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053章:挺團結的 生死看淡,不服……(1 / 1)

殷通簡直了, 這不是在說他的哪個好友中背刺了他,還是斷頭而死!?

他又惱怒又驚恐,陰著臉道, “少丞相還是莫要亂言的好!”

徐希笑的高深莫測,“殷縣令長可要好好做大秦縣令長啊。一念變,萬物變;一念成灰,一念成仁。”

殷通心中驚駭, 面色已經隱隱有些發白,“鄙人隻是一個愚鈍的小縣令長, 聽不懂少丞相高深的道法,還請恕罪。”

他一直謹慎, 不該有什麼蛛絲馬跡的。

徐希不管他是本來就有反心, 還是後來生出的反心,都不可能再讓他坐上會稽郡守的位子,笑容幽幽的望著他離開。

天已經不早了,晚上太湖起了霧, 趁著陰沉發暗的天, 她還穿著一身月白的交領齊腰裙裳搭寬袖褙子,站在風道門內,衣袂飄飄, 笑容詭異,殷通當晚回去就做了噩夢。

他夢見黑霧重重中,他想動卻動彈不得, 外面一個白色幽魂漂浮過來, 危險將近,他心中知道是鬼,就是動不了。

那白色幽魂張口往他臉上吹了口冷氣, 仿佛說話了,又仿佛沒說話,但殷通就知道有一句聲音:“要好好保護自己的頭顱啊。”

突然一聲小兒喝喊,黑霧和白色幽魂全部消失不見,殷通也能動彈了,他睜開眼看了下,自己睡在塌上,外面天色已經大亮。

摸了下額頭,頭發都被汗濕了,他陰鷙著臉起來,心中恨怒,“妖鬼手段,妄想坑害老子!”

又聽到外面的喝喊聲,好似夢中的那一聲喝喊,殷通有種還沒睡醒的感覺,起來打開門。

就見一個身體健壯的男童在搬太湖石,一大塊沉重的石頭,兩三大人抬都費勁兒,他一使力就搬了起來。

旁邊幾個童仆還在驚歎的誇耀,“阿藉真厲害!真是天生神力啊!”

項藉驕傲的挺著胸膛,“我現在已經能搬起三百斤了,等我再大幾歲,就能搬動千斤!”

童仆也稱讚他,“以後肯定能當個力拔千斤的大將軍!”

項藉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阿藉?”殷通出聲喚他。

項藉扭頭,看到他,跑過來拱手一禮,“殷叔父。”

“剛才是你在喊?”殷通問。

項藉立馬得意的跟他顯擺,“我現在能搬動三個大人才能抬起來的太湖石了!”

他一臉快誇我的神情,殷通眸光漸深,剛才他被噩夢魘住,就是阿藉那一聲喝喊驅散了夢魘。

望著他壯實高大的樣子,已經不像個剛十歲的童兒,殷通笑容滿面的拍拍他,“阿藉真是太厲害了!昔日力拔千斤的天生神力者,都是自帶神威的,你將來長大必有大成就!”

項藉笑起來,也認為無人能比得上他。

殷通又問他,“你叔父呢?”

“叔父起得早,聽殷叔父還未起,就去了對面書廳。”項藉回話。

“好。”殷通點頭,叫來童仆吩咐,“給阿藉拿些麥芽糖來吃,再去庖廚吩咐,朝食做幾道阿藉愛吃的。”

“我要吃烤肉,加了蜜漿的燒肉!”項藉一聽,就不客氣了。

殷通笑嗬嗬的應聲,“好,都給阿藉安排上!”

童仆們疑惑,怎麼主家今日對項藉這麼好?

項藉還當自己搬起大石頭,讓殷通也敬服他了,所以給自己拿麥芽糖,又做好吃的。

殷通找到項梁,就跟他講了自己見徐希的事,“她說那話,估計是有人私下告狀,你們叔侄這段時間還是避一避。”

項梁眸光冷蔑,“就算告狀又如何,我和阿藉現在有正經的驗傳,誰敢置喙,說我們什麼?其他貴族士子們都還好好地在自家產業上過得好好的,哪裡礙著事了!”

