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想撈一筆錢發發財, 去去悶氣,把政哥給忘了。
徐希趕緊又開窯,燒了一對煙灰黑的酒杯, 一對透明刻龍紋的茶杯, 一塊雕龍紋的佩玉,一顆大玻璃球。
忙活幾天,東西做好,又拿了一塊水銀鏡, 帶著進了王宮。
“陛下!給你看幾個好東西。”
嬴政每次聽她說這話, 就是又搞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朕聽你的人在外賣東海水晶的珍奇寶物。”
“馬上不是快年節了嗎,我就準備給陛下做點不一樣的好東西,失敗了好多次, 殘次品就讓他們拿去換錢了, 給修馳道的力役們加點肉腥。”徐希嘿嘿笑。
“拿給朕看看。”嬴政放下竹筆, 合上奏疏。
徐希伸手接過奏疏放到一旁,把禦案清理了下, 招呼幫忙的蒙毅把箱子搬過來。
箱子打開, 蒙毅微微睜大眼,目光驚奇。
她先拿出一對煙灰黑的酒杯,“這兩個是酒杯,倒桂花稠酒,尤其好看。”
嬴政看著半透明的酒杯,有些稀奇的拿起來,“與你搓的糖丸,甚像。”
“也能用糖做成,大食子正在研究用糖漿硬化做碗盤, 裝拔絲紅薯。”徐希笑道。
“吃完菜肴,還要把碗盤吃了......”嬴政對她腦中奇奇怪怪的想法默然無語。
“能增加菜肴的格調和檔次,小兒保準愛吃。今年又有地方乾旱,糧食收的少,明年糧食多了,熬點麥芽糖漿賣糖葫蘆,保證讓所有貴族小兒都破產。”徐希哼笑。
嬴政嘴角微抽,“拿下一個。”
“好嘞!”徐希應聲,又拿出一對雕花龍紋透明茶杯。
煙灰黑的嬴政稀奇,這透明無暇的,就是驚奇了,“這是何處所得?”
“高溫爐中所得。”徐希回他。
嬴政鷹眸透出疑問。
徐希先賣了個官司,又拿出一塊透明龍形佩玉。
佩玉觸手冰涼滑膩,比玉還滑,嬴政的好奇心被吊的更高了。
趙高換了宮絛把佩玉給嬴政佩戴上,看著透明的佩玉仿若無物映出衣裳的繡紋,“這佩玉當真神奇。”
徐希又捧出大玻璃球,擺在禦案上,“陛下,我說這裡面能看見萬千世界,過去,未來,你信不信?”
嬴政好整以暇的盯著她,“說。”
蒙毅和趙高也都豎起耳朵,這透明大球的確很神異。
徐希兩手隔空覆在大玻璃球上,“⑴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齊王建現在何處,現!”
六國君王其他俱已亡,隻有齊王建,但因為齊國白送的方式太過離奇玄妙,嬴政也就沒有追究齊王建的下落。
但若此人還在,還企圖回來,嬴政絕不容忍。
蒙毅和趙高也都睜大了眼盯著,以免錯過什麼重要驚奇的場面。
遠處的內侍們也雖然垂著頭,也忍不住餘光往這邊看。
“齊王建,快快顯現!”徐希臉上憋著勁兒,怒喝一聲。
嬴政雙眸都睜大了。
什麼都沒發生!
徐希笑眯眯的收回手,“是假的。”
嬴政俊臉黑冷,氣笑出來,“假的你在這催半天?”
蒙毅和趙高也被吊的一口氣噎住。
尤其蒙毅,對她很信任,“少丞相,當真是假的嗎?”
“當然,這叫玻璃,各地都有的一種很普遍的石英砂、石英石、硼砂、重晶石、石灰石,高溫煉化,就會變成透明的玻璃,加入顏料就會變成有色的琉璃,原材料不值錢,就看會不會煉。”徐希笑著解說。
嬴政牙根癢,手也癢。
徐希對上他幽涼涼的目光,立馬收起笑,正經的賠罪,“陛下,臣不是有意的,臣是恐陛下哪天為人所騙,提前演示,讓陛下識破騙局。”
“朕的福卿,可真忠心,又目光長遠。”嬴政嗬嗬。
“騙子道具多,且膽大包天,且學識滿腹,所以陛下他們也敢騙,也可能會因為一時不察被騙。”徐希一臉無辜的解釋。
趙高覺得她在說自己,這麼幾年,就她花樣多,獻的東西也多,還每每唬得住陛下。
蒙毅考慮要不要幫她說情,但看了眼陛下的神情,決定閉上嘴巴。
“朕若被騙,責任,大半在你。”嬴政直接黑著臉把鍋蓋給了徐希。
身為曆史詐騙犯徐福,徐希無話可反駁,“陛下放心,臣絕不欺騙陛下,也絕不讓人欺騙陛下!看,臣給你準備了照......”
