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074章:著書立學 總比她在朝中搞……(1 / 1)

淳於越氣衝衝的趕到少丞相府邸, 徐希正在家中奮筆疾書,手稿一摞又一摞,整齊碼放在竹篾箱子裡。

衛程引著淳於越到宴息處坐, 命仆從上了茶來, “主君正在書房,淳於博士先稍等, 我去稟告。”

淳於越耐著性子等了一刻多,徐希才從書房過來,他立馬站起來質問,“徐福,你又在搞詩書典籍了?”

“不能說叫搞吧?我隻是在注解。”徐希皺眉回他。

“你還狡辯,你把詩書如何注解了?給我看看。”淳於越真的怕了她, 現在連學宮裡的正經士子都會私下口吐《掄語》了。

徐希睨著他半天,“行,給你看看。”

領著他去了書房。

淳於越還沒來過她書房,前堂過去, 轉過回廊假山,一路花草樹叢, 在一處靜謐中, 廊下的簾子都卷在簷下,門窗開的很大, 糊著皮紙, 門房很寬大。

進到書房內裡,迎面就是個寬大的長桌, 桌上有些淩亂的擺著書冊,竹簡和手稿筆墨;兩側和後牆全是書架,碼放著滿滿當當的書冊, 竹簡,架子上還用小字貼了類彆。

往書架左右,能看出裡外間還有,這處似是隻用來看書寫稿。

“給,淳於博士若看後不滿,也可請為審驗。”徐希把箱子搬上桌,拿來手稿給他看。

淳於越懷疑的看她一眼,開始查看那些手稿。

《尚書》是上古曆史編史和追述古代事跡著作的彙編,從三皇五帝的文告,到君臣談話,不僅是史,更是道和理。

他翻看到一篇注解結尾,果然有一小段她自己的品評小結,雖看似客觀,但若以此書學習,很容易偏聽偏信她之言。

看他盯著品評小結臉色不好,徐希直接道,“儒家弟子可以注《春秋》,我門無權品評《書》?”

淳於越對她一直以來的印象就是巧言詭辯,計謀百出,是另一種縱橫家。更確切的說是農家、法家、雜家,批判百家。

一直不認為她是個有真正學識的人,因為她年少,也因她身為女子。

便是求學早,又學了多少年,能有多少學識,多少眼界見識?

此時再看她的品評小結,淳於越沒說她無權評判,往後再看。

越往後越多,隻對事品評,但言辭犀利,甚至帶著很多主觀看法。

“你......你這是......”淳於越想找一個確切的詞來罵她。

徐希嫌棄的皺眉,給他提醒,“夾帶私貨。”

淳於越:“......”

“你通篇看下來,就能發現我這中心思想,⑴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我也是繼承了孟子的思想學說,也是半個儒士了吧?”徐希笑著問他。

淳於越信她個鬼,而且他也不認同民為貴君為輕的學說,國家若無禮儀秩序,便是君弱民亂。

而徐福她自己,從她行事作風,雖重民,但更重法,陛下千古一帝的稱號就是她吹捧的,恨不得給陛下吹到天上去,萬民都得膜拜。

“你注解這個,到底做何用?”

“給我學堂裡的學子和縣吏所用,她們學習日短,為黔首乾實事,早早學了律法、農學、醫學就到基層奉獻。但對學識的追求不比旁人差,然又沒太多空餘時間,我便注解了詩書於她們學習。”徐希解釋。

“你如此夾帶,那些學子都學成此種思想,就把正統給忘了。”淳於越不忿。

“正統?何為正統?”徐希提高了聲音反問。

她面色沉下來,目光沉冷銳利,淳於越頭皮一麻,頓時有些後悔自己來找她,他們一群人都辨不過她一個。

“昔日墨子也曾跟隨孔夫子求學,卻創立另一顯學墨家學說,為學說思想與格物作多大的奉獻。我乃老祖弟子,自創一門學說於我學生所用,又有何不可?”徐希追問。

淳於越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諸子百家,多我一個,應該也不是有違天道,不容於世吧。”徐希淺笑嫣然,目光卻霸道強勢。

淳於越彆說阻止,即便支持也少不了被懟,他深吸口氣,問起王綰之事,“你與左相......”