“你們確定不避?”殷通又問。

“仲焦,你多慮了。須知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和阿藉就在這,保管讓那徐福從我跟前過,都認不出來。”項梁笑嗬嗬的拍著他。

殷通想了想的確是,隻是心下有些不安,叮囑他,“那你千萬多防備,不要鬆懈了。”

項梁點頭,“我這次來找你,是想跟你討個職位,免了徭役。”

殷通聽此有些猶疑。

項梁勸他,“那徐福再也想不到,我在縣吏中當著官了。”

殷通考慮片刻,“那讓阿藉先安生些時日,不要往外跑,也彆在外展示自己的神力了。我聽徐福修路的時候到處搜羅賢才士子,不論男女,還有年少的聰慧學子,讓她看到阿藉的神異,必會找上門。”

項梁笑著拱手,“職位的事拜托仲焦了,阿藉我會管好他的。”

水泥路的規劃已經定好,宣傳已經鋪設下去,從會稽郡開始征發大量的力役。

先征的就是項梁和項藉所住的鄉鎮,徐希早就已經拿到了各縣的戶籍,她手裡有調令,還有甲兵人手,“直接給我征!誰也跑不掉!”

項梁還沒來得及當上縣吏,就被征了徭役。

看著征發的甲兵,項梁臉色陰沉難看,給其中幾個同伴的人使眼色。

立馬有人嚷喊起來,“之前征夫也是提前通知了,沒有這樣強征的,這次怎麼會如此?”

“聽說少丞相是個仁善的好官,怎麼征夫是這樣強征?”

甲兵臉色一冷,“少丞相命令,爾等膽敢置喙?”

看他們都老實起來,另一個甲兵笑著解釋,“宣傳標語早就發下來了,征夫的調令也早就下到縣裡了,這抽簽先抽到了吳中縣,縣令長未通知你們嗎?”

徐希早就一套流程做熟了,還沒修到會稽郡,姒染和陳沅就按照舊例給會稽郡發了通知和調令。

三個月前的調令了,但縣裡沒有具體確定征夫日期,就以為隻是提前通知做準備,也就沒有給他們提前通知。

底下的百姓也都習慣了服徭役,習慣了上層蠻橫不拿庶人當人看,很快收拾了行囊。

兩個甲兵還跟集結的眾人解釋,“少丞相仁善,待力役們是真的好,不僅能吃飽飯,菜裡還有肉腥。之前得了陛下賞賜,半兩沒用,都買上大肥豬給力役們加餐了!大厚肥膘的白切肉,油汪汪的鹵肉,吃過的都誇。咱們這一批可能要乾到過年,到時候同樣有加餐!”

力役們皆是一臉不信,能上來強征的人,還仁善?還加肉腥?今年不知道能不能全須全尾的服完徭役回家來呢。

項梁面色陰沉,趁著人多混亂,就想逃。

“誰要是逃跑不服征發的,抓住黥刑,罰三年苦役。互相隱瞞不告發者連坐。告發者有賞!”甲兵高聲提醒。

幾個人掩護項梁逃跑。

其他人看見了,對上殺氣的眼神,也不敢吭聲,趕緊躲開裝作沒看見,隻要不吭聲,誰也不能說他們看見了。秦法嚴苛,但他們也不是不能反抗的,告到縣令長那裡,縣令長是個好官,也是向著他們的。

徐希領著管禾,管猗,一身洗到發白的粗麻,背著藥箱走鄉串村給人看病義診,買些農人家自己采的藥草。

“阿希,這吳中縣的農人們稱讚縣令長是個好官,說起秦法卻諱莫如深。”管禾長得個圓嫩臉,一向顯的單純年少,打聽消息都很得心應手。但這吳中縣卻遭了難。

“殷通這縣令長當得不錯啊。”徐希稱讚。

“就連縣吏也問不出來朝中發的邸報有沒有貼,有沒有推廣。”管猗沉聲道。

徐希點頭又讚了句,“挺團結的。”

“要是等他坐了郡守,長久經營,把整個會稽郡都變成吳中縣,那要起兵謀反,簡直如有神助。”管禾瞪她。

“先等我抓個人。”徐希盯著小路上一身巫醫打扮,卻急行趕路的身影,兩眼發亮。

她速度很快的跑過去,“巫醫!巫醫!我是疾醫啊!賣藥嗎?”

項梁換了裝,臉上塗抹了泥彩,頭上戴著插羽毛的帽子,衣衫也是拖拖拉拉的,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看著突然跳出來攔路黑瘦少女,一擺手揮開她,“滾!不賣藥!”

