十六歲的嬴祇卻自信他會成為第三個。

他知道嬴祇殺性極重,他小時候就已經見過嬴祇殺人,殺很多人。

他知道那個人所有的缺點,知道他溫柔下的冷酷、疏離。

就如同嬴祇知道他。

他們兩個的狀況,和希音與長離是不同的。

但這沒必要說。

即便他如此了解嬴祇,他也仍舊不知道嬴祇更多。

他為自己不能知曉嬴祇的全部,感到一絲空落。

長離笑道:“我可不想因為多嘴被你討厭。那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最好自己去查去看。不過,你若是忍不住問的話,我也不是不能透露一二,外面的人是怎麼看待他的。”

……

那天之前還是之後,長離他們都再未在曳月面前提起過嬴祇。

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好像鬨了彆扭。

曳月偶爾遠遠撞見過幾次他們私下爭執,不歡而散。

“……為什麼不告訴他……”

“……他不會相信的……”

“……這對他並不好……”

之後,他們就很少同時出現在曳月面前了。

曳月:“你們吵架了嗎?”

長離的笑容仍舊燦爛,打著水漂,仍舊沒心沒肺的樣子:“才不是,因為希音太關心你了,我有些吃醋哈哈哈。”

他這樣說,當希音來的時候,長離總是先一步離開。

“到底發生了什麼?”曳月問希音。

希音的神情仍舊恬淡寧靜,他看著曳月,目光像陽光曬暖的水,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摸了摸曳月的頭,說:“我們沒事,倒是你,如果有什麼心事,不開心的時候,要跟我說。”

曳月想到長離的話。

希音說:“雖然我可能沒有什麼辦法幫你解決,但是,如果有人分享,就不會感到孤獨,沒有那麼難過了。”

曳月眨了下眼,神情還是冷冷的:“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希音笑了一下:“我們是朋友啊,我當然希望你也和我、和長離一樣,我們都能開開心心的。”

這是曳月第一次交到朋友。

他想,長離說得是對的,希音的確是個很溫柔的好人。

希音的溫柔是和嬴祇不一樣的。

陽光曬暖的水一樣無聲無息。

……

長離聽到他這樣說的時候,皺了皺鼻子,小狼一樣得意地笑著說:“不是呢,我們希音這樣的才是真正的溫柔,那位玉皇山之主……都說了根本一點也不溫柔。”

他歎口氣,拿眼看了曳月一眼:“我若是說了你肯定要生氣,但是真是不吐不快啊,作為局外人看來他養你的方式是有問題的。最最明顯簡單的一點,修真界都知道玄鈞真人人緣極好,所到之處總能交到很多朋友。那些看彆人不順眼的怪人也能把他看順眼了,但是,為什麼從小到大你連一個朋友也沒有?如果真的對你好,怎麼舍得讓你一個人?”

曳月面無表情,淡淡道:“是我自己不喜歡交朋友。”

長離:“我小時候憤世嫉俗,簡直是個刺頭,沒有人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彆人,但就是這樣希音也還是一點一點教我跟人相處。要不要是一回事,懂不懂是另一回事。可是那個人沒有教過你。”

曳月搖頭,並不辯解什麼,轉身離開。

長離躺在岸邊,枕著手臂,任由魚竿自己垂著那裡。

聽到腳步聲。

他詫異地看著走回來的曳月。

曳月面無表情:“你說得對,你講他的壞話,我有一點生氣。所以,我們打一架吧。”

長離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