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1)

運動會結束,舒杳的嗓子也啞了。

咳嗽了幾聲,又灌下幾口礦泉水,舒杳想起班主任好像買了潤喉糖。

她下了主席台,徑直跑到五班的大本營,在桌上的白色塑料袋裡翻找。

身後突然外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舒杳回頭,看到了脖子上掛著獎牌的沉野,手裡還拿著一個毛絨小狗,應該是運動會的紀念獎品。

小狗被塞進懷裡,舒杳本能地捧住:“給我乾嘛?”

“我不要這玩意兒。”沉野理所當然地說。

“我也不要。”

沉野拎著小狗耳朵:“那我扔了。”

“哎。”舒杳雙手攥著它的腿,覺得有點浪費。

沉野大概意識到她的妥協,笑著收回手,把獎牌取下也套在了她脖子上。

舒杳還來不及說什麼,遠處徐昭禮喊了沉野一聲。

沉野揉揉她腦袋,轉身朝徐昭禮跑去。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看似再自然不過的舉動,卻像丟了顆石子,把舒杳心裡平靜的湖面攪得一團亂。

舒杳看著手裡的小狗和脖子上的獎牌,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養的一隻小狗。

小狗沒事乾就喜歡去外面亂跑,每次回來,就要給她叼點東西,有時候是路上撿到的花,有時候是隔壁人家曬在外面的香腸。

它大概覺得她喜歡,所以就想把自己覺得她喜歡的東西都帶回來給她。

雖然好像不是很恰當,但沉野……

此刻給她的,就是這種感覺。

她抓著小狗的左手重了幾分力。

“汪汪!”

小狗突然出聲,嚇了她一跳,她怔愣片刻,按下小狗肚子。

“汪汪!”

舒杳才反應過來,這聲音,不是機械的狗叫聲,更像是……沉野的聲音。

她把小狗舉到耳朵邊,又聽了幾遍。

終於確定,這就是沉野錄進去的。

幼不幼稚。

連舒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她的唇角正微微往上翹著,反而是一旁的趙恬恬仿佛發現了新大陸,湊過來八卦道:“沉野真在追你啊?”

舒杳回神,並不意外她的問題,如果那些男生知道,那趙恬恬自然也可能知道。

她輕輕“嗯”了一聲。

趙恬恬欲言又止:“你剛轉學來可能不清楚,你們要是在一起了,可得注意低調啊……我們班老王,是全校對早戀抓最嚴格的班主任!沒有一對能逃得過他的五指山。”

“我們不會在一起。”舒杳肯定地說。

“啊?為什麼?”趙恬恬驚訝,“他這樣的,你都看不上啊?”

舒杳抿了抿唇,默默改了措辭。

“現在不會在一起。”

*

運動會的熱鬨餘音,隨著期中考的來臨,很快消失殆儘。

考試結果出來,幾家歡喜幾家愁

教室裡亂成了一鍋粥。

沉野趴在桌上補覺,卻被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吵醒。

“我靠!!昊哥牛啊!全校第一!!!請客請客!”

沉野眉頭輕蹙,挺起上半身靠在牆壁上,踢了踢徐昭禮的椅子。

徐昭禮正認認真真地在草稿紙上擬這次考倒數第一的理由,以防回家被拷問的時候答不出來。

椅子震了震,他抬頭:“怎麼了?”

沉野問:“劉昊第一?”

“是啊,你沒聽李興陽那大嗓門,路過的螞蟻都得聽他吹一句自己同桌考了年級第一,跟他自己考的似的。”

沉野手裡的鋼筆轉了轉,又停下:“那舒杳呢?”

“舒杳?”徐昭禮回憶片刻才想起這名字,“啊,你說五班那位啊?”

徐昭禮朝他挑了挑眉,放下筆起身:“你等著!”

二中的考試成績,出於保護學生隱私的角度考慮,沒有大字報,隻能由學生通過輸入學號密碼,進教務處係統查看。

但班主任那兒,是有每個班的學生成績及排名表的。

徐昭禮去了沒一會兒就回來了,但臉色卻有些凝重。

他拉開椅子坐下,歎了口氣:“舒杳考了第八名。”

第八名?

沉野的臉色冷了不少,他很清楚地記得,一個多月前高二第一次月考,舒杳還是第一名。

也就是因為她剛轉來就考了第一,才會在學校裡名聲大漲。

“你確定你沒看錯?”

“都不用看,正在辦公室裡接受教育呢,我剛跑到辦公室門口,就聽到老王嚴肅地說——”徐昭禮清了清嗓子,伸出一根指頭指向沉野,模仿著老王的腔調,“舒杳啊,第八名對彆人來說已經不錯了,但對你來說,你覺得值得高興……”

徐昭禮的話還沒說完,椅子在瓷磚地板上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回頭,隻看見後門嘭一聲撞在了牆上又彈開,哪裡還見沉野的身影。

一樓的辦公室大門緊閉,但側面的窗戶,已經足夠讓沉野看清裡面的情況。

舒杳站在過道裡,腦袋低垂,默不作聲。

對面的班主任老王喝了口茶,長歎一聲繼續開口:“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如果有的話,可以和老師說。”

舒杳沒什麼表情地搖了搖頭:“老師,我沒遇到什麼困難。”

老王的語氣聽著和藹可親,卻難掩強勢:“但是老師怎麼聽說,你最近和八班的沉野走得挺近?”