“彆走啊,我這裡可能有你需要的藥,我跟你換!”徐希笑著拉住他。

項梁眸光一凝,落在她齜著的大白牙上,瞬間心下猛縮。普通庶人即便是醫者也不可能養出這樣一口潔白無垢的牙!

他下意識的就推了徐希一把。

徐希順勢倒在了路邊,就開始喊,“你怎麼打人呢?打人啦!打人啦!巫醫打人啦!救命啊——”

項梁立馬就跑。

被一旁衝過來的管猗一個飛踢,踹進了水溝裡,“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毆打百姓,該當何罪!?”

他一腳踹的不輕,項梁即便習武,也頂不住他那一踹,胸膛仿佛裂開一樣悶疼,又栽在水溝裡。心下大驚,知道壞事!忙不迭的爬起來就跑。

徐希坐在路邊,還在叫喊,“哎呀!巫醫打人了!他是不是乾了壞事?還是偷了東西啊?快來人啊!”

但她這一嗓子在吳中縣嚎的不管用,秦律推廣到位的郡縣,要是碰見這種情況,不出面救人會被罰,大家聽到都會衝出來。

這裡有人聽到了,反而急忙躲了起來。

項梁心裡惱恨極了,慌不擇路的跑。

管猗運氣飛快的追上去,“打了人竟然還想跑?我看你跑哪去!”

上去又給他兩腳,狠狠踹飛出去,再次栽在了水溝裡。

這回項梁半天沒有爬起來。

管猗神色一變,抽出長匕首,上去抓他。

項梁抽出匕首就朝他刺來。

管猗匕首比他長,又事先防備,匕首尖直接抵住他的脖頸命門,另一手快速翻轉,腳下踢在膝蓋穴位,直接下掉了他的匕首。

“她撒謊!我根本沒有打她!我是巫醫,急著給人看病的!”項梁腦中快速想著應對之策。

管猗卸了他一條胳膊,冷聲道,“拿你的驗傳來。”

項梁忍著疼,用另一隻手掏出一根驗傳給他看。

“項瓊,農人,良籍,可沒有記載你是巫醫,有行醫資格。”管猗冷嗬。

“我是有些天賦,還沒有來得及在官府錄入。”項梁狡辯。

“那你去誰家看病?”管猗又問。

項梁想說殷通,但想了想又改了念頭,“到陳鄭家裡,他說這幾天總是夢魘,讓我去瞧他。”

徐希已經起來,也不拍身上的土,過來指著他,“你就是打人了,不承認也是打人了,我身上摔倒的土印子,還有你推倒我的事,證人都看見了。”

“我真是急著趕路,我可以給你賠償。”項梁盯著她低聲下氣的道歉。

“道歉要有用,還用律法做什麼?把人打了,錢偷了,人殺了,隻要道歉就行了?犯大罪就重罰,犯小罪就輕罰,但不能讓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當沒發生!”徐希朝他怒哼一聲。

“我可以賠償你金銀,你行行好,我真是急著給人治病呢。”項梁抹了把眼,似是難受急切的要哭。

徐希扯著嘴角嫌棄,“你是不是不懂秦律啊?律法可規定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哭了要送官府。”

項梁咬牙,心裡怒罵。

徐希撇著嘴上下打量他,“你說你是巫醫,那我問你幾個問題,看回不回得上來。”

“小兒夜驚,尿頻如何治?”

項梁哪知道,但他裝巫醫也不是白裝的,“是沾染邪祟了,祈福,跳大儺,喝上三碗符水必好。”

“你還真是巫醫啊?巫醫打人罪加一等。”徐希瞪著他胡扯。

項梁雖然對秦律鄙夷不屑,也不是一無所知,巫醫打人哪來的罪加一等,就是在嚇唬他。

“那邊急著讓我去看病,耽誤了病情,對方要是死了,可就是你的責任了!到時候我告到縣令長那,你就是害人命,是要被腰斬的。”

徐希嚇的變了臉,“哎呀!真的嗎?”

