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 “玉皇山,曳月。”(1 / 1)

13、

嬴祇送曳月閉關。

大雪紛飛,落在他們的頭上身上。

曳月望著山下,微微凝眉:“會死很多莊稼。”

收成不好,又有人要餓肚子了。

嬴祇伸手給他理了理白狐裘的領子,在他沒反應過來前趁機摸摸頭:“不用擔心,這些事玉皇山會處理。”

曳月想起,嬴祇所修的道法是可以控製草木四季榮枯的,玉皇山現在又是他的地界,他於情於理都會庇護。

曳月點頭,轉身走進閉關的洞府。

嬴祇親自設下結界,不讓任何人打擾。

“不用著急,跟著你自己的感覺,順其自然便好。”

曳月聽,這聲音在大雪紛飛裡越顯冷寂低沉,仍舊溫柔。

好像並沒有需要他強大。

他想,是因為他還沒長大嗎?

……

……

曆屆修真界大比之前,最有可能拿下魁首的新秀名單就已流傳出去,有些閒人還會設莊下注。

若是事後比對會發現,雖然偶有幾個例外後來居上的,但絕大多數人的表現其實與名單出入無幾,無非是名次上下浮動罷了。

“原因很簡單,大比隻是一次考核而已,而各門各派的新秀誰曆來表現亮眼,這麼多年早就被看在眼裡,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修行這種事斷然沒有短短數月就突飛猛進的,真有這樣的,那也是過了洞虛境,如此又沒有資格下場。”

“可是,確實有幾屆平時看著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弟子,也不是沒聽說過,隻是冷門,大比中卻一躍而出呀。”

沃野之州,坐落著修真界五大古老門派之一的沐靈教。

沐靈教的森林外,廣袤冰原之上坐落著新舊一百三十位雕像,高約十丈。

俱是這幾千年裡沐靈教作為東道主舉辦的曆屆大比的魁首。

每年大比之後都會有帶著門派弟子前來瞻仰的修士,這些小弟子們幾年後又將下場,其中有人的雕像又會出現在新的東道主的榮耀台上。

“確實有一些小宗門會為了獲勝提前布局,很早隱藏優秀弟子秘密訓練,但那也是個彆人而已。也是其他人信息閉塞,不會識人,耳聰目明的人等對方一露面就已看出不凡。不然你以為下注撿漏的那些人是哪來的?”

“啊,我懂了,倘若說出去叫其他人也知道,就不能賺到錢啦。”

“這也算理由之一吧。雖然如此,實際上曆來修真界大比結束後,奪魁之人都不一定能力壓眾人,叫人心服口服,大比結束後總會傳出一些非議。比如,魁首隻是運氣好罷了。比如上一屆是其他熱門人選意外出事,上上一屆是強強相鬥,讓旁人撿漏……總之,實際上修真界大比的魁首也不能說明對方就是當世新秀中最強者。即便遇冷奪魁,修真界的排名也不會因此有大變動。”

“明白明白,僥幸贏一次並不能說明什麼。怪不得,往屆這麼多魁首的名字我現在都沒怎麼聽說過了。”

“修真界大比曆來是大宗門之間的較量,天下風雲變幻,看得是整體的各派展現出的實力,個人的能力在其中極其渺小。隻有你們年輕人才會熱衷於追捧這些,爭誰是年輕一輩當世第一。”

“難道就沒有例外嗎?真正力壓群雄,讓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勝者?讓所有對手和對手的擁躉都低頭認可的,絕絕絕對強者?沒有任何爭議,沒有任何不服,沒有任何可辯駁的理由和餘地!強到僅憑一人就決定局勢!”

“絕對的實力,碾壓一切的勝利,就可以做到。”

“有人做到嗎?”

“有。最近就有一個。”

“是誰?!”

“玉皇山,曳月。”

……

……

本屆大比東道主門派是沐靈教。

大比賽事被安排在一處叫冰湖森林的秘境裡。

“玉皇山的候補弟子?迷路來晚了吧,你們門派現在就剩下三人,你現在下場也趕不上他們了。”

“還能下場嗎?”

“能是能,就是本屆是個人積分製,前兩場你沒來已經損失了一半的分,就算下場了也於事無補,頂多你們門派綜合分能提個幾分,對排名也於事無補。”

“足夠了。”

“好吧,你叫什麼名字?”