察覺到後面倆是啥字,她一下子咬住。
“照什麼?”嬴政龍目微沉,開口追問。
“照人鏡,照面鏡,好像不夠美觀好聽,還請陛下看過,賜一個名字吧。”徐希拿出臂高的水銀鏡,把支架撐起來,鏡子放在支架上立起來,對準嬴政。
對上鏡子中的自己,嬴政面色驟然一變,“此乃何鏡?”
鏡子中的他也隨即變了神情,連須發都一清二楚,睫毛都根根分明。
徐希解釋,“陛下,是水銀。在玻璃一側澆灌水銀,做成鏡子,就是如此清晰,纖毫畢現。”
嬴政觸手一摸,是玻璃的觸感,不禁讚道,“玻璃和水銀竟然能做出如此清晰的鏡子來,當真神異。”
“陛下,這樣的一面鏡子能賣萬金,即便多了,也能賣得千金。明年臣就帶人開個玻璃坊,國庫又多一路進項。”徐希拱手。
嬴政聽這話,鷹眸瞥著她,“這才是你的目的?”
“咱不是國庫缺錢嗎?我看貴族們錢多,而咱國庫空虛,打匈奴糧草不豐,我就難受。”徐希說著皺起臉。
蒙毅把空箱子放下,敬佩的朝她拱手,“少丞相深謀遠慮,蒙毅佩服。”
蒙恬帶著大軍在北境駐守,秦直道修完,他就轉戰帶著罰了苦役的罪奴修建長城缺口,但匈奴也時常犯境。
若非這兩年力役都投注在修路上,個彆郡縣有蝗災,旱災,這一仗已經開打了。
嬴政眸中閃過笑意,臉上也帶了出來,“若大量產出,你那價高者得的拍賣,還能用幾次?”
“能坑幾次是幾次,鹹陽拍完,去各地郡縣拍,咱有官商,流動拍賣。”撈貴族豪紳的錢,徐希從不含糊。
“行,此事就交於福卿了。”嬴政笑道。
“謝陛下。”徐希應諾。
她正要告退,嬴政目光落在鏡子上,目露沉思。
徐希心下一滯,認命的支起笑容等待著。
嬴政盯著鏡子中的自己,沉聲道,“此鏡能照出真人真顏,便叫水光無垢真顏鏡。”
“彩!”徐希立馬接上誇讚。
“陛下英明!”蒙毅、趙高也恭維。
徐希連忙告退。
家裡的那些玻璃物品,侯廉也已找到了買主,幾個大行商,還有兩個與他關係較近的小行商。
眾人都以為自己拿到了珍寶,準備帶出去,年前出掉,大賺一筆,或者留作傳家,不往外賣。畢竟東海水晶這樣透明神奇的珍寶,還是第一次見到。
徐希拿到錢,命人趕了一群豬,拉了一批糧順著武關道南下,給之揚送過去。
武關道多山,縱然有炸藥,征夫都集中過來,之揚修了一年,也才剛剛修到南郡,眼看快到年節,朝著鹹陽的方向望啊望。
他性格隨和,跟著他的屬官多出自徐希那裡,最善於深入百姓中去,走一路橫掃一路,宣傳政策,教授漚糞肥地,如何增產治蟲害,疫病防治科普,百工技巧。
打著少丞相的旗號,配合邸報的宣傳告示,廣傳陛下仁政。
所以一幫人上下都吃得開,與地方屬官也處的不錯。
地方屬官趙沽見之揚望眼欲穿的樣子,“副少府是想念鹹陽了嗎?”
“想念鹹陽的人,為什麼還不來送豬。”之揚自己想懶,力役們也快人心渙散了,馬上就得散場,放人回家過年節。
“送豬?”趙沽奇怪。
一旁的伍子華笑著道,“副少府是在等老師送年禮,你們不知道,我老師素來仁善,雖然被那幫朝臣罵是婦人之仁,但依舊不改心誌。每隔幾月就會補貼糧肉讓力役們吃飽,年節更是會跟朝中申請大筆的糧肉。”
趙沽驚訝,“大筆糧肉?都發給力役嗎?”