“是真的!”項梁肯定道。

“那不行!那肯定不行!不然就知道我偷著跑出來了。”徐希皺著眉小聲嘀咕。

項梁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隻想趕快脫身。

“既然我也有責任,那我跟你一起去治吧!我的醫術,連我師父都誇,這幾年我才治死了二十多個人。”徐希撇著嘴得意又驕傲。

項梁怒惱,“不用,你趕緊放了我,我得趕緊去救治病人了。”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不然就扭送官府。”徐希叉著腰哼聲拒絕,一派蠻橫像。

項梁咬牙切齒,卻根本逃不脫,再狡辯也沒辦法,隻得讓她跟著。

管猗押著他,徐希和管禾跟在後面。

項梁磨蹭著,想著脫身之法。

然而不等他想到辦法,迎頭碰上兩個追逃的甲兵,把他們叫住問話,“哪的人,乾什麼去?”

項梁立馬緊張起來,低聲跟徐希說,“他們是壞人,千萬彆跟他們多說。你姿容這麼美,這些甲兵會起壞心思。”

徐希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就在項梁稍微放下心的時候,徐希朝甲兵舉起手,“將士大哥,這裡有個無證行醫的,剛才還打我!”

項梁怒瞪了眼:“!!!”

五百甲兵從跟了徐希,就被指派了一堆訓練任務,哪有不認識她的,即便換了裝,她的聲音,還有那管禾管猗也認出來了。

聽她這話,立馬上前來,“怎麼回事兒?”

徐希小嘴叭叭很快給項梁蓋了一堆帽子,什麼無證行醫,打人,還誣陷甲兵,還哭。

項梁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兩甲兵拿著項梁的驗傳一看,“你就是項瓊?征發徭役,沒見到你人,你是逃跑了啊!”

“什麼?征徭役逃跑?豈不是罪加一等!?”徐希驚的出聲。

“我不是逃跑,我是去給人看病的!”項梁不承認。

“無證行醫,逃避徭役,你總要認一個吧?哦,還有打人,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嗎?亮出我的身份,嚇死你!”徐希凶惡惡的瞪他。

甲兵心中迷惑,但跟了她之後就被上了課,出任務要學偽裝,所以少丞相現在就是在偽裝,他們再迷惑,不能拆穿,還要假裝不認識,配合她。

“項瓊,你自己說,你認哪個?”

項梁哪個都不想認,“我要見縣令長。”

“你還想拉縣令長下水?你有沒有良心?縣令長那麼好,你想讓縣令長死嗎?”徐希怒聲警告他。

項梁:“......”

甲兵沒見徐希發令,直接揪著項梁過來,“跟我們走!”

管猗看他們沒領會徐希的話,心道學習不到位,出聲提醒,“他打人就得扭送官府。”

甲兵反應過來,“跟我們去官府。”

項梁心裡一下沒底了。

一行幾人速度不慢,很快到了縣衙。

因為大模大樣的,殷通早在征發徭役時就讓人給項梁傳信兒了,聽他逃跑了,正要給他善後,結果下屬就在街上碰見他被甲兵抓到。

兩廂一見面,殷通張口問情況,“是犯了何罪?”

甲兵直接道,“征夫他逃跑,還無證行醫,路上打人,無故哭嚎,誣陷我等會劫持民女。”

殷通驚呆了,“這......這不太可能吧?”

管禾上前說話,“怎麼不可能,我小妹被他打的半天沒反應過來,隻是見他是個巫醫,問他一句有沒有藥賣。”

殷通沒有多注意躲在後頭灰撲撲的徐希,他見到的人,貴氣優雅,高高在上,手段多,又詭異,那個低著頭灰撲撲的民女,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徐希。

現在著急救項梁。

但律法當前,甲兵鐵面無私,項梁所犯都是事實,苦主來告了,還有路見不平的證人,以秦律,項梁應黥刑後,罰苦役八年。

“先把他關進牢獄去。”殷通把人先弄到自己手裡。

兩個甲兵再蠢,也知道少丞相要立威,還要查這個縣令長,就把人給他了。

殷通讓獄掾吏把項梁押送走,又問征夫情況。

兩甲兵回他,“縣令長三月前已經接到上級消息,卻沒有提前告示,黔首以為突然征夫,現在已經知道了,都在罵你,還有不少人逃跑。你還是想想,要怎麼跟少丞相交代吧。”

殷通臉色一變,“我冤枉啊!征夫徭役的事......我也是一接到少丞相征調令,就立馬配合了。”

兩甲兵冷嗬一聲,沒在多說,轉身離開。

管禾也拉著徐希離開,跟管猗道謝,“這位壯士,多謝你剛才出手相助,我請壯士吃飯吧?”