“曳月。”

“玉皇山候補弟子曳月,身份符石拿好,若是認輸或有危險選擇放棄,就捏碎這個,自有人來接你。”

“多謝。”

曳月的運氣一向不好,這一次他也是一樣,閉關忘了時間,出來的時候大比已經接近尾聲。

所以他從來不相信偶然和運氣。

任何事倘若他不能做到百分百確定,那最微小的錯漏,即便隻是稍微模糊不確定,就一定會栽在這裡。

向來如此,從來如此。

所以他隻相信實力,相信自己確定的。

從他九歲第一次執劍開始,嬴祇就不斷誇讚他,如何天才,如何悟性絕佳。

他從不覺得自己真的有嬴祇說得這般厲害。

他小時候就見識過頂級的強者,親眼看到過一位萬年修為的帝尊,亦敗於天命。

一隻見識過獅子捕獵的幼貓,不會覺得自己能爬上最高的大樹,就很厲害。

見識過大海,就不會覺得大澤是多麼了不起。

隻會越強,越明白自身的渺小。

儘管他忘記了,大澤隻需要和其他大澤比較。

曳月做好了這場大比會很慘烈的準備,他來的路上聽過彆人討論其他人,每一個都是令人深感敬畏的高手。

都是年少成名,曆經百戰的天之驕子。

同這些人的戰績比起來,曳月那些被嬴祇誇讚的勝績,就像是村裡贏了一群小孩子。

他的對手都是秘境裡的幻影和妖獸,唯一真人對戰的一次,就是三年前打輸了的那場。

他想過,倘若第二劍折,他要如何在沒有劍的時候贏。

他可以敗,玉皇山必須贏。

於是,當他心無旁騖,毫無波瀾,從第一個對手打到最後一個,走出森林的那一刻,他都以為,這還隻是開始。

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已怎樣可怕的速度,絕對碾壓式的勝利擊敗所有人的。

他以為他交手過的陌生人,還隻是無名無派的邊緣弟子,真正的對手還在前面。

他毫無所覺,這些人每一個都是大比名單上炙手可熱的新秀,是真正的從無敗績,天之驕子。

是大宗師的首席,是他一路聽聞,是彆人口中的高山,是絕無可能戰勝的新神。

他不知道,彆人是以怎樣恐懼、驚訝、絕望、震撼的眼神,看著他一路速通,用最淡然的神情,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以修真界曆來大比最短的時間戰勝所有對手的記錄,走向魁首之位。

明月初升,因為他所修行的劍法,因為冰湖森林的環境,月暈幻象被放大千倍百倍,懸於地平線。

他就那樣自月中走來,自倒地的對手震撼的眼神中走來。

他看到同許多大派掌門站在一起的嬴祇。

微微疑惑,為何隻是開始,這些人卻都站在這裡?

被震撼的不止有參與大比親自與他交手的對手,旁觀賽事的宗派長老掌門們,在投影的天鏡中看得更加清楚,也更加難以置信。

但沒有人懷疑曳月突破了洞虛境,用什麼手段壓製了修為。

因為他是憑著毫無疑慮的,一招一式的手中之劍,明明白白的贏的。

即便觀摩無數次,也找不到一絲瑕疵。

即便是這些一方掌門、宗師,自問倘若沒有修為境界的碾壓,與他同級,也無法做到他這樣可怕的對劍的掌控力。

那是真正的,當之無愧的為劍而生的人。

……

讚譽,溢美之詞,像潮汐一樣洶湧而來。

被圍繞其中的曳月,沒有一絲動容。

不是因為高傲,雖然他一向高傲。

不是因為謙遜,他從未學過謙遜。

也稱不上寵辱不驚。

他隻是在最初知道大比已經結束,他以擊敗所有對手贏得絕對的勝利時,意外錯愕了一下。

心裡隻有一個淡淡的念頭:原來那些人並不很強。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弱,已經是強者了。

他隻是,永遠記得那座高山。

同那座高山相比,月亮再大再明亮,也隻像個小小的玉盤了。

輸了,固然不該。

贏了,卻不足為奇。

……

連嬴祇都無法理解,曳月這種超脫世外的冷靜。

回到玉皇山在此地的住處。

一路上玉皇山弟子看向曳月的眼神,充斥著恍惚、激動、驕傲、與有榮焉的興奮。

唯獨視線中的當事人無動於衷。

“為什麼這種時候都不開心一點?”嬴祇無奈。

“我真的很厲害嗎?而不是……他們並不強?”

“他們自然很強,是你已經非常非常的強了。”嬴祇的聲音低沉溫和,並不強調什麼,卻叫人無比信服。

曳月看著嬴祇,三年後的嬴祇已經完全是個青年的樣貌了,優雅,從容,以及強大。

是他所知道的絕對的強者。

“能跟我打一次嗎?”他說。

他當然知道自己比他們強,交過手就不會錯判雙方的實力。

他隻是不覺得打敗了他們的自己就有多強。

更可能是,大家都很弱。

隻不過旁人的眼光誇大了。

誇大他們,自然也會誇大贏了他們的他。

群山並不巍峨,因為是在平原之上而顯得高大。

因為參照物不夠龐大,於是地平線上那輪明月才顯得巨大而已。

他急需一個明確是高山的參照物,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