舒杳溫聲解釋:“我們就是朋友。”

“真的隻是朋友?”老王的語氣裡,寫滿了不相信,畢竟做了那麼多年老師,被他抓到的小情侶,幾乎無一例外都說是朋友。

他放下杯子,循循善誘道:“舒杳,你可能不了解沉野的家境,像他那樣的孩子,就算高考考砸了,他家裡足以給他鋪好另外無數條路,供他挑選,但是你不一樣,對你,當然還有

對班級裡大多數的學生來說,高考都是你們最好的出路。”

舒杳點頭:“我明白。”

“我不知道你這次退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不是和沉野有關,但是老師希望,在畢業前,你可以和他斷絕接觸,否則,老師隻能和你家長聊聊了。”

“好。”舒杳回答得毫無猶豫,“我不會再和他接觸。”

沉野的右手垂在身側,握拳又鬆開。

他往後退了一步,靠在窗邊的牆壁上,腦海中是舒杳剛才蒼白的側臉。

耳畔傳來班主任滿意的答複。

“那就行了,回複複習吧,下次月考加油。”

“好,謝謝老師。”舒杳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離開了辦公室。

她開門之後就沿著走廊上了樓梯,並沒有看到另一側窗外的沉野,但沉野卻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依舊挺直的背影。

他於她而言,隻是一個追求者。

如果真的是自己給她造成了困擾,造成她成績退步,所以她要切斷聯係,他完全可以接受,但並不是這樣聽了幾句話,就深信不疑,自動消失在她的生活裡。

無論如何,還是要見一面問個明白。

他本來想直接去五班找她,但一想這種時候,萬一被老王知道,又是新一輪的罪,反正明天是周六,到奶茶店再說吧。

但沉野沒想到的是,早上他到奶茶店的時候,店裡隻有老板一個人。

看到他牽著狗進門,老板驚訝了一瞬:“哎?杳杳沒和你說她辭職了嗎?”

“辭職?”沉野眉頭輕蹙,“什麼時候?”

“就昨天晚上,發消息和我說的。”

在奶茶店的一上午,是倆人每周唯一的獨處機會。

沉野心一沉,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她發了一條消息:【辭職了?】

然而,這條消息石沉大海,一直到晚上都沒有被回複。

*

安靜的房間裡,唯有機械鍵盤發出快節奏的聲響。

徐昭禮和李興陽手臂貼著手臂坐在角落沙發裡嗑瓜子,目光默契地停留在那個帶著耳機的背影上。

“沉哥這是怎麼了?平時沒見他這麼喜歡打遊戲啊?”李興陽好奇地問。

徐昭禮指了指桌上碎裂的核桃殼:“你看,這殼碎嗎?”

“碎啊,怎麼了?”

徐昭禮輕嘖一聲,搖了搖頭:“沒有我哥的心碎。”

“……”李興陽壓低聲音,又問,“失戀了啊?”

徐昭禮思索片刻:“不能說失戀,畢竟也沒戀過。”

“靠,那你喊我來乾嘛?”

“廢話,我一個人待這兒,我不害怕?”

李興陽:“……”

“你倆是不是以為我聾了?”

一聲低沉而聽不出情緒的提醒,打斷了倆人的竊竊私語。

沉野沒有回頭,甚至連按鍵盤的左手都沒有絲毫停頓。

“沉哥……”徐昭禮正

想安慰幾句,電腦桌上,沉野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

沉野掃了眼,左手突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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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拽下耳機扔在了桌上,往外跑的同時,隻扔下一句:“幫我打一局。”

樓下。

小餅乾正安心窩在自己的小窩裡準備睡覺,卻不想突然被一把抄了起來。

它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是自己的主人,於是又安心把眼睛閉上,往沉野的懷裡拱了拱。

沉野打上車,左手安撫地拍了拍小餅乾的背,右手握著手機,目光落在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上。

155xxxx3482:【我能去看看小餅乾嗎?舒杳。】

沉野:【你在哪兒?】

對方發來一個地址,是一家便利店。

沉野不知道這個手機號是誰的,但小餅乾,是倆人之間的秘密,還沒有任何人知道,所以他並沒有懷疑這條消息的真實性。

車一路疾馳到了約定的便利店。

夜色沉沉,便利店裡卻是一片冷白的光,沉野還沒下車,就透過玻璃,看到了舒杳的身影。

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手裡拿著瓶牛奶卻一口沒喝,目光沒有焦點似的落在窗外,小巧的臉龐看上去有些微蒼白。

沉野推門下車。

小餅乾被他的動靜吵醒,一睜眼看到舒杳,躁動地狂搖尾巴。

沉野拍拍他腦袋,示意它安靜,推門而入、拉開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這裡有——”舒杳以為是其他顧客,一偏頭看到沉野,眼裡頓時有了光亮。

她把小餅乾接了過去,額頭抵著蹭了蹭它的小腦袋。

小餅乾似乎感應到她心情不好,腦袋窩在她胸口蹭來蹭去,整個一粘人精。

“手機是誰的?”沉野問。

舒杳指了指不遠處的收銀員:“那位阿姨的。”

“你自己的手機呢?”