管猗沒吭聲,跟著她們走了。

殷通安排了人下去,自己就過去見了項梁。

此時項梁不再被管猗挾持著,正坐在典獄長這邊,神情憤怒,抬頭看殷通過來,“今日怎麼突然征夫?”

殷通並沒多想,不以為意道,“你指望他們有多仁善?吹一吹好名聲罷了,走到哪都像土匪一樣搶掠貴族,搜刮豪紳,還能會對庶人多好?”

項梁也深以為然,噦了一口,“剛出來要往陳鄭那裡去,路上碰見個晦氣玩意兒。”

殷通看他身上衣裳濕透,還帶著泥水,“我先讓人給你拿套衣裳換了,天涼了彆風寒。這幾天你先在這裡委屈一下,我讓人給你備著好酒好菜。”

項梁不願意,“阿藉還在成媼那裡,我隻跟他說了會走幾天,若是沒有消息他會擔心的。我必須回去跟他一塊。”

殷通皺眉,心下有些不悅,“水泥路修到吳中縣,我也被徐福盯上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真要被抓住把柄,到時候你我都玩完!”

那項梁也不願意待在牢獄裡,“我會換裝,不會給你添麻煩。”

“我讓人把阿藉接過來,先跟著我,這你總放心吧?”殷通問他。

對上他透著慍色的雙眼,項梁壓下心裡的惱怒,“那行吧,一切拜托仲焦了。”

“放心。”殷通一拱手,趕忙出去。

項梁換了套乾爽衣裳,在典獄長這裡弄了好酒好菜吃喝上了。

徐希當夜就收到了消息,皺眉,“他竟然還有綿被褥?”

管猗點頭。

徐希不忿了,“農人家養蠶十年都不一定有一條綿被褥,他一個囚犯不僅有酒有菜,還有綿被褥!”

“要不要把他踢了?”管猗覺得證據差不多了,再逮個現行,就可以把這個殷通給搞掉了。她們也有能用的人才,正好頂上。

“不。”徐希瞪眼。

管猗詢問的看著她。

徐希不善的哼笑一聲,“先去提囚徒,然後安排上人,讓他們都知道縣令長有多仁善,好友犯罪被農人送官府,不僅不關押,還給住典獄長的單間,好酒好菜,綿被褥的招待著呢!”

管猗忍笑,“行。”

出去安排了人去縣衙牢獄提囚徒。

囚徒經常被征用苦力,殷通正擔心自己有什麼把柄被徐希抓住,也就沒多想,報了囚徒人數,讓屬官提走。

項梁不在人列。

不知道囚徒中誰傳出了話,縣令長自己的好友犯了秦法,面上抓進牢獄,卻開了單間,好酒好菜,綿被褥,還有典獄長伺候著。

殷通素來愛名聲,立著自己一心為民的牌匾,又為了凸顯秦法嚴苛,下手也不軟,好人他當了,壞的是秦法。

現在聽他隻是對他們狠,卻對自己的好友徇私枉法,一下不平衡了,他們也隻是犯個小錯,憑什麼對他們嚴刑逼供,罰的重,對自己好友就伺候著?那是進牢獄,還是享福啊?

有人湊在一起小聲攛掇,“我聽人說,搞事告發這種徇私枉法的官,能減刑呢。”

“減什麼刑,老子本來也就沒有犯什麼大事!被他在臉上燙了字!”有人怒喝。

“要是判的不準,那也能翻案啊。要不我們試試?”

幾個不怕死,不服就乾的,當即就商量好了,先給縣令長宣傳一波真面目,讓眾人都知道。

身材瘦小,抹黑了臉的甲兵看著一眾囚徒行動起來,揚了揚眉。少丞相真厲害,他們果然生死看淡,不服就乾。

消息見風長,很快刮的整個征發服役的隊伍中都知道了,還有征發的甲兵一直講縣令長沒有提前告示,其他縣都告示了,少丞相是仁善愛民的好官,能吃飽飯,不會虐待力役,還有肉,再不相信,也有些被煽的心裡動搖的。

結果聽囚徒們說,縣令長隻是對庶人嚴刑峻法,自己友人犯罪不是坐牢獄,是去享福,一下都不平衡了。

不少人的親人友人也有犯錯被重罰的,他們隻當秦律嚴苛,現在有人能徇私,憑啥啊?