“對。”伍子華點頭。
“我之前聽說,還以為......”趙沽為自己小人之心羞愧。
之揚聽著徐希的學生到處給她宣傳美名,嘴角抽了下,“不是說已經籌備了,快點送來,我們快點放年假啊。”
護衛隊的斥候傳來消息,“豬來了!鹹陽送的豬和糧食來了!”
“還有海魚!”
之揚精神一震,“善!大善!可以放年假了!”
豬是成群成群趕過來的,路上還要給它們吃,給它們喝,再清理糞便,所以速度慢。
消息一來,各路段負責的屬官,學子立馬把好消息告訴力役們,“大家夥,少丞相奏請的豬和糧食,還有海魚馬上就送來了!是陛下憐惜大家夥修築馳道辛苦,給大家夥分發的年節禮!”
力役們一片嘩然,“年節禮?陛下給我們的年節禮!?”
來修築馳道能吃飽飯,偶爾還吃上點肉腥,沒有虐待打罵著催促趕工,把人累一身病,他們已經心中感激了。
竟然還有年節禮?
“早跟你們說了,少丞相生性仁善,絕不虐待力役,陛下的仁政也多指給少丞相。隻要陛下當政,我們就會越來越好。”
“東方道,濱海道都修到海邊,今年不僅肉有糧,還有海魚呢!”
雖然東西還沒見到,大多數人還不敢相信,但心裡的期待已經拉滿了,就算多給一片肉,一塊海魚,那也是仁善,總比累垮了身體,還啥都沒有的強。
豬群哼哼著過來,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
沿途的力役們,看著膘肥體壯的大黑豬大花豬,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不光是豬,後面拉著大批的糧食,海魚,還趕了一大群羊。
之揚清點了耗損,確定數目,立馬命人宰殺豬羊,給力役們分肉放年假。
肉還沒準備好,力役們就渾身是勁兒的把今年的收尾全部乾完,搓著手,滿眼期待的等著發肉發糧。
伍子華一眾屬官,各自領了東西,給自己領的大隊分發糧肉和海魚,“糧食運的多,但一路上被豬吃了不少,所以糧食少發一點。”
沒人介意這個,聽運的糧被豬吃了一路,還有人笑出聲來。
帶著自己的包袱,裝了一方升的麥或菽,一塊豬肉,一條海魚。
東西到手,高興的咧開嘴,“朝中竟然給庶人發肉,八百年沒聽說過的事,倒讓我們趕上了。”
回家的腳步都輕快的不行。
扶蘇也收到了來自鹹陽的年節禮。
雖然來到小縣做縣吏,但他出身高貴,自小浸淫,一身優雅貴氣是穿著麻布下地漚糞都掩飾不住的。
縣令長不敢怠慢,隻當他是貴族公子,來玩的。
徐希讓少府給他準備了些禦寒衣物,肉食和海魚,又給他捎帶了幾個核桃,三個玻璃珠。
扶蘇看玻璃珠有三顆,略一想就明白徐希的用意,把和他隨行的武顯,曾康請來,一人送了一顆。
“此物可是老師所作?”曾康問。
扶蘇不確定,“少丞相的信上並未說。”
曾康摩挲著沉吟,“此物稀罕,聞所未聞,估計是老師所作。老師惦記公子安危,贈送此物,它小巧便攜,公子放在身上,若有危急,可以此交換。”
又把玻璃珠還給了他。
武顯也沒要。
扶蘇啞然,“此物有三顆,明顯我們一人一顆,曾康,你總是多慮。”
看他執意,曾康也沒強行勸說,和武顯謝過,收下了。畢竟他們隻是保護協助公子扶蘇,曆練的還是他自己。
扶蘇又把肉食也分了,還給縣令長,主簿分去一些。
送完肉食回住處的路上,看到縣裡征召的力役們成群結隊回來,拎著肉拎著魚,魚還很眼熟,三人停下來,扶蘇上前詢問情況。
力役們高興,看他們穿著絲麻綿衣也沒怯,七嘴八舌的講著朝中發肉發糧,還發海魚的事,“今年家裡人能多一口肉,也嘗嘗這海魚是何種滋味了。”
“我們隊長還教了海魚的做法呢。”