“我……”舒杳頓了頓,無聲歎氣,“我媽收到了我的期中考成績單,覺得是我玩手機玩多了才導致成績下滑,所以讓我舅舅把我手機收了。“

沉野恍然大悟,難怪給她發消息沒有回。

“所以——”沉野的喉結滾了滾,壓低了聲音,顯得嗓音越發低沉,“沒有想和我斷絕聯係?”

“斷絕聯係?”舒杳撫摸著小餅乾後背的右手停了下來,面露疑惑,“我為什麼要和你斷絕聯係?”

突然意識到自己一晚上的煩悶,純屬自找,沉野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偏開目光,注視著窗外:“我昨天,不小心聽到了你和你們班主任說的話。”

舒杳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複了淡定,坦誠道:“我就是敷衍一下,沒想當真,我這次考得差,和你沒關係。”

在幾乎所有人的印象裡,舒杳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成績好、性格溫順、把老師的話奉為圭臬。

沉野也曾搖擺不定,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確認,她並不

是,她的一身反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隱藏得極好,卻並不代表不存在。

聯想起她辭職的事情,沉野心裡有了答案。

“所以你覺得你考得差,是因為兼職?”

“嗯。”舒杳的右手攥了攥手裡已經涼透了的牛奶瓶,“雖然我之前一直說服自己,隻要效率高,就可以把原本一天複習完的內容壓縮到半天,但是實際上,還是很難。”

小餅乾從她懷裡把腦袋探了過來,下巴蹭著他的手臂,沉野一邊撓它下巴,一邊問:“為什麼想賺錢?”

雖然倆人從來沒有聊起過彼此的家庭情況,但從她平時的吃穿用度來看,雖然稱不上奢侈,但也並不像生活拮據。

舒杳猶豫片刻,從旁邊的書包裡掏出一份宣傳單。

沉野低頭一看,是一個花絲鑲嵌培訓班的宣傳單,陣容非常龐大,每年舉辦一次,一期學費是18000。

“我媽不會在物質上虧待我,但是也不支持我,我的壓歲錢都在她那裡,連她給我的生活費,都是精打細算過的,基本上我每個月剩不了多少,如果我想在明年考上大學後報名,這一年,我就要努力攢下這一萬八。”舒杳抬眸,認認真真地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異想天開?這個夢想聽著高大上,但其實未來都不一定能養活自己。”

沉野輕笑一聲:“夢想如果沒有這種不確定性,那該叫計劃,叫什麼夢想呢?”

舒杳的心臟猛然一跳,想說的話卡在嘴邊,心裡卻有複雜的情緒噴湧而出。

這兩天,老師的勸導、母親的教育、舅舅舅媽的幫腔……所有人都在告訴她,做人要現實一點,她的家境,注定了她沒有那麼多的試錯成本,隻有沉野告訴他,夢想本就是具有不確定性的,而她所要做的,就是努力把這種不確定,變成確定。

見她沒說話,沉野的左手食指敲了敲她手裡的牛奶瓶:“涼了,不喝?”

舒杳的情緒壓抑了兩天。

班主任讓她和他斷絕聯係的時候,她沒有覺得委屈。

母親讓舅舅沒收她手機的時候,她沒有覺得委屈。

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這兒,費力擰著瓶蓋卻怎麼也擰不開的時候,她也沒有覺得委屈。

可他這麼簡單的一句詢問,舒杳就覺得委屈了。

她鼻尖泛酸,輕輕地把牛奶瓶往他那兒推:“擰不開。”

沉野握著瓶身,起身去了收銀台,讓收銀員幫忙把牛奶熱了一下。

他輕而易舉地擰開了瓶蓋,把溫熱的牛奶遞給她。

舒杳喝了一口,那股溫暖,一直從口腔蔓延到了胃,渾身上下煩悶的情緒,好像也瞬間被驅散不少。

她專心又安靜地喝著,直到聽到沉野又問:“那奶茶店的工作辭了,要怎麼攢錢?”

舒杳搖搖頭:“還沒想好。”

“我有一個想法。”

舒杳側頭看了過去,嘴角沾著些微奶漬,沉野從旁邊抽了張紙巾,食指抵著,蹭了蹭她的嘴角。

明明是第一次,但卻自然流暢,像是早已做過無數次。

舒杳莫名感覺嘴角癢癢的,她抿了抿唇,聽到他說:“我的語文家教前不久辭職了,還沒找到新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按照這行業平均水平給你工資,這樣你自己也能順道當複習。”

舒杳猶豫許久,輕聲說:“不太願意。”

沉野:“怕被老師知道?”

“不是。”舒杳坦誠地說,“就靈魂中毒來說,我覺得難度太大了。”

沉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