殷通治下的百姓們,畏懼憎恨秦律,但都沒那麼畏懼殷通,他體恤下民,經常好言好語的提醒安撫他們,關係拉進了,畏懼也沒了。

不服就乾的囚徒告到了徐希的跟前。

徐希早把秦律鑽研透了,雖然條例很多,但漏洞也很多,小事不嚴的都可以鑽個漏洞輕罰,當場就重新審問了幾個囚徒,“實話實說,若是說謊,你們等於誣告朝廷官員,那可是重罪,全家獲罪,首犯還腰斬。”

幾個大膽狂暴的囚徒開始還輕視她一個年輕女官,再是少丞相也沒威嚴,結果見了人,她一身冷冽威儀,氣息凜然,幽深淡冷的目光透著敏銳洞察,仿佛看一眼就無所遁形,頓時縮了一起,老老實實的交代。

徐希神情冷冽威儀的審問一個,就問旁邊的屬官秦律第幾條,讓她念出來,然後以律判刑。

有的人是和原判一樣,但一半都不同,並沒有那麼重。

囚徒一聽自己被罰重了,就怒恨起來,“我當初一直在解釋,一直在求饒,是他縣令長嚴刑逼供,我才不得不認罪啊!”

“秦律禁止嚴刑逼供,即便是問案上刑,也各有規定,不能超過規定的範圍,官員若嚴刑逼供,亦是徇私枉法。”徐希沉聲道。

“我們都是被嚴刑逼供的啊!”

“我的腿都被打斷了,現在走路就坡腳。”

“跟我一起的表兄,生生被打死了,我命大,又急忙認了罪,才活下來啊。”

叫屈喊冤的人越來越多。

徐希這次是在工地公開問案,周圍數不清的力役們都被召來旁聽了。看那些也非殺人放火的囚徒哭喊冤枉,曾經遭過嚴刑拷打,而秦法並沒有那麼嚴苛,都驚疑不定。

“秦律每條法令嚴格,但也沒有苛刻到非人的地步,它規範管束百姓,也是為了避免犯罪,為了讓百姓在自己的地盤上過更安穩的日子。若人人遵守律法,人不犯法,路不拾遺,百姓自然安居樂業!”徐希拿了個簡易擴音喇叭,高聲跟眾人講法。

“如今我們大秦國策,就是修築水泥國道,方便貨運,促進商貿,讓沿途百姓都能富足起來。我們五年國策,與民休養生息,修築國道,研發新的糧種,十年國策,讓天下黔首全部吃飽飯,穿暖衣,逐漸富足起來!”徐希邊走邊講。

“但這些你們都不知道,朝中每個月都有邸報,哪個縣的畝產翻倍了,哪個縣做出了什麼功績,免了賦稅,哪個縣的縣令長因黔首富足升遷了,哪個對黔首不好,違反秦法,被貶黜被懲罰了。刑過不避大夫,賞善不遺匹夫。你們的縣令長都沒有告訴你們!”

“我們大秦不玩那一套把黔首當傻子糊弄的,我們大秦要的,是黔首吃飽穿暖,是萬民富足,是天下太平,再無戰爭!”

“陛下曾說,做帝王為的是什麼?是為國家!是為天下!是為國土!是為黔首!國家不容欺,國土不容犯,黔首不容殺!若有強敵來犯,雖遠必誅!若有蛀蟲害民,定殺不饒!”

她擲地有聲有力量的聲音,傳遍四方。

服徭役的力役們都仿佛被點燃了,“原來秦始皇這麼好?”

“秦法也沒有縣裡傳的那麼嚴苛啊。”

“其他縣的農人高產翻倍,我們啥都不知道啊。”

“肯定被一手遮天的縣令長蒙蔽了!我們都不識字,也不懂,啥事不是聽縣令長說啊!他說啥我們就信啥了,誰知道他內裡奸壞啊!”

眾人沒意識到這個口音不太對,都對她的話讚同起來。

還有人說,“我聽老力役們說,彆的縣都選了庶人家聰慧的小孩送去鹹陽學堂,學完就能當縣吏,能當官了,還不論男女,我們也是完全不知道啊。”

本該自己的利益好處沒見到,蒙蔽他們就算了,還徇私枉法乾壞事,一下子激起了眾怒。

有人叫囂一句,“殷通違反秦法,該抓!”

“該抓!該抓!!”一群人跟著叫喊。

“殺了他!殺了他!!”越喊越上頭。