說到這個,徐希就無奈的歎口氣,“我年輕,精力充沛,坐不住啊。我不在家著書,我乾什麼呢?在朝中和王綰打起來?如今是什麼時候?匈奴未平,百越交戰在即,大月氏亦紛亂不停,若朝中再重臣不和,豈不給賊子借口作亂,讓天下黔首難安?”

淳於越眨了眨眼,很懷疑。

“至於注解詩書,我也隻教自己的學生,就像其他私塾先生教授弟子一樣,你就當我人傻錢多寵學生吧。”徐希笑眯眯道。

淳於越依舊慍怒未平。

“你也可以寫文章跟我對罵,諸子百家,不都如此嗎?”徐希伸手。

淳於越辯不過她,氣走了。

馮去疾聽他所說,忍不住皺眉,“她莫不是忽悠你吧?”

淳於越反複想徐希的話,“不能吧?”

馮去疾眉頭擰起來,“我也去瞧瞧她的注解。”

他沒找到少丞相府,而是在學宮跟公孫蘀說了,要借徐希注解詩書的手稿一觀。

公孫蘀把自己剛注解的一遝手稿拿給他看。

他的注解沒有品評小結,文章也隻是按照《書》的內容注解,但,“這不是徐福所注。”

“阿希的手稿都在家中,在印刷之前,不會拿出府邸借閱。祭酒不如登門一觀?”公孫蘀直接邀請他。

馮去疾隻得跟他登門。

徐希並未在家,帶學子去了城外田莊。

但家中有管禾值守。

書稿拿到外書房,馮去疾看了半天,當真是傻瓜版,全是白話,小兒都能看懂,看到她夾帶私貨的品評小結,本就帶著挑剔審視,越看越皺眉。

“祭酒若不認同,也可寫了文章對罵。”管禾複述徐希走前留的話,誰來看稿都是這一句,不服來罵。

馮去疾幾乎想到了,徐希會把罵她的人給罵成什麼樣,他想勸阻,卻隻能找出一個理由,“少丞相如今還年少,所經曆不多,若再等些年著書立學,也會更有說服力。”

“祭酒,少丞相雖年少,但成名早,她七歲就提出天地渾圓如雞子說,日蝕有規則可測,天地日月運轉自有規則,並做出渾天儀初始模型,敢問在世大賢哪個能比?”管禾笑著反駁。

馮去疾蹙眉,“要說早慧,少丞相確實少有人能及。”

“算盤珠心算方便了多少人?農學之術又養活多少人?醫學之術又救活多少人?怎麼就不能著書立學?”管禾盯著他一句問又接一句問。

馮去疾說不出話來。

公孫蘀拱手,“祭酒擔憂阿希著書立學會為人攻訐,她一女子立學不易,然女子為官就不易,她之功績,古往今來少有人能及,祭酒不妨幫襯一二,此後徐學弟子亦感念祭酒,為您史書留名。”

“徐、學......”馮去疾愣住。

公孫蘀點頭,“對,集儒家墨家法家農家醫家之所長,上敬帝王,下為百姓黔首,民富國強。徐學思想,早在學堂和學宮的堂訓、名言中體現,亦在乾實事的學子縣吏中顯現。”

馮去疾想到那句‘⑵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學宮名言,他當時看到時亦是心中震撼不止。

此句他一直不信是出自徐福之手,若當真,她當時多大?十五啊!