“我們隊長也教了,若是不舍得油炸,還沒有鐵釜油煎,可以泡開之後放在稻米上一塊蒸煮,和臘肉一樣吃。”
“我跟小食學的,好幾個吃法,說是其他鹹肉也可以,回家都試試。”
其他人趕忙打聽什麼好法子。
說說笑笑的離開。
扶蘇看著他們,臉上不自覺揚起笑,“這就是仁政帶給黔首的日子。”
“是小恩惠。”曾康補充。
扶蘇疑惑的扭頭。
“老師曾說,民心很大,但圖小利。大在誰當政誰當權,他們不甚關心,隻要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小利在於累死累活服徭役,能在飯菜裡吃一根肉絲,酷暑一碗藥草涼茶,嚴寒一碗熱湯,年節半斤肉。”曾康感歎。
扶蘇思忖半天,點點頭,“所以秦統一六國,庶人雖有怨恨,但隻要能過的好,就不會反秦。”
“庶人所求,不過吃飽穿暖,少受天災病患。”曾康應聲。
扶蘇稱讚他,“你跟隨少丞相,所學甚多。”
“康隻是嘴比較好,武顯跟隨老師三年,所學更多。”曾康笑著謙虛。
武顯隻不愛說話,但劍術受荊軻,蓋聶指點,秦律也熟記於心,他受命來此,一是保護公子扶蘇,一是解決應急難事。
“你們二人多才多能,皆可為吾師。”扶蘇拱手。
回去就給徐希寫信,不僅問候,還有自己所感所想,更多關於黔首的想法,和她讓官員從基層做起的良苦用心。
徐希收到信,看了兩遍,眉頭皺到一起。
“怎麼了?信中寫了什麼?”管禾身子已經有些笨了,擺著步子過來看。
徐希把信遞給她,不滿道,“年末總結呢?新年策劃呢?都沒有,乾巴巴一封信。”
管禾看信上內容,“至少扶蘇公子思想上轉變了,知道更切實的考慮農人百姓了。”
“指望這一會的感觸也沒啥用。”徐希說她。
陳沅把整理好的策劃拿過來,笑著道,“扶蘇公子今年隻是個小吏,算是旁觀者,等他執掌一地,就知道了。”
徐希把各地學生策劃拿來看。
“這些優秀的學子表現都很不錯,年末考評也得了甲等,可以召回學堂進階學習了。有幾個特彆優異的,隻需要來考核,就能派官了。”陳沅一直追蹤著走出去的學子,尤其是這一批拔尖的。
徐希看到幾個熟悉的名字,神情這才滿意起來,“這個出宛在學堂一年,又跟著兄長學了三年,若不是年齡小,她早該拎出來了,通知選官考核,若能過,明年安排縣令長。”
陳沅笑,“她還善孵小雞,可安排一山縣,發展養殖。”
徐希略想了想,給扶蘇去了一信。
年後,出宛調任五山縣縣令長,扶蘇任主簿,曾康,武顯依舊隨行。
看她那麼年輕,也就剛及笄的樣子,扶蘇愣了下,隨即就擔心,她這會不會太小了?能撐得起一縣重任嗎?
出宛記性好,還記得他,但他現在名叫趙啟,那他就是趙啟,是她可以指派的主簿。
帶著他們,連同自己的人,把五山縣的情況摸一遍,武關道修好,她們距離國道並不是很遠,立馬一個政令一個政令的頒布下去。
又從農人裡挑了細心謹慎的婦人,帶著她們一塊盤炕,孵小雞,孵小鴨。
周邊縣鎮的活蛋幾乎被五山縣買光了,然後他們收到了來自五山縣的大補美食,油煎毛蛋。
傳聞,吃了毛蛋不僅大補,還能添精、扶虛、助氣益血,還能幫助治療頭痛、偏頭痛。
貴族士人和豪紳們開始是拒絕的,但吃過之後,慢慢真香。
出宛申請了花椒、胡椒、芝麻、八角的種子,又鼓勵種植香料,大肆搞養殖,山上很快布滿了花椒、胡椒、八角樹,山下也長滿了芝麻,山林裡處處養雞場,靠水的處處養鴨場。
徐谘還私心,給她和另一個學生申請了紅薯種苗。
去年春耕,沛縣種植了五畝地紅薯,全部留作種苗,今年預計種苗五百畝。徐希若是不批,他就自己給學生送種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