“祭酒若能拋開偏見,便能看到,當今無有幾人能比得過少丞相,她著書立學,會教引出更多如她一般為國為民乾實事的大才。”管禾也朝他拱手一禮。

馮去疾眉頭緊皺,“我回去想想。”

管禾恭送他出去。

馮去疾沒回家,又回了學宮,看著學宮牆上那句橫渠四句;還有周圍牆上的壁畫,孔夫子、墨子、孟子、老莊、鄒衍、荀子、商鞅、扁鵲等等各家先賢畫像;還有藏書閣中海量的藏書,紙張筆墨供應,若說起來,處處皆是她的用心。

“為何偏生成了女兒之身呢。”他長歎一聲。

“女兒之身有何不好?”渚道子拄著拐杖慢悠悠挪過來。

“她若為男兒,如今已享譽天下,為萬人敬仰追隨。”馮去疾痛心遺憾。

“怕是活不長吧?”渚道子笑出聲。

馮去疾驚愣,無言。

久久歎了口氣,轉移了話題,“她要著書立學之事,渚道子可知?”

“自是知道,總比她在朝中搞事強一些。”渚道子笑容裡滿是闊達。

馮去疾:“......”

王綰聽此,也深以為然,她去著書立學,要搞的也是學宮和鹹陽的那些儒生士子們,總比盯著他強。

他還當徐福憋著什麼壞,這一口氣鬆懈下來,寒風一吹,再次病倒了。

年節他感了風寒,稍有一點不適,立馬用了藥,沒有發出來。

這次風寒直接倒下了,立馬換了藥喝,卻是拖拖拉拉不見好,越急越是不好。

詹旭子和另外兩個門客又進言,“主家還是繼續服用丹藥,以保康健長壽為重。”

王綰停了丹藥後,就覺得身體漸漸不如之前,如今短短時日,風寒兩遍,還愈發嚴重。思慮兩日,又試著服用了些丹藥,身體情況一下好轉。

此後,王綰就離不得丹藥了。

看他氣色紅潤,精神大好,徐希亦不再多言,每日忙完政務,就埋頭為詩書注解。

先拿出簡易版,窈窕帶著印刷坊的雕版工匠連夜趕工,做了雕版,直接印刷成書。

這一版的注解,偏向小兒啟蒙,用詞簡單幽默,剛印刷成書,就被徐希拿到了學堂圖書閣,以供學子們借閱。

學堂圖書閣中有古文原本,也偶爾有學生借閱,但都覺得晦澀難懂,平日學堂上所授都還學不完,生怕自己落後於人,也就把精力放在教材上了。

看到水泥黑板上的今日新書通知,借閱圖冊的幾個學子立馬詢問,“《書》的簡易版,何人所注?”

“校令長。”管事回答。

聽是校令長的書,幾人立馬登記,申請借閱。

因為是簡易版,隻有一冊,晦澀難懂的文章變成簡單幽默的白話,對於隻識得隸書,學了教材之學的學子,如獲至寶。如此,她們走出去,也不是隻懂律法、種田和醫學的呆縣吏了。

雖然那些黔首子女羨慕她們,可貴族士子依舊看不上她們,認為她們腹中沒有半點學識,尤其是女學子,被說連學富五車是何意思都不知道。就是嘲諷她們沒有學識。

“校令長為了我等,當真費心了。”幾人邊學,邊感動。

“外面傳校令長要著書立學,我等能被選來學堂,皆是有天賦的聰慧之人,不能落於人後,也要多學詩書多看典籍,不能辜負了校令長的教導培育。”

“對,我看這簡易版《尚書》有挺多,去通知學室的其他人,若有空閒,也來借閱學習。”

幾人說定,立馬行動。

書冊在鋪子中上架,往來的士子看到,拿來一翻,就噴徐希把嚴肅正經的《書》當成了兒戲胡亂注解,不尊重詩書典籍。

也有人覺得新奇有趣,買上一冊,拿回去給家中小兒啟蒙學習。

儘管罵的人不少,但買的人也同樣不少。

幾大書商來進貨,看了簡易版《尚書》,沒有猶豫,直接進貨了。他們常年販賣書冊,小報,早已經摸清了底下人的喜好。

至於著書人是琅琊子徐福?會賣的更好。

貴族士子們要買來看過罵她,其他需求者買來學用,盼著自家子女像她一樣出息,掌握權勢當大官。

徐希也知道這個,讓呂雉給她在小報上廣而告之,“吹就是了。需求者會認同,想買。反對者看到就氣,更想買。”

“諾。”呂雉笑著應聲。

當月小報提前發售,有大字吹噓簡易版《尚書》,言說徐希著書立學啦。

需求者還沒行動,那群清高桀驁的貴族士子率先下手,買了書冊回家,逐句批判。

徐希收到了十幾篇批判她的文章,學宮裡的儒生士子也對著簡易版《尚書》指指點點,怕徐希給他們斷紙,沒有痛批太難聽。

看了那些文章,徐希也寫了一片文章回擊,還利用權勢把文章登在了邸報上,全國三十六郡,一千多個縣廣而告之。

郡縣中的縣吏官員們看到,手中有餘錢,立馬尋了書商提前定購。

徐希把整部《書》注解完成,全部加上品評小結,審驗無誤,拿給窈窕印刷。又轉戰《左氏春秋》,依舊先出簡易版,這個她是啟蒙所學,雖然長篇,有公孫蘀可壓榨,政務亦可轉嫁給姒染、秦儷她們,很快就完工。

窈窕頂著兩個青黑的眼瞼,來找她要人,“主君,人!我缺雕版的人。”

“去年找的不夠嗎?”徐希問。

“不合格的,都踢掉了。”窈窕苦笑。

“以後要印刷的書冊更多,沒人手不行。花重金吧,在小報上公示一下。”徐希能想到的第一個就是漲工錢。

“諾。”窈窕應聲,回去繼續趕工。

雕版工匠們拿了獎賞,趕工半月,把簡易版《左傳》的雕版做出來,校驗後,送去印刷。

禍害完《尚書》又來禍害《左傳》,徐希快速收獲了新一輪的批判。

邸報上已經在為縣吏和啟蒙小兒推薦這兩冊書了。

徐希擺出架勢:你行你上,不行閉嘴。

淳於越看她跟那些貴族士子們互辯,一塊群人辯不過她自己,忍不住扶額,抹了把臉。她果然是年輕,精力旺盛。

大月氏那邊傳來消息,月氏王和弟弟新王的爭鬥,以他勝出,殺死新王結束。

月氏王不敢再離開王帳,命副將送了黃金玉石來還炸彈和神臂弩的錢。

“打這麼久,炸彈沒舍得用啊,不會反過來拿炸彈打我們吧?”劉季可不認為月氏王是個省油的燈。

侯廉還要出使大月氏,促成修築馳道之事。

劉季很怕這次真的回不來。

侯廉好容易找到個那麼會吹的混不吝,拉著他不讓走,跟他一起出使。

徐希找到胡亥,打了一頓,換到了甜瓜的種子,連同葡萄、西瓜、核桃、沙棗、沙棘的種子,還有些實物,給劉季、侯廉準備了一遝,“展現我們誠意的時候到了,為月氏王獻上良種,治理沙地草原的書冊。

還有之前嬴政答應借給月氏王的糧食,雖然他如今不用了,但入冬又缺糧。匈奴草原大半歸了秦國,他們隻能往西打烏孫了,烏孫也並不比他們糧草富裕。

月氏王接受了良種和糧食,亦履行了之前所簽的國書,調集人馬修築馳道。

之揚早已把柏油路修到了西邊境,一直在準備材料,如今接到命令,立馬帶人開運。

完成差事,劉季立馬就想溜,月氏王不管他,但不讓侯廉走,請他留在大月氏繼續教他和臣子秦語、秦字,以表示和大秦親近之意。

侯廉知道這老家夥是想韜光養晦,笑嗬嗬的跟他虛與委蛇,教他秦語、秦字,講解秦國的詩書典籍,把簡易版的《尚書》、《左傳》送給他。

空餘時間就給講道法養生,然後煉丹給他吃,說秦始皇就吃他的丹藥。

月氏王試過,是不一樣,也興起了服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